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好鄰的大門時,劉亞美一眼就瞧見大堂角落邊坐著一個中年婦女。因為是背對著她,因此她不知道來人是誰?會不會是幫幫介紹所的大姐來告訴他們已幫他們找到服務員?一邊走一邊想,就來到了酒吧檯邊坐下。還沒坐一會就聽到有個聲音傳過來:
「Ketty!」這個陌生的叫聲使她本能地抬起頭,這時背對著她的中年婦女已經站起來,正掛著風采依人的微笑望著她。
「阿姨!」她很快認出對方原來的汪孝毓的母親,便驚喜地笑著起身向她走去。
「你怎麼有空來?路過這裡嗎?」自從汪孝毓走後,就一直沒有消息。他母親也沒有來過。
「我是特意來找你們的。」
對方的回答使劉亞美既吃驚又費解。他們和汪孝毓鬧翻,這麼久他母親還來幹什麼?難道她不知道她兒子的關係已經和他們弄僵?
「阿姨你開什麼玩笑?找我們有什麼事?」
「聽說孝毓回來了,可我到現在還沒有見著他的影子,因此……」
這下她全明白了,汪孝毓確實沒有把實情告訴母親,就舒了一口氣。尤其聽到汪孝毓已回國就更讓她興奮,喜不制勝道:
「他回來了?什麼時候的事?」
「怎麼?他沒有來找過你?」孝毓母親瞪大了那雙依然美麗的眸子。
「沒有啊!我還是剛剛才從你的口中得知他回來的消息。」
對方聽到這,失望地重新跌坐在椅子上。
汪孝毓從日本回來的事頃刻間便在好鄰傳遍了。
推開那扇陳舊,破爛的大門時,迎面一股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這間房子已多年沒有人住。剛剛被主人租給外地人,房客住了沒幾個月就回老家了。
聽到開門聲,汪孝毓立刻興奮地站起來。他知道鼕鼕又來看望他了,回來好幾天他什麼人也不敢見,更不敢帶著那副醜陋的模樣回家,怕嚇著媽媽。
突然他的眸子被鼕鼕後面的另一張錯愕、驚懼、恐慌的面孔給牢牢捆住了,使他迫不及待地、慌不擇路地將眸子從對方的身上逃開。
「進來啊!」鼕鼕掉頭對著象被人點了穴的白澄說道。
是的,白澄被眼前的汪孝毓完全嚇傻了,腿似千斤怎麼也挪不動。他就是以前那個人見人愛,使多少女孩為之傾倒的汪孝毓?那張英俊、秀氣的小白臉被可惡害人的毒品毒害的整整瘦了幾圈,眼窩深深地凹進去,襯托出的顴額像兩座聳起的小山站立在臉頰的兩邊。原來嘴巴兩邊那兩塊可愛的肉團如今不翼而飛,突出了尖尖的下巴。活脫脫一個瘦骨如柴的病殃子。
「你不講信用!為什麼要帶她進來?都給我出去!」汪孝毓突然咆哮起來。
告別汪孝毓後,白澄的心沉重的如身背著一捆潮濕的稻草。一路沒有說一句話,她完全被對方的經歷和不幸震撼著。臨分手時,鼕鼕握著她的手,認真道:
「孝毓就拜託你照顧了,謝謝你!」
「別跟我客氣!他也是我的朋友。」
每天下班去看汪孝毓成了她必修的一課,她還得給對方燒點可口的菜帶過去。汪孝毓經常毒癮發作,發作起來又是摔東西又是抱頭在地上打滾,神情十分痛苦。每次目睹這樣的情形她都會痛苦的為對方掬一把同情淚!她不能為對方承擔痛苦只有在一邊默默地陪著他。
那天她一直陪著對方到深夜才告辭回家,臨走前,神志清醒的汪孝毓突然對她說道:
「我想吃炒鱔絲,已經好久沒有吃過了。」
這是對方第一次向她主動提出要吃什麼東西,她聽後十分開心,馬上應允下來,
「好!明天我就去給你買。」
翌日下班後,她就直奔菜市場,買了一斤鱔絲和兩隻茭白、一隻燈籠椒。還買了一些她和沈海潮喜歡的菜。一開門就聽到電視機的聲音,沈海潮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節目。
「今天怎麼這麼早就起床了?肚子餓了吧我去做飯。」她說著就匆匆提著菜走進廚房。
圍上圍裙就動手撿菜,撿好後正洗著菜,沈海潮突然走進來,
「今天燒什麼好吃的給我大飽口福?」說著就湊了上來,「哎!我說白澄今天是不是有客人來。」
「怎麼啦?沒有啊!」
「那你買這鱔絲幹什麼?這東西從來就不進門的,我們倆都不喜歡吃。」
她的話問倒了白澄,是啊!她和海潮都不吃鱔絲,那她買這個作何解釋呢!
