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的靈魂……要為此……付出……代價……吼!∼∼」
巨大的吼聲並不是在空間中響起,而是直接在兩人靈魂的深處爆炸一般撞擊著,慕龍泉有魂守保護尚還好一些,至少神志還是清明的,只是受了點震盪有些噁心欲吐;老王妃則畢竟只是個普通的本地老人,立即悶哼一聲軟倒在地,口眼之中都流出了絲絲的鮮血,意識已經不甚清醒,僅是本能地掙扎著想站起來。
「快開門!」
慕龍泉搖搖晃晃地撲到老王妃面前大聲喊,抬手將一絲天地元氣注入她的體內,幫助她暫時恢復了一點精神;「現在不開門,我們都死在這裡了!」
「……我……我明白了,為什麼這麼長時間以來,不管我們挑選什麼樣的人、居然都沒能簽約成功,全都是同歸於盡的下場……」老王妃彷彿沒聽見慕龍泉的話一般,斷斷續續地自言自語,四隻眼睛開始流出鮮紅的淚水:「……我們一族……萬年來多少英明無畏的君王……居然……都是因為這樣一個小小的疏忽……白白地葬送了……」
「所以你現在要開門,我們好逃出去告訴他們這個情報!」
慕龍泉急速地在老王妃的耳邊低語,重複兩遍之後,終於令她恢復了部分神志,四隻眼睛一起轉嚮慕龍泉,眼神中出現的卻是傲然的決絕:「哼……這樣下去……呼呼……我們一族固然會有、許多無辜的死傷……呼……但遲早、會有人達成這個契約,而如果放你出去……呼……消息一旦洩露,我族萬年來的復興希望——」
她喘息著,沒有能再說下去,慕龍泉咬著牙低吼一聲「@#amp;$的死老太婆!」,一把奪過她手中的圓形盒子,胡亂按動了幾下之後發現它竟然彷彿是實心的一樣什麼機關也沒有,立即改變計劃,手指急速地變換著施展出了半生不熟的攝人心神咒法。想要控制著她自己開門,卻不料發出的妖力竟然都如泥牛入海,一點反應都沒有。
「……哼……別白費力氣了……我族的體質……對所有的力量都完全排斥……否則的話,也不可能從那場……遠古戰爭中保存下來……」
即使心知難免一死,老王妃依舊是倔強的、剛硬的,彷彿被歲月磨礪得皮堅枝韌的老松樹一般,傲然地嘲笑著徒勞的慕龍泉。
「吼!!!」
那邊契約掌控者的第二波靈魂之吼已經發出,再一次如地震般的重擊之後。慕龍泉被搖晃地徹底失去了平衡感,不由自主地坐倒在地,老王妃則直接暈了過去。
「我……最恨……別人在呼叫我之後……還要……修改條文……!」
憤怒、含混的聲音在巨大的空間中迴響,魔法陣火紅的光芒漸漸弱下去,那龐然的身影開始變得清晰,卻是一個巨型的契靈,渾身燃燒著金紅的火焰,巨大的眼睛帶著攝魂奪魄的魔力俯視這一切:「……最恨!……」
咬牙皺眉凝聚妖力、正準備憑一己之力逃走的慕龍泉突然覺得什麼東西有點熟悉:「……這句話怎麼這麼耳熟?……我在哪裡聽過?」
一絲靈光從心底閃過,他迅速抬起身子向魔法陣中央望去,一望之下竟情不自禁地哈哈笑出了聲來。全身彷彿又一下子有了力氣,快手快腳地爬了起來。
「尊敬的契約掌控者,是我啊!」
他一臉又驚又喜地表情,同時讓伊格德拉修迅速地撤除了偽裝。恢復了自己的本來面目:「您還記得我嗎,前些天我和我的指導人,派普西,剛請您僱傭過一隻最傑出的『縱橫』——」
眼前這巨大的契靈,赫然就是先前派普西請出來的那一隻,最令慕龍泉肯定的就是,在它的身體上、先前那位契靈曾摘下一隻小眼珠的地方,恰好也缺少了一隻小眼睛!
