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務室的門「砰」一聲被用力踹開!
巨大的聲響使校醫楊潤手中的針管一抖,險些扎進患病女生血管旁邊的位置。他輕皺下眉頭,不理會那些動靜,繼續扎針。
「喂!你過來!」
一個凶巴巴的聲音在醫務室咆哮。
楊潤將針管推完,用酒精棉球為患病女生擦拭好創處,淡淡說:「下午再來打最後一針。」
「校醫!叫你過來聽見沒有!」那個聲音中帶上了戾氣。
「謝謝醫師。」患病女生忍不住向門口看去,看到一雙噴火的眼睛,好像要殺人一樣,可怕!她嚇得趕忙逃離了醫務室。
楊潤將針頭、棉球扔進廢棄箱。
「你是聾的?!」
咆哮聲在楊潤身邊震耳欲聾。
楊潤沒有抬頭,他右手一指,順手指看去,雪白的牆壁掛著一個牌子——
「請勿大聲喧嘩」。
尹堂曜的臉一陣青一陣白,額角青筋突突直跳,如果不是手上還抱著小米,他的拳頭早就揮出去了!
「噗哧!」
小米在他懷裡偷笑,自打來到聖榆,還是第一次看到尹堂曜吃癟。從教室到醫務室的一路,他抱得好緊,她的骨頭都快被抱得碎掉了,好痛。
「笑什麼?!」尹堂曜怒瞪她。
「呃……」小米努力收斂起臉上的笑容,咳嗽一聲,「終於到了醫務室,我很開心,呵呵。」
尹堂曜惡狠狠繼續瞪她,怎麼覺得她眼底仍然有股奇怪的笑意。
「咳,你剛才那樣說話不太好,校醫他……」
「閉嘴!」尹堂曜對小米吼,「你因為他而教訓我?!你不是說你喜歡的是——」
他忽然不說了,臉板得像死人一樣,嘴唇抿很緊。
楊潤收拾完手邊的工作,轉過身子打量那個說話很大聲的男生。
男生身材高高帥帥,頭髮是陽光般的亞麻色,鼻翼閃著一顆鑽石,五官帥氣俊美但是帶著強烈的桀驁不遜。男生雙手抱著一個女生,他抱她的姿勢有點僵硬,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個笨拙的男孩子不知道怎樣對珍愛的洋娃娃才是好。
「你是尹堂曜?」楊潤問。
尹堂曜挑眉:「我不認得你。」以前,他從來沒有踏進過醫務室的門。
「裴優是我師弟。」大學的時候楊潤和裴優交情很好,曾經好幾次在裴優的錢夾裡見到過他和這個尹堂曜的合照,也聽裴優大約說起尹堂曜的一些事情。
堂曜悶悶說,原來是優的朋友。
「有心臟病的人,脾氣太大不是很好。」楊潤淡淡說。
「見鬼!」
尹堂曜低咒,這個臭優!氣惱之下,他的手臂收緊,小米的骨頭隱約「咯咯」作響。
「痛……」
小米輕聲呻吟。
「還不把病人放床上,她會被你勒死。」楊潤搖頭。一向溫和體貼的裴優居然會和如此莽撞彆扭的尹堂曜成為朋友,世間真是無奇不有。
尹堂曜怔了怔,低頭看一下懷裡的小米,見她面頰潮紅咳嗽得有點喘不上氣,皺眉詛咒一聲,大步走到病床前,將她放下。
「謝謝。」
小米咳嗽著對他說。
尹堂曜悶不做聲,拉過棉被把她緊緊裹在裡面,包得好像一個蠶繭,然後對楊潤喊:
「喂!快來給她看病!」
楊潤慢悠悠走過來,唇邊笑容淡淡的,好像什麼事情都不掛在心上。
「你快點好不好!」尹堂曜大吼!
