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路遠,但是程子強還是謝絕了王龍要他帶上護兵和勤務兵的建議,孤身一人上路了,並且特別低調的換上了便裝,因為在這戰亂時期,穿軍裝的人可以享受到不少特權,卻也同時減少了旅行了樂趣。而這種樂趣恰恰是程子強很少能享受到的。
說起這便裝,還頗有些來頭。程子強自做苦力起就沒件像樣的行頭,此後一直都穿軍裝。從東四省逃回關內那段時間的穿著比做苦力時還不如,之後又是軍裝。這次有心穿便裝出行,卻找不到一件合適的衣服。原本想去買上兩三套路上換傳,可還沒來得及買,這事讓鳳大小姐知道了,便問他:「你怕霉人不?」
程子強說:「死人堆裡打了幾次滾兒了,還能有什麼倒霉的?」
鳳大小姐就說:「那好你跟我來。」然後就帶著程子強去了她的閨房,好傢伙,一流三個衣櫃。
鳳大小姐隨開一個說:「選吧,都是我前夫的,他們身材都和你差不多。」
程子強笑道:「看來你找老公都是按著模子找的。」說著隨手挑了幾套。卻見鳳大小姐色迷迷的眼神看著說:「你不試試怎麼知道合不合適?」
程子強剛想反駁,鳳大小姐接著說:「你怕什麼!我又不送內褲
給你。」
程子強哈哈笑著,不顧鳳大小姐的反對,直接就把一副拿走了。然後又上街買了幾套寬鬆的內衣褲和一雙新皮鞋,總算是吧行頭置齊了。
至於錢,並不成問題。雖然程子強原本只是個苦力,自從被袁世江強徵入伍以來也沒怎麼像樣地領過薪金。但是這次托第一夫人的洪福,他的全套以王賀名義的假檔案全置辦齊了,而且大本營一次性地給他補發了15個月的薪金,居然也有一大筆。
身為軍人,程子強以往的旅行時間,是耗在執行任務的路上,因此少有閒情逸致。雖然這次失去赴任,但是畢竟時間充裕,因此也就當作是一次免費的旅遊了。
首都石頭城到腹地的山城,水路交通發達,只不過是要逆流而上,因此輪船是很好的選擇,而且一路之上秀麗的風光是程子強早有耳聞的,這次能親眼一睹,也算是了卻了多年的夙願。身為人,自幼飄零海外,不能一睹祖國的大好河山,畢竟是一大憾事。
程子強的船票是大本營直接派發的,由於他是上校,因此待遇比將軍低,卻比其他人強過了不少,是條件還算過得去的雙人艙,而且由於有晉西辦事處的人送行,因此上船也很順利。站在船舷上,向著昔日的同僚揮手告別,同時看見密密麻麻人頭湧動的底艙客人在碼頭水警的警棍的驅趕下維持著亂糟糟的秩序,他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
沒辦法,前線戰事吃緊,儘管官方廣播依然整日裡宣傳著什麼我軍節節勝利那一套,但是民間早已經流言四起,不少人已經加入了逃難大軍,故人云,三十六計走為上,能逃的遠遠的自然是最好了。儘管有三道國防工事在那裡橫著,但是看來民眾對首都的防衛沒什麼信心。更有些人是一路從中港逃過來的,這一路的而艱辛可想而知。
汽笛鳴響,開船了,程子強一直等到送行的諸人都看不見了,又吹了一會兒江風,才提著行李找到自己的船艙。
才進船艙,發現裡面已有一人,正在收拾行李,想必這就是自己未來幾天之內的室友了。那人留著淺平頭,身量不高,甚至可以說的上是瘦小,可是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只是目光中略帶了一點邪氣,像毒蛇的眼睛。這樣一個人如果你被他看的久了,一定會渾身不舒服的。
這人一見程子強進來了,忙轉過身來,笑著伸出手說:「你一定是王賀上校了,兄弟賈雨農在情報局供職,這次也去山城任職。以後還請多指教啊。」
