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過了墓道之後,一路上不管是燈奴還是其他形式的燈盞,都已經被點了起來,想到這些上千年都不曾點過的燈盞竟然在同一時間為我們點起,心中的豪情愈發高漲,先前的不確定感也沒有了,不管韓老兒擺的是什麼局,設的是什麼套,都已變得不再那麼可怕。
我更不時地想起大衍先生的話,一切因緣際會,盡在因因果果之中,種什麼因就結什麼果,有什麼果就有什麼因。想到這些使我的心情變得平靜,既不會盲目樂觀產生驕躁,亦不會害怕困難重重而生出怯弱。不偏不倚,不卑不亢。
吳繼海道,「十一點了,還剩一個小時。」
我點點頭,冷靜地道,「剛剛好。」
吳繼海詫異地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現在一切都被照亮了,通道兩邊燈火盞盞,彷彿已置身於另一個世界,另一個空間。
走過最後的通道,眼前豁然大開,我們終於到了祭壇了。
吳繼海驚得說不出話來,半天,才道,「天哪!」
我和韓詠絮雖然來過一次,但卻是沒有時間和心情來端詳這個一千年前最頂級的建築,恐怕就算是放到現在,也足以讓整個二十世紀的建築師汗顏無地。
穹頂是整個模仿的天空,黑漆漆的頂壁顯得無限高遠,稀疏有致的星星散佈其上,隱隱閃爍著點點光芒。那不知道是些什麼寶石或者夜明珠,有的發出白光,有的發出藍光,有的發出紫光,還有的發出黃光,但這些顏色都是乍看之下的感覺,各種顏色輝映,不但沒有給人雜亂或者搶眼的感覺,反而是互相補充,相得益彰。如果不是心裡明白,我肯定會以為自己此刻正站在繁星滿天的曠野之中。
視線下移,環視,牆壁都是精雕細刻的,沒有一處不合理,卻又沒有一處不給人驚奇的感覺。
地面仍然是一個完美的正方形,雖然從這一點看來,這裡的設計理念也還是沒有脫離天圓地方的窠臼,但這就是那時人們的世界觀,就是那時候人們對於世界的認識,實在是無可厚非的,而且正是在這個無法超出的框架之內,反而更可以看出設計者水平的高下。
帶著枷鎖跳舞。有限制才有發揮,才有匠心獨運。
吳繼海道,「準備好了嗎?」
我深吸一口氣,看著祭壇裡乾淨光滑的地面,不由想起上次我們進來時的情景,但好像地面已經被打掃過了,現在竟然是纖塵不染,亮可照人。
無數的念頭一閃即逝,我看了看韓詠絮,又看看吳繼海,道,「我準備好了。」
韓詠絮也道,「我也準備好了!」
吳繼海點點頭,道,「走!」
我們先後下到地面,這條通道與我們上次進來的時候正好相反,是在金字槨的背後。我想起上次前面那門開啟的時候還費了諸多手腳,甚至用到了韓詠絮和李元婧的血,但這後面的門卻已經打開,我們毫無阻礙地進來,這是否又是韓老兒的陰謀?不過可以肯定,在前門開啟之前,後門是絕對打不開的,也許後門也是內開門,或者還有什麼別的機關,總之都要在前門打開之後才能輪到後門,不然韓老兒也不用為此等待那麼多年了。
我提高警惕,當先往祭壇中央的金字槨走去。但一想到遼國太后的那副尊容,我不由皺緊了眉頭。
金字槨還是我們走前的樣子,金門大開,而老太后的像一堆灰燼一樣的屍骸也仍在玉床上躺著,枕頭是一個紫金盒子,不知道裡面放了什麼東西。
吳繼海和韓詠絮都走過來,吳繼海觀察了一會兒,道,「我猜她頭上那個紫金盒子是空的,你信不信?」
我知道即使有東西的話也肯定早已被韓老兒拿去了,於是我道,「是不是空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
吳繼海愕然道,「你是盜墓的,難道連八重寶函都不知道嗎?」
我不是不知道,而是壓根就沒往那方面想。現在聽吳繼海一說,頓時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據說八重寶函裡裡外外套裝了八層,分別是一個檀香木函,三個銀寶函,兩個金寶函,一個玉石寶函和一個單簷四門的純金塔,而塔裡供奉的赫然便是佛指舍利,相傳凡人吃了便會長生不老。