「別這樣……」小米握住他的手腕,她的手心火熱,力氣輕若羽毛,「你吼得我耳朵嗡嗡響,頭很暈……」
「真的?」雖然不相信自己的吼叫有那麼大的威力,可是莫名其妙地,他還是把聲音改小了。
小米眨眨眼睛:「假的啦,騙你的。」
「你——」
「我很開心。」她微笑,笑容好像是透明的,手依然停留在他的手腕,輕柔溫暖。
尹堂曜瞪她。
「謝謝你對我這麼好,」她閉上眼睛歎息,「知道嗎?你好得就像是一個天使……」
天使?什麼鬼東西!尹堂曜皺眉。
楊潤詫異地打量尹堂曜半天,想從他身上找出天使的影子。看來看去,終於認定他仍在天使進化中,至於他進化到天使的過程有沒有從猿進化到人那麼漫長還是一個很深奧的課題。
「我不是天使!」尹堂曜彆扭地說,討厭這種肉麻兮兮的字眼。
「…米虛弱地抓抓頭髮。哎,沒關係,天使一般都不會承認自己是天使的。她睜開眼睛,保持唇邊的微笑,「那個……你不用對我這麼好……我會……不知所措的……」習慣了他凶巴巴的樣子,突然看到他慌慌張張的溫柔,不知怎麼,有種心疼的感覺。
「我沒有對你好。只不過,我答應過只要你找到鑽石,就跟你交往一個月而已。」尹堂曜拽拽地說,一臉冷酷,然而眼底狼狽的光芒微微洩露了他的緊張。
「哦……這樣啊……」
他的緊張好像傳到了小米那裡,她心一慌,嗆得劇烈咳嗽起來。
「校醫——!」
尹堂曜又開始大吼,額角青筋迸出。
楊潤已經來到了小米病床邊,他扶起她,輕拍她的背,幫助她呼吸順暢:「發燒幾天了?」
「咳咳……咳……四天……」
「這麼久都沒有好?」楊潤皺眉。
小米摀住嘴咳嗽。咳,其實應該好了的,只是又跳進噴泉池冰冷的水裡。
「喂!你放開她!」
尹堂曜火大地抓住楊潤後領衣裳,一把將他甩開!
「誰允許你碰她!」
突然間失去楊潤的扶持,小米「砰」一聲重重倒回病床!啊,她悶聲呻吟,好痛,幸虧枕頭是軟的,否則這一下鐵定會摔出包來。
「快說,她怎麼樣了!需不需要住院治療!」尹堂曜滿臉戾氣瞪住被摔到一邊的楊潤。
楊潤深呼吸,壓抑住心裡的火氣。這臭小子,要不是知道他有病,真想好好打一架。
「沒事。吃藥休息一兩天就可以康復,」楊潤走回窗旁的桌前,拿起鋼筆寫病例,「不過——」
「什麼?」尹堂曜追問。
「如果有人整天對著她大吼大叫,使她不得清靜,會康復得非常緩慢。」楊潤淡淡說。
尹堂曜僵住。當他白癡?!這話騙鬼還差不多!可是……「你吼得我耳朵嗡嗡響,頭很暈……」
他看看楊潤,又看看小米,嘴唇忽然抿得很緊。
那一上午接下來的時間,尹堂曜居然真的一句話也沒有再說過。
******
戚果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當她在宿舍裡邊吃爆米花邊用收音機聽英語的時候,尹堂曜居然抱著小米走了進來!他笨手笨腳把小米放在床上,讓她躺下,給她蓋上被子,命令她睡覺。
然後,他轉身瞪住目怔口呆的戚果果,大步走過去,按掉沙沙作響的收音機:
「不許聽!會吵到小米!」
戚果果張著嘴說不出來話。在教室裡她以為尹堂曜只不過是一時間精神病發作,沒想到發作期這麼長。
尹堂曜又把她手裡的爆米花奪過來,低吼:
「這個吃起來太響!」
戚果果呆呆的,眼睛也忘記眨。
尹堂曜又瞪她半晌,皺眉說:「去圖書館!小米需要休息,你在寢室噪音太大!」
宿舍門「砰」地關上!
戚果果被尹堂曜一把丟出宿門外,她傻傻地站著,搖搖頭,怎麼也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那個,好像是她的宿舍哎;那個,小米好像是她的朋友哎;那個,好像一直對小米凶的人是他哎!
還有——
就算去圖書館也要拿上書包才對吧!
清醒過來,戚果果用力敲門:
「喂!開門!我的書包還在裡面!而且,要走的應該是你!讓你照顧小米,她只會越病越重!」
門開了。
戚果果收力不及差點栽進去!
一隻書包蒙到她臉上,她的腳還沒有踏回宿舍一寸,就又被「砰」地狠狠關在外面!
尹堂曜的聲音在門裡怒吼:
「你要是敢再吵到小米休息,我就掐斷你的脖子!」
好凶的吼聲!
戚果果打個寒戰,思想鬥爭了半天,終於決定還是屈服算了。她蹲到地上撿起書包,準備乖乖去圖書館報道,眼睛忽然大睜——
切!
尹堂曜扔出來的是小米的書包!
尹堂曜是個白癡!
尹堂曜是隻豬!
