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小人 卷十 卷十五上
    第一百三十四章雪梅煮酒

    大雪紛飛,如瓊池碎玉,灑落玉屑滿天地。雪色裡的航州城***輝煌,看來美麗而溫馨。李無憂著一襲單衣漫步在街頭,心頭寧靜而平和。

    得聞大楚帝國的當今天子居然是自己的親生老爹,他雖然驚訝,卻無論是真是假,都並沒有給他帶來什麼強烈的震撼——經歷了天界的脫胎換骨和三生石裡的夢迴前世,世上已確實沒有太多的東西能讓他震驚了,而長久以來一直纏繞著他的一個疑團終於解開,心中一直以來的某種沒來由的擔憂也隨之消失,整個人自然是說不出的輕鬆,至於將來的路麼,咱們走著瞧吧!

    大街上不時有巡邏的城守軍士兵經過,見到他都先是喝問,待見到來者竟是李無憂後,少不得要倉惶失措,一通大禮。如是幾次,李無憂不厭其煩,終於在一個無人的角落隱去身形,展開御風之術,朝自己的無憂王府飛去。此時他功力已臻至萬物歸原之境,除開能直接從天地吸取大量的元氣外,身周萬物更都能轉化為功力,是以再不用憂慮功力耗費的問題。只要他願意,從航州飛到古蘭,甚至橫渡東海卻也不再需要任何停留,也是直到此時他才相信古人說列子飛翔三日不落的傳言竟是真的。

    天眼展開,方圓兩里內的人物行動,建築佈局,乃至每一片雪花的飄落都盡上心頭,李無憂心頭同時閃過了淡淡喜悅和一絲苦惱:原來天眼果然是體內另一種隱藏力量的產物,根本不以自己元氣的衰減增長而改變,只是,這種既不同於元氣又顯然和神氣無關的力量究竟是什麼?

    正自苦思,驀然驚覺一道高速飛掠的淡淡人影闖入天眼範圍內來。那人影是如此之快,才一眨眼的功夫,竟已飛掠了百丈之距,到李無憂動念將他鎖定時,又已進了百丈。

    驚覺於這人竟不遜於自己的高速,李無憂心頭巨震:京城中竟然還有如此高手?

    但下一刻,他的震驚更甚,可以洞徹天地萬物的天眼雖然鎖定了那人,卻根本看不清那人的真面目,這還可以解釋為天眼的威力隨著距離的增長而減小而同時這人定然是在身周散發了真氣以混淆旁人的視線,並無甚稀奇之處,而讓李無憂震驚的卻是而那人竟在自己鎖定他的剎那竟然有了覺察,猛地轉換方向,朝他這邊飛了過來。

    此刻李無憂已經飛到了航州最有名西湖邊上,正值隆冬,四岸寒梅怒放,與瑞雪爭白,他心念一動,身形一晃,鑽入梅林,顯出身形來。

    那人果然跟著飛了進來,落到離李無憂三丈開外。李無憂立時覺得週遭空氣一緊,身邊三丈內飄揚的雪花忽然化作了千萬柄利劍,自四面八方刺了過來,他冷笑一聲,默一動念,整個人立時化作了一團火焰,那千萬把利劍如流星一般逼近,卻一碰到那火焰立時便又被還原成雪,迅即地又化作了水。

    李無憂不待那些水落地,猛地向前跨了一步,那漫天的水滴立時滯了一滯,隨即卻猛地化作了千萬點細小的金光,朝那人射去,其速之快,只如電閃。

    「塵歸塵,土歸土!」那人忽然高呼一聲,雙手緩緩合什。那萬千金光在貼近他衣服的剎那陷入了靜止,隨即由直射的劍光化作了彎曲的游光,游入地面,消失無蹤。

    背對著的兩個人心頭都是巨震,卻都沒有再出手。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個人同時轉過了身來,然後兩個人同時驚呼了一聲,緊接著卻又同時大笑了起來,而蓄積在兩人身上的殺氣也在剎那間被收斂起來。

    那人卻是大楚當今丞相司馬青衫!

    笑了一陣,兩個人慢慢住了聲,在身旁不遠處一張石桌邊坐了下來。

    司馬青衫自懷裡摸出一個酒壺,笑道:「李賢侄,我估摸著這會你該已回府,這正打算去貴府找你喝兩杯呢,可巧居然在這裡遇到,真是心有靈犀呢!」

    李無憂心道:「找我喝兩杯?是去殺老子吧!老子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怎麼會和你這烏龜王八才心有靈犀?」卻微微一嗅那酒氣,一臉享受地笑道:「這可是最少珍藏了三百年的古蘭名酒雪腴香,前輩如此捨得,那晚輩可就卻之不恭了!」說時便要伸手去抓酒壺,卻瞥見司馬青衫眉間隱有喜色,伸出去的手上立時便多了一團純紅的火焰,輕輕在壺上一抹,手收回時,那團火焰則已將整個壺包裹起來。

    這團火焰是那麼的明亮,剎時間竟然照徹了整個梅林,一時間只見朦朧的火光裡,白雪漫天,梅花吐艷,林外湖水微波,嫩冰猶薄,端的是人間仙境,讓人心曠神怡。

    「好見識,好手法!」司馬青衫豎起了拇指,「用三昧真火來煮雪腴香,雖說是大材小用,但卻也只有如此方能煮出一壺好酒啊!」

    三昧真火可說是天下一等一的神火,無堅不融,李無憂居然能拿它來煮酒,可說是對火的控制已達絕境,旁人見了少不得要驚歎連連,驚為天人,而司馬青衫卻一眼看出,並無驚訝之態,除開定力非凡之外,功力怕也已臻至絕境。李無憂卻也不以為意,只是聽他言中似乎另有所指,頓時心中一動,說什麼大材小用,難道這傢伙竟然不是說笑,剛才當真是想去我家裡殺我?當下淡淡試探道:「丞相這算是自況,還是勸慰本王?」

    「唉!」司馬青衫難得地歎了口氣,「你絕頂聰明,又怎麼會不明白?無憂,朝中鬥爭比起戰場來其實有過之而無不及,你百戰功成,取得如今的地位並非容易,何苦進京攪局,將賭注一把都輸在這裡?」

    李無憂想了想,起身施了一禮,道:「丞相,我一直知道朝中大事,你一直維持得很辛苦。我軍在前線能百戰百勝,其實也是你一直鼎力,這點無憂極承你的情也對你很是佩服。只不過丞相可曾想過,這二十多年來,你、耿太師和皇上三人,極力的維持著朝中勢力的三足鼎立,看來似是一個絕妙的平衡,但其中其實有絕大的隱患,一旦你們三角中的一角有事,便立刻是兩強相爭,朝中必定大亂。是以一直以來,皇上不遺餘力的栽培我,便是希望我能夠助他打破這個平衡,建立一個新的秩序。」

    司馬青衫沒有說話,反是伸出右掌,隨即用左手食指在其中心虛劃起了圓,李無憂頓時覺察出空氣中有了風的流動,待他這個圓一劃完,那風便更加大了,並迅即在他掌心形成了一個漩渦,這道旋風僕一形成,四周的梅樹便跟著微微地顫抖起來,隨即便見落英繽紛,梅如雪落,紛紛射向他右掌,在掌心上方緩慢而輕盈地飛舞。

    梅花在司馬青衫的掌心越聚越多,每一朵梅花都如一個美麗的白衣仙子,歡快地舞蹈,在風裡,在他掌心外,但漫天的飛雪卻沒有一片被這陣旋風給吸引過來的,而是依舊自在的按著他們既定的軌跡慢慢的飄下。即便高手如李無憂者,見此也是歎為觀止。江湖中果然是臥虎藏龍,未來航州之前,誰又能料到楚問居然也是不遜色於宋子瞻的絕代高手,而看似武功平庸的司馬青衫居然還在宋子瞻之上。如非有三生石的奇遇,怕自己早該收拾包裹回家種地去了。

    這個時候,司馬青衫掌心上方飛旋的梅花已聚集了三丈餘高,他忽然輕輕笑了一聲,道:「李賢侄,世人都道冰火不能同爐,其實誰又知煮雪腴香除了要好的火外,其實還需要上好的雪呢?」說時他右手掌心猛地一震,上方梅花剎時四散飛落,而他左手卻同時猛然於空虛虛一抓,漫天的飛雪頓時如流星雨一般射到他左掌心,隨即他微微一揚手,那一掌的雪花全數覆蓋到了那個酒壺之上。

    那個被三昧真火包圍的酒壺頓時在紅紅的火焰外被覆上了一層厚厚的白色,但奇怪的卻是冰雪相觸並未見雪融和火滅,而是那三昧真火依舊燃燒,火光卻自雪的縫隙裡透了出來,使得那層雪彷彿是美人的嬌顏,白裡透紅,說不出的動人。

    李無憂震了一震,喃喃道:「雪火同爐呵!丞相,我明白你的意思,只不過,你和皇上同爐了這麼多年,卻依舊不瞭解他的心意啊!」

    「願聞其詳!」司馬青衫拱拱手。

    李無憂卻不答,雙手忽然虛虛抱至胸前,那漫天正自飛落的千萬瓣梅花彷彿受到千萬根無形絲線的牽引,復又飛了上來,落到他環抱中央,他輕輕道聲去,梅花如白瀑一般射到了石几的酒壺之上。

    妙的卻是梅花並未粘在雪的外圍,而是透過雪和火,逕直射入了壺中,一點痕跡也未留下。司馬青衫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如此多的梅花居然能射過自己的千雪結界和李無憂的三昧真火,之後居然徑直入了壺中,這是何等樣的神功!先前李無憂能在那麼遠的地方發現自己,無非是和自已一般仗著靈覺超人,但見面之後次第展現的實力,卻也已在自己之上,自己隱忍二十多年,看來竟是白費了功夫。

    李無憂卻無暇看他震驚神色,只是笑道:「丞相可知前人有句妙評,叫著『梅需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實是高見。小子先前觀丞相有意以寒梅煮酒,正感欣慰,卻不料竟是為了替雪清路,如此棄梅用雪,不啻買櫝還珠,貽笑大方了!」

    司馬青衫聞言又是一呆。須知二人自見面開始,便一直明爭暗鬥,希望對方能接受自己的政治主張。李無憂要接受楚問的意見三人同政,而司馬青衫卻要他放棄這一計劃,依舊去領兵,朝中之事由他為李無憂作。而司馬青衫剛才先取梅後取雪,不過是為了造成李無憂心理上的錯覺,好使得接下來的冰火同爐之技能造成其心靈的震撼,卻不想李無憂非但完全不受影響,反而迅快地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實是巧奪天工的一手。

    竟然連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都鬥不過,司馬青衫忽然覺得自己老了好幾十歲。他卻不知自己面前的早已非昔日吳下阿蒙。不說經歷江湖詭計和戰火洗禮的李無憂早已今非昔比,便是融合了千年前天下第一高手莊夢蝶的記憶、經驗和功力的李無憂又豈能再以先前的眼光看待?更別說這兩個人的優點同時集中到一個人身上了!

    李無憂洒然一笑,忽然雙手朝酒壺上又是一下虛抓,酒壺上的雪頓時如星河倒洩一般,全數落到了他兩手中。司馬青衫大惑不解之際,李無憂雙手忽然緊握,到下一刻他雙手攤開時候,手心早已沒了雪,而是兩個晶瑩剔透的玉杯。

    「啊!」司馬青衫立時驚了一驚。將雪凝成冰杯還可以理解,但卻怎麼變做了玉杯?

