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奇反而嚴肅起來:「門哥,你的敗招是太自我良好,你從上面下來,就應該接受教訓,但沒有改觀,還是一味單要勁,把錢摳得太緊,凡事不給自己找退路。
「弟兄們都有毛病,不要瞧不起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思想,別看他們混,他們沒有文化,他們粗魯,但有很可取的一面,仗義、豁達、直率,只要對他們點點滴滴相助,拿他們當回事,你所得到的回報,不但是忠心耿耿,甚至為你去賣命。」
「我承認,忽略了他們。」
「已經有些晚。」
「能否補救?」
「不太可能。」
「你有依據說服我嗎?」
「你承認人自私嗎?」
「當然。」
「他們全都自私,我也自私,你更自私,想一想,自私的人在一起,能團結嗎?能成大事嗎?只要略微有一些不盡人意,肯定有矛盾出現,就會有不滿,時間長了,就是積怨,直至最後反目為仇。
「你現在意識到了。」過奇跟他碰了一杯,「這姐兒倆還真能說到一塊。」
「不管她們,你繼續。」
「所以,不要認為別人拆你的台,這世界沒誰,第二天太陽照樣升起,一個人死了,同樣一個新的生命就會誕生,再說的邪乎一些,人,不可能不死,這是自然規律,你根本不可能擺脫,宇宙之大,人,是微不足道的渺小。」
「兄弟,你想得很大很寬。」
「叫你一聲老哥,不能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路不能越走越窄,肺腑之言,說良心話,人天生沒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給別人後路,給自己後路,退一步海闊天空。
「把自己架的太高,摔的就會更疼、更狠,其實,你現在止步,並不晚,各混各的,誰有本事是誰的,幹嗎偏得魚死破呢?今天,索性把你得罪苦,借問一句,你老哥是那種死磕的人嗎?你不是光腳的,你是穿鞋的,我就不相信,你能好日子不得好過?」
「兄弟,深刻,從來沒有人跟我這樣說話,咱們深喝、深談。」門底的傲慢在逐漸下滑。
「干,別淨說你,說說我自己,高不成低不就的,同樣沒有出息,其實,真正沒骨氣的就是我過奇,始終下不了黑心,我真想,不怕你笑話,我真想像我哥一樣,去監獄磨練一把,體會體會人在最底層的感受和滋味,在那個喊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的環境中,感悟一下沒有自由、失去自由、渴望自由的內心體會。
「在那種生不如死的煉獄中才真正鍛煉意志,上天真不公平,讓我兩頭不佔,借你的掰不開的鑷子,我也苦不堪言,喝酒。」
門底拍拍他的肩:「兄弟,年紀輕輕,怎麼那麼多想法?想多了是塊病,當心走火入魔。」
「唉,所有的人都他媽的讓這個錢鬧的、燒的發瘋,其實,中國人是窮怕了,一旦有錢,老想用錢說話,用錢證明自己,真的很可憐,燒包也對,將多年的願望實現,能不顯示一下嗎?心理上平衡一下,無可非議。」
門底贊同:「我在胡雪兒身上下這麼大的本,就是想找平衡,給別人看的。兄弟,你有所不知,以前,咱哥們兒這三等殘廢,女人跟我無緣,現在,只要用錢,往桌上一扔,天仙如何,照樣想怎麼摘就怎麼摘,這,真不是怪圈兒,人,活著是一口氣。」
過奇猛猛地吹乾一瓶酒:「門哥,你的仇視得收手,否則,你將敗得很慘,什麼也落不下,你不聽,就會自己毀自己。」
「兄弟,給我點時間,容我想一想。」
「應該。」
「今天聊透了,挺舒服。」
「門哥,你現在的積累已經有基礎,幹嗎不做些正行?」