從那天開始,宿舍裡除了深夜以外基本上尹堂曜不許有任何人「騷擾」小米養病,戚果果、成媛和楊可薇每天就只能流浪在外。成媛還無所謂,她本來就是整日泡圖書館的,可是戚果果和楊可薇就慘了。楊可薇氣得臉色鐵青,但是當著尹堂曜的面又不敢發作,呵呵,看她有趣的表情成了戚果果這些天唯一的娛樂。
不過,小米的病卻真的很快好轉了。
「病再不好,你們就再也不會理我了。」小米羞愧地對舒服地躺在宿舍床上歎氣的戚果果說。
「哼!」
「對不起啊……」
「哼!」
「果果……」小米抓抓頭髮,臉上都是苦惱。
「哼!」戚果果白她一眼,「就你是塊寶,我們都是草!氣死了!」
「對不起,果果。」小米低下頭。她知道尹堂曜做的太過分了,可是,他根本不給她任何說話的機會。只要她一開口,他就吼她閉嘴。她如果非要講話,他就用被子摀住她的嘴。
「尹堂曜是個白癡!」戚果果板著臉說出這幾天說過了n遍的話。
「哦。」
「哦什麼!他是個白癡,你還喜歡他,你是比白癡更大的白癡!」
「哦。」
「又哦什麼!」戚果果瞪她。
「白癡啊,我是白癡,當然『哦米笑成白癡狀。
「切!受不了你!」
戚果果忍不住笑了,這一笑,就真的再也氣不起來了。
「你到底喜歡尹堂曜什麼?小米。」
小米的笑容漸漸收起,她的神態漸漸變得寧靜,那一刻,戚果果彷彿可以看到她的眼底流淌著一種銘心刻骨的感情。然後,小米又笑了,笑容淡淡的,恍若窗外午後的風。
「只要是他,什麼都喜歡。」
******
寒流過去後,天氣一下子變得很熱。陽光透過圖書館閱覽室的落地玻璃窗,熱辣辣地照進來。一排排的書架前,學生們埋頭查找各種書籍雜誌資料,長桌上,學生們手中的筆「沙沙」做著讀書筆記。
小米抱著一尺高的期刊雜誌走過來,坐下,擦擦額頭的汗。她翻開那些學術期刊認真看著,凡是見到有「人力資源」字樣的論文就用書籤插住,半個小時後,她用掉了十幾個書籤。
嗯,差不多了。
她活動活動肩膀,捂嘴打個哈欠,然後看向身旁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尹堂曜。
「醒醒……」她推推他的肩膀。
他繼續睡,眉頭皺得死緊,好像在拚命抗拒該死的騷擾。
「醒醒啊!」她對著他耳朵低喊。
唔……可惡!這麼溫暖的陽光正好適合睡覺!是誰不想活了!他的手在桌上握成拳,眼睛閉得緊緊的,牙齒間磨出一陣詛咒。
「醒醒,醒醒,醒醒,醒醒……」
象唸咒一樣,嗡嗡嗡嗡的聲音在他身邊繞。拳頭握得咯咯響,尹堂曜猛地抬起頭,眼底噴出怒火!想死是不是?!
小米正安靜地看著論文。
她低著頭,唇邊有恬靜的微笑。聽到他的動靜,她扭過頭,驚喜地笑:「啊,正想要叫你呢,你就醒來了,真好。」
「剛才……」尹堂曜瞪她。明明是她的聲音在騷擾他!
「剛才我就想叫你了,可是,」她笑得可愛,「見你睡得那麼香甜,就想再讓你多睡一會兒好了。」呼,他的樣子好可怕。
「不是你?!」
「我?我怎麼了?」小米費解地抓抓頭髮,忽然兩眼發光地笑,「你剛才夢到我了是不是?」
尹堂曜狐疑地打量她。
「夢到我什麼了?」她開心地笑,「快告訴我啊!」
「夢見你變成一隻嗡嗡叫的蒼蠅!」
「不可能啦。」
「為什麼?」
「嗡嗡叫的是蜜蜂。」
「……」
「蒼蠅應該是『哼哼』地叫,所以不可能啦。」她滿臉可愛的笑容,聲音裡稍微帶些歎息,「你要多看些書才好,這樣才不會犯這些……咳……的錯誤。」
說著,她把厚厚一摞期刊堆在他面前。
「需要看的內容我用書籤幫你插住了,沒有很多的。你先看啊,我繼續找資料。」
小米低下頭,用手托住臉頰,翻開新一本期刊。偷偷的,她的眼睛轉一轉,耶!她的嘴巴在掌心扯出亮閃閃的笑,嘿嘿,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還是照樣會被她哄得一愣一愣的,好可愛哦!
尹堂曜愣愣地看著桌上的期刊。
做夢?蜜蜂?蒼蠅?……喂!當他白癡啊!而且明明聽到她在偷笑!