含混的巨大聲音突然停止了,隨即一股大力把慕龍泉的身體扯起、一直拉到那巨大的眼珠面前不足半米的地方,仔細地端詳了半晌之後,契靈那巨大眼珠微微瞇了起來,給人地感覺變得柔和,似乎是認出了慕龍泉。
「原來是你啊……的弟子……」契靈的聲音依舊含混沉悶,卻緩和了許多:「為什麼你總是要在呼喚契約執掌者之後修改條文?難道你不知道這是對我們最大的侮辱嗎?」
「請您原諒,尊敬的契約掌控者,」慕龍泉把頭深深地低下:「這件事情完全是一個意外!我們無意之中踏入了此地,沒想到這裡預先設置了一個魔法陣,我們一到它就自動啟動了……」
「……是這樣的嗎……」契靈巨大的眼珠瞄了幾下地面,語氣終於完全緩和下來了,輕輕地把慕龍泉放回了地面。讓他一直提到喉嚨口的心臟這才平安回到了胸膛裡,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然而尚未等他完全吐出來,契靈的下一句話又嚇得他差點把這口氣生生倒吸了回去:「——即使如此,這樣的事情也是不可原諒的!」它身上火紅的火焰轟然燃燒起來,隨後在含混的似乎是咒語的聲音中,一個小型的魔法陣在契靈巨大的眼睛前生成,光芒一閃之後,一個黑影被從中高速拋出重重地砸在地上,地面上蛛網型的裂紋擴散了幾乎有五米,搞得這空間中塵土飛揚:「——你必須付出高額的賠償!!」
「是誰!!!——」
從魔法陣中飛出的物體在地面上僵硬了片刻之後,轟地轟碎地面飛在了半空,飛快地吐出灌進嘴裡的沙土,發出了如雷般巨大的暴怒吼聲:「呼喚我的是誰!既然知道我的本名,竟然還敢這樣對我!——你死定了!」
熟悉的聲音和腔調令慕龍泉的嘴巴張得老大,又驚又喜:「派普西?」
「……啊咧?」
空中飄著的黑球相當意外地看著慕龍泉的臉,本來大嘴中的火焰就要噴出,趕緊用爪子摀住又嚥了回去,隨即肚內發出了一聲悶響、身形也隨之猛地一漲後身上所有有洞的地方都冒出了一股刺鼻的煙霧,渾身哆嗦著、翅膀僵硬彷彿一隻剛脫了毛的肉雞:「噗!……怎麼……會是你……噗!∼∼」
它嘴裡冒著大股的黑煙,倒沒怒氣了,四下打量周圍的環境。目光還未接觸到契靈,先被那體積驚人的『阿納奈』嚇了一跳:「這種東西居然還存在!?」
「老朋友,先別管那些閒事,現在首先要考慮的是我的賠償!!你的人讓我空跑一趟,這是不可饒恕的!」
契靈含混的聲音分外響亮,派普西的注意力頓時又被吸引了回來,抬頭撇著嘴看了看契靈,又瞅瞅地上依舊閃亮的魔法陣,臉上表情已經是一副了然:「賠償?」
它的尾巴啪地一甩,手上已經出現了一支巨大的雪茄,慢條斯理地用鋒利的爪子在尾部輕輕切開個小口之後把另一端伸進尚有餘煙的嘴裡,再拿出來的時候已經均勻地點上了火:「……誰惹的麻煩找誰埋單就是了,大老遠的突然呼叫我來幹什麼?我正在談一筆大生意啊!」
「這已經是第二次他要求修改條文!」契靈的聲音又變得不那麼穩定了,金紅的火焰也變得擴張了一些:「第二次!當初在我執掌契約的年代裡只有兩個人敢這麼做過,全都被我撕成了靈魂的碎片!」
「很光榮麼?」派普西閒閒地吐了一口碩大地煙霧,斜著三角小眼用不屑的眼光回應它:「身為契約執掌者卻因為耐性不好破壞了召喚者的交易,還把他們都撕得稀爛……我如果是你,我就一輩子都不把這件事情告訴別人!」
「呃——」巨大的契靈聞言頓時一僵,似乎連那火焰也凝滯了。悶哼一聲之後不再說話,熊熊的火焰也變成了淺淺的火苗,彷彿怒氣一下子洩光了,不過卻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該你了,說吧,怎麼回事!?」