「你去幹你自己該干的,別擠在這裡湊熱鬧,飯好了我再叫你。」
沈海潮見她下逐客令知道對方不想告訴她實情,就歪著頭、皺著美麗的彎眉納悶地邊想邊出了廚房。她這幾天在幹什麼?總感覺行為怪怪的,每天吃好飯就出去說是到公司去加班,否則趕不上其他同事。可為什麼總要背著那只平時一直不喜歡背的紅色的皮包哩。每次包裡都是鼓鼓囊囊的不知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好像有什麼事在瞞著她。她愈是這麼想就愈渴望得到答案。
果然,吃飯時那盤已燒好的鱔絲沒有端上來,她也裝著若無其事地吃飯。吃著吃著就把湯倒進自己飯飯碗裡,然後站起身說道:
「我去盛湯。」
一進廚房她就在角落邊看到了那只紅色的包,拉開拉鏈一瞧,包裡面原來都是飯和菜,當然還包括她倆都不喜歡吃的炒鱔絲。這下她才明白過來,對方每天出去是送菜給別人吃。那麼這個人又是誰呢?正沉思著,就傳來了白澄的聲音,
「海潮,盛好了沒有?」
「就來。」
她決定跟蹤白澄弄清那個喜歡吃鱔絲的人到底是誰!可是當對方準備好了一切馬上就要離開時,她又猶豫了,萬一被她發現怎麼辦?她一定會惱火的不肯原諒她,再說這樣做根本就不道德,只有去試探她。她這樣想著白澄早就在弄堂口消失了。
每次往汪孝毓那兒趕時,怕他毒癮發作她都是心急火燎的。當她匆匆忙忙地趕到那,用鑰匙打開門時,卻見汪孝毓正抱著頭在聲嘶力竭地叫著,見到她像是見到救星般撲過來,
「白澄我求求你,幫我去買點回來好不好?我實在受不了了。」
「不行!你都忍耐堅持了這麼多天,不能就這樣前功盡棄!」
「我求你了!」這次他把她的手箍的更緊,「就一點點。」
「不行!」
「一口總行了吧!」
「一口也不行!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你不讓我吃還不如殺掉我。」這時汪孝毓鬆開她開始又抓又捶自己的身體,頭猛烈撞擊著牆頭,痛苦地嚎叫著。直看得白澄淚珠止不住地往下滾。她聽說過吸毒者毒癮發作起來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這時你們叫他們做什麼事都會答應,因此也有許多人走上了另一條搶劫、殺人的罪惡之路。有個聲音在告訴她發發慈悲,給他一點毒品。讓他不在承受著這非人般的痛苦折磨。另一個聲音又在警告她不能這麼做,這樣做的話就等於把他推向萬劫不復的深淵。就在她的思想進行著激烈的鬥爭時,汪孝毓突然站直身子就往外衝。
「你去哪?」
「你不幫我買我自己去買。」
「回來!」她猛然醒悟過來,使出渾身的力氣把他給拽了回來。
白澄只能默默地看著對方,束手無策。為自己不能幫他減輕痛苦而感到十分痛心。
就在她為難之際,汪孝毓一下子撲向她,用力掐住她的脖子,惡狠狠道:
「你這個心狠的女人!為什麼不給我吃?如果是小米(日本的女朋友)肯定不會眼睜睜地看著這樣痛苦的,快去給我買點回來!」
「你鬆手!」一向喜歡留長指甲的汪孝毓此時已把長長的指甲深深地插在她的脖子上,使她幾乎透不過氣來。
「你到底去不去?」
「不去!」