「喂!」他冷聲低吼。
她趕忙繃緊唇邊的笑意,做出認真聆聽的表情:
「怎麼?」
裝的一點也不像!尹堂曜悶聲詛咒,她的唇角有竊竊的偷笑,眼睛也可疑的閃閃亮亮,就像剛偷了雞的小狐狸。
只是——
好像比生病時候的樣子要可愛那麼一點點。
「我為什麼要看這些東西!」
翻翻那堆期刊,書籤插住的地方都是無聊的什麼「人力資源」,尹堂曜不耐煩地把它們推到一邊,差點撞上旁邊看書男生的腦袋。
「對不起對不起……」小米連忙對那個同學陪笑道歉,把期刊們又抱回尹堂曜面前,輕聲說,「你忘了那篇論文?」
「哪篇?」
小米忍住要翻白眼的衝動,咳,謹記謹記,天使不可以有不優雅的表情。她吸一口氣,笑容可愛:「人力資源老師那篇。」
尹堂曜在遙遠的記憶裡終於捉到了一絲飄渺的影子。
「……你不是替我寫了?」
「我是替你寫了。」
「那還寫什麼?」尹堂曜懷疑她的腦袋燒糊塗了。
小米保持面無表情,努力不讓白眼衝破防線翻出來,她擠一個乾巴巴的笑:
「你很誠實,你說論文不是你的。」
「……」尹堂曜怔住,忽然覺得眼前有金星在飛。
小米微笑:「所以,星期五之前你必須交一篇新的論文給老師。」
「你笑得很邪惡。」在亂冒的金星中,尹堂曜依然看到了她的嘿嘿賊笑。
「哪有,咳!」小米咳嗽著低下頭,等她抬起頭時,又是純潔如天使的笑容,「其實,我很欣賞你的誠實和勇氣,自作主張替你做論文是我的莽撞。所以這篇論文你要好好做哦。」
「你替我寫。」
「……?」小米呆住。
「聽到沒有,你替我寫!」
厚厚的期刊資料被推回她面前,尹堂曜又趴回圖書館長桌上睡覺。
「可是上次你——」
「那時候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鬼主意。」
「鬼主意?」
「比如說試圖用一篇論文來勒索我,脅迫我跟你交往。」他瞪她一眼,語氣冷冰冰的。
小米張大嘴。臭小子,她是那種會脅迫別人的人嗎?!一個大大的白眼翻出去。終於體會到呂洞賓被咬的心情了。
「喂!」
「……」她悶悶的。
「你翻白眼很難看。」他聲音冰冷如刀。
「我翻白眼了嗎?」她左找右找,鑽到桌子底下去找,「翻到哪裡去了?怎麼看不到?」
「小米!」尹堂曜扭曲的表情。
她抓抓頭髮,好奇地看他:「你是想笑還是想哭?」
尹堂曜給她的腦袋一個爆栗!
好痛∼∼
小米摀住腦袋哎哎痛呼。
「還有,那次在計程車上你把我推下去的,對不對?!」尹堂曜凶巴巴。真是奇怪,她生病的時候虛弱得像根蘆葦,不生病活蹦亂跳的時候又很可惡。
小米兩眼崇拜:
「哇,這麼久以前的事情你都記得啊,好了不起!」
「你忘了?」他的聲音從牙齒裡發出來。
她拚命點頭。
「咚!」
又一爆栗在她腦袋炸開。
「想起來了沒有!」他的眼神好可怕。
小米捂著腦袋做恍然大悟狀:「哎呀!想起來了!」她呵呵笑,伸出手:「打的錢一共十六塊,我不收利息好了。」
「啪!」
他的巨掌打在她的掌心!
「痛死啦∼∼」淚水在她眼底打轉,她可憐兮兮地揉著紅通通的手掌,「好痛∼∼手也痛腦袋也痛∼∼」
她是假裝的!尹堂曜面無表情看她。
只是,她的手心好像紅腫了些,額角好像也紅腫了,她低著頭,肩膀輕輕顫抖著。
「喂。」
他喊她。
她依然低著頭,除了肩膀的顫抖,她沉默得就像石雕像。
「讓我看看!」他一把拉過她的手,手指一碰,她掌心滾燙滾燙。該死!明明沒有用很大的力氣啊!抿緊嘴唇,他眼底充滿懊惱的神色。
「很疼嗎?」
他給她揉一揉。
「吹口氣就不會很痛了。」她輕輕地說,聲音有點顫抖。
「那都是騙小孩子的!」他皺緊眉頭,該死,只有白癡才會做出那種愚蠢的舉動。
她又不說話了,肩膀又開始顫抖。
圖書館裡學生們靜悄悄地看書,偶爾一兩個學生小聲講著耳語。陽光透過玻璃窗輕柔曼妙地照耀。
尹堂曜板著臉,好看的眉毛皺得可以夾死蒼蠅。他低下頭,把她的手拉到一個別的同學不容易看到的角度。
「呼——!」
對著她的手心,他凶巴巴吹出好大一口的氣!