派普西不去管它,灼灼的目光又轉到了慕龍泉的身上:「我剛離開幾個小時你又搞出這麼大的事情,連傳說中已經滅絕很久了的『阿納奈黑莓』都出現了,該說你運氣太好呢,還是運氣太差啊……真是的,太不讓人省心了……」
「嘿。」
慕龍泉不好意思地一笑,聽著派普西有點無奈的口氣,心裡只覺得一種有點親切的感覺正在隱隱泛起:「那個。具體的情況,等回去我再和你詳說吧……我也不是故意的,一時疏忽就是了……」
「哼!」派普西張開和肚皮一樣寬的大嘴吹過來一股濃煙,不屑地冷哼一聲:「一時疏忽?……哼哼,你要是時不時給我這麼『疏忽』一把,到時候我可是連上哪給你收屍都不敢確定了!」
「下次一定小心……別說這個了,現在這局面怎麼解決?」
慕龍泉伸手指向那巨大的阿納奈,趕緊把話題扯開,再說下去恐怕又要多生事端。
「唔。確實是有點麻煩。」
那巨大的籐蔓確實是個令人無法忽視的麻煩,派普西的注意力成功地被轉移了,轉過身去盯住那個龐然大物,三角小眼一閃一閃地紅光隱隱:「如果毀掉的話,實在是太可惜了,但是僅有這麼一株,根本無法滿足顧客的需求……」
它自言自語的聲音傳入慕龍泉的耳朵,頓時把他嚇了一跳:「顧客?這是毒品啊!」他一臉被嚇到了的表情——做個不怎麼厚道的奸商他已經可以接受了的,但是販毒——?
「一邊呆著悔過去,別吵!」
派普西不耐煩地揮了揮尾巴,目光仍然緊盯著阿納奈頂部那細小的果實,盤算了半晌,最後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實在是不夠啊,才這麼點果實……其它地方又種不活這玩意兒……」
「你真的考慮賣這東西?」
慕龍泉的神色開始緊張起來了,又重複了一遍:「這是毒品啊!」
在他的心目中,販毒那根本是傷天害理之極、要斷子絕孫的事情,所以他的聲音很大,使得派普西終於從阿納奈身上挪開了視線,三角小眼瞪了過來:「吵吵什麼,」它不耐煩的話隨著又一大口煙霧衝了過來:「顧客的需求就是對我們的要求!只要顧客需要我們就得提供,不能讓顧客滿意那算什麼商人?仙與妖的世界又不是極樂世界,歷史最悠久、最大宗的交易就是所謂的『嗜好品』和各種武器。這與人類的社會是一樣的,毒品和軍火永遠是吸納大宗金錢的超級機器……再說你以為你賣給老章魚的薩貝拉斯什麼東西?那也是地地道道的毒品啊,不過就是溫和一點罷了……咦?」
「啊?」
說到這裡,派普西和慕龍泉兩個人突然一起怔了一下,隨即動作一致地霍地轉過頭去,派普西更是彷彿發現了堆積成山的珠寶一般,滿眼閃光地盯著巨大的阿納奈。
「——對啊,不賣它的果實。我們還可以賣其它的部分啊!這東西號稱滅絕了幾萬年了,早沒人嘗過它的滋味了吧,如果這葉子能捲成雪茄的話,老章魚一定會抱著它睡覺的!」派普西的大嘴緩緩地咧開,發出如牛一般的吼聲,震耳欲聾地笑了起來,而事情突然從『販毒』轉化成了『賣煙草』,慕龍泉頓時覺得鬆了一口氣,心裡的抵抗情緒隨之消失無蹤,開始用商人的眼光盤算起其中的成本和利潤來。
派普西想到就做,也不管巨大的契靈還在一旁死盯著。翅膀一抖飛快地撲了下去,三角小眼中紫光閃爍,很快就挑選出了三張合用的巨大葉子。小爪一揮,身前的空間中頓時出現了一個奇異的魔法陣:「喂,把你的魔法口袋打開,暫時幫我保存一下!」
它轉頭沖慕龍泉吩咐,在看到他依言打開了口袋之後,如同對待嬰兒一般輕輕地從魔法陣中拿出了一個一尺見方、繪著古樸花紋的木盒子,一股濃郁的似香又似臭的味道頓時瀰漫在空間中,派普西使勁地嗅,一臉陶醉,慕龍泉則感覺鼻子彷彿被突然打了一拳似的。雖然已經猛地把頭甩到了一邊,還是忍不住一陣發懵。
靠,什麼東西,怎麼和大便一樣臭!
