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只有孤獨的人才會感到恐懼,我忽然感到了某種希望,抓著她的手說:「小倩,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她的淚水又緩緩流了出來。
半小時後,小倩和我一起去外邊吃了早餐,然後她就去冰激淋店上班了,而我必須要去找一個人葉蕭。
現在,只有他能夠幫我了。
我直接到公安局,找到我的表兄葉蕭警官。他對我的突然造訪感到很意外,將我拉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裡。我直言不諱地說出了來意:「葉蕭,我想查查舊上海警察局的檔案,看看有沒有1948年關於安息路的案件卷宗。」
葉蕭想了好一會兒說:「好吧,我可以幫你的忙,希望你能夠早點脫身出來。」
我們一起吃了頓午飯,然後他就帶著我前往檔案館,這裡收藏著舊上海的刑事檔案。葉蕭將我帶進了檔案閱覽室,光是檢索目錄就花了我們兩個多小時。經過千辛萬苦,終於查到了與安息路有關的所有卷宗。我們再從中調出1948年的檔案,當年安息路的發生的案子不多,總算發現了安息路13號的卷宗。
那一年果然發生過重大的案件,出於警察的職業習慣,葉蕭也立刻提起了精神。這些檔案都寫得密密麻麻,用那個時代的公文格式寫成,我很難一眼看明白。而查閱卷宗一向是葉蕭的強項,他熟練地翻閱著檔案,看著那一頁頁的現場記錄、警局筆錄還有案件報告。我索性也不看檔案了,只是盯著葉蕭的臉,發覺他的神色正漸漸凝重起來
幾十分鐘後,葉蕭突然合上了檔案,冷冷地說:「也許是我的失誤,當初我早就應該來查案件卷宗了。」
我著急地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民國三十七年四月十一日,也就是1948年4月11日,有人向警方報告,在安息路13號發生了一樁命案,歐陽家的媳婦安若雲被殺死了。」
「若雲死了?」我驚得差點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葉蕭淡淡地說:「別激動,當晚警察就趕到了案發現場,在安息路13號的二樓房間裡,發現了安若雲的屍體,她的胸口被捅了一刀,當場刺破心臟死亡。在死者身邊站著她的丈夫歐陽清遠,他渾身上下也都是血,手裡抱著一個襁褓中的嬰兒。凶器是一把鋒利的匕首,在現場的地板上找到。當時,死者的公公婆婆都回了鄉下,是傭人們聽到樓上傳來打鬧聲,跑上來就看到少奶奶已經倒在了血泊中。」
「一定是歐陽清遠殺了若雲。」
「當晚,警察就把歐陽清遠帶回警局盤問,根據他的供詞以及現場勘察的結果,基本上可以確定案發時的情況4月11日晚上九點,安若雲準備和歐陽清遠離婚,她要帶著襁褓中的兒子離開歐陽家。但歐陽清遠阻攔住了她,要把她關在二樓的房間裡。但安若雲已經下定了決心,她拿出了一把匕首,要歐陽清遠放他們母子離開。歐陽清遠不肯就範,他衝上去強奪安若雲的匕首,兩人在扭打的過程中,安若雲被匕首刺中了心臟,當場就死亡了。」
聽完了葉蕭的講述,我呆若木雞地坐著。在那個停電的夜晚,我已經和小倩一起看到這一幕了,那鮮血是我永遠都不能忘記的。
葉蕭繼續說道:「不久以後,歐陽清遠以誤殺罪被判處了十年徒刑,但他被關進監獄幾個月後,就因為暴病而死了。」
「暴病而死?也算是一種報應吧。」
「卷宗就記錄到這裡,以後因為國民黨快倒台了,許多檔案都失散了。」
我低下頭想了想說:「若雲真是可憐啊,她想要爭取自由,卻死在了自己丈夫的手中。但更可憐的是她的兒子,從小就失去了母親。我想那孩子後來一定被爺爺奶奶接走了,荒村公寓發生了這麼可怕的事情,所以歐陽家也不可能再住下去了。他們一定離開上海,帶著小孩回到了荒村老家。」
想到這裡,我心裡突然一抖如果照此推算的話,若雲和歐陽清遠的兒子家明,不就是我在荒村見到的歐陽先生嗎?對啊,家明是1947年12月出生的,到現在正好是歐陽先生的年齡。而在歐陽清遠死後,家明就是家族唯一的繼承人了,所以不可能再有第二個歐陽先生了。
離開檔案館時,天色已經暗了,葉蕭又拉我吃了一頓晚飯。他還告訴我,春雨依然還在精神病院裡關著,醫生說她的精神分裂很嚴重,可能要在裡面關一輩子了。至於那個失蹤的大學生蘇天平,到現在還是毫無消息,生死不明,似乎是消失在了荒村的空氣中。
葉蕭勸我別再去荒村公寓了,其實我也忍受不下去了,但我已經答應了小倩永遠都不能離開她。
晚上八點,我急匆匆地趕回了安息路。在荒村公寓的樓下,我看到二樓房間裡亮著一絲微暗的光線。小倩一定已經回來了,我快步地跑上二樓,果然在房間裡看到了她。
聽到我的腳步聲,小倩怔怔地回過頭來,她身邊點著一支幽暗的蠟燭,燭火映紅了她蒼白的臉龐。她的眼神是如此奇怪,讓我一下子愣住了:「你怎麼了?」
但她並沒有回答,而是舉起了手裡的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