    李無憂笑了笑,將兩個杯子分別放到兩人面前,右手掌輕輕按在了酒壺之上,那三昧真火立時便也跟著熄滅。他提起酒壺,替司馬青衫面前的杯子裡斟上了一杯酒。

    司馬青衫看那杯酒,淡淡的雪白上面浮著數片顏色稍重的白梅瓣,看來清雅之極,但他卻知道自己已經徹底的輸了,李無憂果然是透過了冰火,將梅花打入了酒壺。他舉起杯子,手指微微地顫抖了一下,卻終於咬咬牙,將玉杯湊到了嘴角,淡淡的幽香頓時撲鼻而來,直沁心脾,他的心裡卻湧上了淡淡的苦澀,因為他明白,自喝下這杯酒後,這個朝廷、這個天下,已然偷偷換了主角。

    「且慢!」已經替自己斟完酒的李無憂忽然道。

    司馬青衫不解的眼神裡,李無憂干了自己面前的酒,淡淡笑道:「丞相,這杯酒,其實你可以不喝的。」

    說完這句話,李無憂長身而起,飄然遠去。司馬青衫望著桌子上一空一滿的兩個酒杯,正自發呆,忽然發現那兩個玉杯竟已在瞬間變做了兩個冰杯,自己面前那杯酒裡彷彿有什麼東西在沸騰,他驚了一驚,剛朝後退了一步,卻見杯裡忽有一道紅得像血一樣的火焰一騰而滅,再看時,杯子裡已經空空如也!

    「三昧真火!」司馬青衫倒吸了一口涼氣,頹然坐倒——如果一個人飲下一團三昧真火,還有命嗎?

    ****

    李無憂回到自己的府邸的時候,幾乎懷疑自己來錯了地方。

    原來的伯爵府就有上百畝,現在倒好,整條街都被盤了下來,使得新建成的無憂王府佔地大概有四五千畝之多。之前的建築也給拆了,進行了重建,每一處建築都是巧奪天工,美輪美奐,說不出的精緻,但偏偏組合到一起,整個府邸看來氣勢恢弘,說不出的壯觀。看來楚老兒果然是下足了本錢,不愁老子不認他這個便宜老子。

    他正自站在門口發楞,門口侍衛中卻有一人走了過來,細看卻是朱富。

    朱富急道:「元帥,您才回來啊!諸位姑娘已經等了您好久了,廳裡已經來了一大堆官員,等著給您送禮呢!」

    「一大堆?」李無憂吃了一驚。送禮這種事,即便是街知巷聞,也斷斷不能明目張膽,怎麼會出現一大堆人擠在自己家裡等自己的情況?

    「是地!一大堆!」朱富詭異地笑了起來,放輕了聲音,「本來諸位大人見元帥你不在家,便都要告辭離開,慕容姑娘卻說大家既然如此有誠意就都留下等元帥回來吧,這一等就等了滿滿一屋子……」

    李無憂啞然失笑。這小丫頭還真是……

    跟著朱富進了客廳,果然看到慕容幽蘭正和一大堆金盔帶甲的傢伙糾纏不清,而旁邊一些蟒袍玉帶的人雖然一本正經地坐著,面上不動神色,互相還有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著,但李無憂卻看清這些傢伙其實早一個個如熱鍋上的螞蟻,早已坐不下去了。

    見李無憂進來,眾人幾乎是轟地一聲跑了過來,一個個熱淚滿臉,那架勢就只差叫一聲爹,便可上演一幕父子久別重逢了。

    反正臉皮已經撕破,也不在乎別人知道自己來給無憂王送過禮了,眾文武大臣個個爭先恐後地送上自己的禮物,諛辭如潮。李無憂不理慕容幽蘭朝他猛遞眼色,笑瞇瞇地命朱富來者不拒地一一收了,直氣得慕容幽蘭狠狠跺了跺腳,掉頭朝內堂去了。

    寒暄一陣,李無憂當即在府裡大排筵席。眾人本來個個海量,但不知為何竟然沒喝幾杯酒,便個個爛醉如泥,唯一一個沒有醉的是航州副總督黃瞻,見李無憂命朱富將喝醉的眾人一一安排客房住了下來,先是吃了一驚,隨即卻露出佩服神情,道:「數月不見,王爺的手段可是越來越高明了!」

    李無憂笑道:「老黃,你的見識倒也越來越高明了!聽聖上說你將航州管理得緊緊有條,很是不錯,很好,很好!」

    「不敢!不敢!只不過上次得王爺的提拔做了京城的副總督後,生怕辜負王爺的知遇之恩,因此一直以王爺為楷模,努力體悟王爺在航州時教我的種種法門,這些日子來處理政事也是如履薄冰,托王爺的福,總算是一切平平安安。但比起王爺在前線守土開疆,那便是螢蟲與日月爭輝,比不得,比不得的!」

    李無憂愣了愣,苦笑道:「***,剛剛皇上還給我誇你風骨不凡呢,怎麼才幾天不見,沒想到你這小子拍馬屁的本事竟然也有了長足的進步啊!官場果然***是個大染缸啊!」

    「王爺恕罪!」黃瞻誠惶誠恐地跪了下去,「其實小人剛才所說皆是肺腑之言,並無半句拍那個什麼之意!」

    李無憂笑了笑,道:「起來吧,我和你開玩笑的。李無憂看人,向來錯不了的。當日我就是看上你的錚錚鐵骨,才破格提拔你當航州的副總督,這些日子我雖然不在航州,但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我還都是瞭如指掌的!你外表雖然變圓滑了些,但內心卻一直沒有改變過。外圓內方,本就是處世之道,你果然是進步多了。」

    「謝王爺!」黃瞻語聲中已略帶哽咽。

    李無憂問道:「今日來拜訪我的,除開你,雖然有些是不得志的官員,但卻也有像禮部尚書陸子瞻這樣身份顯赫之輩,怎麼大夥兒這麼不約而同?」

    黃瞻愕然道:「王爺難道還不知道自己今時今日的身份麼?不說你在黑白兩道都左右縫源的顯赫江湖地位,也不說你手握前線五十多萬精銳兵馬、三州重地,還手持金牌玉劍,光是你之前在城外那一聲巨喝竟然震得百官無色的威勢,也足以讓人三更半夜跑來給你送禮巴結了,更別他們還剛剛得到從宮裡來的消息呢!」

    「宮裡來的消息?」李無憂吃了一驚。

    「是啊!王爺莫非還不知道麼?宮裡剛剛有人傳出你明日起將和他二人共同執掌朝政之事,幾乎來這裡的官員都知道了。」

    李無憂呆了一呆,這件事知道的人僅限幾人,而能夠讓這些官員如此快就得到消息,怕是出自司馬青衫和耿雲天二人之一或者是兩人聯手的手筆了。但無論是誰出的手,明日這個京城怕就要暗自改換局面了。

    送走黃瞻,李無憂並未立即去找諸女,而是召來了秦鳳雛。被問起京城的兵力控制情況,秦鳳雛皺眉道:「元帥,先前我們得到的情報有誤,目前京中總兵力其實已達十五萬之眾!城守軍四萬,由百里莫仁統率,而舟落霞統領的禁軍卻有十萬之中,除開我們的三千人,還有七千人是王維帶來的嫡系部隊。」

    「靠!有沒有搞錯?」李無憂重重一拍茶几,後者應聲碎成粉末,「怎麼會和先前得到的情報差這麼多?」

    「屬下無能!」秦鳳雛臉上露出慚愧神色。

    「罷了!鳳舞軍組建不久,這也怪不得你!」李無憂迅即恢復了冷靜,當即又問道,「你有沒有搞清楚,百里莫仁和舟落霞都是哪個方面的人?他們是什麼時候掌管這兩路兵馬的?王維進京又投靠了誰?」

    秦鳳雛道:「百里莫仁三十九歲,是農夫出身,靖王舊部,原來是禁軍的一個四品游騎將軍。城防軍的參將本來是朱富,自他跟你一起到前線後,一直是黃提督負責統領航州防務,但自你殺了靖王的消息傳到京城之後,皇上就讓他和府尹駱志一起只負責處理政事,防務就交給了百里莫仁。至於舟落霞,是皇后舟雪的第二個哥哥的女兒,今年十八,自幼聰慧,熟讀兵書,向來得皇上和皇后的寵愛,靖王死訊傳來,禁軍無首,皇后便向皇上推薦了舟落霞,皇上念及皇后的喪子之痛,便應允了。兩個人掌握兵馬都應該不到四個月。至於他們背後的勢力,舟落霞不言自明,百里莫仁卻是倒向太師的……」

    「倒向太師?」李無憂搖搖頭,「如果真是這樣,那就不足為慮了,我看他是腳踏兩隻船,既在皇后這邊賣乖,又和耿雲天關係密切才對!」

    「元帥所言有理!」秦鳳雛點頭附和,又道,「王維就很複雜了,情報顯示,他幾乎和所有的勢力都保持著親密的接觸,但看不出他究竟和誰更親密一些,只知道他進京的時候曾和耿太師發生過摩擦,不過之後因他的登門謝罪,二人非但冰釋前嫌而且還好得如蜜裡調油!」

    李無憂點點頭,笑道:「這小子上次被我挫了銳氣,這次終於學乖了。只不過麼,他再怎麼學,也是比不上他爺爺王天的一半了!」

    秦鳳雛也笑了笑,最後卻皺眉道:「元帥,有句話屬下不知當不當說?」

    李無憂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你是想說王定和王維的關係吧?」

    感覺到那兩道淡淡的眼光的威力,秦鳳雛忙點了點頭,心頭暗自卻是顫了一顫。自那塊怪石頭出來之後,他只覺李無憂的眼神再沒有以前那麼犀利如劍,反而柔和得一如清水,但就是那淡淡的眼神,卻讓人生出一種萬事他都瞭然於心的無力感,讓你不敢對他有任何的隱瞞。卻不知這是因為李無憂得到前世功力之後,玄心大法已然突破第一層的天心地心,而第二重的聖心佛心境界也已大成,眼神不經意的流露便如聖人仙佛一般,雖然有悲天憫人的大慈悲,卻也同時有著大威力,不可抗拒,讓你根本不願意說謊去欺瞞他。

    李無憂見秦鳳雛誠惶誠恐,知道再運功的話會對他的修為產生不利的影響,忙收回聖心境,輕輕歎了口氣,道:「鳳雛,你要知道,這個世上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和你一樣崇拜力量,還有更多的人相信情義,所以,成大事者就該知道何為恩威並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將王定從潼關帶到這裡來,自然是沒有再懷疑他。所以,你要暗自查他,我不反對,但千萬不要再沒任何證據的時候就質疑他,那就是枉作小人,知道嗎?」

    秦鳳雛被訓得冷汗淋漓,點頭不迭。

    李無憂自懷裡掏出一冊書,遞過去道:「你是鳳舞軍的頭領,但輕功未免有些太不盡人意,這是我針對你輕功的弱點所創的一種新的輕功身法,好好給老子練,希望早日能夠真的像鳳凰一樣飛起來,別他媽丟了我的人。」

    秦鳳雛滿懷感激地接了過來,揣入懷裡,忽道:「元帥,你剛才罵我,現在又送書給我提高武功,這算不算是恩威並施?」話音才一落,身體便不由自主地飛了起來,以酷肖餓狗搶屎式落地時,身後傳來李無憂的笑罵聲:「媽的,知道就行了,還非要說出來,不是討打是什麼?」

    秦鳳雛心有所悟,也不以為意,拍拍屁股,哈哈大笑著,揚長出門而去,搞得與他擦肩進來的朱富一臉詫異,問李無憂道:「元帥,小秦今天難道又在您這討到了陰陽合歡散?要不怎被你踹了一腳還滿臉的春意盎然?」

    李無憂笑罵道:「滾你***蛋!不該你關心的事少問!客人都安排得如何了?」

    朱富聞言立時皺起了眉頭,道:「屬下正是為這事而來的,幾乎所有的人都安排好了,家裡也都派人去通知今夜留宿了,只是還有一個七品的武官,似乎沒人知道他的來歷,只是老在那吵著還要喝酒,借酒發瘋,在院子裡亂闖,百十個近衛都不是他的對手,夜將軍聞訊趕來,雖然和那人打得不分勝負,卻拿他不下,我這正為這事來稟報您呢。」

    「哦?有這種事?」李無憂大感有趣,站起了身來。百名近衛的實力已經非同小可,夜夢書的武功他更是知道的,這傢伙本身武功似乎是傳自天鷹唐門,這些日子裡被秦清兒一陣猛補,已臻至一流高手的境界,京城的廢物武將裡居然還有人能和他打成平手的?