慕龍泉憋得臉都快綠了,卻不得不原地不動等待派普西把小盒子放進自己的魔法口袋,只覺得這簡直是人間極品酷刑,比被伊格德拉修寄生時的那滋味還難熬。
「這可都是極品的雪茄啊!」
派普西一臉不放心地又擺弄了半天,這才回過身去,再拿出的幾個小木盒子外形就沒有那麼高雅。味道也淡,它的表情也不怎麼當回事,隨隨便便地就丟進了慕龍泉的魔法口袋,然後把那三張巨大如同網球場的葉子壓縮進了它那已經搬空的奇異魔法陣,尾巴一彈,那陣上的花紋都轟轟地啟動了:「……唉,當初為了這個專門保存雪茄的高級玩意兒,我那主人可是花了很大代價啊!」
它頗為感慨地看著轟轟運行的魔法陣,一臉的回憶。這個魔法陣唯一的作用就是保持濕度和溫度、延長保存期以及相反地加速醇化,對於不抽雪茄的人來說那就是垃圾,對於正宗的雪茄客來說,那可就是超級寶物了。
在兩小(慕龍泉)一大(契靈)三隻眼珠以及無數小眼睛的注視下,數分鐘之後派普西得意地展示了三張竟然已經縮小到如同乒乓球桌大小完全發酵成熟的葉子:「看,正常時間需要三年才發酵到最好的葉子,五分鐘就完全成熟了——這還是因為不清楚這葉子的性質,所以慢慢來的結果呢……不過看起來很不錯啊,我本來最怕的是它和所有已知的煙草性質完全不同、無法獲得成品呢,現在看起來,倒是不必擔心了。」
它滿意地抖著手中的『煙葉』,一種柔柔的說不上香臭的味道立即充斥了慕龍泉的鼻端,癢癢得彷彿有一雙溫柔的小手在不停地撓,響亮的噴嚏過後,慕龍泉只覺得精神一振,甚至視野都彷彿清楚明亮了許多。
「感覺不錯吧!」
派普西嘿嘿地笑,直接把其中一片撕了一半丟進嘴裡(居然裝得下!——慕龍泉暗自砸舌)在一陣茲啦的燃燒聲音過後那雙小眼立即瞇了起來,球一樣的身軀在空中搖晃了幾下,突然猛往下一墜:「厲害!不愧是傳說中的禁忌之寶『阿納奈』!」它驚歎地張大嘴,歪歪斜斜地又飛了起來,到慕龍泉的肩膀上停住,圓鼓鼓的肚皮不停地喘氣:「居然對我這魔偶之身也有這麼強的作用!我覺得全身的回路都運行得更快更穩了,狀態前所未有的好!」
「……這『勁』會不會太過了?」看著派普西的表現,慕龍泉又皺起了眉頭:「沒想到這葉子裡所含成分的效力也這麼可怕。這樣子恐怕誰抽了它都會上癮的,到最後還是會出問題啊。」
「笨蛋!當然不能賣純的!」派普西嘿嘿地笑著,狠狠地打了慕龍泉一個響亮的頭殼之後,忽上忽下地歪斜著飛到了通道的盡頭,興致高昂地看著下方那巨大的籐蔓:「每一支雪茄都是最精心的藝術品!都要由經驗豐富的大師使用數種煙葉精心挑選、調配而成的——而且你以為這麼一片葉子長到這麼大需要多久?!我看至少也要一千年啊!!」
它動作很大地揮了揮爪子,有點像醉漢的樣子:「現在你知道了,平均一下的話,這葉子的含量不是太高。而是太低了啊!弄不好到最後還是要研究一下怎麼使用那些果實才行啊!」
「你忘了,我們有『光與暗的孿生子』。」
慕龍泉提醒它,看著那球一樣的身軀不停地在空中如蜜蜂一樣畫著8字形的圈,心裡斷定派普西已經『醉了』,不由得對這種『毒品』的效力暗中砸舌:「只要這東西不含有魔力,我們就可以隨心所欲地複製……」
