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東方航空的飛機在宜人的秋夜裡從國際機場緩緩降落後,不久就從機艙裡走出一個中年男子,扶著扶梯正從舷梯緩緩而下。S城我回來了!他在心裡呼喊著。呼吸著故鄉的氣息,他淚如雨下。九死一生從虎口逃脫後,他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氣宇軒昂的雷總經理了。如今的雷昀是又瘦又黑又黃,臉上滿是黑乎乎的鬍鬚,紛亂地安布在嘴唇上下。一看就知道是個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
是的,他去美國追兒子不成卻落入虎口。想起這一切他就覺得做了一場噩夢!
當時聽說妻子帶走兒子,他也買了飛機票跟蹤而去。在她家門口叫了半天,喊破了嗓子,心狠的妻子就是不開門讓他見兒子,非要她答應條件不可。無奈他拎著行李在紐約的大街上失落地走著,走著走著,冷不丁從後面竄出一個人趁他不留神搶走他的行李。他的錢包在裡面,身份證和護照也在裡面。沒了錢沒了身份證住賓館都不行,今天怎麼這麼倒霉?他越想越氣憤,嘴裡不停地罵著。
只好在一條偏僻的馬路上坐下,準備就在那露宿一宿。明天再去找妻子,剛坐下沒五分鐘,一個和他同樣膚色,差不多年紀的男人走近他,立即用中文和他攀談起來。當聽說他遭遇搶劫後,表現出十分憤慨,當即願意幫助他,他以為在異國遇到了故人,信義為真地相信了他。並跟著對方去了他所謂的「家」。
一直到一個破廢的倉庫他才覺得不對勁,但那時已來不及了,就這樣他落入人販子手中,很快被賣送到一個無人的荒島上。那裡全都是被拐騙的人,說是到這裡幫他們開採礦石珠寶。從此後,他就開始了一段非人般的生活。他本就是一介書生,哪裡經得起這般苦力折騰?每天連飯都吃不飽。更沒有人敢偷懶,誰偷懶就要受到比苦力痛苦幾倍的折磨毆打!那真是一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漸漸地在那裡他認識了一個S城同鄉,對方比他早來,對裡面的情況比較熟悉。對方告訴他很多人吃不起這個苦紛紛逃跑,最後都沒成功就慢慢地被他們折磨致死了。聽到這個聳人聽聞的消息,他對自己能否活著回去絕望了。這時同鄉安慰他只要他們齊心協力還是有希望逃出去的,於是每天晚上睡覺他們都在商量怎樣想辦法離開!幾個月後也許天本就不該絕他,上帝保佑他們還是侍機逃了出來。
從出租車中下來,他抬頭想看看自己分別這麼久的公司,卻驚呆了。一直牽掛,熟悉於心的公司牌子不知何時已在原地掛上了其他公司的招牌。這是怎麼回事?立在那無法動彈的他,怎麼也想像不出,究竟發生了什麼?長久長久他才從夢中醒來似的驚醒過來,開始設想著可能發生的一切。
但那都是設想,他該找誰去問明真相?他開始到投幣電話處給兩個親信的部下打手機,可對方都說是空號。他又一次想不通,就更急切地想瞭解事實的真相,於是就撥通了杜頻的手機,他相信對方會告訴他一切的。
杜頻十幾分鐘後就開車站在他面前,對於他的變化當然十分震驚。聽說他剛下飛機知道他現在無處可去,就把他領回自己的家。
洗了一把澡,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又將鬍鬚刮掉後。他立即又像是換了一個人般容光煥發起來。
杜頻正坐在沙發生上等著他,想著剛才在路上他就提出要求知道公司的事該怎樣跟他開口才不至於傷害他。可是他想來想去,覺得不去傷害他根本不可能,事實的真相他總有一天會知道,而且有權知道。
「你現在該告訴我發生的一切了吧!」他在他的面前坐定就問。
「不!你應該把你在國外遭受的一切告訴我!為什麼一去就杳無音訊?」
雷昀的臉色馬上變得陰沉下來,坐在那只顧一個勁地喝茶。半晌,才清清嗓子,把他那段不願再提起的經歷告訴了他。只聽得杜頻是目瞪口呆,只有小說和電視劇中才出現的劇情竟然在他的朋友身上發生了。
「我把一切都告訴了你,現在輪到你告訴我這裡發生的一切了吧!」很快雷昀又恢復常態,他急於知道他公司的情況。
有一個聲音卻在這時提醒他,不要再去傷害這個受盡磨難,死裡逃生的不幸者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那麼大的風浪我都經過了,你還怕我承受不了?」雷昀已從對方的神情中看出端倪,「即便你不告訴我,我也會從別人的口中得知一切的。」