    用以待客的雲來軒其實是一處有四面各有上百間廂房的巨大四合院。緊鄰四邊房子的邊上都是四季常開的花樹和一些珍稀異草,而花草外圍是大理石鋪就的三丈長的平地,而平地過去,是一個約莫百丈方圓的巨大的人工湖。

    李無憂遠遠地就聽見一陣兵器交擊聲和陣陣歡笑聲傳來,倒好似不在打架反似有人在唱戲一般的熱鬧,剛跨過入軒的月形門,便見前方***通明,那百丈湖面上方竟然掛了不下百盞巨大燈籠,而七女正圍在湖邊的雕欄上嬉笑不絕,其中慕容幽蘭、葉秋兒和秦清兒三人更是振臂撩袖,手舞足蹈,嘴裡還唸唸有詞地吶喊助威,其餘四女雖然不是一般瘋狂,卻葉各自嘴角含笑,眉目飛舞。離七女不遠處,糊糊真人、笨笨上人、唐鬼和玉蝴蝶四個活寶也是振臂高呼不絕,四人附近地上血跡斑斑,顯然是朱富說的剛才那些負傷的士兵所留。

    在正對七女的湖對面欄杆後面,王定正帶著數百人舉著弓箭虎視眈眈。李無憂看得暗自點頭,如此多的高手在側,依然沒有讓王定放鬆警惕,這個人,實在是可以托付很多事。

    李無憂帶著朱富悄悄走到欄杆邊上。卻見湖中兩個人影正落足在相距三丈的兩片不敗荷的荷葉上,各自持劍對峙。其中一人正襟肅立,面上汗大如豆,顯然鬥得異常辛苦的,卻正是夜夢書。而另一人金盔帶甲,站在荷葉上面喝醉了酒似的搖搖晃晃,只踏得荷葉四周水波蕩漾,仿似一陣風來隨時都會倒下,卻偏偏倒了良久卻怎麼也倒不下去。李無憂看得明白,這傢伙表面雙足踏荷,其實兩隻腳都是虛踏在荷葉上,全憑著一口真氣懸在空中的,不禁暗叫了聲高手。

    但下一刻,李無憂天眼透過,看清楚這人真面目,當即大喝道:「夢書退下,且讓我來收拾這潛入我國的奸細!」

    第一百三十五章家國大事

    夜夢書聽得李無憂的聲音,頓時鬆了口氣,足尖在荷葉上用力一點,頓時如一縷輕煙般飛回岸上,才一落到秦清兒身邊,卻見李無憂早已落到方才自己立足之地,雙手背負,衣袂無風自飄,一如神仙中人。

    眾人眼見李無憂出場,都是齊齊一陣噓聲。本以為可以聽到更多喝彩聲的李無憂對此大大的不解,不禁叫道:「怎麼夜小子在下面你們叫得人聲鼎沸,老子下場你們一點掌聲沒有就算了,怎麼還給老子喝倒彩?」

    夜夢書對此也是不解,露出詢問神色。

    卻聽慕容幽蘭撇嘴道:「小夜子武功低微,對上這一般差勁的醉漢最是半斤八兩,那才叫好看嘛,你那麼大的本事,下去還不是兩三下就解決了,那還有什麼趣味?要是純粹為了抓住這傢伙,我們這麼多人隨便下去一個還不手到擒來,偏要你在這逞英雄嗎?」

    實話最傷人,李無憂忙點頭認錯,夜夢書羞愧得卻只差沒找個洞鑽進去,方才自己打得那麼賣力,在這些傢伙眼裡原來比耍猴並不強多少……

    倒是湖心那金甲將軍聞言卻是一洗醉態,不怒反笑道:「慕容姑娘言之有理!倒不知姑娘是否敢下來在下切磋切磋?」

    慕容幽蘭尚未接口,卻聽李無憂朗聲道:「任獨行,枉你也是魔門的成名人物,不敢和我動手,偏去激一個小姑娘,你羞也不羞?」

    任獨行?知道這個名字的人都是驚了一驚。眼前這人居然是天魔任冷的徒弟劍魔任獨行假扮的?夜夢書想起自己方才居然和任獨行鬥了百餘招而未落敗,頓時一掃頹勢,隱隱有些得意了。

    任獨行歎了口氣,一把撕去臉上的人皮面具,憤憤丟到河裡,怒道:「老烏龜又騙老子!什麼魔法面具誰也認不出,全他媽是狗屁!」

    眾人愕然。

    李無憂叫了起來:「喂喂,大家都看見了,這傢伙居然朝我的私人湖泊裡亂丟垃圾,以大楚律法,該罰款百倍等於此垃圾之金!你們都幫我記下了,一個魔法面具價值萬金,從今天起,任獨行欠我百萬金!哈哈!發財了!」

    眾人更加愕然,面面相覷。

    任獨行也是滿臉愕然,不解道:「李兄,既然這個魔法面具是真的,為何你還能看穿我的真面目?」

    李無憂當然不會告訴他天眼之秘,而是嘻嘻笑道:「這個還用說嘛?魔法面具將你這小子什麼都改了,但你的獨門標誌,那一雙眼睛裡色瞇瞇賊兮兮的眼光是永遠也改不了的了,剛才你雖然在和夢書打鬥,眼光卻總是瞟我幾位老婆,這我就猜了八九成是你,然後再留意到你舉手投足間的那股孤傲之氣,還猜不到是你那老子就該回家抱孩子去了!」

    湖上眾人多是知道李無憂又在胡扯,聞言都是一陣大笑,偏是任獨行卻是佩服道:「李兄慧眼如炬,難怪大魔王要推你為我聖門當世第一對手了!」

    「大魔王?誰?我好像和他不是很熟吧?」李無憂愣了一愣。

    任獨行一振長劍,朗聲道:「只要李兄能擊敗我手中長劍,我便將一切見告!」

    李無憂想了想,道:「任兄,不怕得罪你,說句大實話吧,要我和你一對一的單挑,那實在太沒挑戰性了,不如這樣吧,我站在這裡不還手,讓你攻我百招,只要你能碰到我衣衫,便算你贏了,剛才那百萬兩黃金就一筆勾銷,但如果你碰不到,就請將這個大魔王詳細到三圍尺寸,牙口好壞都一一告訴我,你看如何?」

    任獨行深吸了口氣,壓住內心的憤怒,淡淡說聲那再好不過,長劍猛地脫手而出,化作一道三尺長的電光直射李無憂眉心,後者嚇了一跳,慌忙展開龍鶴步輕輕閃開,但那電光落空之後,其勢未衰,便極不合常理的迅即折向,以一個詭異的斜角反刺回來,李無憂只得再次轉換身形,險險避過。

    一時間,只見那三尺電光緊貼李無憂的衣衫飛舞,後者閃轉騰挪,時而矯若神龍,時而翔如羽鶴,總是在間不容髮之間躲過白刃加身之禍。湖上眾人看到任獨行年紀輕輕的居然使出了江湖劍法至高的御劍術,都是先驚呼了一聲,隨即卻為李無憂擔心起來,但見他避得雖然凶險,但卻總是游白刃而無傷,都是歎為觀止。

    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這兩個武癡更是誕著臉,笑嘻嘻地拉著諸女問起這套身法的來歷。諸女雖然多受過李無憂指點武術,卻只有慕容幽蘭在初逢李無憂的時候依稀見過這套身法,卻也不知道來歷,自然都是無從相告。二人自然不信,當即死纏爛打,一副不打破沙鍋問到底絕不罷休的架勢,諸女不勝其煩,秦清兒實在看不過去正要出聲警告,一旁的玉蝴蝶忽然折扇一拍手心,恍然大悟道:「我知道這套身法的來歷了!」

    眾人半信半疑間,卻聽朱富和唐鬼同時歡聲道:「我也知道了!」

    眾人更奇怪,當即便有葉秋兒道:「到底是什麼什麼身法,快說!」

    玉蝴蝶三人互望一眼,都是臉色尷尬,忙各自轉頭,假裝沒聽見。但下一刻,三人頭上都被狠狠敲了一下,驀然回頭卻見慕容大小姐雙手叉腰,怒目圓睜。

    三人當即嚇得一哆嗦,忙異口同聲道:「採花身法!」見眾女大怒,玉蝴蝶忙解釋道:「諸位姑娘且看,元帥這套身法閃轉騰挪之間姿勢優雅自不必說,難得的是每一次出招,不是雙手如彩蝶張翼(鶴翔),便是十指怒張(龍爪),抱於胸前,不正是元帥將傳說中淫賊的最高輕功身法蝶舞雙飛和抓奶龍爪手集合到一起所創……哎喲,哪個混蛋打……打老子?」他吐出兩顆帶血的門牙,卻並不見暗器,張頭四望,卻見諸人都是哈哈大笑,齊齊指向了湖心正在躲避御劍術的李無憂。一旁的糊糊真人還不勝惋惜道:「李小子用一滴湖水打掉你兩顆門牙算是便宜你了,要是老子,該用尿!」笨笨上人點頭道:「對對,是該用尿。不過二哥,您居然可以在御劍術的逼迫之下,在閃轉騰挪之際,躲過眾目睽睽,神不知鬼不覺的撒尿,功力看來又精進了啊!」「切!我有說過要躲著大家嗎?」「……」

    玉蝴蝶越聽越是膽戰心驚,想到隔了這麼遠,激鬥中的李無憂依然能分神聽自己說話並且用一滴湖水打掉自己的門牙,真是鬼神之功,莫要元帥一時糊塗真的用他貴尿來對付自己那就慘了,忙撿起門牙,閉了嘴,再不敢發出一個聲息。

    湖心的爭鬥卻已越來越精彩。

    御劍術本分無法御劍和有法御劍兩種,前者是初窺御劍門徑,每一次出劍雖然都是御劍脫手直擊要害,但轉折之間卻並無章法配合,後者卻是御劍術登堂入室,每一招每一式之間都和尋常劍法一樣有配合,一旦展開,便可如滔滔江水一般連綿不絕。任獨行號稱劍魔,在劍上的修為自然是出類拔萃,此時御劍之術已經是初窺有法御劍的門楣,雖然依舊難脫之前以手使劍時劍法的窠臼,但轉折之間卻已頗為連貫,李無憂初時還躲得從容不迫,但任獨行每一道劍光刺過,便在他身周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無形劍氣,那劍氣漸漸累積,只讓他如遭千鈞重壓,若是換了旁人早已被這劍氣重壓避得墜入水中了。但即便是李無憂,卻也不好受,他一直堅持不肯出手抵擋,只是一昧躲閃,此刻便如背著千鈞重的山,來躲閃電,那種滋味非局中人實是無法理解。

    但讓所有人奇怪的卻是,李無憂雖然躲得辛苦,卻時而微笑時而皺眉,嘴裡更是唸唸有詞,似乎在計算著什麼。

    驀然,卻聽任獨行大聲道:「第九十八招了,李兄你還不還手嗎?我出殺招了!」

    李無憂大笑:「儘管放馬過來吧!」

    任獨行也不廢話,手指一指空中劍光,那道劍光忽然暴漲百倍,光華耀眼,直透霄漢,直讓天上的星辰也同時沒了顏色。湖上功力稍差者不自覺地齊齊閉上了眼睛,寒山碧、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卻同時叫了起來:「當心!是流星劍光!」二人話音才一落,那道劍光陡然分作了千萬道細小的劍光,彷彿一場華麗的流星雨,齊齊射向了李無憂。

    萬道劍光才一射出,這個院子上空的星辰忽然間光華大盛,萬道微小的星光自天際落了下來,和劍光匯到一起,剎時再分不出劍光和星光,整個四合院彷彿在一剎那被激烈的強光所包圍,在這強光裡能睜開眼睛的人寥寥可數。

    「停!」光華包裹裡,李無憂忽然大喝了一聲。

    於是滿天的光華忽然消失得一干二盡。眾人睜開眼時,漫天的星光已經明亮如昔,李無憂依舊傲立在原來的地方,面上掛著淡淡的微笑,而任獨行卻嘴角掛著血絲,雙足也再未懸空而是實踩到了荷葉之上,並且身體微微有些搖晃,最醒目的卻是那一臉的不信。