既然是情報局的,那麼程子強也不為這個賈雨農能叫出自己的名字而奇怪了,兩人禮貌地握了握手,分別坐在自己的舖位上,賈雨農笑著直截了當地說:「兄弟此去山城和王兄恰好是同事,不才被委以空軍特勤團副團長一職,真是惶恐的很,此去只能盡力而為,才不枉馮總統和大本營的重托啊。」
程子強笑道:「那我們到任後我要叫你長官了,雖說大本營命我去山城訓練部隊,卻沒說職務,想必也就是個普通教官吧。」
賈雨農道:「王兄大才,兄弟早有耳聞,遠的不說,六宮陵一戰就打的乾淨利落,不是我恭維王兄,有王兄這樣的人才,是國之幸事,民族之幸事啊,哈哈。」
程子強道:「雨農兄這麼說,卻叫我汗顏了。」
和什麼人在一起就容易被什麼人傳染,程子強和賈雨農才說上幾句話,就覺得自己說話味道都變了。
賈雨農接著說:「在下既然是搞情報的,自然知道的要比王兄多一些,其實王兄也講任職特勤團副團長一職,主管編製訓練。若說叫長官,該我叫你長官才是,你我雖然職務相同,但在下的軍銜只是中校,比你第一級吶,哈哈。」
程子強覺得和這個人說話,就像和毒蛇聊天一樣,雖然此人臉上總是堆著笑,卻總給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但是既然同住一室也沒有辦法,只得應承道:「豈敢豈敢。不過既然雨農消息靈通,可知特遣團團長一職將由誰出任?」
賈雨農道:「不是兄弟藏私,這個確實不知。特遣團單位特殊,既不是純粹的軍隊,也不是純粹的情報部門,因此這個團長的人選也確實不好挑啊。」
兩人又閒聊了一陣,程子強實在是覺得氣悶,於是借口上甲板散步,就出來了,一直無所事事的閒逛到晚飯才去餐廳。沒想到一進餐廳就聽見有人喊:「王兄,這邊來坐。」一看又是賈雨農。無奈,面子上還是要過得去的,於是只得強顏歡笑的過去坐了。
桌上還坐了兩三人,賈雨農一一作了介紹,原來都是他的同事。真是物以類聚,這些傢伙和賈雨農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雖然相貌不一樣,但是氣質和那股陰暗的讓人討厭的氣息,全都一模一樣。這下可好了,原本在船艙只需和一條毒蛇聊天,現在要同時應付一群毒蛇,真是讓人頭疼啊。而且這船上情報局的人員還不少,而且都是賈雨農的手下,時常游過一條來耳語一翻,然後又客氣地告辭。程子強知道凡是特務一耳語,必然有人要遭殃。這些傢伙在赴任的路上還還孜孜不倦的工作,真是敬業啊。只不過看的程子強後脊樑直發麻。
晚上20點正,餐廳的小舞台上有才藝表演,因此大家在飯後也不願離去,紛紛點了酒來喝,一邊喝一邊看節目。程子強幾次想告辭出來,卻被賈雨農等人盛情挽留,脫身不得。
到了22點,是舞會時間,程子強借了這個機會,和一個沒人邀請正愁眉苦臉的胖婦人跳了一曲舞,趁機逃出餐廳跑到甲板上吹風去了。
就這麼一直熬到午夜十分,估計賈雨農已經睡了,程子強才悄悄地回到倉房,悄悄透過門窗一看,果然已經關了燈,於是輕手輕腳地進了門,也不干開燈,正要脫衣服卻聽賈雨農說:「王兄你回來了?」
程子強見被發現,只得若無其事地說:「是啊,雨農還沒睡嗎?」
賈雨農道:「其實我心裡清楚,越是優秀的軍官就越看不起我們這些搞情報的,以為我們光會整自己人。」
程子強見話說開了,也就沒什麼藏著掖著的,也就敞開了說:「是啊,一見雨農我就知道我們成不了朋友。」
「是呀,第一印象很重要。」賈雨農說著,翻了個身,逕自睡了。
只要賈雨農不開口,程子強也找不到什麼話頭,而且也不想和這個傢伙說話。也脫了衣服自己睡了。
