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兒,怎麼又在外面吹風?」涿然拿了件藍色碎花披風放到萇楚的肩上,動作無限輕柔,像極了對待易碎的珍品。
鳳簫嘎然而止,萇楚帶著點茫然,「涿然,我似乎聽到龍簫的聲音了。」
「莫不是你每日思念出現了幻覺?」涿然皺著眉頭用手碰了碰萇楚的額頭。
萇楚依舊是一臉的迷茫顏色,「我真的和他對簫了。」
涿然深鎖眉頭不再說話,陪著萇楚立在帳外,漫天的星光點點,如煙浩瀚的夜幕籠罩著大地,兩人不說話,各懷心事站了大半夜。
「今天能到寢龍峽?」白馬上,萇楚望著涿然問到。
然也不多話。
「少將,今晚就在六河營扎帳等待吧,再往裡就是黑山寨的地盤了。」一名騎兵恭敬地說到。
涿然沉吟一陣,便點頭應允。
「不再往前走了?」萇楚蹙眉問到。
「黑山寨是寢龍峽四十六寨中最強大的一個山寨,我們只有十幾個人,不宜輕易闖入。在此等待也屬佳策。六河營是寢龍峽進出必經之路,但是位置隱蔽,不易被山賊發現。白日還可派人出去小心搜尋,很快便有消息。」涿然分析到,碧綠的眼眸在陽光下如湖水般冷冽逼人。
萇楚乖乖點頭,隨他們趕到目的地,扎帳安歇。
一連兩天,這裡卻是出了他們沒有其他人影。萇楚也只是在那天晚上一次吹簫,終日只是撫簫不語,涿然只得派人留守,自己和屬下出去搜尋。
此時童齡他們也到了上次被山賊襲擊的地方了,芮雲也一再提醒眾人注意以防山賊偷襲。獨是月桐一人在隊尾不言語,兩天來他都幾乎沒有說過話,儘管殷欒數次想上前問個究竟,都被芮雲引來了。
芮雲深深地看著月桐契,沉吟片刻便道:「契,她在附近?」
月桐抬起頭,眼裡閃過一絲驚慌的神色,隨即恢復常色,「不知道,可是那天的簫聲很像。」
「那就是她的簫聲?有這等技巧怎的沒有被夫子選上呢?」芮雲歪著頭說到。
月桐疲憊地搖搖頭。
「別想太多,在外人眼裡我們都是已死之人,相見不如不見。」芮雲聲音低而沉,眼眸深邃地看不到底。
月桐閉上眼睛,輕說到:「當初我離開,就沒有想過再見,只是昨晚的簫聲讓我想起了她,我始終不能忘卻的人。」
芮雲看著月桐契萎靡的樣子,悵然地看著天空,自己也許有一天也會跟他一樣,用力按了按月桐的肩膀示意鼓勵,然後往隊伍的前面走去。
轉過前面的大拐彎,一條湍急的河流出現眾人眼前,河的對岸十二個鐵騎一字排開,旁邊站著一個藏青色窄身緙絲長袍的男子,儀表堂堂,那份鎮定自若、不怒自威的氣勢讓人刮目相看,尤其是那一雙湖水般碧綠的眼眸更是令所有人印象深刻。而男子身旁是一個柔弱的女子,纖細的身材,從風而立,綽約生姿。
兩人隔河相望無言,萇楚俏然立在河邊,她被風吹開的頭髮亂了月桐的眼睛,全世界彷彿只剩下他們兩人。萇楚定定地看著月桐,頎長的身上白衣如雪,即使是在崎嶇的山路裡走上半日,依舊乾淨得纖塵不染。他的眼神如往日般溫柔如水,把她深深地陷在裡面,再也無法拔出來。
「萇楚……」月桐在心裡默默念了幾千幾萬遍的名字,現在脫口而出。萇楚忽然笑了,笑靨如花,一如當初他們在蔚橋邊相識的時候。
那年,她十五歲的時候,隨著爹爹去黃紜州一年一度在蔚橋邊上舉行的賞蘭會,正好遇上了月桐家。由於月桐家世代是皇帝的御用樂師,而歷代皇帝又偏愛音律,他們家算得上是皇帝跟前的紅人了。現在他們專程從京城來參加賞蘭會,出於禮貌蕭天鷹必然要寒暄一下,並邀請他們共同賞蘭。
為了給大會助興,月桐契被眾人推出來吹一曲《幽蘭》,就是那天,萇楚第一次聽到了月桐契的簫聲,那種空靈脫俗的聲音讓人心曠神怡,加之大會上蘭花若有若無的幽香和蘭花清秀的樣子,更為月桐的演奏增添不少顏色。萇楚就是被這一曲《幽蘭》深深地吸引住了,而她身旁蕭天鷹見她看著月桐吹簫,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
一曲終後,月桐的父親——月桐正玄客氣地說到:「聽說府上的七小姐也甚是精通洞簫,不知道我們是不是可以一飽耳福呢?」
蕭天鷹正欲婉拒,不料萇楚已經站了起來,輕輕一欠身,拿出自己的紫玉簫,圓滑的旋律悠然升起。月桐才開始注意到這位看似弱不禁風的蕭小姐,淡黃色的百褶長裙,外面有一層淡如煙的薄紗,上襯柳色荷葉滾邊短衫,如出水芙蓉般清雅端麗。更讓他驚訝的是她的曲子,居然選擇了剛才他已經吹過的《幽蘭》。從起音開始,月桐契就開始覺得自己與這個女子在冥冥之中有了聯繫。萇楚的《幽蘭》不如月桐契般脫俗,但是有著女子特有的纖秀細膩之感,把蘭花的柔弱嬌美表現得淋漓盡致。特別是那漂亮的收尾,餘音繞樑,連月桐家的人都不禁鼓掌稱好,絲毫不遜色於月桐契。
月桐契抬眼看她,正好見她莞爾一笑,四周頓時失去了顏色,只剩下她那如花的笑靨不斷地在眼前縈繞,揮之不去。
月桐正玄看見自己的愛子出神,眉頭深鎖,似乎遇上了頗為為難的是事情。
賞蘭會結束,月桐契便邀萇楚到蔚河上泛舟,兩人在船頭探討音律和詩詞,才發現兩人雖然同是吹蕭,但是無論是習慣還是對音律的見解都有所不同,但是反而覺得對方的看法更新穎,取長補短,倒談了個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