「我……我希望你聽後不要激動。」杜頻還是猶豫不決地擔心著,默默地望著他,思忖了一會便無聲地點點頭。
原來雷昀走後遲遲不歸又沒有消息。一直窺愛他的一切的助手又與裡面的人關係搞不好,於是他就動起邪念。和副總吵後的第二天便偷開密碼箱,又偷取銀行存款帶著女秘書逃跑了,至今毫無信息。這樣公司貸款的銀行得知情況後,立即聯繫有關部門還驚動公安局對他的公司進行封閉。沒收他所有的固定資產,包括他的那座美麗的別墅以次來抵押貸款。
聽完雷昀就氣得跳起來,臉色慘白。杜頻見狀馬上站起身想去扶他,但已為說已晚,只見他已捂著心口跌倒在沙發上。
把他送到醫院後,杜頻還後悔不該這麼早告訴對方這一切。醫生檢查下來的結果是,雷昀的肺曾經受過傷,在荒島上吃不飽又染上胃病。而且還有嚴重的心臟病。這太出乎杜頻的意料了,如今對方能檢一條命回來已是萬幸。
雷昀在夢中一直在呼喚著沈海潮的名字,杜頻覺得他應該去把沈海潮找來。他現在應該盡一切的力量去滿足這個飽經風霜,吃盡苦頭的男人!
電話那頭的杜頻急匆匆地不知要她去醫院見什麼人?一路上沈海潮都在納悶地想著。下了車,杜頻已在門口等著她。
「這麼一大早叫我來到底有什麼事?」她開頭就問。
「進去你就明白了。」
帶領她走到雷昀的病房門口,他停下道:
「他在裡面你進去吧!」
至此,沈海潮還是不知病床上躺的是何許人!只是疑惑地望了杜頻一眼,對方用眸子鼓勵她進去。近了,她一點一點地走近了躺在那兒的那個人。慢慢地也就看清了那張面孔,天哪!那張熟悉、英俊的面孔怎麼一下子變成了這等模樣?見有個影子在面前晃動,雷昀睜開眸子。
「海潮!」他激動的馬上露出很久未露出的笑容,只有那一口潔白的牙齒和迷人的笑容依然如故。
忽然,沈海潮的臉又喜轉怒,她至今不能原諒他的不辭而別,就憤怒地轉身而去。
「海潮!」雷昀掙扎地坐起來身,「你聽我解釋!」對方早已跑遠了。
走廊裡,納悶的杜頻很快堵住她的去路。
「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
「我不想見這個人!」她依然氣呼呼的。
「我知道你到現在還不能原諒對方不辭而別的事。剛開始我也覺得他做的很不好,可現在我改變了我的看法。」杜頻拉著她的手,「來!坐下,我給你講一個故事!」
他的這個故事講得很平靜,只是聽者的心空聽後刮起了大風。
「怎麼世上還有這樣殘酷的事?」
「你說這個男人值不值得人同情?」
她怔怔地望著他,好久才問道:
「那個不幸男人是不是就是他?」
這次杜頻只是沉重地點點頭。沈海潮震撼了,沒料到對方在國外吃了那麼多難以想像的苦頭。
她再次走近病房正與雷昀的眸子碰上了,兩人對視良久。她突然含著淚水撲倒在他的床前,一對戀人抱頭痛苦在一起。門口的杜頻目睹這一切,欣慰地笑著默默地走開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吃了那麼多的苦,而我不但不能為你分擔還在這裡恨你決定這輩子再也不理你了。」
「這怎麼能怪你了!傻丫頭這都是我的錯,我以後再也不走了,永遠陪在你身邊好不好?」
他的話卻使一時忘情的沈海潮想起了還在戒毒所的汪孝毓。臉色驟變,頓時開始矛盾起來。
「怎麼啦海潮?不願和我在一起嗎?」細心的王林發現她的變化。
「沒有!你一走就杳無音訊,現在一回來又要我和你在一起。這一切太突然我沒有思想準備。」
「也對!那你再考慮好回復我吧!」他想了想說道。
沈海潮按照約好的時間如約去戒毒所見汪孝毓。
「知道嗎海潮!醫生說我不久就可以出去了,那時候你就不用這麼辛苦跑怎麼遠來看我!我們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他拉著她手興奮地說著,心事重重的沈海潮還是一語不發。
「你不高興我們在一起嗎?你不是天天盼著這一天快點到來嗎?」他急了。
「高興!」
「你騙人!肯定有什麼事瞞著我,到現在我還沒見你的笑容。這不是你平時的性格!」
「你什麼時候出院?白澄說要來接你。」她立即把話題轉換過來。
「真的?她還好嗎?」
「很好!那篇文章出版後,她又開始醞釀第二篇了。她現在比任何時候都忙,但她說了不管再忙那天也要來接你回去。」
聽到這,汪孝毓興奮起來。一時間忘了沈海潮為什麼不開心。
怕麻煩杜頻,雷昀一個人悄悄出了院,直奔杜家。按門鈴開門的是一個女孩子!