癢死了!小米再也忍不住,輕聲笑出來,趕忙用手摀住嘴,不敢讓自己笑得太大聲。
尹堂曜瞪她。
小米雙手摀住嘴笑,實在、實在太可愛了!她笑得眼角飛出點點晶瑩的水花。就知道,她就是知道,無論他是什麼樣子,都會永遠對她好。
「米!愛!」
尹堂曜冷冷地低吼。
圖書館的老師和同學們全都朝他和她的方向望過來。
「噓!」
她做出禁聲的手勢,用最低的聲音說:「安靜。這是圖書館。」
「你耍我!」尹堂曜怒聲指控她。
「是啊。」她吐吐舌頭。
沒想到她會這麼乾脆的承認罪行,他瞪她,一時間想不到接下去要說什麼。
「是你答應的。」
「該死!我答應了什麼!」
「你說要跟我交往一個月啊,那麼這一個月裡,你就是我的男朋友。」小米調皮地笑,繼續翻看期刊。「跟自己的男朋友開個玩笑嘛,有什麼了不起的。」
說著,她偷偷瞟一眼僵住的尹堂曜。
「喂。」
「幹什麼!」他口氣惡劣。
「不痛了呢。」
「……」
「謝謝你啊。」她眼睛彎彎得像明月。
尹堂曜沉默半晌,趴回長桌上睡覺,悶聲說:「論文你自己寫!不要再騷擾我,否則敲爆你的腦袋!」
******
傍晚,小米抱著複印好的資料走回楓五宿舍的時候,一抹笑意仍然輕輕留在她的唇角。她深吸口氣,夏天的味道熱烈而溫暖,還有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啊,真的,好美麗的清香!其實用「美麗」來形容清香似乎不太合適,但這是浮現在她腦海中唯一的字眼。
她尋香望去。
在管理員房間的窗戶上,擺著一束潔白的花朵。小小的玻璃瓶,大半瓶清水,墨綠的枝葉,皎潔優雅的四五朵白花。花兒靜靜綻放,花香幽幽淡淡,那股香氣彷彿抽離了時間和空間,一直沁到小米心底。
「這是什麼花?」
她好奇地小心翼翼用手指碰觸它的花瓣。
成阿姨合上登記完畢的宿舍樓工作日誌,抬頭,慈祥地笑:「是梔子花。」
「梔子花?」小米輕呼。以前只在書上聽說過梔子花,都說它純潔又清香。可是她一直沒有機會親眼見過。沒想到,它比傳說中還要可愛。
「喜歡嗎?」
「嗯!好美的花,而且好香好香!」
成阿姨起身,將那瓶梔子花拿起,放進小米手中,微笑:「那就送給你了。記得每天換一下清水,還可以再開大約三四天。」
「不,不……」小米連忙把花放回去,不好意思地說,「成阿姨,前幾天生病的時候你就一直照顧我,對我那麼好……我心裡……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我不能再拿你的花了……」
「傻孩子……」成阿姨握住她的手,拍拍她的手背。「你剛轉來這裡,很多地方都不熟悉,照顧你也是應該的。而且前一陣子我聽她們說起,知道你受了一些委屈。」
小米咬住嘴唇:「沒有,大家對我都很好。」
成阿姨凝視她,微笑:「小米啊,阿姨喜歡你,從你搬進宿舍第一天,阿姨就很喜歡你。所以,往後再有什麼事情,記得告訴阿姨啊,阿姨會幫助你的。」
小米的眼圈紅了:「嗯,我知道,謝謝阿姨。」在她很小的時候母親就過世了,父親是紅十字會的醫生,每年基本都是在國外救助病人和災民。成阿姨的呵護就像一陣熱熱的暖流,匯進她體內想要變成淚水湧出來。
「你把花拿去吧。」成阿姨將梔子花又放進她手中。「喜歡的話就把它放在床邊,聞到它的香氣,心情會好,然後身體會恢復得更快。」
「嗯!」
小米不再說什麼了。她吸一口氣,突然放下手裡的花和之前一直拿在手上的資料,忽然張開雙臂擁抱住成阿姨。
「成阿姨,我也喜歡你!」
說完,她臉有點紅,反手拿起花和資料,砰砰砰跑上了樓。
成阿姨望著小米消失的背影,她微笑,那笑容慈愛,恍若一層柔和的光芒將她週身輕輕籠罩。
宿舍裡沒有人。
小米把梔子花放到書桌上,湊上去嗅嗅香氣,啊,心情好得想唱歌,呵呵。翻開那些資料,她坐下,準備開始做論文。這次等她做完論文初稿,一定要尹堂曜參與意見才可以,否則萬一老師詢問起來,就又要露餡了。
橙色螢光筆慢慢劃出有價值的內容。
她看得入神。
窗外天色越來越暗。
「叮咚咚——」
突然響起的手機音樂嚇了小米一跳。
她趕忙接起來:「喂?你好。」
「小米……」
手機傳出來的聲音讓她怔住。有幾秒鐘她忘記了呼吸,整個人僵坐著,手指將手中的筆漸漸握緊。
「爸,你回國了。」她輕聲說。從來只有回國以後,爸才會想起給她電話。