「——沒有用的,『光與暗地孿生子』的時效性暫且不說,這樣的東西,多了未必就好啊!」派普西搖著小爪打斷了他,神情漸漸地從激動的狀態中恢復過來了。不再在空中畫圈:「這東西本身就不能流傳太廣。必須小心地掩飾以及小心地挑選顧客……否則總有些數萬年不死的老妖怪(它不懷好意地瞄了一眼旁邊那巨大的契靈)見識過這東西,不小心操作的話會露餡的,那個時候麻煩就大了!」
「唔……那穩妥起見。還是悄悄製作幾支、只跟小章魚換那個什麼果實好了。」慕龍泉撓著下巴說出了自己的意見:「反正這東西確實是非常珍貴的寶物,咱們也不算是騙他。」
一心希望重回正常人生活的他,一聽見『麻煩』兩個字就頭疼,少賺點就少賺點吧,再說了那『暗夜的果實』也是好東西,拿來倒騰,安全性既高、收益也未必就比這個少。
「你說的做法也未嘗不可。」派普西點點頭:「這玩意兒當初可是被眾多『大人物』聯手滅絕了的,萬一把我們給牽扯進去,雖然不怕。那代價也未免高了一點——嗯,就照你的意見,先從小章魚開始,小心謹慎地進行吧!——我先摘足夠份量的葉子,做出一批來再說。」
它向前抬起兩隻小爪,嘴裡喃喃地念誦著咒語,紫色的閃電漸漸地在它的爪尖聚集,隨著電光的閃爍,阿納奈巨大的莖上一些質量上好的葉子開始無風搖擺起來。搖擺的幅度漸漸地變大,陸續有葉梗受力不住而斷裂,那斷下來的葉子便隨即搖搖晃晃地向著派普西飛去,自動鑽進了它的『雪茄魔法陣』。
……她怎麼辦?
派普西在把可採摘的葉子都整理好的時候,慕龍泉正發愁地看著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老王妃。雖然這老王妃用詭計把他騙到這裡,差點害得他九死一生,但是從心裡講,他還是有點佩服這倔強的死老太婆的,她敢作敢為、凌厲果斷,為了家族毫不猶豫地犧牲生命,正是自己最欣賞的特質——唉,如果能把她這段記憶洗掉就好了,那可是解決這件事最簡單又最有效的方法,但是頭疼的是她那本地人的特殊體質完全不受妖力的影響啊……難道要找根棒子砸到她失憶!?……要是派普西肯幫忙就好了……
「沒有別的要求了嗎?」
他在那裡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在他的腦海裡響起,慕龍泉下意識地回應了一聲『是』,腳下的魔法陣符號突然亮了起來,光芒如同波浪般迅速擴散到那巨大的契靈身下,令它猛地發出了一個短促的高亢音節,巨大的眼珠從忙碌的派普西身上唰地挪開,轉到了慕龍泉的身上,與此同時,慕龍泉和派普西的身上同時亮起了詭異的金黃色火焰,如同契靈身上一樣的顏色。
「人類!」契靈的聲音含混卻急促:「不要在這種魔法陣裡、特別是我在場的時候祈願!那樣子會——」
然而它的話已經說晚了,一直都在運轉的魔法陣忠實地執行了它本來的作用,一張條文既簡單又明確、只是在中間少了個眼睛狀契靈的契約——或者說是令老王妃失去記憶的『申請書』,緩緩地憑空生成,彷彿被無形的手托送著飛到嘴巴大張的派普西面前,穩穩地停住。
「——激發這個魔法陣……吼!」
契靈憤怒地吼了一聲,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身上一個小眼珠不情願地慘叫著脫離了母體,迅速地向著契約飛去,一陣金色光芒之後,被牢牢地固定在了上面,再也無法移動,只能用哀怨地眼神淒涼地看著它。