「哼,正行,正行能掙到錢嗎?經濟永遠跟政治掛鉤,咱們也包括你,數數前三輩,哪一個是做官的,又哪一個有根基,當年就是因為跟錯了人,知道得太多,才被人像狗一樣被踢開,做仕途的,太黑暗,有狠心都不夠。」
過奇:「陳芝麻爛谷子不提了,還得感謝他們,沒有當年哪有你的現在,別著急,他早晚有報應。」「我心裡沒底,假如放棄碴錛,各掃門前雪,不知他們會不會就此罷手?」
「行啊,老哥,到底是老薑,繞來繞去又繞到我頭上,套我的話,兄弟又不是他們肚子裡的蟲,又不是他們的大爺,狗屁不是,怎麼可能聽我的?」
「因為,這幫小子做的事與他們的腦子不相符,這話還不明白?」
「又不是什麼高科技,這店誰都能開。」
「不管以後結果如何,今兒能這麼貼心地談,我已知足,兄弟,喝酒。」
「門哥,你多保重。」哥兒倆對飲。
「別跟生死別離似的,知道你這話的份量,確實是為我好,實情實情。」
「再怎麼也得活著,為自己活著,假如,我是說假如,你敗了,接受教訓,改善對周圍的處事和態度,門哥,你會發達的。」
「借吉言,交這個朋友。」
「我沒問題。」
丁火力中隊長和楚興國指導員以及計量獄政中隊長三個中隊領導找過智談話。
過智一進辦公室就笑:「真齊,興師動眾的,我沒什麼大事呀。」
計量:「別嘻嘻哈哈的,嚴肅。」
楚指導員:「過智,你整個一個地雷,好與壞與我們仨整個掛鉤,你的朋友能量驚人。」
丁中隊長:「小子,弄到我們頭上。」
過智一頭霧水:「別嚇我,手無寸鐵,身陷牢獄毫無反抗之力,這,從何談起。」
計量:「向你宣佈,從今天起,不,從現在此時此刻,你進入特別非常時期。」
「嚴重了,是要軍管嗎?」
楚指導員真正起火:「要想讓你的朋友的努力化為泡影,現在,可以出去。」
過智知道事態非同小可,立馬老實:「真事呀?得,錯了。」
丁中隊長:「這年頭真弄不明白,什麼事都做擰了,倒過來。」
楚指導員:「長話短說,今年將是你關鍵的一年,你出去的成敗,關鍵在於這短短的八個月當中,一丁點兒的事都不能惹,安全度過平穩期,這樣,任何人也說不出反對的話,走出大牆,是你的勝利,同時,我們也就卸了包袱,否則,大家的臉面都不好過。」
計量插話:「別當兒戲,因為你小東西,把我們三個人都牽扯進去,你一旦有毛病,就好像我們有貓兒膩,故意擋你的道。說得再明白些,從今兒起,就得背著你的雷,天天熬日子,直到你出去。」
丁中隊長:「平常我很少說話,嗦幾句,你的朋友真下血本,也下工夫,都是為了你,再不爭氣,真說不過去,一點不誇張,幹了這麼多年,上面直接下死命令撈你,真是頭一份。」
楚指導員:「你比誰都清楚,都明白,這道理,這其中的原由你自然有數,幫是幫,托是托,好歹都是你自己擔著,自己選擇,回去吧。」
在號裡,過智飛快地轉動著思路:寶麗的工作真快,真是做到家,竟然調動了從上到下所有的人,為自己開綠燈,難以想像動用了這麼大的力量。
這一下,自己該欠的完全無法簡簡單單地去償還,必須全身心地認真善待寶麗,否則,人不報應天也報應。
連自己也說不明白,是什麼時候承接了涼粉的脾氣秉性,什麼事情絕對首尾相接,不半途而廢,大文這個禍害一定得除,更何況,自己的兄弟們受到因自己而遭受的暴力,必須償還。
過奇十分欣賞自己在門底跟前的充分表演,從某種程度上阻止了他的瘋狂,為徹底搞掉他,爭取了時間,說歸說,真正的結局還要看他最後的所為,保不齊他還會跟自己演戲,玩兒背後的花活兒。
果不其然,他猜測得特准,門底最後選擇的還是不服輸,他發了狠,不知什麼怪招,還把多三請了來,替他撐門面。
多三一出現,就霸氣十足,轟走了五六個跟著混吃混喝結賬的,加進自己的兄弟,大有狠呆呆的趨勢,樹自己的山頭,替門底拔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