    眾人雖然已經看出勝敗,卻茫然不解。卻聽糊糊真人喃喃道:「這小子簡直是個魔鬼,他竟然一招未出,便破了流星劍光!」笨笨上人亦道:「便是那人出手,怕也不能夠辦到,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管他怎麼做到的!反正我老公贏了,耶,老公萬歲!」慕容幽蘭搶過話頭,叫了起來。眾女雖然興奮,卻沒人和這沒大腦的丫頭一般亂鬧,都是苦苦思索,卻不明就裡。唯有秦清兒歎道:「李無憂啊李無憂,莫非你當真就是那個人嗎?」

    卻聽任獨行苦笑道:「李無憂,你真是個天才!我自以為得計,每一劍刺過都在你身邊布下了一道無形劍氣,卻沒有想到你每一步跨出其實都是在牽引我劍氣的軌跡,到最後一招我用流星劍光引來天上星光,卻反被我自己的劍氣所擋住,反而傷了我自己,由始至終你非但沒有出招反擊我,甚至連出手抵擋都沒有,佩服,佩服!」

    眾人聞言都露出恍然神色。

    李無憂淡淡笑道:「任兄客氣了,在下僥倖得勝而已!」事實上這並非謙遜之辭,他確實勝得僥倖,若非在烈火情天時他學得了星羅天機陣,也不會一眼就看出任獨行的劍飛舞時隱隱和天上的星斗相合,才將計就計地按星斗的逆陣牽引他的劍氣,最後讓他自己引星光傷了他自己。

    任獨行搖搖頭,伸手入懷,摸出一張帖子,飛擲向李無憂,同時道:「大魔王古諱長天陛下已於月前統一了我魔道,並定於除夕之夜在天柱峰舉辦魔盟成立大會,希望李大俠能夠大駕光臨,共襄盛舉!」

    李無憂一把抓了過來,瞟了一眼,苦笑道:「謝驚鴻這老兒也真是迂腐得緊,我讓他將古老兒熬湯喝了,他倒好,非要將人放了,媽的,這下子玩大了吧?」沉吟片刻,末了正色道:「替我告訴那老小子,就說,老王八你這麼快就統一了魔門,算你狠,不過老子除夕夜要大婚,沒空來捧場,你自己悠著點,別高興過頭了搞個什麼腦溢血心臟病什麼的掛了就不好玩了,老子還等著他討幾筆債呢!」

    任獨行愣了愣,失笑道:「好吧!我會轉達的!順便提早恭賀李兄大婚之喜,祝閣下早生貴子,百子千孫!」說罷衝霄而起,迅即消失在夜色裡。寒山碧似乎想問什麼,發出半個音節,後面的話卻終於沒有出口。

    李無憂飛上湖來,眾人正要問長問短,忽然發現眼前一暗,卻是懸在湖上空的百盞燈籠竟在瞬間熄滅,顯是方纔已被任獨行劍氣所破卻是被李無憂一直支撐至此,一時皆是驚歎連連。

    當下眾人圍了上來看那張古長天的請帖,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二人和大荒四奇本是同一輩人,只是最近才出江湖,自不知古長天是何方神聖,聽朱富等人一解釋,先是露出不屑神色,但隨即聽到這人非但是破穹刀的真正持有者,而且還學會了九魔滅天大法的時候,卻立時變了顏色,同時驚呼道:「難道那人竟然也還活在世上嗎?」

    眾人大奇。李無憂問道:「九魔滅天大法很了不起嗎?那人又究竟是誰?」

    糊糊和笨笨二人各自對望一眼,都是搖頭苦笑,任諸人怎麼追問,也不再出聲。李無憂無奈,卻也不以為意,當下自留下王定的人收拾殘局,其餘諸人各自散去,自己卻被諸女到了主臥室。

    ****

    星光婆娑,幾縷風透過軒窗吹了進來,直吹得燭影搖紅,泛起一室溫柔。

    見六女一個個不是臉頰緋紅就是神情淡然中隱隱透著喜悅,偏個個又都故作矜持不肯先開口,李無憂當即起身,促狹道:「諸位姑娘,若是沒什麼事,小生可就先告辭了!」

    「喂喂,話還沒說怎麼就要走了呢?」慕容幽蘭果然最先站了起來,一把將李無憂抱住,不讓他走。

    葉秋兒當即也撲了上來,嘻嘻道:「剛才拿我們姐妹做擋箭牌,現在雨過天晴了,莫非就想賴帳了嗎?」

    其餘諸女各自笑著附和起來。

    李無憂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笑道:「原來是各位妹妹耐不住春心寂寞,死皮賴臉想要哥哥我娶你們啊!」這話自然引來慕容幽蘭和葉秋兒的粉拳無數,以及其餘諸女連聲大罵壞蛋之類的呸聲。

    忽聽寒山碧冷笑道:「李大俠,你的意思是說姑娘我沒人要,還求著你娶我不成?」

    李無憂最怕這丫頭,當即嚇了一跳,忙好言相慰道:「哎呀,阿碧,我的姑奶奶,我這不是開個玩笑嘛!別當真,別當真,我明兒就奏明皇上,咱們後天就完婚,成不?」

    「哼!後天怎麼行!最晚也得明天晚上!姑娘我可等不急了!」慕容幽蘭一本正經地模仿著寒山碧的聲音道。

    「小妮子,你找死哦!」寒山碧登時冰顏破水,笑著去抓慕容幽蘭,後者哈哈大笑,滿屋裡躲了起來,葉秋兒、朱盼盼和唐思也被殃及池魚,一時諸女鬧成一片,滿室皆春色。李無憂置身其中,說不出的喜樂,看著唯一沒有加入戰團的若蝶對自己微笑點頭,也朝她點了點頭,心頭不禁感慨萬千。除開若蝶和自己有千年之約,其餘諸女也幾乎人人與自己共過生死患難,其中朱盼盼更有死別之痛,慕容幽蘭曾為自己甘願受大鵬神的懲罰,葉秋兒和自己在懸崖上不離不棄,每次失去自己的消息,唐思是找得最辛苦的,而寒山碧,雖然多次騙自己,但最後還是為自己叛了師父,離開了她苦心救出的古長天,凡此種種,最難消受美人恩,投桃報李,自己唯一能做的怕也是娶她們,給她們畢生的幸福了。

    ****

    次日凌晨,李無憂還在睡夢之中,便被慕容幽蘭和葉秋兒兩人齊發的兩個閃電劈醒過來。自慕容幽蘭發現李無憂不懼閃電這個秘密後,似乎對找到了個沒有後患的練功靶子很滿意,三天兩頭都要從李無憂痛得呲牙咧嘴的程度來檢驗自己電系法術的精進情況。天曉得,李無憂並不是不怕閃電,而是每次被閃電攻入體內後,因為五彩龍鯉的緣故將閃電儲存了起來,依舊要辛苦地運功將其化解的。曾經有一次,他受不了小丫頭的折磨,當即在睡覺周圍布下了一個防禦結界,結界反擊後幾乎沒要掉全力出手的慕容幽蘭半條命,從此之後他再也不敢亂布結界了。事情真的變得糟糕透頂,是在來京城的路上,葉秋兒被李無憂改造成武術雙修者之後,發現這個秘密的秋兒姑娘很快加入了慕容幽蘭的行列。這也算自作孽不可活吧。

    但今天李無憂卻驚奇的發現自己雖然被二人的閃電擊中,卻並沒有任何痛楚感,而體內也並未有任何的不適之處,反是覺得說不出的舒坦。他一時不明所以,內視下才發現那些電流居然全部被吸收到了骨骼之中,而骨骼本身在吸收了電流之後卻彷彿受到了按摩,說不出的舒暢。***,原來天神之骨還有這樣的功效!難怪會名列上古九器了!

    當下,他自是說不出的開心,抓住兩個正茫然不解的小丫頭,狠狠在二人香臀上拍了兩記,揚長而去。

    來到餐堂,昨夜留宿的諸位文武大臣都是殘酒方醒,正一個個哭喪著臉在用餐,見到李無憂到來,都如久旱逢甘雨,一個個哭著請李無憂收留,說以後願效犬馬之勞。李無憂自然知道這些人未必全都是甘心歸附自己,很多以前還是司馬青衫和耿雲天的人,只不過現在滿城的人都知道他們昨夜在自己這裡留宿,司馬青衫和耿雲天對諸人的忠心少不得要打個大大的折扣,現在自己又在外面放風離間,又恩威並施下,他們想不靠近自己都難啊!

    當下他也不廢話,只笑道:「小子年輕識淺,忝居高位,還請諸位以後多多指教,當然小子也投桃報李,不會辜負各位的。」

    眾人弄不清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得唯唯應是。用過早餐,天剛放亮,便和李無憂一起去上早朝。眾人眼見如此浩浩蕩蕩一支隊伍招搖過市,暗想若是被御史看見少不得要參個營私結黨,正自暗暗叫苦,萬不料李無憂卻唯恐旁人不知,居然帶了一支百人的軍隊在左右敲鑼打鼓,引得滿街的百姓都探頭來看這位打退敵寇並一直攻到蕭國國都的大楚英雄,和他身後的一幫國之棟樑們。

    眾人好容易衝破百姓們的包圍,慌慌張張來到通往正大光明殿的玄武門時,卻驚得不知何時棲到門上方的兩隻黑鳥振翅而去。

    當即有人苦笑道:「烏鴉!烏鴉!遇烏不祥,完了!看來我們這麼都人早朝遲到,陛下一定會發雷霆之怒!」

    李無憂瞟了一眼那兩隻棲上了正大光明殿的烏鴉,淡淡道:「是誰在哪裡胡言亂語?分明是兩隻喜鵲嘛!」

    眾人愣了一愣,隨即便有禮部尚書陸子瞻賠笑道:「王爺慧眼如電,那確實是兩隻喜鵲,來恭賀王爺得勝歸來的喜鵲!你們說是不是啊?」

    「是,是,是喜鵲!」眾人一齊反應過來。

    李無憂看了看陸子瞻,又看了看眾臣,不禁哈哈大笑,暗想所謂指鹿為馬原來就是這麼回事,難怪古往今來那麼多人喜歡權力這東西。

    眾人到達正大光明殿外時,眾大臣卻已是恭候多時,在扮成黃公公的宋子瞻和朱太監的簇擁下,楚問滿臉寒霜地高坐龍椅之上,剛剛還附和李無憂的眾大臣見此都是叫苦不迭,心想這次算是識人不明,被這小王八蛋給害死了,正想冒死一搏地解釋什麼,不想楚問卻哈哈大笑了起來:「各位臣工真是消息靈通啊,你們這麼快就知道朕要立無憂為太子,這麼快就去和未來的皇上搞好了關係,真是了不起,哈哈,了不起啊!」

    什麼?!所有人同時呆住!這次連李無憂也驚得目瞪口呆,這老傢伙行事未免太誇張了吧!他就那麼肯定自己是他親生兒子?他呆了一呆,卻和諸人渾渾噩噩地一起進了殿。

    在眾人茫然不解之際,卻有一人朗聲道:「啟奏陛下,無憂王功高蓋世,人所共知,但此人畢竟年紀太輕,難孚眾望,陛下若將皇位禪讓於他,怕是天下臣民難服,到時引來社稷傾塌,實非大楚之福,請陛下三思!」

    說話的正是李無憂的死對頭耿雲天,難得他居然如此快就自震驚中反應過來並迅即砌詞反對。李無憂之前見這廝一次就恨不得揍他一次,這次卻忍不住想上去親他一口,心道:「你他媽這次總算是說了句人話!」

    「請陛下三思!」所有的人在反應過來之後都忍不住跟著奏了一句,心中均想皇上雖然年內連喪三子,但其他幾位皇子雖然年幼,卻無病無痛的活著,怎麼也輪不到李無憂一個外人當太子吧?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貓膩,莫非李無憂暗自以武力或者詭異妖術挾持皇上?唯有司馬青衫站在那裡無動於衷,似乎眼前一切已經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卻見楚問擺擺手,笑道:「各位都誤會了!無憂王其實是朕的親生骨肉!」

    啊!眾臣大驚,下巴幾乎沒有掉下來,連司馬青衫也不禁動容。

    於是楚問當即開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傾訴這個驚天的大秘密,故事和先前講給李無憂的大致相同,只是將自己某些年不能人道刪除,而是將李無憂說成了是靖王的弟弟,也就是他的第十個皇子,其間又自添油加醋地大肆渲染自己這些年是如何苦心尋找十皇子,幸好天可憐見,讓吾兒載譽歸來云云。

    眾人聽罷都是面面相覷,再也沒有想到李無憂居然是楚問的親生兒子,細細觀看二人,果然眉目間依稀有些相似。有人頓時又想起在李無憂上次離開航州的時候便被賜了一隻皇族才能佩戴的碧玉小劍,立時恍然,原來皇上早有預謀啊!如此想來,就不難理解為何皇上對李無憂殺了靖王居然還如此寬容了。

    當下楚問又叫太醫來驗血,李無憂見事已至此,也是無法,只得讓宋子瞻扮的黃公公幫忙採了血樣,做了試驗。

    結果出來,果然是親生父子!