「……真是……太不讓人省心了……」
派普西無言地看著眼前的條文,腹內一陣躁熱,又有了仰天狂噴的衝動:「……這樣下去,我真的會給你收屍的……」它喃喃地自語,轉頭無力地看著慕龍泉,小眼中紅光一閃:「……沒準。還是我親自打死的……」
「……」
慕龍泉則是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過了好幾秒,才算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無法原諒!」巨大的契靈幾乎是暴跳如雷了,渾身的金黃色火焰轟地直衝到了這地下洞室的頂部。看起來非常地駭人:「無法原諒!——人類!你馬上給我解除契約,讓我的孩子回來!」
「你別吵——」派普西很無奈地歎口氣,看了看如同火炬般噴發著的契靈,再看了看一臉無辜的慕龍泉,搖著頭伸出自己的小爪:「算我命苦……啥也不說了,眼淚嘩嘩的……」
在契靈含混憤怒的一聲『不』之中,它非常無奈地在契約上按下了自己的爪印,一個複雜的名字瞬間在上面形成,條文上小小契靈的眼睛猛地收縮成了一條細縫,靜止不動了。於是在旁邊巨大契靈的轟轟烈烈地再一次『噴火慶祝』中,簡短的僱傭條約簽署完畢了。
「喏,拿去,如果不是你惹的事,我才懶得理睬。」
簽完契約之後,派普西一臉不爽地抬爪扔給慕龍泉一個小小的瓶子:「這是很久以前一種名為摩加羅的三眼妖的血液,其效力直接作用於靈魂的,服下的話會令任何有靈魂的生命忘卻與攝入量成正比的記憶——只是想讓那個老太婆忘掉今天的事情的話,你拔根頭髮沾點就很足夠了。」
真是浪費啊!
深深地吸了一口醇香的煙氣。派普西略有些懊惱地搖搖頭。如果不是被那『阿納奈黑莓』吸引了注意力,它應該早就動手處理掉那個本地老女人了,也不用現在來浪費好東西……如果不是在這魔法陣裡就好了,哼哼……
它三角小眼中紅色的光芒邪惡地閃爍了幾下,看著慕龍泉按照吩咐真的拿了一根頭髮沾取摩加羅之血餵進老王妃的嘴裡,一陣光芒過後,剛剛簽署完畢的契約再次發生了變化,小小的契靈脫離了那張簡單的條文,再次恢復了自由身,卻再也回不到那巨大的契靈身上了,它依戀地在那巨大的眼珠上磨蹭了片刻之後,響應了遠方的某個召喚,呼地消失在空間中——承擔過契約的契靈已經是個『成年人』,從此必須自己打拼生活了。
「老朋友,不要難過了,它會被選中就說明它已經足夠成熟了……總會有這麼一天的。」派普西安慰地拍拍巨大契靈的頭頂(?)部位,「這樣吧,馬上我們就要去參加這裡的拍賣會,反正你現在也退休了,既然來了就一起去玩一下散散心如何?……我記得當年你一到舉行拍賣的季節就忙的不得開交,所以對這樣的活動是深惡痛絕、從未參加的吧?」
「當然!」
巨大契靈成功地被轉移了注意力,大眼珠瞪了起來,暫時拋去了傷感:「像這樣集中地進行等級如此之高的大規模交易,簡直就是對我們契約執掌者的一次地獄式考驗!以前每到這個時候,我都會忙得痛不欲生!」它的聲音依舊是含混的,但是隨著地面上魔法陣地消失,漸漸地不再帶著迴響,能夠聽得比較清晰了,速度也明顯加快:「如果能夠追溯出到底是誰發明了這種活動,我一定會撕了他!」