「我掐死你。」他完全被毒癮上來帶來的痛苦喪失了理智。眸中發出仇恨的火花,彷彿眼前的女子和他有著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似的。
漸漸地白澄就覺得透不過氣來,她開始了掙扎,但沒有明顯的效果,就靈機一動道:
「快點放開我!要不休想跟我談任何條件。」
他終於聽話地鬆開手,拿著渴望的目光可憐巴巴地望著被他掐得差點送命正不停地大口大口喘氣的她。
很久她才恢復原狀,平息下來。
「對不起!弄痛你了吧!快去呀!」他又一次催促她。
「先吃飯吧!」她想避開剛才的話,「你應該清楚我不會這麼做的。」
「你……「他再次被她氣得跳起來,上前抓住她的衣領像一頭失去理智發情的公牛使出渾身的力氣向她發起猛烈的進攻,她立即意識到自己必須開始自衛性的反抗。可還是鬥不過那頭兇猛的「公牛」,在推打過程中,她很快被推倒在牆上,頭顱重重撞在上面。頓時感覺火冒金星。血從額頭上緩緩而下,見她倒地不起,汪孝毓自知自己闖禍,又開始怨恨自己自虐起來,不斷地攻擊自己的身體。
他的這種強烈的行為大大刺激震驚正倒在牆邊的白澄。看情形她不能說服更不能制服對方。她噙著複雜的淚水,忍著痛緩緩地起身去找包取出手機撥通鼕鼕的手機。
接到消息後,對方馬不停蹄趕來,二話沒說就強行把他的手腳給捆綁起來,汪孝毓很快就乖乖地在床上睡下,折騰這麼久他也實在太累了。兩人這才疏了一口氣。
「他剛回來時的兩天也像這樣發作的很厲害,我就是這樣把他捆綁住。唉!只能如此!」鼕鼕望著還在不停抖動的汪孝毓又是心疼又是無奈道。這時,白澄已收拾好殘局,也抬眸朝這邊望過來。他這才發現她那張受傷的臉,剛到這裡時,白澄正背對著他和汪孝毓糾纏,拉扯著,他沒能發現。
「你的額頭破了?脖子上還有幾處手抓的血印子?是不是他剛才打了你?」
「我的脖子有血印子?」白澄沒有回答他,倒是對自己破相十分關心,急急忙忙跑到鏡前仔細一瞧,細白的脖子上果然留有汪孝毓掐她脖子時指甲印,血紅血紅的,印在細白的脖子上分外醒目顯眼。她感到問題很棘手,額頭上可以說是自己不小心撞牆而致。可是這脖子上指甲印連三歲小孩恐怕都瞞不過。她該這樣跟沈海潮自圓其說,又怎樣面對公司的同事?
在確定汪孝毓確實已睡著,他倆才悄悄地離開,門口分手時,他停住腳,
「白澄真難為你了!我替孝毓謝謝你!天天照顧他還要受這麼大的委屈,還痛不痛?」
「不痛,我現在什麼也不想只祈禱他盡快好起來。」
「他若再這樣發作,我想把他送到戒毒所。」
「不要!」她立刻出來阻止對方的念頭。
「為什麼?再這樣下去誰都受不了他。這樣你不也是很輕鬆?」他對她再次拒絕的反應十分費解。
「在戒毒所他要受裡面的管束。」
「也只有這樣才能使他更快遠離毒品,開始新生活。」
「我們幫他在家裡戒毒不是一樣的嗎?」
「若再發生今晚的事呢?」他追問,「你應付得了嗎?再讓自己掛綵?」
「總之我現在不想送他進去,真這樣的話,相信會有辦法!」
「我希望你回去好好考慮考慮,他去戒毒所的費用我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