    眾臣都是大跌眼鏡,但這裡人人都是久經風浪的圓滑之輩,雖然心中疑惑,卻哪裡還不懂得見風使舵恭賀陛下父子重逢?下一刻,耿雲天人逢喜事,替楚問放聲大笑,說皇上與失散多年的兒子相認真是蒼天眷顧,大家還不為皇上和太子高興麼?隨即卻見司馬青衫帶頭放聲大哭,說是自己今天太高興了高興得亂七八糟因此喜極而泣,諸位臣工若不放聲大哭一場,怎麼對得起這件大美事?一時兩人都是應者如雲,大殿之上哭笑聲直衝雲霄,只震得大殿上方兩隻烏鴉以為這裡有人剛死了爹娘即將有一場大戰,忙自振翅飛去。

    李無憂看得哭笑不得,大歎人心不古之餘,暗想等老子做了皇帝,少不得要將這些垃圾一一剔除。這個念頭才一閃過,卻將他自己嚇了一跳,***,難道老子內心居然是渴望做皇帝這苦差事的嗎?

    鬧了一陣,楚問擺擺手,微笑道:「眾位臣工,現在,朕決定加封無憂王為太子,不知道還有沒有人反對啊?」

    「沒有,沒有!」眾人忙不迭的搖頭,深怕搖得慢了讓未來的皇帝陛下誤會自己對他登基有那麼小小的一點意見。

    陸子瞻大人更是老淚縱橫,坐到地上,將四肢舉了起來,大聲道:「臣舉雙手雙足贊成無憂王繼任太子!」

    眾人暗自大罵無恥,心道:「老子的創意居然被這廝搶了個先!」

    「既然大家都沒有……」「臣有意見!」卻是楚問話聲未落,便被一個聲音打斷。眾臣大怒,但回頭一看,卻是呆住——說話那人正是李無憂。

    「臣有意見!」李無憂重新說了一次,大步走到白玉台階上,一把抓住楚問的胳膊。楚問嚇了一跳,眾臣也嚇了一跳,一個個滿臉怒色,指著李無憂想說什麼,一時卻找不到合適的詞。李無憂回頭看了眾人一眼,怒道:「看什麼看?沒見過帥哥啊!都給我老老實實的呆著!」眾臣或者各懷鬼胎,或者懾於他的淫威,竟是作聲不得。李無憂收回目光,低頭對楚問卻諂媚笑道:「老爹,有點私事,咱們到後面商量商量如何?」說時竟不管老頭同不同意,一把拽下龍椅,拖到後堂去了。眾大臣面面相覷,各自攤手問旁邊的人:這樣也行?

    內堂。見四圍再也無人,李無憂忽然跪下,哭道:「皇上,不管您真是我爹還假是我爹,你饒了我吧,別要我繼承皇位,我天天給你燒高香,成不?」

    楚問大訝:「無憂,你竟然不想做皇帝?要知道,為了這個位置,多少人打得頭破血流,骨肉相殘,你……你竟然不想做?」

    「他們是他們,我是我!」

    楚問為難道:「可我負你母子這麼多年,這是唯一可以補償你的方式了。你看你要不願意,這可如何是好?」

    李無憂歎了口氣,道:「你要真想補償我,就別讓我再陷入這征戰天下的泥潭之中,唉,那玩意累人啊,我最想過的其實還是悠遊天下的自由自在的生活。你也別拿什麼天下蒼生什麼的來壓我,那些和我無關。」李無憂想起的卻是前世的莊夢蝶一直為天下著想,最後卻搞得與天下為敵,這一輩子他是再也不想重蹈覆轍了。

    楚問笑了笑,道:「無憂啊,其實你一直不瞭解你自己。你一直想撇清自己和百姓的關係,你也一直想逃避自己注定要走的路,其實這正是因為你自己怕走上爭霸的路,你怕你會喜歡這樣的生活,你怕你會變得和我一樣冷酷無情,你怕你會妻離子散,你怕的太多了……只是你可曾想過,歷史的河流並不是以人的意志而流動的,你我都只是河裡一滴水,終將要順流而動。上天既然選擇了你,你就該承擔你的責任。有時候,敢於承擔責任才是真英雄!」

    「切!我又沒說自己是英雄,那都是你和那些什麼都不懂的百姓強加給我的!」李無憂聳聳肩,不屑一顧。

    楚問想了想,又道:「其實你也不是真的不想當皇帝,只不過你是希望憑你的雙下一個江山,而不是希望這樣天下掉下來個餡餅,這讓你很沒有成就感,也很讓所不恥,覺得自己和那些貴族子弟沒什麼兩樣,對不對?」

    這次李無憂是真的呆了一呆,他捫心自問,自己確實不是沒有野心,但為何一直拒絕楚問的好意呢?

    不得不承認,楚問這次可能說對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為君畫龍

    大雪初霽,冬天的陽光透過軒窗,射到正大光明殿的後堂,一屋的明亮。

    「我還是不能答應。」李無憂皺著眉,踱著步,一臉的歉意,「我有太多的事要做,比統一大荒、統一縹緲都更重要的事。」

    「切!不就是泡妞嗎?」楚問大大的鄙視,「你做了整個縹緲大陸的皇帝,難道還嫌沒機會泡妞嗎?」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要多說了!」楚問雙眉一軒,龍顏含怒,「你是朕的兒子!天命所歸的大楚皇帝!上天降下來一統大荒的天子!朕命你,楚無憂,從今日開始,你就是大楚國的太子!三日之後便繼承皇位,此後這個國家就是你的了,你願意怎麼玩都隨你的便!」

    「你、這、是、逼、我、了?」李無憂一字一頓,手已然按到了劍柄之上,無憂劍在鞘裡龍吟不絕,彷彿隨時都會跳出來。

    「就是逼你!你又能怎麼著?」楚問卻出人意料的大耍無賴,一副「老子不信你還敢殺了我」的模樣。

    「鏘」地一聲,長劍出鞘,雪亮的劍光已經逼在了咽喉——李無憂的咽喉上。李無憂哭喪著臉罵道:「老王八蛋,我就自刎!」

    「別逗了!你坐擁如花美眷,背負天下無敵、救國英雄的聲名,又學得蓋世神功,愛情得意,事業豐收,我靠,豬都不會相信你會自殺!再說了,即便你真的沒氣了,老子也會找人將你屍體封在五行不透的血玉棺裡——天曉得你是不是詐死!最近江湖上不是很流行玩死而復活嗎?」

    「老烏龜,你……你不是要玩得這麼絕吧?」李無憂怒髮衝冠,滿臉悲壯,最後終於將長劍還鞘,恨聲道,「大不了老子不幹了!老子這就回家收拾細軟,躲到山裡隱居去!等你們打完了,天下太平了再出來!」

    楚問一臉無所謂道:「好啊!你要這麼做,我是沒什麼意見了!不過不知道慕容軒會不會願意讓他女兒和你一個大荒通緝犯躲躲藏藏見不得光,而宋子瞻女士和謝驚鴻先生又會不會願意自己的寶貝外孫女和一個懦夫窩窩囊囊一輩子?」

    「慕容岳父哪裡還好說,但這又關宋美女和謝老兒什麼事了?」李無憂覺得不可思議,並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嘿嘿!」楚問老狐狸似地笑了起來,「你以為天下當真有免費的午餐嗎?你想想,當日你初入航州,居然坐上了九門提督之職,如果沒有人在朕面前吹風,你覺得自己能夠嗎?那個時候,朕可還不知道你是朕的兒子呢!」

    「對啊!」經楚問一提,李無憂立時想起這件心頭一直未解的疑團來,「你別告訴我說這句話的是宋子瞻吧?」

    「是我!」忽有一個怯怯的聲音接道。話音落時,內堂的後門外走進一個淡雅若仙的少女來,卻正是風華絕代的朱盼盼。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見到朱盼盼,李無憂覺得自己的思緒一下子明朗起來,很多事情彷彿被一根線一下子竄了起來,「事情應該是這樣的。盼盼,如果沒有猜錯,我們在丞相府上相見的那次,你就對我暗生情愫!對不對?」

    朱盼盼臉頰微紅,卻輕輕頷首。

    李無憂大受鼓舞,繼續道:「而你呢,身份異常尊崇,我要娶到你,必須有個顯赫的地位,於是你就要宋子瞻讓皇上提議封我個大官,碰巧呢,而你娘如姨她正是謝驚鴻和宋子瞻的女兒,皇上這些年來一直和宋子瞻似乎有著某個密切的合作,既然是宋子瞻提的要求,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是吧?」

    楚問和朱盼盼齊齊點頭。

    「這就對了!」李無憂一拍大腿,「難怪當日如姨去北溟前,曾經欲言又止地說『來日到航州,能不能……』,這話說了一半,又說『算了,這麼多年了,或者他早就將我忘了』,當時我還以為這裡有她的情人呢,原來是她的老媽啊!不用說了,這母女間一定有什麼難以扯清的誤會或者恩怨。是吧?」

    朱盼盼歎了口氣,道:「事實卻是如此。當日外祖母生下我娘還不足月,便躲到深山練功以求打敗我外公。唉!她們本是不打不相識結成的夫妻,最後居然為了武學上的分歧,各自東西,此後數十年也是見面而不相認,母女反目,實是讓人歎惋!」

    李無憂點了點頭,道:「果然是這些無聊的意氣之爭!不過想來如姨表面不肯認宋子瞻,心裡其實還是很惦記她的。而宋子瞻卻一直覺得虧欠了如姨,自你出世之後,這份慈愛就轉嫁到了你身上是吧?」

    朱盼盼歎氣,點頭。

    很多事,終於在剎那間豁然貫通。難怪金風玉露樓在江湖上所向披靡,幾乎是接了任務從來沒有失手過,原來暗地裡還有宋子瞻撐腰,而以朱盼盼先前的二流武功遊歷諸國居然平安無事,少不得是楚問暗地裡給各國透了氣,再加上她金風玉露樓的少樓主身份,謝宋二人的孫女的超然身份,自然是通行無阻,鬼神辟易。

    由此聯想開來,謝驚鴻將牧先生和葉十一這兩個得意弟子放到靖王身邊,倒並非如自己所想的那麼陰險是為蕭如故來顛覆大楚朝廷,而是用以制衡宋子瞻的勢力擴張,只不過葉十一太過理想主義,自以為是的曲解了謝驚鴻的意思,死得可算是冤枉。想到葉十一,李無憂忽然驚了一驚:「***!葉十一豈不是朱如同父異母的同胞兄弟、老子的便宜舅舅?這個關係可是複雜了!而且謝驚鴻既然找到了驚鴻劍,很明顯的知道是我殺了他兒子,非但不殺我,反是先跑到京城來為我和小蘭向慕容岳父說媒,接著又風塵僕僕的跑來月河村為我療傷?要不是這老傢伙的胸懷真他媽寬廣的可怕,就是有什麼大陰謀!」

    朱盼盼見他神思恍惚,淒然道:「無憂,你是怪我之前不告訴你真相嗎?」

    李無憂回過神來,一把將她抱住,笑道:「怪你?我哪裡捨得啊?」朱盼盼被他忽然抱住,先是一甜,隨即看見楚問正笑嘻嘻地看著自己二人,當即大羞,便要掙脫,忽聽一個要死不活的聲音道:「抱吧,抱吧,多抱一會是一會,以後也許就沒什麼機會了!」隨著那聲音響起,一個人自後門走了進來。

    那人果然就是宋子瞻。

    李無憂輕輕放開朱盼盼的腰,無奈道:「好吧!老子認輸!***,說出來都沒人信,別人都是不愛江山愛美人,老子卻是因為美人才愛的江山,我靠!這都算怎麼回事嘛!」

    楚問三人想了想,也不禁宛爾。

    當下宋子瞻和朱盼盼退下,李無憂裝出滿臉笑容和楚問回到前殿,楚問當即宣佈立李無憂為太子,並定於三日之後便將皇位相傳,到時會舉行一個盛大的繼位大典。眾臣先是呆若木雞,隨即卻都反應過來,三呼萬歲,各自領旨操辦相關事宜。李無憂也是呆了一呆,暗道:「老傢伙果然是老而彌辣,行事雷厲風行,這麼急將皇位這燙手山芋扔給老子,讓老子連一點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可憐這些白癡豬頭,被這老小子扔進了火坑而不自知啊!」一念至此,忍不住放聲大笑,只惹得滿朝文武側目而視!

