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妹妹這兒挑料子呢,姐姐我可趕了個正好,等會兒就不用勞煩妹妹和念月了。」羽若笑得燦若桃李,推門而入。
羽若顯然聽到風聲生怕自己吃虧,才匆忙趕來。一時間,念月又驚又怒,剛才的話羽若一定聽到了。
「念月,給我們拿些點心。」霜若怕她尷尬,對羽若熱絡地笑道,「姐姐大婚在即,本來就該先挑,想是老師傅送錯了地方。姐姐就多挑幾匹喜色的緞子,裁些喜慶的衣裳。」
「本來還怕奪你所愛,既然這樣,就謝謝妹妹了。」羽若翩然轉身坐在她對面,長歎一聲,「看看這繡屏和古箏就知道妹妹是個巧人兒,不像我笨手笨腳的,到了福家準得惹人笑話。」
「姐姐天資聰穎,只要以後多加練習,一準能比妹妹做得好。」霜若笑笑……
「妹妹啊。」羽若假裝咳了一聲,聲音細若蚊鳴,「能教姐姐彈個曲子嗎?就你在楊大人府上彈得那個就行。」
霜若一笑:「那曲子還有首詞配著,姐姐不妨一起學了,林柯哥哥一準兒愛聽。」
在琴畔坐定,准袖撥琴三兩聲,曲調未成情先溢,霜若先彈了一遍曲子,第二遍才和上歌: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衰絕。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不知當年的衛子夫吟唱此曲時是何等的芳華絕代、顧盼生輝,她只知對著武帝。那絕世風華在霜若眼前一閃即逝,漫天飛舞的白雪隨之而來,朦朧當中永琰向她把盞邀酒,嘴角掛著一抹深沉的笑容。
她暗自搖搖頭,她不想回宮是因為怕,怕總是猜測永琰是不是在利用她,怕自己終有一天變得猙獰可怖。離開最好,在沒有看清彼此之前,留個最好的念想。
是夜,一輪圓月高掛枝頭撒下片片青輝,薄霧籠著湖面,在燈火的掩映下泛著淡淡的紅光。遠處酒樂歌舞方罷,翁婿侃談暢飲之聲也停了下來。
霜若和念月一早告退,到園中賞月。羽若彈了一遍又一遍,唱了一曲又一曲,很晚才離開。霜若本想去一趟凌雲寺,可被她拖著硬是脫不了身。
「小姐幹嘛對她那麼客氣。」念月沒好氣地道,還不是仗著自己是大小姐。
霜若一笑:「我只是不想多生事端,狗被逼急了都會跳牆,更何況她這個人什麼事兒都做得出來。」
木地前面一陣喧嘩,霜若示意念月噤聲,側耳傾聽,那人竟是林柯。黑暗中,林柯一把甩開扶著他的人,胡亂嚷嚷著:「放開我,給我酒,給我酒。」
「你們都下去,我送公子。」霜若輕呵一聲,快步走過去和念月一起扶住他。
林柯用力抬起沉重的眼皮,跟著她們緩緩地往前移:「霜兒,你說我是不是該大哭一場?」
「哭?你醉了。」一股酒氣襲面而來,霜若眼見他要滑下去,用力托住他的胳臂。
「我不在意,沒什麼,這不算什麼。」林柯呵呵地笑起來,直到精疲力竭,汗水從額上垂到脖頸處和酒後漲紅的面色交織在一起,在月光下顫動著。
到了門廊,霜若將他交給福府的車伕,囑咐道:「回去趕緊把醒酒湯喝了,我過幾天再去看你。」
「霜兒,小心羽若。」林柯丟下這句,步履蹣跚地出了門,修長的背影在燭火下搖曳,黝黑黝黑的。
一陣風過,門廊上的燈籠被吹破了,燈紙搭在燭火上辟辟啪啪地燒著。車輪聲漸行漸遠,霜若聆聽著這夜最後的喧嘩,無奈地離去。
憂人不能寐,耿耿夜何長。霜若暗暗難過,林柯這樣一個儒雅、明淨有如白玉的男子居然遇上了羽若,這也許就是命。
她們回了房,念月替她點上艾草熏爐,頓時清香撲鼻。霜若回想著林柯前前後後所說的話,從暗格中取出一支錦盒,打開來上面放著一塊玉珮,原本捋順了的穗子竟散亂地癱在一邊。
一定有人動過,霜若掀起玉珮下的絲帕,了無一物:「壞了,她拿了我的信。」
念月一驚:「信?糟了,小姐,她不會交給老爺,或者乾脆交給宮裡的人吧?」
霜若呆呆地坐在榻上,她原本先要和顧良玉一起勸服阿瑪,再一同進宮面聖求得乾隆兌現承諾。與顧良玉謀劃此事的信她只留了這一封,這最重要的一封,可現在卻極有可能落在羽若手裡。
「要盡快見到顧良玉。」霜若看向她。
「可是,小姐,咱們不能隨意出府。」念月戳著額頭,想著出府的借口。
霜若拿起那玉珮看了又看,半晌又無力地放下:「趁天沒亮的時候出去,摸黑走,一準兒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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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緣何(一)
昏鴉盡,小立恨因誰?急雪乍翻香閣絮,輕風吹到膽瓶梅,心字已成灰。
——《夢江南》納蘭性德
山上一片漆黑,四下裡傳出些奇怪的叫聲,似是鳥叫,可細聽之下又不像。山路上的青石板濕而陰冷,滑得厲害。
「小姐,慢點兒。」念月扶著霜若,四下裡不住地看,就怕有歹人出沒。
遠處的山坳裡傳來一聲銳響,霜若驚得一抖:「念月,你說這是鳥叫嗎?」
「小姐,這話可不能亂說,您可是出了名地說什麼中什麼。」念月盡力安慰自己,一雙眼睛不安地往身後瞧了又瞧。
一道黑影從山坳裡衝上烏黑的天際,發出幾聲嘶啞的叫聲,霜若舒了口氣:「原來是烏鴉。」
「到了,到了。」念月喘著粗氣,在那扇小紅門上敲了敲。
不一會兒裡面就有人回話,正是顧良玉:「客從何處來?」
「南邊兒楊家府,是我。」霜若也暗自平復著呼吸。門緩緩地開了,她側身而入,險些撞在顧良玉身上:「念月,你留在外面看著。」
二人進了顧良玉寄居的廂房,裡面簡簡單單的放著一張臥榻和一張書案,書案上的書信散亂地堆著。霜若往凳子上一坐,隨手端起一邊的茶:「還是熱的,謝了。」
「這麼急著找我什麼事兒?」顧良玉抬眼,目光有些陰冷。
霜若察覺到他的異樣,詫異地道:「你怎麼陰陽怪氣的?姐姐大婚後不久我就要進宮了,可你卻還縮在這兒,別說是我家,就是京城也沒進去過。」
「我不能隨意進京。」顧良玉冷冷地道,他險些就被蒙在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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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太冷了,霜宸手上長了凍瘡,更新速度不快還望各位大人原諒,相信不久會好的。大人們多多留言投票^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