「小米……」父親的歎息聲,「怎麼轉學了也不告訴爸爸一聲,為什麼要轉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呢?手機號怎麼也換了,要不是浩揚幫忙,你是不是不準備跟爸爸聯繫了?」
「沒有啊,我以為爸要11月才能回國呢,不想打擾你工作。」小米的聲音很客氣,「到了這裡還是換個手機號比較便宜划算些,我打算等爸回國以後跟爸聯繫的。」
「小米,事情已經過去半年了,你不要……」
「爸!」小米搶著說,「你最近身體好嗎?幾內亞那裡有沒有很有趣的事情?」
「很好,你放心。」父親猶豫了下,終於歎口氣,「南方的氣候跟北方差異很大,你在那裡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生病,不要讓爸擔心。」
「嗯。」
「我幾天以後會出發去伊拉克,大約三四個月。」
「那裡好像很亂,爸你要小心。」
「好。咱們兩個都各自照顧好自己。」停了一下,「小米,你手邊的錢夠用嗎?爸走之前再給你匯點錢過去吧。」
「不用了,還有很多貧窮國家的孩子們更需要那些錢。我這裡夠用。」
「小米,爸對不起你。」
「爸你說什麼呢,」小米微笑,「我很驕傲有像你一樣的父親啊,你就像天使一樣關愛著那麼多需要幫助的人。而且,我已經長大了,不會像小時候那樣不懂事地纏著爸哭鬧。」
手機那端一陣長久的沉默,小米好像聽見父親的歎息聲。
「爸,怎麼了?我真的很好,你不用擔心。」她微笑著說。
「往後每過2個星期爸就給你打一次電話,好不好?」
「嗯,好。」
然後,兩個人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自從七歲的時候她的媽媽過世以後,這次通話的時間已經比以往半年說話的時間都多了。
「小米,浩揚在我身邊,他想跟你說話。」
「浩揚?」小米怔住,然後有點慌亂地說,「不要了,我現在有點忙……」
但是一個聲音已經衝進了她的耳朵——
「小米!」
沉痛低喊的聲音,帶著過往噩夢般的回憶,衝進小米的耳朵!
「小米,你聽到我說話了嗎?我是浩揚!」
小米閉上眼睛,吃力地讓所有的記憶沉澱下去,她握緊手中的螢光筆,呼出一口氣。
「浩揚……」
「你竟然真的逃走了!連聲招呼也不打嗎?!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很辛苦!我以為你失蹤了,以為你出事了!轉學這麼大的事情為什麼不跟我商量!」
小米咬住嘴唇:「對不起,浩揚……」
「他已經死了!小米,他已經死了!!」那個聲音怒吼,好像恨不能從手機那邊衝過來抓住她拚命搖晃。
「鄭浩揚……」小米臉色蒼白。
「翌死了!在醫院的太平間你摸過他的屍體!冰涼得發紫沒有一點生氣!他死了!他徹徹底底地死了!那個人根本不是翌!就算他有翌的心臟他也不是翌!你醒一醒好不好?難道你真的瘋了!」
小米身子開始顫抖,手機裡面憤怒的聲音伴著窗外漆黑的夜色,就像一隻兇惡的魔爪,將她吞噬進伸手不見五指的噩夢。
「小米,你回來吧,翌已經……」
「你再說那個字。」小米低聲說,「如果你再說出那個字,鄭浩揚,我發誓你再也不是我和翌的朋友。」
手機那邊抽一口氣。
「小米……」
「鄭浩揚,你明明知道翌還活著,他還在這個世間活著!只要他還在,哪怕只有一根手指頭、一根頭髮,我也會在他身邊!我去哪裡,我好不好,不需要告訴你。我喜歡翌,就算一千年一萬年以後,我喜歡的仍然只有翌。你——就忘記我吧。」
「啪」地合上手機,她拚命咬緊嘴唇,身子一陣一陣顫抖,空氣中瀰漫的梔子花香讓她無法呼吸。
翌……
為什麼他們都說你死了呢?你明明活著,你好端端地活著,我可以聽到你的呼吸、看到你的笑容、感覺到你的體溫。你活著,我知道你活著,我知道你永遠永遠都不會捨得離開我……
可是。
為什麼淚水在臉上瘋狂蔓延……
鹹澀的淚水,淌滿臉頰,浸濕蒼白的嘴唇。她的心冰冷冰冷,用力呼吸,卻怎麼也呼吸不到空氣,好像淚水冰冷的瘋湧進心底,沒有呼吸的空隙……
小米趴在書桌上。
聽不到哭泣的聲音,她的影子被檯燈的映射得斜斜長長。梔子花靜靜吐著幽淡的香氣,花瓣雪白得好似失血。
「叮咚咚∼∼」
手機音樂又響。
小米摀住耳朵,她不要聽,不要聽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手機音樂鍥而不捨「叮咚咚」地喧囂。
她抓起手機,扣住電池準備讓它徹底無法再響,忽然,她看到來電顯示的號碼——
