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門 正文 第33節:犯的不是你家的法
    外邊又有人喊:「學習啦,學習啦,全四號。」

    學習也就那麼回事,各自坐在小板凳上,看書的,瞎拿筆劃拉的,趴著閉目養神的,小黑子像模像樣地拿著高中課本翻著篇兒。

    小隊長唐小力進到號內,班組長鬼子喊著:「起立,隊長好!」

    「過智?」唐小力上下打量著他。

    智挺明白,站起來立正。

    「坐下吧。」轉身走了出去,什麼都沒說。

    燈閃了兩下,這是信號,學習完畢。

    鬼子一臉的富態樣,面相挺慈的,笑瞇瞇地對他說:「過智,一進宮吧?剛來不習慣,慢慢來。大燈,過來。」

    大燈特徵特明顯,圈兒裡的人起外號絕對是學問,他愣是乾乾淨淨,頭上一根毛都不沾。

    「哎,怎麼著您哪?」大燈態度倍兒好。

    鬼子一指:「你,上去,讓新來的睡下鋪。」

    「行,怎麼都行。」話是這麼說,能看出來,心裡不樂意。

    這圈兒裡就這樣,有份兒,你就折騰,跟誰幹都行;的,您就聽喝兒,也別叫板,根本沒用,有不想活的,就想玩兒命,那單說,極少,極少。

    這一宿,過智睡得挺香,他得養精蓄銳對付要開始的勞動改造,這一關,誰都得過,說幹活,吹牛,胡侃呢。

    過智沒有想到,同樣的時間,不同的地方,有兩個女人都在琢磨想像他在幹什麼。

    耿小草和寶麗。

    與農業圈兒相比,工業圈兒有它的局限性,因而,操練這一項也就作罷。道與車間連通,過智所在的中隊,是機修車間,車、洗、刨、鑽、磨,應有盡有,它擔負著整個監獄的機修重任。

    本身就愛整潔的過智,看著車間內滿世界都是油膩膩的,心裡就膈應,可膈應歸膈應,已經做了人下人,就得低頭,就得把自己的傲慢藏到袖子裡,偷偷給自己看,時時刻刻牢記自己的身份——囚犯。

    解散後,大傢伙各奔自己的崗位,把過智孤零零地甩在車間的過道上,沒人理會他,因為多此一舉,不是自己管的事。

    時間不長,小黑子跑過來:「大哥,中隊長和指導員叫你,小樓,趕緊去。」小樓就是全車間的制高點,可以俯視所有的人員活動。

    「報告!」過智使勁喊著。

    「進來。」

    二位都是四十多歲上下,警銜一個二級警督,一個一級警司,兩雙眼睛都看著自己。

    「我姓丁,主管生產的中隊長。這是政治思想指導員,姓楚。過智,不用我說,你也清楚,你的托兒相當地硬,面子我們給,但是,這畢竟是正規監獄,決不允許有出格的事發生,時刻得牢記和記住你的身份,越是關係特殊,越得給我們的上級領導做勁,這樣,你好我好,大家好,底下的所有眼睛,都在看著你,你太特殊了,好自為之,我跟你們主管部隊長講了,安排你打掃衛生,指導員有什麼說的嗎?」

    楚興國搖搖頭。

    「小黑子。」

    「到!」

    「你帶過智去找大文去。」突然意識到忘了一句話,「過智,回來,全中隊的隊員都知道一句我丁火力的話,你也不例外:誰砸我的飯碗,我砸誰的頭,你要記住,去吧。」

    大文一點不文,能混到小二百人的牢頭地位,您能說是文人做的事情嗎?

    總調度大文只翻了一下眼皮:「過智,自己混自己的,別瞎攙和,長點眼力見兒,隊長來了,醒點攢兒,看不慣的別看,管不了的別管,去吧。」這口氣訓的,比隊長不差。

    過智拿了掃把,東掃一下,西胡嚕(胡嚕——北京土語,把東西歸攏在一起。)胡嚕,悠閒自得。

    圈兒裡什麼人都有,平和心態正常的,拿不拿柳活兒(柳活兒——在監獄裡干輕鬆的活兒。),跟自己無關;犯小心眼不平衡的,心裡發狠,偷偷地罵;拔尖不容人的,感到自己有對手,構成威脅,就想找邪茬的,說白了,就是找事。

    小隊調度啟子就是最後一種人。機修車間勞動強度大,又髒又累,任何一位都削尖了腦袋想方設法幹上輕鬆的活計,爭奪相當激烈,真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而且,這兒有一個怪圈兒,真正*力氣是減不上刑的,能減上的,都是有托兒,有錢,會來事,會走面的,風氣不正。

    即使有三四個,也是做個樣子,堵堵嘴。其實,這也不奇怪,大社會都不公平,何況,監獄這個小社會。

    圈兒裡的人都有偏見。

    啟子氣得鼓鼓的,原來搞衛生的是他的兄弟德銘,過智一來,生生地給擠走,又沒有閒置的位子,只好上床子玩兒車軸。

    他心裡有火,當然得往外撒:「四眼貓,缺練是不是?老他媽的超差。」手狠狠地點著四眼貓的頭,又順腳一踹,沒防備的四眼貓四腳朝天,活沒少干,氣也得生,還得忍著。

    過智看在眼裡,無動於衷。

    「港客,老吹牛×,愣告訴自己是七級鉗工,撞吧,這模具摳得這樣?抽自己子發難,不依不饒。

    「大哥,不抽行嗎?」港客林木森討饒。

    「你說怎麼弄?」

    「煙,一條,希爾。」

    「打發要飯的?」

    「萬寶。」

    啟子背著手離開,過智正掃到跟前,聽個一清二楚。

    打飯的時候,過智跟小黑子坐在一起。

    「老過,夠亂的吧,慢慢適應。」

    「小黑子,你怎麼……」過智問。

    小黑子反應奇快:「知道你問什麼?我是郊區的農民,沒托兒沒錢,困難戶,長期不接見,多虧丁中隊長可憐我,才幹上這個。」

    過智說:「咱這兒,都挺霸道。」

    「正常,公安局不關好人,大哥看你眉清目秀的,真得注意點,這兒全是成幫搭伙,手也黑,心裡黑,全都玩兒壞。」

    「黑子。」唐隊長的聲音。

    「有人好你這樣的一口,哎,來了,來了。」拿著鑰匙板去開門。

    過智立刻反應,圈兒裡同性戀搞得挺凶,生理反應是正常,但實際操作未免太噁心,他自信,沒人敢跟他玩兒花活兒。

    今天是休息日也是接見日,雜務喊著犯人的名字,一撥一撥由隊長往外帶,回來的大包小包帶著微笑滿載而歸。

    過智在放風場一圈兒一圈兒地轉,接見與他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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