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
蘇彥文在奔跑中突然踉蹌地跌倒在濕冷的地面上,一陣劇烈的嘔意上湧,令他忍不住扶著骯髒的牆壁嘔吐起來,卻什麼也吐不出來,整個消化道都如同被一隻大手扼緊了一般,傳來陣陣收縮的疼痛,令人連呼吸也無法順暢。
Shit,這次真的慘了……嘔!
少年一隻手緊壓住腹部,用另一隻手的手背擦了擦嘴角,就這麼靠在樓間狹窄的縫隙中骯髒冰冷的牆壁上,竭力令自己平穩地呼吸。方纔的爆炸威力實在不小,不愧是花了天價購買回來的東西,雖然其中也內置了對使用者的一些保護措施,然而卻仍然令自己受創不輕,全身都像是被人猛打了一記重拳似的,也不知道內臟受傷了沒有……不過確實有用啊,當時只買了兩個真是失策,早知道就應該多買幾個——Shit,那個時候也買不起更多了……
少年伸出依舊不停顫抖的手,輕輕地撫摸著『它』的頂蓋,換來難聽卻輕柔的叫聲,魂蛔蟲們卻只是有氣無力地微微動了一下——剛才派普西揭開了它的頂蓋,雖然沒有造成嚴重的損傷,卻也令它棲身的魔法陣受到了不輕的傷害,為了修補,已花掉了它自己的全部的能量,甚至還從他的體內臨時吸取了不少,令他的傷勢更是雪上加霜——
然而,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蘇彥文不由得微微一笑,似乎體內的疼痛也減輕了。
雖然『它』確實不聰明,外表又十分的噁心——少年的腦海中泛起了久遠的回憶,輕輕地歎了口氣——但是對於他來說,『它』卻是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擁有它,他才是令人又恐懼又羨慕的『彥少爺』,而失去了它,他只不過是個野草般的存在。沒有任何人期待與關懷的卑賤生命……
他和『它』已經是生命的共同體,密不可分。剛才聽到那個神秘的商人——應該說『很像那個神秘商人』的怪物要把它毀掉重新製作,他的心裡就像是被針紮了一下那樣突然疼得厲害,甚至失去冷靜,不顧一切地把最後的王牌都用了出來。
「如果你是個女人的話,我們就可以稱為同命鴛鴦了,哈……嘔——」
少年自嘲地笑笑,卻不料牽動了傷勢,再次乾嘔了一陣之後,強自堅持著爬起身來,靠著平時刻苦鍛煉打下的基礎,搖晃著繼續踏上逃跑的路。那兩個奇怪的人力量很強,而且有著高級的追蹤手段,如果他們不放過自己、繼續追過來的話,即使是片刻的停止,都足以使他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完全不能有任何的鬆懈……
他竭盡全力地邁動自己的雙腿。在各個狹窄的樓間縫隙中穿行。腐爛的氣味、便溺的臭氣充斥著這些城市中幾乎永遠見不到陽光地角落,令人感覺彷彿到了另一個星球,蘇彥文卻彷彿什麼也沒有感覺到一般。堅持著一路不停地小跑,陰冷地感覺時不時地出現在他的背後,令他額頭的冷汗一直不停地滲出,絲毫也不敢鬆懈。
「咦?啊……」
穿過又一條樓間地縫隙之後,眼前突然猛地一寬,數座樓房的間隙在此匯聚,出現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空地,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背後那種陰冷感覺上的蘇彥文頓時吃了一驚,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只瞄了一眼。就苦笑著搖搖頭,歎了口氣。
空地中胡亂地堆放了許多稀奇古怪的雜物,從完整的抽水馬桶到殘破的芭比娃娃應有盡有,地面上是幾乎厚厚一層的粘乎乎、黑乎乎的不知名垃圾,而最扎眼的就是在空地中比較寬敞地一點地方,數個衣著奇異、目光呆滯的邋遢少年正蹲坐著圍成一圈,不知道在做什麼,此刻正全都扭過腦袋,以冷漠的、甚至野獸一般的目光盯住蘇彥文。讓少年忍不住暗叫了一聲『糟糕』——雖然一時半刻看不出他們到底在幹什麼,但是至少不會是在這垃圾遍地的隱秘地方討論環境保護問題。
深吸了一口充滿各種異味的空氣,蘇彥文露出一個短暫的笑容,攤開雙手作出一個友善無害的表示,慢步走向一旁,準備通過前面的縫隙繼續前進——繞回去地話,未免太浪費時間和體力了,尤其是對現在他這樣的傷患來說。
「嘿,朋友,能幫我們個忙麼?」
邋遢少年們搖搖晃晃地紛紛站起身來,非常熟練地呈扇狀包圍了蘇彥文,當先身材最高、眼神也最兇惡的一個扯開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率先開口:「真是不幸,因為某些原因,我們的錢包掉了,「…剛才就是『非常痛苦』地湊在一起想辦法……不知道你能幫助我們嗎?……」
「當然,當然」,蘇彥文內心裡歎了口氣,臉上的笑容卻沒有絲毫改變,毫不猶豫地掏出了自己的錢包,有意向著遠離自己前進方向的另一側扔過去,鼓囊囊的厚度立即吸引了邋遢少年們的目光,紛紛注視著那躺在骯髒地面上的名貴皮夾。
「謝謝了,你真是個好人。」
一開始說話的邋遢少年露出牙齒,作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現在像你這麼好心的人可真是不多了……既然如此,就請你再幫個忙吧……我這位兄弟的女朋友,恰好被一個就像你這樣的小白臉給騙走了,他真的很愛那個女人,所以非常的傷心,我們的交情也都是不錯的,所以我們也非常的傷心……既然你是這麼好的一個人,請你代替他讓我們痛快地揍上一頓吧,那樣子我們就真是感激不盡了——」
嘖,真是無奈啊!