「尹堂曜」
是什麼時候存上的?淚水中,她的腦子一片空白。
「喂!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
「……」
「說話啊!」
「……」
「你在哭嗎?」尹堂曜的聲音一陣慌張,然後是憤怒,「是誰欺負你了,告訴我!」
「沒有,我只是……」小米急忙擦掉眼淚,咳嗽幾聲,去掉嗓子裡的哽咽。
「只是什麼?」
「我想見你……」小米閉上眼睛,輕聲說。
「……」尹堂曜頓了半晌,「喂!下午剛見過啊,而且我晚上會很忙,沒有時間。」
「……呵呵,我開玩笑的。」
「真的?」
「嗯。」
「那就晚上八點商學院門口見。」尹堂曜硬梆梆地說。
「……」
「我只給你二十分鐘!有什麼話到時候快點說!掛了!」
手機裡傳出「嘟嘟嘟」的聲音。
梔子花的清香淡淡飄來。
書桌前,小米用力吸氣,告訴自己打起精神!她捏捏自己的臉頰,對著書桌上的鏡子露出燦爛的笑容,雖然笑容裡還隱約藏著淚水。
******
夜空中閃爍著星星。
商學院的小操場有昏暗的路燈,幾個男生在球場中間笑鬧著踢球,塑膠跑道在夜色裡已經看不清楚顏色,旁邊的露天電影場不時傳來斷斷續續的對白、音樂和學生們的大笑驚呼。
小米在跑道上一圈圈慢跑。
汗水流淌出來,她跑得很慢,夜風輕輕吹過,汗水被風乾然後又淌出新的汗水。身子跑得很熱,出著汗有種淋漓的暢快感。每個人體內的水分都是有限的,如果化成了汗水,就不會再變成淚水了吧。
她慢慢跑著。
唇邊的微笑在夜色裡恍若有天使翅膀般的透明。
當她跑到第五圈的時候,跑道邊的路燈下出現了一個身影。他身材修長高挑,頭髮濕漉漉像是剛洗過,清爽得好像微微閃著星芒,鼻翼的鑽石亦跳躍閃動出炫目的光華。在夜幕下的操場,那一刻他真的像是在閃光,令星星也黯然失色。
他瞪著小米,對她勾勾手指。
小米怔怔走過去。
「叫你在商學院門口等我,怎麼跑到這裡來!想死是不是?!」尹堂耀眼底冒火。該死,害他洗完澡都沒來得及擦頭髮,結果她卻慢悠悠地跑什麼鬼步!
「啊,八點了嗎?我以為……」她手忙腳亂掏出手機,看一下時間——
七點四十。
她不好意思地抓抓頭髮:「對不起,可能是手機時間慢了。那個……你等我好久了嗎?」
尹堂曜繃緊面孔,一句話也不說。他才不會讓她知道自己一洗完澡就出來了,根本沒有看時間。
小米偷偷瞟他:「謝謝你啊。」
「謝什麼!」
她輕笑:「沒什麼,就是想謝謝你。」只有見到他,在他身邊,那慌亂恐懼的心跳才可以慢慢平靜。
尹堂曜瞪她半晌。
古怪的女人!
他伸手扳起她的下巴,迎著路燈,皺緊眉頭打量她的臉。
「為什麼哭?」
「我沒有……」
「快說!」他捏緊她的下巴,聲音凶巴巴,她痛得倒吸一口氣。
「痛……」
「眼睛又紅又腫,你當我是白癡?!說,是誰欺負你!是不是那個……」他忽然不說了。
「誰?」小米忘記了痛,好奇地追問。
「咳!楊可薇。」他臉上的表情有點奇怪。「是她欺負你?!」
「為什麼會是她?」更加好奇了。
「你只要說是不是就可以了!少廢話!」他低吼,表情更加奇怪。
「你跟可薇交往過嗎?」記起來了,第一次在教室裡見到他的時候,果果說楊可薇和那露都是他的女朋友。
「沒有!」
「那她為什麼會欺負我?」她眨眨眼睛,「那個,你有點看不起女生哦。」
他臉臭臭地瞪著她。
「就算被你拒絕了,也不一定就會仇恨我啊,你太自大了。可薇雖然不是很喜歡我,但是也真的沒有欺負過我,我覺得她其實也是蠻可愛的一個女生。」她笑得甜蜜蜜,眼睛彎起來。
「自大?!」
「呵呵,」她心虛地撓撓頭。糟了,她真說那兩個字了?
「你說我自大?!」他在發怒邊緣。
「啊……那個……」她左想右想,冥思苦想,「那個……啊!對了!二十分鐘了嗎?」
「什麼二十分鐘!」
「你說只見我二十分鐘啊,」她掏出手機看,笑容燦爛,「馬上就到二十分鐘了呢,你可以回去了,呵呵。」
「米愛——」他惡狠狠地磨牙。
危險的氣息……
小米小心翼翼後退半步。
「砰!」
一個爆栗在額頭炸開!她吃痛慘呼。嗚,還是沒有躲過去。
「我是可以讓你隨便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嗎?想死是不是!」尹堂曜瞪著她,「我就偏偏不走!」
「……哦。」
小米揉著額頭。不走就不走好了,幹什麼打人。
「……痛不痛?」
他的語氣硬梆梆。
她呻吟:「痛。」
「砰!」又一個爆栗炸開!
