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雪後,御花園的梅花疏疏的開了兩三枝。遠遠的經過迴廊,都可以聞見那幽遠清冽的寒香。想來那梅園裡應該是另一番景象了。燕楚易一路走來,走到假山處突然駐足不前。那山上的藍花應該依舊繁茂吧?失神片刻,燕楚易舉步匆匆而行。
門吱呀一聲推開,宰相夏閩起身肅立正欲跪拜,燕楚易一揚手道:「無需多禮,坐吧。」
閩待燕楚易落座方才坐下。
「北疆形勢如何?黑香有何反應?」燕楚易拿起手邊的瓷杯啜一口茶,滋潤了喉嚨。
「回皇上,自半月前正西大將軍魏應率六萬精兵駐於北疆邊城後,西暨未敢有任何異動。先皇在世時,我大靺與西暨兩軍交戰三年,最終西暨敗退。如今我大靺國富民強勝於當年,西暨何敢再犯?只是……」夏閩看了一眼燕楚易繼續道,「黑香不知好歹似有冒犯之意。」
燕楚易略一思慮,沉吟道:「意料之中。當年西暨元氣大傷至今未癒,兵民厭戰,諒它無膽再犯。但若此時我大靺與黑香興起戰事,難保它不會鋌而走險與黑香結盟。」
「皇上有何良策?」
燕楚易豁然起身:「令正北將軍率五萬精兵明日火速趕往北疆,糧草備齊。」燕楚易邊說邊執筆而書,「這一封是給西暨的招降書,另外還有一封給黑香邀約函,明日八百里加急分別送往兩國。」
夏閩神情佩服之至,讚道:「皇上英明神武,實乃人中俊傑,老臣慚愧。」
「那你知道該怎麼做了?」
夏閩起身,眼裡透露出精明老練,徐徐道:「招降西暨,邀約黑香,此乃離間計。再加上正北將軍的五萬精兵聲勢浩蕩,西暨本就沒有冒犯的膽魄,這樣一來既不能信賴黑香定會乖乖降於我大靺。而黑香備戰多年,必不會因為皇上的邀約而踏足大靺使自己身入險境,黑香國既不能應約就只能興戰。朝中兩員大將率十一萬精兵收服區區一個黑香國指日可待。先降西暨後攻黑香,皇上的攻心計著實精妙,老臣佩服。」
燕楚易微微點頭:「此乃一步險棋,要把握好分寸。」
「老臣領命。」
夏閩告退後便直往慕央宮,那日八王爺燕楚風的話時時在他心裡想起,內政不能亂,這件事只能靠無霜。
慕央宮裡,清靜寂寥。無霜見到父親歡喜不已,只是片刻臉上又籠起來愁雲。父親過來免不得又要提起那件事,忽而又想起那一夜,羞愧難當,恨不得時光倒流,自己定不會讓那不倫之事發生。
夏閩不知女兒臉上為何陰晴變化,只以為她在宮中受苦,心裡萬分疼惜,慈愛道:「霜兒,在宮中可有受苦?」
「父親,霜兒不苦,若太后都言苦,那萬千百姓豈不水深火熱?霜兒不苦。」
夏閩拍了拍無霜的手,讚賞道:「不愧是我夏閩的女兒,好了一頓,神色黯淡下來,「兒啊,父親今日過來只為一事。」
無霜心裡凜然,痛苦的神色顯於娥眉,輕輕偏過頭,不敢直視夏閩的眼睛。
「皇上在金殿之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說要立你為後……霜兒以為如何?」
無霜驚駭不已,雖與他一夜同眠,但他卻從沒有說過要立自己為後。真是任性妄為啊,區區一句話挑戰的卻是幾千年來根植於人心的綱常倫理。人心向背何其重要,他怎就一點不在乎?
「霜兒誓死不從。」無霜眼神堅定從容,沒有什麼可以動搖她的意志。窗外的陽光照進來,淡淡的,在無霜臉上鍍了一層銀輝。
夏閩點點頭,笑容欣慰,又道:「淑妃娘娘有孕在身,你可知道?」
夏無霜心裡被刺痛,低眉道:「女兒前幾日才知曉。」
夏閩點頭:「這是皇上第一個子嗣,你身為太后也要多掛心。大靺有後是蒼生之福。」
「女兒知道。」夏無霜低聲答應,心卻彷彿被掏空了一樣。
西苑迎風閣,蘇子妤斜倚欄杆,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那笑由心而發,璀璨奪目。這幾日皇上時常過來看望自己,比以前上心多了。蘇子妤低眉看向自己的腹部,以手輕撫,臉上泛起母性的慈愛。母以子貴,這句話果然不假!
出宮之前,一直沒有發現自己竟然有孕在身,幸好有驚無險母子相安。現已懷孕一月有餘,雖然身形看不出任何變化,但那一顆心卻已有了母性,日日盼望肚裡的小東西快快長大。
一聲通報,蘇子妤緩緩起身迎接聖駕。
「不要多禮。」燕楚易面帶微笑扶起她,「可有哪裡不適?」
子妤輕輕一笑,燦若桃花:「哪有那麼嬌貴?皇上多慮了。」
燕楚易一愣,拉著她的手道:「你這樣子特別像無霜,本來你的脾性就和她有幾分相像,現在有孕在身平添幾分母性,就更像了。」
蘇子妤臉色微微一變,繼而溫和依舊:「子妤比之太后不及萬一,皇上過譽了。」心中隱隱作痛,不是滋味。
「外面風大,進屋吧。」燕楚易攬著她走進屋子。
淑妃素來溫和賢良,深得人心,此刻宮女太監看到皇上對淑妃恩寵有加,皆替淑妃歡喜。都說皇上傾慕太后,必有禍國之亂,看來只是傳言而已。在場所有的人看著皇上寵溺地擁著淑妃娘娘,臉上都露出寬慰的神情,唯有汝海一聲歎息。
關於淑妃蘇子妤,《大靺正記》有云:「艷都蘇子妤姿容艷麗,賢良淑德。選秀之日即封淑妃,此後寵慣後宮,聖眷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