程子強向來有早起鍛煉的習慣,因為不喜歡賈雨農,所以醒的更早。稍事梳洗就又上了甲板。在船上不能做什麼大的運動,只是壓壓腿,彎彎腰,舒展一下筋骨而已。
早餐的時候,程子強乾脆叫了侍應把早餐端到船艙裡吃,這樣就可以避開賈雨農了,等賈雨農吃飯回來,自己又可以上甲板,剛好把時間錯開。可回到船艙一看,賈雨農非但人不在,連行李也不在了,想必是知道自己不討程子強喜歡,主動搬走了。他是情報局的特務,再找一間更好的船艙也不在話下。只是他這麼一來,程子強倒覺得有點過意不去,就好像是自己親手趕走了他一樣。
沒等程子強懊悔多久,侍應生就把早餐送來了,而且不是當時托付的那個男侍應生,而是個長的小小巧巧的女侍應生。當程子強付小費的時候,女侍應生脆生生的說:「我叫蘇西,以後有什麼需要可以找我。」她需要兩個字音咬的很重,讓人一聽就知道是另有所指。
程子強揮揮手讓她出去了,賈雨農識趣地搬走,這難得的清淨可不想被某種曖昧的需要侵佔了。」
飯後蘇西來收拾了餐具,打著媚眼看程子強,程子強被看的不自在,又給了她一點小費,蘇西給了他一個飛吻,不客氣地拿了小費走了。
程子強又覺得氣悶起來,於是也上了甲板,正巧迎面遇到一個水手陪著個喝的歪歪倒倒的女人往船尾去了,正是昨晚邀請跳舞的胖婦人,一大清早就喝醉,而且還要水手陪著,也是無聊了好奇,便攔住另一名過路的水手問:「那個胖女人怎麼一大清早就醉成這個樣子?」
水手道:「這是客人的隱私,我不好透露啊。」
程子強見水手雖然話是這麼說,卻沒有走開的意思,心中釋然。便掏出兩張小鈔票塞進水手手裡說:「她好像是我的一個朋友。」
水手迅速地把錢塞進衣兜說:「既然是朋友就另當別論了。這個女人其實是個怨婦。那女人上船的時候不是一個人,還有一個小白臉陪著,定了最豪華的房間,說是去山城做生意的。可是臨開船小白臉就失了蹤。那女人開始那以為小白臉在船上的某個地方,可是後來才發現,房間裡所有的現金首飾有價證卷,簽過字的文件,總之一切值錢的東西都不見了。」
程子強說:「你的意思是……」
水手堅定地說:「就是說那笨女人上當了,那個小白臉是個拆白黨,專門誘惑富家女人私奔,干劫財劫色的事……不過那女人也沒什麼色……」
程子強說:「那可真槽糕,肯定傷心死了,人財兩空啊。」
水手笑道:「這還不算完呢。就像你說的,那女人傷心的不行,好在身上還有點錢,昨晚就一直在賭場裡賭錢,這下發達了,真是情場失意賭場得意,居然一直在贏錢,間或輸幾把,但總的來說是只進不出的。後來贏的不想贏了,就喝酒到天亮,還請所有的客人陪他一起喝,你昨天是不在,可風光了。可他醉成這個樣子船長怕出事,所以專門派個水手跟的著她。」
程子強道:「原來是這樣。看來別人說的情場失意,賭場得意這句話還真有點道理啊。」
水手很曖昧地笑著說:「我看她現在很需要安慰哦。」
程子強也笑道:「是啊,最好再來個勾魂的小白臉兒,反正她又有錢了……不過……我聽說……我是想問你們船上的女服務生向客人提供特殊服務嗎?」
水手笑道:「老闆你要是需要我可以給你介紹,不過船上的服務生是不幹這個的,如果干了,會被解雇的。」
程子強笑了笑讓他走了。看來這個服務生蘇西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她私自想掙外快,另一種是她根本就不是服務生。
正胡思亂想著,忽然聽見船尾有人喊:「有人落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