「呃,你已經退休了,怎麼還是這麼火爆啊。」派普西搖搖頭,正要湊上前去勾肩搭背安慰他一下,不經意間卻看見了慕龍泉完成餵藥工作之後欣慰的臉孔,樸實親切的年輕面容上帶著一絲微笑,怎麼看怎麼像是個憨憨的好欺負的軟柿子——這副面孔用來騙人倒是挺好。但是去當拍賣龍鱗的托?……@#amp;%~的,還是不要抱期望比較好……
心念電閃間,它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主意:「老朋友,看在咱們的交情分上,幫我一個忙吧!」它親熱地湊過去用小爪輕輕撫摸那巨大的眼珠,尾巴不知道從收藏品中拿出了什麼東西捲住了在契靈的面前輕輕搖晃:「……如果你能幫我這個忙,我真是感激不盡,這份當年偉大的『安迦耶若』王與——咳——『慾望之魔』的契約原本,就是你的收藏品了……」
「吼!」巨大的契靈看清楚契約上的簽名圖樣的時候。頓時那碩大的眼珠都發直了,興奮地吼叫了一聲,忙不迭地上下做著振蕩運動,似乎就是在點頭了。
「……你這麼喜歡這東西啊?問都不問我要做什麼就同意了?早知道——嗯。算了。」派普西有點意外,不過隨即就瞇起小眼嘿嘿笑了起來,低聲地在契靈面前嘀嘀咕咕了半天,慕龍泉早就注意到了這一大一小兩個粘在一起、彷彿正在分裂的抱子般的圓滾滾身軀,可惜派普西玩了不知什麼手段,讓他什麼也聽不清楚,只看見契靈那巨大的眼珠時而放大、時而收縮,似乎正在震驚中。
「過來,過來。」
商量完了之後,派普西嘿嘿笑著沖慕龍泉勾了勾小爪,把他叫了過去:「秘密拍賣會就要開始啦,對我們倆來說這才是正事,為了能把那些珍貴的鱗片賣出它們『應該』達到的價錢,我們有必要讓那些『愚昧』的同行們明白這東西的珍貴之處……是吧?」
它的三角小眼努力地睜大,做出一副純潔的樣子,看得慕龍泉頭皮一陣發麻,心裡懷疑是不是那阿納奈的效力還沒過去。
「但是在這裡我們幾乎沒有熟悉的人,所以就需要自力更生了。」派普西笑瞇瞇地拍了拍慕龍泉的肩膀,隨後回頭和巨大的契靈打了個招呼。一陣刺眼的閃光過後,兩個圓滾滾地身軀竟然合二為一,變成了一個通體紅色的放大版派普西,個頭大約是原來派普西的三倍,依舊是圓滾滾的,但是週身佈滿了玄秘的金色細線條眼睛狀花紋,雙眼之間也多出了一隻大一些的狹長眼睛,整體造型看起來相當的駭人。
「咳咳,介紹一下,」放大版派普西握起小爪堵在嘴前乾咳了幾聲:「我是來自遙遠的國度、專程為了奇妙的『白龍之鱗』而來的超級商人,多明戈·拉夫桑賈尼·貝克漢姆·孟德斯鳩,你可以簡單的稱呼我為『多啦B夢』……」它嘿嘿地笑了一下,小爪又朝慕龍泉一指:「而你,就是我表面上最大的競爭對手、同樣來歷成迷的參拍者——」
小爪鋒利的指尖上驟然射出了金黃色的契約之光,慕龍泉只覺得渾身猛地一震,在全身骨頭放鞭炮一樣的暴響中,身高驟然超過了3米,而他看不到的是,他的眼睛已經同時變成了金黃的顏色,瞳孔也成為了兩條豎直的狹長縫隙,整張臉龐變得狹長而冷漠,皮膚隱隱地泛著青色的粼粼光芒:「——看起來一定要把說中有著無數誘人心動功用的『白龍之鱗』推上最高價的神秘之龍:迦利耶!」
「龍!?」
慕龍泉吃了一驚。