蘇彥文瞇起眼睛,打量著少年們無神的雙目中露出的凶殘,嘴角難以控制地露出一個細微的笑容,雖然短暫,卻清晰地落入為首少年的眼中,頓時令他微微怔了一下,無聲無息地抬起手,阻止了身後的同伴們莽撞地接近。
「是啊,大家都要互相幫助麼。」本書轉載文學網
蘇彥文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事情。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甚至主動又走上前來一步,「我也有個很麻煩的事情,迫切地需要各位幫忙——」
「啊哈!——」為首的邋遢少年從鼻子裡發出了一聲冷哼,臉上再次出現了那種令人毛骨悚然地笑容:「別看我們這個樣子,我們可都是些遵紀守法的好人啊!……不過我們這些人最講感情,如果我們的感情『深厚』一點——」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朝著那邊躺在地上的皮夾掃了一眼。臉上的笑容動了動:「那麼為了朋友的煩心事,我們也是會非常樂意幫忙的……」
「那可真是太感謝了,你們真是好人啊!」蘇彥文微笑著又上前了一步,抬起自己地左手從口袋裡拿出了什麼東西,虛握著先前抬起手臂:「你們看看這個東西能折算成多少『感情』?」
邋遢少年們臉上紛紛露出了古怪得笑容,互相打了個眼色之後,一齊緩緩地挪動腳步靠近蘇彥文,走在前邊的幾個人漸漸靠在了一起,而被他們遮掩在身後的幾個人則緩緩地從袖中抽出了什麼東西,輕微的金屬聲音響過之後。手中就突然出現了一節雪亮的刀鋒。再被他們迅速地用身體遮住。
少年們很快就聚攏了起來,有意無意之間,仍然是保持著把蘇彥文包圍在中間的隊形。一切落在蘇彥文的眼中,令他微不可察地露出一個懶散的笑容,嘴唇微微地動了動,彷彿覺得乾渴一樣,輕輕地伸出舌頭舔了舔。
「是什麼東西啊?」為首的少年在離在蘇彥文手臂半米的地方停住了,看了看蘇彥文保養良好的手指、以及沒有任何傷痕的臉部肌膚之後,輕蔑地笑了:「我們的感情可是很『珍貴』的啊!」
「我知道。」蘇彥文地嘴角弧度越來越大,直至露出一線雪白的牙齒:「絕不會讓你們失望的……看!」
他輕輕攤開手掌,白皙的掌心因為受創而沒有一絲血色,令一眾少年意外的是。除了空氣之外,他的手中沒有任何東西。
「啐!」為首的邋遢少年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擦了擦鼻子:「我很欣賞你,」他沒有意義地四處看了幾眼之後再次對著蘇彥文露出那種毛骨悚然的怪笑:「你的膽子真夠大的……我操!」
隨著他狠戾地一聲咒罵,蘇彥文身周的邋遢少年們紛紛呼喝著撲了上來,臉上是殘忍的喜悅,眼中露出野獸一般的光芒——然而他們沒有發現的是,被他們包圍在中央、彷彿嚇呆了的蘇彥文眼中,燃燒著比他們更加殘忍的光芒。
「呱!——」
一聲古怪而尖利的叫聲突然在一眾少年的耳邊響起。不但難聽之極,而且帶著讓人無法忍受地彷彿金屬摩擦一般的聲音,隨後他們只感覺眼前的景象突然模糊了起來,後腦像是被人猛烈地打了一棍似的,全身突然變得輕飄飄地,彷彿靈魂離開了身體……這也是他們短暫的人生中,最後的一次感覺。
「動作快點,呼,呼……」
蘇彥文不顧地上的骯髒,無力地坐倒在地,大口地喘息著。剛才『它』發出的攻擊可是用的從他體內緊急吸取的能量,整個人彷彿剛跑了一場馬拉松一般,疲憊欲死:「你真是個笨蛋啊,就不能少吸一點哦……他們都是些骨瘦如柴的廢物,哪用得著這麼強烈的震撼呢……」
哦,對了,還有件事。
蘇彥文突然又想起了什麼,立即給正在瘋狂地撕咬吞嚥新鮮血肉的『它』下了個命令:
命令:複製,關鍵詞:路線,範圍:視野鎖定。
這些人肯定對這裡的這些骯髒巷道十分熟悉,憑借從他們記憶中複製來的資料,他就能把剛才耽誤的時間、以及『它』進食所需要浪費的時間都節省回來——順利地接受到了眾多有關附近隱秘通道的信息之後,蘇彥文稍微放心了一點,全心全意地享受起能量漸漸充盈全身的感覺
有了這麼多新鮮的能量,也許,他已經不需要再繼續逃了哦……
感受著『它』回輸回來的能量,蘇彥文長長地鬆了口氣,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漸漸變得活力充盈的身軀,仰首上望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漸漸地變得有些期待,有些嗜血。