    ***

    「初,先帝以社稷相傳,帝堅拒不敢從。後幸得朱妃以大義相說,雲百姓深陷水火,汝豈當獨善其身乎?帝汗顏,於是大悟,終願繼大統,萬民至此終得曙光一線矣!」——《大荒書。無憂本紀》

    ***

    當下,楚問吩咐眾臣散去,獨獨留下司馬青衫、耿雲天和李無憂三人。

    三人各自揣測之際,楚問笑瞇瞇道:「丞相、太師,無憂即將繼任大統,朕知道這事很有些突然,你們一時怕也有些接受不了,這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不過呢,朕希望兩位今後能一如繼往的,像以前輔佐朕一樣的輔佐無憂王,讓我大楚真正地立於大荒之巔!」

    「臣定當肝腦塗地,萬死不辭!」司馬青衫和耿雲天二人豪氣干雲地應道。

    楚問滿意地點點頭,道:「無憂,你以後也要多多向兩位老臣多多請教才是啊!」

    李無憂說是,以後還得兩位賢臣多多指教才,兩人連道客氣,心中均想:「論及耍陰謀詭計該你指點我們還差不多吧!」

    楚問露出欣慰神色,笑道:「見你們如此投契,朕就放心多了!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昨天晚上王五已經服毒自殺,剩下的人都是一問三不知,朕想了想,便將那三萬人連夜遣散了。落霞山那件事,究竟是誰主使的已經不重要了,就此一筆抹過,你們以後有什麼分歧大家不妨開誠佈公的談,不要搞這種沒有意義的背後動刀子的事,知道嗎?」

    三人都是怔了一怔,隨即卻各懷心事地點了點頭,一件本來可能牽連極廣的謀逆大案就此化為烏有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在這個當口,實在沒必要再節外生枝。而既然楚問都說抹過了,李無憂將來也不會舊事重提,無論事情是不是牽連到司馬青衫和耿雲天,二人也都可以大大地鬆口氣了。

    司馬青衫和耿雲天告退之後,朱盼盼和宋子瞻才從後堂轉了出來,見再無外人,李無憂便問起了舟落霞和百里莫仁的事。楚問道:「這點你可以放心,他二人都是以前朕安排到禁軍裡的心腹,不過是表面上聽命皇后罷了。而且皇后的事你也不用擔心,她目前正被軟禁著,不會對你造成什麼阻力,而一旦你得登大寶,朕就將帶著她和幾個心愛的妃子去崑崙隱居,再也不會管朝廷的事了!」

    「去崑崙隱居?你還真會選地方!」李無憂微微有些黯然,卻是想到了大哥和四姐他們。

    誰想楚問卻會錯了意:「呵呵,看你的樣子還真是捨不得我呢,好吧,朕決定這兩日什麼都不做,就到你那狗窩裡呆個幾天。對了,你那幾位個准夫人是否真的個個都如盼盼這麼漂亮?婢女們溫不溫柔?有沒有大大的軟床?園丁的兒子會不會猜謎?花園裡的魚是不是雌雄各半……」

    隔了近一年之後重溫老楚的口水大法,李無憂只覺得腦袋裡裝了一堆蜜蜂,心想原來這老傢伙才是老子命裡的剋星啊!

    ****

    楚問和宋子瞻果然和李無憂回到了王府,二人每日裡輪流纏著他下棋喝茶和比武。

    楚問還好,也就是狡猾一些再加上嘮叨過甚,除此之外也就只有喜歡為老不尊地拿色瞇瞇的眼光瞟七女還算是一個讓李無憂噁心的缺點,因為眾女居然說楚問的眼光和他很像。天曉得這些丫頭是怎麼牽強聯想到一起的!不過宋子瞻就讓人很鬱悶了,這傢伙基本上任何時候都依舊保持冷酷,並且喜怒無常,李無憂甚至懷疑別的女人是「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而他是「每個月只有那麼幾天」。

    不過李無憂心知肚明二人如此做是在監視自己,深怕自己忽然又改變主意,帶著眾美女跑了,到時候楚問就要繼續擔任皇帝這件苦差事了。對此,李無憂更是鬱悶得暗自叫屈:「天地良心,不得不承認,我是詭詐了些,但詭者真的無信嗎?難道我李無憂居然會是一個毫無信用並且未經許可私自拐帶少女的人嗎?」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也無需再描述,因為楚宋二人是用行動做了解答。

    這兩日裡,唐思和秦鳳雛調動金風玉露樓和鳳舞軍的人馬留意京城內外的動向。得到的回報卻是各路反應一切如常,民間百姓聽說無憂王居然是皇帝遺失在民間的皇子驚訝之後都是表示出近乎於瘋狂的歡迎。在他們看來,此時的李無憂本來就是近乎於神的存在,幾可說是呼風喚雨無所不能,之所以殺到雲州卻沒有擒住蕭如故那不過是因為朝中有奸臣阻撓陷害的緣故。至於殺害靖王,那實在是太搞笑了,你見過一條龍會有閒情去殺一條小蛇嗎?這不,英明的龍帝陛下不是已經搬下聖旨說那是魔道第一高手宋子瞻的陰謀陷害嗎?而李無憂班師回航州的當夜便以三百兵馬橫掃了相當於他們數量二百倍的馬賊(民間傳說總是越傳越離譜),這樣的戰績更讓李無憂的聲名如日中天,人人都說,有了李無憂這樣英明神武的大帝領導,我們楚國統一大荒實在是指日可待。更出乎李無憂意料的是,居然有人在航州最有名的靈隱寺前倡議,要請航州城裡有名的畫師集中起來,大家每人獻一筆,要給未來的帝君畫一條巨龍以賀他登基大典,一時應者如雲,聞訊趕來的畫師居然不下千位,另外還有過十萬的百姓也爭著要求添上自己的一筆。如果要評選大荒史上最有人氣的皇帝,本年度的李無憂實在是當之無愧。

    李無憂對於百姓的這種淳樸的期望覺得有些好笑,人不自救而望人救之,偶像本來就是用來嘔吐的對象啊,他甚至惡毒地想如果他們知道自己所寄希望的那個人居然是被別人硬趕鴨子上架的貨色,不知會作何感想?

    在十二月初四黃昏的時候,李無憂的苦難日子終於結束了。因為要準備明天的登基大典,楚問終於趕回了皇宮,而宋子瞻女士也本著人道主義精神,終於決定今晚放過李無憂,不再纏著他比武,讓他好好休息。

    但李無憂卻碾轉難眠。在今天之前,從來沒有一刻,他會想到自己居然會當上皇帝,而且還來得如此的輕易。最後,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決定要出去園子裡走一走。

    無憂王府的格局真是比以前大氣了太多,***輝煌,夜色靡麗。他信步而行,最後卻不由自主地來到那個巨大的人工湖前,而橫穿過湖對面的廂房,卻是諸女臥室所在的聽雨軒了。他自嘲地笑了笑,心想原來李無憂果然是條色狼啊!

    正要踱步離開,忽然靈覺感應,有人自聽雨軒出來,並緩緩朝湖這邊走了過來。他大為驚訝,天眼透過房屋看去,卻見到那人竟是面帶輕愁的葉秋兒。

    葉秋兒似乎漫無目的,走了好久,最後才走到這片湖前。她似乎滿懷心事,望著那湖水清波癡癡呆呆,半天也不動一下她那美麗的睫毛。

    「問女何所思?問女何所憶?」一個聲音忽然在她耳畔輕輕響起。

    「女亦無所思……」她呆呆地想接下去,但下面一句那人卻又已接了:「女心念情郎!」

    「你個大壞蛋!」她終於反應過來,一把揪住了身後李無憂的耳朵。

    「姑奶奶,饒命啊!耳朵被揪軟了,人家會笑話你老公的!」李無憂本是故意讓她抓住,此時吃痛下卻慌忙討饒。

    葉秋兒輕輕放開,又趴著欄杆望湖水,悠悠道:「相公,你真的明天登基後就會宣佈娶我們嗎?」

    「自然是真的!我幹嗎要騙你?」李無憂從後面攬住了她的腰,溫柔說道。

    「能不能只娶我一個啊?」

    「啊!」李無憂登時呆住。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呵呵!逗你玩的,那麼多好姐妹,我可怕她們嫁不了你來向我哭鼻子呢!」葉秋兒倒先笑了起來,但就在李無憂剛鬆了口氣的時候,這丫頭卻又轉過了身來,認真道:「不過你得答應我從今往後,除了我們六個,你再也不能有別的女人了!」

    「我老媽行不行?」

    「找死啊!」葉秋兒立時被逗得咯咯笑了起來,伸手去撓李無憂的癢,後者慌忙反擊,兩人一時全不用武功的鬧成一團,最後的結果卻是兩個人越抱越緊。

    這樣的溫存,卻已經好久沒有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葉秋兒忽正色道:「剛才的條件你到底答不答應?」

    「有了你們六個國色天香的大美女,別的女人我又怎麼還看得上眼?」

    「天曉得!反正我是當你答應了,那,口說無憑,來簽個字畫個押!」葉秋兒忽然從身上拿出一塊白布和一盒水墨顏料來,打開顏料盒,取出畫筆蘸上紅墨,便要李無憂寫字。

    李無憂雖然知道這丫頭平時喜歡畫畫,卻萬萬料不到竟然是隨身帶著畫布畫具的,當下抵賴不得,只得按葉秋兒所說在那白布上寫下了一行紅字。

    葉秋兒接過畫布,仔細觀看,甚是滿意,李無憂乘機道:「秋兒,今天晚上你就別回去了吧?」哪知小丫頭忽然一撓他雙腋,乘他一縮臂,溜了出去,邊跑還邊叫道:「小蘭,小蘭,快來看,相公寫賣身契給我了哦!」

    「真的假的?快拿來我看看!」院子的彼端慕容幽蘭相和大叫。

    有人慌忙溜之大吉……

    ****

    不管所有的人是如何想的,一切卻依舊還是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歷史的黃歷眨眼之間便翻到了大荒3865年十二月初五,這個黃道吉日。

    天公作美,這是個大晴天,前幾日的雪早化了個一乾二淨,整個航州城看上去煥然一新。

    一大早李無憂便在眾女花團錦簇的圍擁下,未來的便宜外婆宋子瞻的監視下,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以及王定眾將帶兵的保護下,騎著高頭大馬,從王府出發,直赴皇宮。

    一路上都有百里莫仁的城守軍守護兩旁,百姓如潮水般圍在軍隊後面,見到李無憂的隊伍過來,都是大聲吶喊,歡聲震天,愛戴之情溢於言表。李無憂也是識趣之人,深知作戲作足的道理,也是微笑拱手和百姓打招呼,既不失威嚴又擺出了一副親民的姿態。他本來就高大英俊,穿上金盔金甲更是英氣勃勃,神威凜凜,可說是賺足了八歲少女到八十歲老太太的人氣,而他身邊那七位各具風華的如花美女卻更是老少通吃,贏得了滿街男子的垂涎欲滴,要不是礙於城守軍和無憂軍的殺氣騰騰,早有人衝上來借親近之名大肆擦油了。