想到這裡我忽然覺得很好笑,越想越好笑,最後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
吳繼海皺著眉頭看我,道,「你……沒事吧?」
我強忍住笑,道,「太好笑了,長生不老?哈哈,竟然會有這麼多人相信長生不老!」
吳繼海咳了一聲,道,「這個……你還真別不相信,道家和佛家……」
我打斷吳繼海,道,「要是真可以長生不老,那這個老太后怎麼不吃了那勞什子的佛指舍利活她個成千上萬年?她又怎麼會甘心把它放到枕頭下面?留著給人盜嗎?還是她早已勘破了生死,又或偉大到肯捨已為人的地步?」
吳繼海幾乎被我一連串的問題弄得說出話來,勉強擠出一個字道「這……」
我道,「去他媽的佛指舍利,去他媽的長生不老,韓老兒對那玩意兒感興趣,夏侯建國也執迷不悟,我可不想重蹈他們的覆轍,再說我本身也對長生不老不感冒,我只要活好上天給我的這幾十年就好了。而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救胖子,不是討論這些不切實際的問題!」
吳繼海道,「當然!現在時間不多了,我必須馬上佈陣,你們倆給我護法!」
說完吳繼海立刻打開他背的大大我背包,拿出符紙、香燭、赤硝、鈴鐺、銅錢、硃砂、毛筆、桃木劍(看來吳繼海在我毀了他那把桃木劍之後立刻又弄了一把,不過這把無論怎麼看,似乎都比原來那個好)頭髮、墨線、銅鏡等等很多東西,還有各種各樣的罈罈罐罐,直把我眼睛都看得花了。
吳繼海先用赤硝在金字槨周圍撒了一圈,那個圈子很大,把我們四個人都圍在裡面。接著又拿出毛筆,蘸著硃砂在裡面畫起來,不一會兒畫出了一個八卦的樣子,在八卦中間,又龍飛鳳舞地寫了八個字,那字說是叫字,其實看上去更像是一副亂七八糟的畫。
我納悶道,「這些都是什麼字?」
吳繼海一邊繼續佈置一邊道,「無極陰陽,借法天地。你去把那個八重寶函拿過來!」
我道,「拿它幹什麼?」
吳繼海道,「這太后化身的惡煞自然厲害非常,上千年的道行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我怕她在我施法的時候躲著不出來,要是因此而傷到胖子先生的魂魄豈不糟了?不過既然她把八重寶函放到枕頭底下陪葬,那她肯定是到死都捨不得這個東西,咱們這次就用它做釣餌,把這婆娘引出來!」
我一聽暗道有理,幸虧吳繼海心思縝密,不然要真把胖子的魂魄引出來,再封印了,那我也只有立即自殺算了。
我拿過八重寶函遞給吳繼海,吳繼海把寶函放到坤位上,囑咐道,「一會兒我做法的時候你們兩個都站到艮位,艮位是生門,你們兩個一定要守住,千萬別讓那婆娘跑出去!」
我和韓詠絮點點頭,我問道,「你讓我們守艮位的生門,那你佔個位?」
吳繼海道,「我當然占乾位了。」說著又把各種東西擺到相應的位置。
我又問道,「那童男童子什麼時候用?」
吳繼海一拍腦門,道,「幸虧你提醒我,不然我就忘了!有童男童女這麼厲害的封印樁在,那賊老婆子怎麼敢出來呢?」
我疑惑道,「那怎麼辦?」
吳繼海讓我們拿出童男童女,畫了兩張符貼在其肚臍上,道,「不礙事,貼上遁陰符就好了。我現在是要把惡煞從胖子先生體內逼出來,等到封印的時候就才會用到童男童女,你們先把他們放到艮位吧,不過一定要記住,到時候我讓你們用的時候千萬要把遁陰符揭掉!」說完又回身佈置去了。
我和韓詠絮把童男童女放好。我看吳繼海佈陣布得不亦樂乎,於是靈機一動,道,「是時候我也該佈個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