小米痛得眼淚險些掉出來,嗚,尹堂曜這個暴力狂人。
「我問你痛不痛?!」
他危險地舉起手指,準備再次親密接觸她的額頭。
「……你……想讓我說痛……還是不痛……」她從手指縫裡小心翼翼看他。
「說實話!」
「那個……好像有一點點痛……」
他的手指扣起,彷彿下一秒鐘就會毫不留情敲上去。
「可是其實一點也不痛!咦,真的不痛哎!」小米慌忙連聲說,「不痛!不痛!好奇怪啊!」
「嗯。」
彷彿這才覺得滿意,他的大手撫上她的額頭,用力揉著,力氣好大,痛得小米眼淚汪汪但是丁點呻吟也不敢逸出來了。尹堂曜大白癡!
白癡尹堂曜忽然雙手扶住她的腦袋。
路燈下。
他的臉輕輕湊近她。
小米睜大眼睛。
他的唇就在眼前,鑽石的閃耀令她頭暈目眩。
她緊張地閉上眼睛不敢喘氣。
然後——
輕柔的呵氣,有點溫燙,有點清涼,在她的額頭很近的地方,就像一片羽毛那麼輕,好輕好輕。
她詫異地睜開眼。
他的眼底有狼狽的熱情和不好意思的彆扭。見到她怔仲的眼神,他悶吼:「看什麼!閉眼!」
她頓時再也不敢看了。
尹堂曜低笑,他就是喜歡凶她喜歡欺負她,讓貓一樣聰明的她時不時變得像小老鼠一樣可愛。不記得哪本書上說,如果女孩子喜歡一個人,那麼就算你欺負她,她也不會感覺到痛的。應該是騙人的吧,因為她的額頭都紅紅一片了。
「喂……」
小米從睫毛縫裡偷看他。他在偷笑嗎,嘴角一抽一抽的。
「幹什麼!」他扳起臉。
「想回去了……」
「為什麼。」
「有點涼。」身上的汗已完全風乾,夜風吹來,她陣陣涼意。病才好,她不想再生病。
「可我不想走!」
「啊……」小米沮喪地垮下臉。
夜幕裡,操場邊的露天影院飄來同學們的笑聲和音樂,尹堂曜轉頭看去,忽然說:
「看電影去。」
夜幕低垂。
滿天星星。
電影屏幕是一堵白色的牆,放映機的光打上去,男女主角就開始浪漫地相愛、分離、再次相愛……
同學們坐在一層層的台階上,三三兩兩,時而流淚,時而鼓掌,時而怔怔地說不出話。
尹堂曜和小米坐在最後也是最高的台階上,夜風從他和她身邊吹過,他的頭髮已經干了,身體有股剛沐浴後的清香。他伸臂用力擁住瑟瑟發抖的小米,硬梆梆地說:「這樣不冷了吧!」
他力氣好大,她一下子被拉進他懷裡,險些橫倒。
可是——
正因為這樣,她聽到了他的心跳。
「蓬——」
他的心跳在她耳邊。
「蓬——」
他的心跳和她在一起。
「蓬——」
她甚至可以感覺到那心跳的溫度和心臟血液的流淌。
時間在黑夜裡散去,一切恍若都沒有改變。她還是她,他還是他,只要有他就一定有她,只要有她也一定會有他。
翌……
我知道,你從未離開過……
******
國貿二班的同學們漸漸習慣了尹堂曜不再缺勤,雖然他每次都遲到,而且每次必是用腳將教室門踹開。
國貿二班的同學們也漸漸習慣了小米每天幫尹堂曜抄筆記,老師提問尹堂曜時她小聲幫他回答,尹堂曜跟別的同學打架時她衝出去拉架兼替他道歉,尹堂曜欺負她的時候她臉上毫不在意的笑容。
所以當人力資源課上,尹堂曜將論文交上,並且很利落地回答了傅教授關於論文的提問時,同學們也只是睜大了眼睛,並沒有發出太大的驚呼。
尹堂曜和小米在戀愛嗎?
曾經有位法律學院的尹堂曜「前女友」來到他們班教室,用不屑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小米足足五分鐘之後,用從鼻腔裡發出來的聲音問出過這個問題。
而她的下場是被尹堂曜飛鏢般扔出的課本砸歪了剛從美容院做好的鼻子。
於是,這個問題沒人敢再問。
直到有一天下午——
「這位是從清遠轉學過來的鄭浩揚同學,大家歡迎。」班導師微笑著介紹站在講台上的新進轉校男生。他身高接近一米九,頭髮漆黑,眼眸漆黑,透出鷹一般的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