    饒是如此,當日京城所有花店的鮮花都好了百倍,並且供不應求,而這些鮮花除了有一大半灑在了街道上之外,另一小半被當即送到了無憂王府,糟糕的是這些鮮花裡邊多半還夾有對李無憂和他身邊諸女的愛慕情書,此時已經升任王府總管的小翠姑娘在沒有得到李無憂的命令之前,只得命下人們將其分類收好,可憐王府上上下下數百人,人人搞得手抽筋也不過分出了十分之一,小翠無奈,這才命人悉數投入護城河。這些花隨波逐流,被航州下游的一些村民拾得,居然世代供奉,據說幾百年後,還有人能拿出一些夾在花裡的信箋來,上面的情書不乏傳世佳作,有專家考證說其實這些都是李無憂的手筆,它們從一個側面見證了當日無憂大帝的風流多情云云。

    當然,無憂軍中的諸位將軍其實也是出盡風頭,王定、夜夢書和玉蝴蝶都是萬中挑一的美男子,受百姓歡迎自不待言,笨笨和糊糊二人造型滑稽逗人開懷,受到民眾追追捧也不足奇,偏是那奇醜無比的唐鬼在俊男美女之中顯得特別的有個性,讓人不禁眼前一亮,沿途又作些搞怪表情逗百姓笑,除開李無憂,男人中居然數他人氣最高。讓兄弟們好不鬱悶。

    因為百姓的熱情,十里長街,李無憂足足走了兩個時辰,到達皇宮外時,已是日上三竿,暖暖的冬陽照在眾人身上,說不出的暖意襲人,舒服之極。

    大典被安排在玄武門和白玉橋之間的那個可容納萬人的大廣場上,因為人數上的限制,能進入廣場的五千百姓都是昨夜事先拿到了御林軍派發的蓋有玉璽的大紅金帖的(幾乎沒有累死蓋帖的豬太監),只不過這種隨機派發的入場券才一派到民間立即便被大肆炒賣,價格直線飆升,最後黑市價格甚至達到了千金一帖,相較貧窮的百姓都將帖子賣了以換取那天價酬金,是以能進入皇宮的不是士紳就是名流,衣著光鮮,這讓一位深居簡出的世家子弟吃驚之餘大為振奮,果斷地認為在龍帝陛下的勵精圖治下,京城航州乃是人間天堂,再貧窮的百姓都能穿上綢緞了,於是洋洋灑灑地寫了一篇萬餘字的《天堂賦》,被時人引為笑談,但後世卻也因此有了「上有天堂,下有楚航」之諺。

    到達玄武門時,防衛已經全數轉交給了舟落霞的御林軍,王定和夜夢書等將自將無憂軍整齊列在門外,李無憂自帶了六女、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等八人,在扮成太監黃公公的宋子瞻的指引下,朝廣場中央進發,秦清兒本也要前往觀禮,最後想了想,居然放棄了這一誘人想法,和夜夢書獃在了門外。李無憂問起緣由,秦清兒皺眉道:「廣場的氣氛很古怪,我不想進去了!」李無憂當即大笑,道:「我看你是半刻也離不開你的情郎吧!」小丫頭噘噘嘴,欲言又止。

    見李無憂到達,早已到達的眾大臣忙迎了過來。當先一人正是滿臉笑容的大楚丞相司馬青衫。但下一刻,他目光落到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二人臉上,卻是陡然凝滯了步伐,而糊糊二人看見司馬青衫也是在剎那間神色失常,幾乎要失聲叫出來,但迅疾的,在目光一陣激烈的碰撞後,三人都又恢復了正常,各自嬉笑如常,仿似無事人一般。當然這一切都被李無憂盡收眼底。

    眾大臣迎上未來的天子,一時間自是說不盡的諛詞如潮,道不盡的強顏歡笑,李無憂見慣大場面,對此已經是駕輕就熟,游刃有餘,難得的是身邊六位美女卻是個個大家風範,談吐得體,舉止適宜,對大臣們或真或假的讚美居然也是應付得滴水不漏,讓李無憂大增面子。

    眾臣之中,李無憂終於又一次看到了王維。年輕的少年將軍經歷秦州一事後果然是成熟了很多,看到李無憂居然也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必恭必敬地向未來的帝君行禮。李無憂微笑著點了點頭,卻不說話,故意給後者造成一副莫測高深的感觸。

    最後,眾人一起走到廣場盡頭,金水河白玉橋前,靜等楚問的召喚。

    楚國繼任皇位的儀式與大荒自古相傳的接位大典一脈相承。准皇帝帶著文武大臣和觀禮的百姓在金水橋下等待,等待正大光明殿裡即將卸任的皇帝和皇后的召喚,然後准皇帝單人進入大殿接受皇帝和皇后的加冕,然後新皇帝出來接受眾大臣的祝賀,最後帶領眾大臣進去朝拜舊皇帝,這一切做完之後,才算是權力交接大功告成。當然,這之後還有讓人生厭的譬如祭天地拜祖宗、為舊帝立碑頌德等等一系列等等瑣碎,金朝的時候曾有一次,因為這樣的一通大典忙下來,體力極差的病秧子皇帝因此而累得虛脫而死不得不另立新帝,傳為笑談。

    見楚問一時半會是不會傳召出來,李無憂以最近才剛剛學會的心靈傳音術問身側的糊糊真人道:「五哥,你們認識司馬青衫?」

    糊糊真人的神色立時變了,卻好容易平靜下來,道:「太認識了!無憂,可還記得上次我和你說過,兩百年前的時候,我和公孫三娘、笨笨其實是隸屬一個組織的?」

    李無憂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糊糊真人又心靈傳音道:「這個組織最初叫亂世同盟,其核心的成員包括我、笨笨、三娘等五人。組織成立最初的目的其實是想整頓亂世,做一番救國救民的大事業,只是可惜,當時恰值你大哥青虛子和三哥文載道開派,四大宗門鼎盛,人心難以歸附我們,組織的首領,也就是我們五人的大哥,漸漸的偏離了自己最初的信仰,倒行逆施,被人稱作亂魔盟,我和笨笨不忿其作為,先後退出了這個組織,後來傳說大哥被古蘭魔族第一高手燕狂人擊斃,組織也隨即煙消雲散。只是沒有想到,我此次出山不久居然先後遇到了三娘、笨笨,今天……今天……」

    「今天又遇到了你們老大,而他居然化身成為了司馬青衫是吧?」

    「正是如此!」

    李無憂點了點頭,心想這才合理吧,之前司馬青衫在梅林裡表現出來的功力雖然不及自己,但比糊糊真人卻要高上一籌,沒有兩百多年的修為這是無論如何不可能的。他正自沉思,忽聽玄武門外一陣喧嘩之聲,緊接著夜夢書跑了進來,報道:「稟告太子殿下,宮門外來了一三十多個畫師,說要獻上京中畫師合畫的萬龍圖以賀殿下登基之喜!請殿下定奪。」

    眾大臣一時都是極其亢奮,不管這件事是否是有人幕後策劃,民間百姓私下裡給新帝送一副合畫的龍,實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必將傳為美談,紛紛請李無憂准許。李無憂之前已聽說過這件事,此時自然也不好逆了眾人的意思,命夜夢書連圖帶人放了進來。

    不時畫師們進來,呈上一副長十三丈寬兩丈的巨大畫卷,畫上朔風呼嘯,流雲舒捲,正中一條橫貫首尾的青綠色巨龍栩栩如生,只差便要破畫而出,整副畫筆法統一,風氣渾然,若非眾畫師先前聲名此為眾人合作,少不得會有很多人會認為這是一人之作。但奇的卻是此龍眼珠處卻留了一片空白。

    眾人正自奇怪,為首一名畫師雙手捧上一隻蘸墨畫筆,笑著解釋道:「殿下乃真龍天子,由殿下親自來點睛,這條龍才算是真的活了!草民懇請殿下點睛。」

    眾臣恍然,齊聲稱善。李無憂不扔掃眾人的興頭,接過畫筆,便要動筆,忽覺乾坤袋內小白一陣亂顫,他心頭一動,笑道:「不急,不急,你們先護著此畫待在一旁,待本王得登大寶之後再點一條真龍不遲!」

    眾人聽他如此說,大多也是叫好,只是眾畫師卻露出遺憾神色。

    正自熱鬧,忽見朱太監自殿內跑出,以太監獨有的尖聲尖氣大聲道:「皇上有旨,宣太子殿下覲見!」

    一時場中的氣氛沸騰至頂點。

    第一百三十六章永不相背

    清風微拂,艷陽高照。

    李無憂看了看身邊諸女,各人都微笑著朝他點了點頭,示意無需顧念。他也點了點頭,傳音給糊糊、笨笨和宋子瞻三人,示意他們留意司馬青衫後,當即縱身掠起。

    此時他有意賣弄,使前世所創的夢蝶心法將自己幻成一條金龍的形狀,飛過金水河時也並不直過白玉橋,而是先飛到橋下,然後貼波穿過橋底,再飛上橋頭,接著在落入橋下,如是九次,才越過白玉橋,之後便如經天長虹,直落到九十九重白玉階梯後的正大光明殿門前才現出真身。眾大臣和百姓多不知道世上居然有幻龍之術,都是驚呼連連,只道真龍天子繼位之時終於現出真身,都是頂禮膜拜不止,而少數幾個有見識的人則是暗自佩服他善用輿論,心中各增信心或戒心。

    大殿之上,楚問和皇后舟雪已經正襟而坐。

    李無憂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國母。舟雪是一等一的美女自不待言,近五十的人看起來居然不足三十的樣子,瓊鼻鳳眼予人高貴典雅之感,配上一襲鳳袍,又說不出的雍容,而她最大的特色卻是身形高挑——李無憂終於明白楚問非到萬不得已不帶她參加活動了,試想帶個女人來,坐在那裡居然比你還高上半個頭,不是自己找刺激嗎?

    按說自己是第一次看到舟雪,但不知為何李無憂卻奇怪的覺得好像在哪裡看到過她。另一點讓李無憂覺得奇怪的是,楚問這老傢伙今天似乎精神有些委靡,莫非因為就要離開皇宮了,昨夜居然是連夜加班?

    朱太監將李無憂領進大殿,便按照慣例出去了,並順手帶上了門。偌大一個大殿裡,只剩下了三個人,一時竟說不出的空空蕩蕩。

    「大膽!」誰也沒有想到開場白居然是舟雪說的,而且還是如此的匪夷所思,「太子,你居然帶劍闖入殿來,莫非是想立帝后便要弒父弒母嗎?」

    李無憂暗自罵了聲娘,原來新帝見舊帝果然是不能帶劍入宮的,只不過之前楚問為彰其功,一直是准許他帶劍上殿,此刻一時疏忽被對他不爽多時的舟雪抓住,這件事立時便可被誇大其辭,平生變數。

    見李無憂一滯,楚問和舟雪卻都笑了起來,楚問道:「傻孩子,皇后逗你玩的!之前皇后就給朕說了,早聽說你屢立戰功,已超越軍神,多次要朕向你借劍一觀,說是要看看究竟是何等樣的神劍能創造出如此的豐功偉績來!還不把劍呈上來嗎?」

    李無憂這才鬆了口氣,暗裡惡毒的想:「臭娘們要借劍怕更多的是想看清楚究竟是那一把劍殺了自己的兒子,牢記此仇罷了!只不過這仇怕你一輩子也是沒機會報了……」心中念轉,口頭卻連聲稱謝,解下腰間無憂劍,緩步上前,雙手呈了上去。

    舟雪接過劍,「鏘」地一聲拔出,劍身正好落在了軒窗陽光的入口上,一時間只見滿殿霞光璀璨,劍氣縱橫。

    劍光正好掃過雙眼,李無憂微微瞇縫了一下眼睛,但在這一剎那之後,他立覺不好,想要做點什麼,卻已然遲了——劍光一閃間,無憂劍已然劃過了楚問的脖子,而後者竟然連閃避的意識都沒有便已倒了下去,只留下了眸子裡的驚訝和滿臉的不信——他驚訝和自己同床幾十年的枕邊人居然是個絕頂高手而自己居然一無所覺,他不信登峰造極的葵花真氣居然在這一劍近體前毫無反應,他不信這一劍自己竟然避不開!