「沒錯,我們有句老話,『如果對手在錯誤的路上邁出了第一步,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在他的背後再推上一把』!」派普西手腳不停地繼續進行著複雜的偽裝工作,撤回了月白袈裟之後,給慕龍泉換了一件頗類似苦修士裝束的帶帽斗篷:「我現在以那枚珍貴的『逆鱗』為媒介,通過我那老朋友的幫忙讓你可以暫時地秘密挪用眾龍之王『那伽』的氣息——你要記住,這只是給你用來偽裝龍的,僅用來威懾別人,如果你用它來攻擊,『那迦』就會發現自己的力量被挪用,到那個時候,樂子就大了——反正你死不了,所以記住了,不管別人怎麼試探你,都要裝深沉——你那是什麼表情?放心吧,事後補充魂守能量的費用我會出的……」
「那就好,成交。」
慕龍泉放下了心,點頭同意之後好奇地觀察著自己身體的變化。雖然只是借用,但是『那迦』的力量實在是強悍,特別是作為媒介的又是它珍貴的逆鱗,令慕龍泉全身都抑制不住地洩漏出無比震懾的本源力量,讓所有感覺靈敏的傢伙都汗毛直豎。
「現在的感覺太強啦,隔著老遠就能聞到龍的騷味了,所以要給你限制一下。」派普西同樣也在端詳著他,上上下下掃視了幾遍之後,小爪上光芒閃爍,給慕龍泉的全身下了一道禁制,那龍的氣息頓時就減弱了很多,小爪上的電光卻並沒有消失,反而再次在虛空中劃出了一個個魔法符號,再把它們都壓縮到一個小小的光球裡面:「這只是一道很弱的禁制,一碰就散的,因為肯定會有些『手賤』的傢伙忍不住試探你——嘿嘿,就讓我們利用他來洩露你的『真實身份』好了,然後你再發動這個新的禁制把氣息重新掩蓋起來——明白了沒有?」
「明白,就是進一步誤導他們,讓他們把所有的懷疑都朝向『龍』的內部。」慕龍泉點了點頭:「其實說起來我的工作只有三點:引起別人注意、洩露龍的氣息、哄抬鱗片的價格……對吧?」
「沒錯,你倒是說的簡單清晰。」派普西滿意地笑了起來:「來,跟著我做,把咱們的契約調整一下,暫時先授給我能聽到你內心思想的權限——好,這樣就沒問題了——這個信物你拿好,到時候要注意聽從我的指揮,不要胡亂行動,特別是不要胡亂出價!你參加拍賣的保證金還是我交的哪,萬一賠進去了,我可是會全都算在你的賬上的……明白了就出發吧!」
「明白!」慕龍泉行了個軍禮,派普西嘿嘿一笑,小爪一揮立即在空間中製造出了兩個傳送陣:「我送你一程……拍賣會大約地球時間2個小時之後就會開始,你先進會場裡去,我在暗中幫你照看著。」它指著其中一個傳送陣說,慕龍泉點點頭,清了清嗓子,努力揣摩一下龍的感覺之後,邁步走向那個亮起來的傳送陣。
派普西看著他變得狹長的身影漸漸被光芒吞沒,突然覺得好像差了點什麼,略一遲疑,它瞬間飄飛到慕龍泉的身邊,小爪拍拍他的頭頂:「……自己小心。」
它不是很確定地說,突然覺的心裡的那種感覺有點陌生。
「知道了……你也一樣。」
慕龍泉明顯地愣了一下,隨即用那張龍的冷漠面孔微笑起來,覺得心裡似乎有一些暖乎乎的東西不知從何處緩緩湧出,輕輕地揮了揮手之後,轉身踏入了光芒之中。
派普西飄在那裡凝視著他的身影消失的地方,有點疑惑地看看自己的爪子,又摸了摸自己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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