「不喜歡這裡嗎?害怕回到以前?」音離確是可以讀懂她的心思的,他是個怎樣的人,怎麼會連這個都不明白。
見童齡低頭不語,音離輕輕過去撫著她的頭髮,溫言軟語道:「我明白你的感受,還記得我去金州前嗎?我和你一樣害怕回到過去。」童齡心中一驚,不想音離會以自己的感受來安慰她,只聽他不緊不慢地敘述:「金州有著那麼不堪的過去,我連回憶都不願,更是希望有人能把它從我腦中取走。但是我依舊是去了,也許有你陪同才讓我稍有勇氣回去那樣的地方。但是,等我真正到達金州,目睹了月桐……也許我應該喊他父親的死亡後,忽然發現金州也並不是那麼可怕。過去畢竟是過去,哪怕我們不願接受,不想回顧,但是它之所以能成為過去,就是因為它不會再回來。過去的無論是好是壞,都不能恢復,所以我們不會回到從前。你也不用擔心會回到靈宮,想想自己身上的御樂或許會高興幾分。」
音離的聲音平和緩慢,童齡從未見過他如此地耐心,他就像是在敘述一個小小的故事哄小孩兒睡覺,嘴角帶著輕輕的笑意,眼裡儘是寵溺的神色。
童齡稍微動了動,歪過頭看他。音離對上她的目光,笑道:「怎麼?還有心事嗎?」
童齡低頭歎一聲說:「你這樣對我,讓我今後如何是好?」
音離的手滑至她的腰間,略一揚眉自然地問:「此話怎講?」
童齡的眼睛蒙霧,語調幽幽地說:「我怕自己從此變得軟弱,從此變得依賴,如果你不在了,我才怕是真真的會不到從前,只會是個愛哭的軟弱女人。」
「傻丫頭,咒我去死呢?我怎麼會不在了呢?不好端端的一直在你身邊嗎?如果你想,我就不離開了,就算是你今晚要睡我房裡也是可以的。」音離裝作一本正經地樣子說到。
「怎麼胡說……」童齡雖然知道他在開玩笑,卻依舊是臉一紅,反手一掌打在音離胸前。
音離笑嘻嘻地說:「怎麼,稍微開心了點沒有?」
童齡點頭,但很快眼神又暗了下去:「我現在所有的記憶最開端,就是在靈宮。」童齡的聲音飄忽不定,似乎在追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音離見她如此,料定她必定還要繼續,便坐在椅子上,更順手一拉讓童齡坐到自己的膝上。
童齡掙扎一下,便沒有動了,他的動作是如此自然,似乎兩人久已如此,再理所當然不過,所以她接著往下說:「那時,我每天晚上做噩夢,每天每天都讓我筋疲力盡……」音離感覺到懷裡的童齡顫抖了一下,不由地把雙臂環住她,緊了緊。
「那個時候,我白天要訓練,晚上也不能好好休息,心情極是煩躁,總是想有一天我會死在這夢中的。」音離聽見這一句,眉頭皺了皺,眼神變得複雜起來。
「可是,終究我還是這樣過了兩年,我都忘記了那是怎麼過來的,也許因為太痛苦,所以自己也回憶不起來了。靈宮的芸香丸確實帶著一種奇跡般的效果,讓我一直無夢,我幾乎是依賴著芸香丸,那個時候我是決不想離開靈宮的。所以我選擇在靈宮做得最好,既然是殺手,那我就讓自己變成一個合格的殺手,沒有感情,做事不計手段,只求達到目的。我也只求無夢而已。」音離的眼神愈是複雜起來,看似仔細地望著童齡,實際上他透過童齡看到了什麼誰也不知道。
「可是御樂府改變了一切,從跟夫子上御樂府,從你逼我喝下芸香丸的解藥之時我就知道,我的所有都改變了,我不能回到靈宮,但是也看不到前方等著我的是什麼。」童齡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以為自己一定會繼續被噩夢纏繞,但是卻發現了拯救的簫聲,原諒我開始確實以為是簫聲,後來我才知道是你的笛聲。」
音離微微一笑說:「我以為我以笛子裝的簫聲很像,卻是被你識破了?」
童齡也勾起嘴角說:「確實裝得很像,但是,你忘記了取音任務的時候你幫我們療傷用了愈音吧。雖然我不能動,但是我很清楚,幫我療傷的人一定就是救我於噩夢中的人,因為那種樂感是騙不了人的。醒來以後,才聽說那人是你。」
音離笑道:「看來我還不能隨便救人,否則就露破綻了。」
「你讓我不再做那噩夢我很是感激,你只是暗暗相助,讓我很好奇。但是我始終感覺你很親切,好像很久以前就認識,所以想留下來,找到自己身世的真相,這個真相我猜你知道。」
音離不否認也不承認,只是默默地不說話。
「你總是在我最危險的時候把我救了出來,但是有時卻若即若離,我看不透你。」童齡看一眼他,繼續說:「直到去金州前那次,你在我面前就像受了傷的小獸,我才發現你也有不為人知的一面。」
「這樣說下去,你會向我告白的。」音離忽然插嘴道。
童齡臉又紅,說:「你又在胡說……」
「難道不是?」音離眼睛瞇成一條縫,彎彎地看著她。
童齡低頭不語,倒是讓音離哈哈大笑起來,說:「好了,不逗你了。其實你這樣才像是我的齡兒,我也確實知道你的身世。」
「在金州我也就更加肯定了,你知道母親的墳墓,其他的你應該也都知道,可是我不知道從何問起……」
音離在唇上豎起一隻手指:「不要問,該知道的時候自然就會知道了。」
「可是,你每次都這麼對我,你要我如何是好?」童齡又想起剛才的問題。
「就這樣就好,你原本就不是殺手,你的冷酷本來就不是本性。就這樣就好,我也不會不在你的身邊的,明白了嗎?」音離溫柔道。
童齡認真地看著音離,心中歎一口氣,就算是如此,縱然她願意打開心門面對他,他依舊瞞著她,那一定是個很大的秘密,剛才他的出神她不是沒有留意,只是他既不願說,她也不想勉強。他能告訴她的,他能承諾的只有那一句:「我不會不在你的身邊」,他似乎不能說得更多,他只能這麼說。
音離站起身,輕輕把她放在地下,說:「好了,心事了結了,接下來的事情有些危險了,去寒月宮一切要小心,知道嗎?」
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童齡忽然覺得好笑:「不是你讓我想御力的嗎?我想我還不至於太讓御樂府丟臉吧。」
「丟就丟,有什麼關係,你就尋思著要做些危險的事情,這個我不許。」音離嚴肅地說。
「我沒有。」童齡爭辯。
「沒有?沒有怎麼每次出去完成任務都傷痕纍纍。」音離說。
「一個晚上都在胡說……我回房去。」童齡瞪一眼音離,轉身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