一旁的『它』依舊在狼吞虎嚥著,空地中迴響著詭異地嘎崩嘎崩的咬碎聲——雖然它比較笨,但是應該也本能地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脅,幾乎是貪婪地吞噬著每一片血肉,速度大大地超過了平時的進食,短短的五分鐘左右地上已經只剩下了一些殘破的衣服碎片和滲入地面垃圾層的一攤攤血色,連骨頭都吃了個乾淨。
「好了,地上的就不要舔了……Shit,你個笨蛋害得我又噁心了……嘔!——」
蘇彥文狼狽地扭過頭去,扶著牆壁又是一陣乾嘔,血肉橫飛地場面對他基本沒什麼影響,那個笨蛋在骯髒的地上追著血跡大舔特舔的畫面卻令他差點把膽汁都吐了出來:「我們時間不多,快回來!」
他擦去嘴角的液體,伸出左手招呼『它』回來,然而平時非常聽話的它這次卻一反常態,不但沒有馬上回來,反而收縮身軀,對著蘇彥文擺出了進攻的架勢。
「你個笨蛋想幹什麼!?」
少年注意到了它的反常。不由得吃了一驚。然而未等他站直身軀,『它』已經發出了一聲難聽的尖叫,赤淋淋的血肉有力地鞭打著地面。令『它』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向著蘇彥文兇猛地撲了過來,血肉淋漓地大口凶殘地張開,熏人地腥氣直衝蘇彥文的臉龐,令他不由自主地微微後仰。
很奇怪地,雖然他手中現在正捏著最後一個卷軸,卻絲毫也提不起向『它』扔出去的意願,短暫地歎息一聲之後,他甚至乾脆閉上了眼睛,腦子裡空空地。好像突然之間什麼也沒有了,肩膀上感到了它落下的衝力,耳朵也可以清晰地聽見它撲過來的風聲、那血盆大口發出的難聽呼聲、以及咬住獵物的時候發出的牙齒磨擦聲……嗯?咬都咬了,怎麼一點沒感覺到疼?
蘇彥文霍然睜開眼睛,落入視野中的第一幅畫面,就是它正趴在自己肩膀上,張開血盆大口,狠狠地咀嚼著一個紅色的役使魔,瞬息之間少年的心情如同天翻地覆一樣急速起落。臉上出現了燦爛的真心笑容,雙手卻忍不住握起拳來,照著『它』地頂蓋狠狠地下去:「嚇死我了,混帳……你就不會打個招呼再撲過來?萬一我誤會了怎麼辦?幸好我剛才沒有對你出手——人家說你笨,你還真的馬上就笨給我看!」
金屬的敲擊聲密集地響起,伴隨著『它』疑惑和委屈的細細哀叫,少年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到了最後,已經痛快地笑出聲來。
剛才那一瞬間,他的腦海中全是平日和它相處時的情景,猶如電影回放一般迅速而清晰地流轉著,也就是在那個時候,面對著它張開的血盆大口、面對著他無論如何都無法鬆開卷軸的手指,他才恍然驚覺,原來它在他心中的份量,比他預料的還要重得多——它已經是他的『半身』,已經成為他血脈糾纏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蘇彥文。」
冷澀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少年的身軀微微震了一下,立即要逃跑的時候,已經看見了附近星星點點的紅色小眼珠,臉上的表情迅速地淡下來,輕呼一口氣之後,帶著一絲職業化的笑意,無奈地轉過身來。
不出所料,是那個和尚——依稀相識的場景和光頭讓他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預感能力工作正常,嘴角無意義地微微掀動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職業化的面具般笑容,懶散地隨意地打了個招呼:「真圓大師,又見面了。」
「你不用想的太多,我不會追究以前的事情,只是我的……同伴,要問你一些有關那個賣給你那東西的人的消息——」慕龍泉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然而隨即他就皺起了眉頭,疑惑地吸了吸鼻子之後,額頭中央猛然顯現出一個細長的眼睛狀金色花紋圖樣,隱隱地有五彩的光芒在那些花紋的紋路中流動:「——你殺了人!?」
天目中,幾個模糊的人類形象正驚慌地在這空地中四處亂撞,卻彷彿這裡有一堵看不見的牆壁一樣,無論如何也無法離開這點狹窄的空間,而幾條他曾經見過的細線,正在從無盡的高空中緩緩地延伸下來,彷彿有磁力的磁石吸引鐵屑一樣,無論那些模糊的影像怎麼逃避,最後都身不由己地被吸引了過去,緊緊地粘在上面,彷彿上鉤後垂死掙扎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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