    李無憂大驚,在楚問倒下那一刻,一種比當初朱盼盼自殺更巨大的悲痛剎那間充塞了他整個心靈,從來不知道,原來這個還不知真假的老爹居然已經在他內心佔據了如此的地位,莫非這就是父子天性,血肉相連?這個念頭還未閃過,他人卻已撲了上去,前世錘煉了千萬次的撲蝶手不假思索使出,一把躲過了無憂劍,同時另一隻手一招蘊涵十層勁道的融合了紅袖絕技陽關三疊和心有千千結的掌力已然遞出,在他和舟雪的咫尺之間,剎時竟彷彿是多了千萬隻手,後者雖然拚命想閃躲,卻哪裡能夠?被一掌正中小腹,狂噴一口鮮血,飛落下龍椅,撞開了正大光明殿的大門。

    「李無憂弒君了!快救駕!」被這一掌擊中的舟雪居然沒有死,而且站了起來,斜倚著門框,大聲地叫了起來,鮮血順著她淒慘的大叫聲不止的流了出來。

    「保護皇上皇后!」舟落霞大驚,一面指揮附近的上萬御林軍包圍整個正大光明殿,一面飛身掠了上去。同一時間,場中所有會武術的人,或施展輕功,或施展御風術,全數衝到了大殿之內,而百姓們卻驚惶失措,朝玄武門奔逃。

    「經過哀家昨夜的勸導,皇上終於改變主意不將皇位傳與李無憂這逆賊,誰……誰曉得這逆賊居然當即翻臉,弒君殺母,若非哀家見機得早……已……已經遭了他的毒手!」被舟落霞攙扶著的舟雪雖然看上去臉色慘白,氣若游絲,但卻依然撐著將話說完才暈了過去。

    她說這話的同時,所有的人都看見,大殿之上,龍椅之旁,李無憂手持一把染血的長劍,雙目赤紅,而楚問的屍體正倒在他的足下,滿臉的不信之色,這一切,正為她的話作了完美的詮釋。

    「皇上!」「皇后!」「無憂!」「老(相)公!」無數人的聲音同時響了起來,其中有眾大臣看見楚問的慘狀驚呼,有六女驚叫著什麼也不顧,和宋子瞻、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一起闖到了李無憂身邊,還有就是舟落霞搖著舟雪的脖子,大聲地哭,她身邊的文武大臣卻都看見舟雪腹部有一塊衣服忽然碎成粉末落了下來,而原來的地方露出一個連透三層衣服的手印,與之對應的雪白的肌膚竟已變做了火紅色。

    那個手印的大小,正和李無憂未持劍的手掌大小一般無二。

    「居然真的是無憂劍!」宋子瞻已經檢查過楚問的傷口,驀然叫了起來。雖然她打死也不信李無憂會殺楚問,但事實就在眼前,卻讓她一時呆住。

    「黃公公已經驗明傷口!來人啊!李無憂弒君奪位,給我拿下!」這一聲卻是司馬青衫和耿雲天一起說的,似乎宋子瞻的話就是聖旨,兩個人居然不約而同的下了一樣的命令。

    在楚問頒布和取消對李無憂的通緝令之後,大楚國幾乎人人皆知黃公公是楚問最寵信的一個太監,並且武功高強,當日秦州事件,全靠他和李無憂聯手才打退了擊殺靖王並想嫁禍給李無憂的惡徒宋子瞻,此時聽到他認定是無憂劍殺了皇上,而丞相和太師又同時下令,所有便要蜂擁而上。

    「各位且慢!」一個清脆的女聲忽然響起,彷彿是一道清泉在各人的心頭流過,剎時澆滅了眾人心頭的怒火,「無論怎麼說,太子殺害皇上都只是皇后一面之辭,大家也僅僅是從所見的各種痕跡來推斷,憑什麼就認定皇上是太子殺的?而不是皇后自己作惡嫁禍?畢竟皇上乃是一國之主,大統傳承,何等大事?豈會因為婦人慫恿便朝令夕改?而眾所周知的是,皇后一直誤會太子殺了她兒子!若是你們沒有看見眼前這些假相,皇后和太子一起出來,你們更會相信是誰殺了皇上?」

    說話的卻正是寒山碧。她平時看來總是溫柔帶笑,風情萬種,一旦認真起來,卻是話鋒咄咄,銳氣逼人。眾人聞言都是一滯,暗想此事果然是疑點重重。

    「大家不要聽她的!各位想必還不知道,這妖女就是江湖上有名的寒山碧!」耿雲天忽然叫了起來,「她和李無憂一直狼狽為奸,此刻當然要為他辯護了!」

    「寒山碧!」所有人都叫了起來!雖然江湖上早有傳聞說妖女寒山碧和李無憂有染,並且和古長天的脫困出世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只是大家都不怎麼信,因為這兩個人一個是深通正道四大宗門的正道大英雄,另一個卻是聲名狼藉的魔道妖女,身份懸殊,誰也不信他們會走到一起,眾人聽了都只當是笑話,卻萬萬料不到原來她早已是李無憂身邊六個美人之一了。

    「你們……你們怎麼不講道理啊?」葉秋兒忽然哭道,「碧姐姐哪有你們說的那麼壞?」她話才一出口,李無憂和寒山碧都是暗自叫糟。本來這個時候,李無憂無論怎麼自我辯護,都遠遠不及旁人的話,而寒山碧是諸女之中最有頭腦的,見到她進來,李無憂便放棄了辯護,將一切都交到了她手上,此時即便耿雲天說她是妖女,只要後者不承認,那就不會影響她的話的力量,而只要她能將眾人鎮住,以李無憂的智慧,再加以解釋,相信不難水落石出。現在被葉秋兒這麼一搞,頓時便是之前的努力都付諸東流。這丫頭平時精靈透頂,怎麼一到關鍵時刻就老擺烏龍!

    果然,場中眾人立時噓聲四起。妖女說的話,即便再有理,那都是妖言惑眾!場中的人都認定她的真實身份,慶幸自己又都恢復了「理智」,當即喊殺著就要撲上來。

    「誰敢動我家元帥?」御林軍正要硬著頭皮上前,殿外忽有陣陣排山倒海的大喝,聲威之壯,直如千軍萬馬瘋狂咆哮,殿中所有的人氣勢頓時為之一奪,再不敢上前。卻是駐守在玄武門那三千無憂軍。

    之前舟雪喊出楚問遇刺,百姓們和一些沒有風骨的文臣受驚逃出廣場,王定和夜夢書等人立知不對勁,但那五千百姓從那小小的玄武門口奔出端的是如魚躍龍門,大大拖延了無憂軍的救援速度,以至直到此刻才趕到。

    但他們才一近到殿前,卻立時落入了另一個圈套,緊鄰正大光明殿的清華宮和紫霄宮便有大批著金甲的御林軍衝了出來,持弓帶劍,將他們圍在當中——策劃這次陰謀的人並非不知兵貴神速,而是想一網打盡。

    李無憂見外面金燦燦的一片,那些御林軍少說有三萬人之多,當即吸了口涼氣,終於開口喝道:「所有無憂軍原地待命,不可輕動!」

    「御林軍不要輕動!」舟落霞也擺了擺手,難得的是這個時候她居然還能保持冷靜。

    「大家都看見了,李無憂的兵馬未經許可就擅自衝了進來,顯然是事先預謀好了的,原來他早料到皇上可能會改變主意,事先防了這麼一手!其心可誅啊!要不是舟將軍事先做了安排,今日大家都要葬生於此,各位還猶豫什麼?快殺了李無憂為皇上報仇,替自己雪恨啊!」這次說話的卻是王維。由他這個統兵元帥來說這番話,再牽強的附會都立時變得有理有據,眾人胸口一熱,便撲了上來。

    但才一上前,便見眼前綠光亂閃,聽得辟里啪啦一陣亂響,慘叫不絕,好幾名有名的武將包括王維自己竟然都摔得鼻青臉腫,餘者再不敢前。

    「寒山碧的話不可信,難道我朱盼盼的話也不能信麼?」人群裡,朱盼盼手持玉笛蒼引,緩緩走了出來。她本來就風華絕代,此時美目流轉,其中暗含煞氣,卻又多了一種與眾不同的風貌,場中男女,一為之風華傾倒,二則懾於她剛才那一擊之威,都是不敢喘息。

    卻聽司馬青衫冷笑道:「人以類聚,你明知寒山碧是妖女,卻依舊和她在一起,卻不是妖女是什麼?早傳聞你艷名播於四海,誰曉得你是不是想向她請益幾招伺候男人的招數呢?」

    「竟然侮辱我孫女!找死!」這話說得極端下流,當即便惹怒了宋子瞻。卻也不見她如何作勢,便已然偷過了五丈之距,一刀砍到了司馬青衫胸前。

    眾人都是失聲驚呼!一面驚的是宋子瞻在這一叫裡居然露出了字正腔圓的女聲,原來黃公公竟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女人!另一方面,卻是誰都知道司馬青衫只學了禪林的二流功夫,實在難登大雅之堂,黃公公卻是幾可和宋子瞻抗衡的人物,這一劍如何能夠抵擋?

    但除開糊糊、笨笨和李無憂三人外,所有的人都驚呆了,那劍快刺到司馬青衫衣服時,卻被他右手兩指夾住,同時喝道:「青梨刀!原來你就是宋子瞻!」

    下一刻,眾人只覺得二人間似有光華一閃,只聽得卡查一聲,宋子瞻已經倒飛而回,手中刀已只剩下半截,而另一截斷刀卻已經插在了她心臟所在。

    那兩截刀都是青光奪目,其上更有陰紋古篆,果然便是傳說中威震江湖近百年的魔道第一人宋子瞻的成名兵器青梨魔刀。

    難道黃公公竟然真的就是宋子瞻?

    「外婆!」朱盼盼大驚失色,忙上前抱住了宋子瞻,李無憂和諸女也圍了上來。

    司馬青衫得勢不饒人,眼見宋子瞻已是身負重傷,依舊一步一步走了上來,同時喝問道:「你可是那魔頭宋子瞻?」

    宋子瞻眼前一片漆黑,覺得自己全身陡然間再找不到一絲力氣,但聽到司馬青衫問自己的名字,畢生的驕傲容許不得半點褻瀆,當即哈哈大笑道:「不錯!我就是讓你們這些可憐的人恐懼了一輩子的宋子瞻!哈哈,哈……」笑聲未絕,卻已是磕然長逝。

    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對望一眼,都是臉色慘白,心道:「過了百年,老大的洞金指竟然到達了如此境界!」

    圍攻的眾人也皆是呆住,隨即卻是歡呼如雷。魔道第一高手宋子瞻居然被司馬丞相一招解決,那丞相的功力怕已通神!今日要除掉李無憂這逆賊實是易如反掌了。眾人卻不知司馬青衫的實力固然是要高出宋子瞻一籌,但真的交手,怕也要到千招開外,只是宋子瞻一時輕敵不查,才被司馬青衫有機可乘,而洞金指乃是世上幾種上乘武功之一,講究的就是一招便置敵於絕境,勝負之間其實玄妙得很。

    司馬青衫一擊得手,心頭大定,當即朗聲道:「各位都聽見了!黃公公原來真的就是宋子瞻!不用說,當日秦州之事,本來就是宋子瞻和李無憂二人合謀殺了靖王殿下,居然還來蒙騙皇上,安知當日驗血的時候,他們沒有作假欺瞞聖上?李無憂極有可能不是陛下的親子!」此言一出,立時風雲變幻。眾人想起當日大殿驗血的時候,采李無憂和楚問血樣的果然都是宋子瞻,以她高深莫測的武功,隨便玩個偷梁換柱,實在是易如反掌之事,一時間人人都對李無憂的太子身份產生了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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