「你找誰?」
「杜頻!」
「他現在還沒有回來?找他有什麼事?」她帶著十倍的警惕,依然堵在門口,使雷昀沒有感覺到一點的友好……
「沒關係,我在家等他!」
「這樣不好吧!」她毫不忌諱說出心裡話,顯然沒有讓他進去的意思
「你不用害怕,我是他朋友行李都在他家哩!」
「噢!原來那包東西是你的?」她想了想不情願地把他讓進來。
「小姐,你是杜頻的……」他坐定後禁不住問。
「你不是他朋友嗎?怎麼連他訂婚的事都一無所知?難怪我在訂婚宴上沒有見過你,看來你們的關係也不十分好。」她說著就向廚房走去。
「噢!原來你是未來的杜太太!」
「怎麼說是未來的,我現在就可以說是正式的杜太太了。」她很不滿對方的說法,冷冷地回了一句,就再也不想說什麼。
杜頻一回家就看見雷昀坐沙發上,
「你這傢伙讓我白跑了一趟,我還以為你又失蹤了?」他進門就把對方埋怨了一番。
「麻煩你這麼多不好意思,我是來向你辭行的。」見伍伶俐這副態度,雷昀覺得今晚就離開杜家。
「你要去哪?」
「先找個地方住下,我準備明天就去找工作!」
「幹嘛這麼急,你的身體還沒完全恢復,就在我這裡住下吧,到時候我在幫你留意著。」
「怎麼好再麻煩你。」
「大家是朋友嘛!再說我一個人在家有人陪陪我再好不過了。」
「不了,我還是不要妨礙你和杜太太了。」
「噢!你不說我都忘了告訴你,到時候我給你們介紹。」
「不用介紹我們已經認識了。」這時伍伶俐板著臉從廚房裡跑出來。杜頻一瞧對方的表情就感覺到未婚妻很不歡迎雷昀的出現,雷昀也感覺出了,因此要離開。他覺得這種情況下留他會弄得雙方都不開心,也就決定隨他去了。
「那你身邊一定沒多少錢,這樣吧我去拿點給你。」
「也好,你先借我用用,等我拿工資再還給你。」雷昀一想自己也確實缺錢用。
杜頻轉身就要去房間取錢,伍伶俐卻走近他們,她邊從皮包裡掏錢邊說道:
「杜頻不用取了,我這裡還有些錢,你先拿去用吧!不多,就不用還了。」說罷便抽出幾張百元鈔遞給雷昀。
「不用了,謝謝!」被侮辱的雷昀拎起行李就走。
「等等雷昀!」杜頻不滿地瞪了伍伶俐一眼,「你呀真多事!」就追了出去。很快就追上了,就抱歉道:
「對不起!她……」
「她是個很能幹的太太。」
「你就別挖苦我了。」
「我說得是實話。啊!一切都變了,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和另一個女孩訂了婚。這個世界我是愈來愈看不懂了。你回去吧!她還在家裡等你。」說心裡話,雷昀在為白澄抱屈,因此故意這樣說給對方聽。
「你怎麼打算?」兩個男人邊走邊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