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小人 卷六人間世 第七十九章金風樓主(上)
    「乓」地一聲,馬棚的牆破了個大洞,持刀者連人帶土順勢倒飛出棚外。只是他躲得雖快,護心鏡卻依然被一小塊毒器所碎,細看時,卻又是駭然又是想哭——哪裡是什麼帶毒暗器,不過是些馬糞而已。

    夜夢書緊隨其後掠出,才看清那偷襲者是名身披重愷的千夫長,正自狐疑,卻聽一個聲音鑽入他耳來:「喬陽,夜夢書,你們先去洗個澡,一會到捉月樓來找我!」極目四顧,十餘丈外的輜重樓頂,一個藍衫人影迎風佇立,忙躬身應了聲是,再抬頭時,那人已消失不見。

    「隔了十丈,居然可以同時傳音給兩人,元帥好深厚的內力!」夜夢書咋舌之餘,仔細打量起那名千夫長。

    面前這年輕人約莫二十歲,貌不出眾,除了那雙清澈的眼睛外,全身上下一無所取,整個人很好地註解了什麼是「平平無奇」。

    「夜兄好身手啊!呵呵,在下喬陽,方才奉命行事,得罪之處,多多見諒。」那人一笑,果是人如其名,像陽光一般燦爛,但夜夢書卻莫名地全身一冷:這人的微笑的樣子怎麼竟和那寒士倫很有幾分類似?但他什麼也沒說,也是展顏一笑,親熱道:「原來是喬大哥,小弟真是久仰了……」

    二人熱情擁抱,形同故交,如非夜夢書額頭還有一道血痕,喬陽護心鏡上的馬糞尚在,誰也不會相信剛才這兩個惡棍方纔曾生死相搏。

    ****

    半個時辰後,捉月樓中暖香閣。

    見喬夜二人掀開珠簾從前門進來,李無憂讓他們坐下,拍拍手讓歌女舞姬散去,伸手捏了捏唯一留下的捉月樓頭牌蘇容的小臉,才笑道:「『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男兒快事,莫過於此』,這幾句話最為昔年軒轅乘龍所稱道,不知你們兩位以為如何?」

    「啊!」饒是喬夜二人定力過人,也同時身軀一震。這話是當日軒轅乘龍攻下潼關之後,在月華軒中所說,之後果然遂了心願,攻下長安,登基稱帝。「醉臥美人膝」還好說,這「醒掌天下權」卻是大逆不道之語,元帥問自己感想,是旨在試探什麼嗎?

    「奴家認為這兩句話非但瀟灑快意之極,其間還有種睥睨天下的英雄氣概,用到爵爺你身上真是再貼切也沒有了。」玉體橫陳在李無憂懷裡的蘇容柔聲道。

    李無憂伸手在她豐臀上狠狠拍了一掌,半真半假地笑罵道:「小妮子,再說這樣目無君父的話,小心我打你屁股。」

    蘇容媚眼如絲,嗔道:「你現在可不就在打嗎?」

    夜夢書字斟句酌道:「不知元帥是想聽新楚救國軍右軍第五千人隊下轄第九百人隊第三什隊馬伕夜夢書的意見,還是想聽大荒百姓夜夢書的意見?」

    李無憂不置可否,目光射向喬陽,後者淡淡道:「此乃大逆不道之言……」語聲至此,心頭警兆驀現,大凜下便要後躍倒翻,但這個美妙想法卻被堅毅的意志給迅即壓了下去。下一刻,鋒銳的劍尖已不出意外地頂在了他咽喉,只是出劍的人卻非李無憂而是蘇容。

    李無憂喝了一杯血紅的葡萄酒,歉然笑道:「不好意思,我耳朵不大好,喬將軍剛才說什麼,能否再說一次?」

    喬陽道:「大丈夫威武不能屈……」慷慨激昂的話剛說了半句,已被蘇容手中長劍刺穿喉嚨,說到嘴邊的話變成了咕嘟的血流聲。

    殷紅鮮血順著血槽緩緩流了出來,蘇容拔出長劍,退到李無憂身旁。喬陽卻尚未命絕,踉蹌兩步,趴在一張椅子上,啞聲道:「我自問行事小心,並無破綻,你是怎麼知道關內有內奸,又是怎麼懷疑到我的?」

    李無憂看了正拭去劍上血跡的蘇容一眼,淡淡道:「昨夜我們定計的時候,你所獻幾策,都是極險,聽上去似乎都有出奇制勝的道理,但實際上卻狗屁不通。這也罷了。但之後我去蕭國軍營的時候,本已要將蕭如故生擒,但你們猜我遇到了誰?嘿嘿,說出來怕你們都不信,天下第一高手謝驚鴻已在營中擺酒恭候多時!這個面子夠大了吧?有劍神提醒,老子若再不懷疑潼關有內奸,豈不是太對不起他老人家一番好意?」

    「啊!」其餘三人同時輕呼了一聲,蘇容與夜夢書更是詫異,謝驚鴻是正道神話,怎麼會幫向來與魔道地獄門靠近的蕭國皇室?李無憂又憑什麼全身而退?

    「沒想到大王真是劍神傳人……但昨晚參加會議的那麼多人,你怎麼這麼快就懷疑到了我頭上?」喬陽已滿嘴是血,上氣不接下氣。

    李無憂搖頭:「你錯了。我不是只懷疑你,所有的人我都懷疑。剛才我查過你的資料,你入伍已有五年,期間在斷州、黃州軍團也分別待過一年,歷大戰十三次,小戰二十八回,以你的才幹,絕不該直到現在還屈居百夫長!這或者還可解釋為懷才不遇,但昨日在城頭,你立刻在我面前顯露了不凡之處,讓我注意你,未免太急了些吧?再者,容容剛才出劍之前,我明明用法術讓你產生警兆,你能避而不避,不是問心無愧,就是心內有鬼,但你顯然不是前者。當然,這依然不能說明你就是內奸,但加上剛才我讓你去試夜夢書的時候,你武功本和他在伯仲之間,卻故意藏拙,讓馬糞污身……這點點滴滴,加到一起,還不夠嗎?」

    「我雖知你讓我試夜夢書,其實是在試我,但沒有想到問我對軒轅乘龍話的看法,也是在試我!無論我怎麼做怎麼答,其實根本無關緊要,你要做的其實是要分我心神,讓我自己露出破綻?」喬陽恍然大悟。

    「又錯了!你猜對了後面,卻猜錯了前面。」李無憂搖頭道。

    喬陽一愣,卻隨即苦笑一聲「高明」,嘴角一歪,終於死去。

    這一系列變故,只讓夜夢書目瞪口呆,終於明白李無憂能爬上今時今日的位置,絕非幸至,暗自慶幸自己不是他的敵人。

    李無憂吐了口氣,露出微笑,道:「夢書,沒把你嚇著吧?」

    夜夢書搖了搖頭,心頭忽然一亮:「元帥方才說喬將……嘿……喬賊猜錯了前半部分,是不是說你讓他試探我,其實也是在試寒參謀?」

    李無憂臉上露出一絲驚訝,接著卻是一陣喜悅,笑道:「不錯。整個潼關軍中,我看得上眼的人物,就只有寒參謀、喬陽和王定……現在怕是要加上你了,但內奸也必定是你四人之一。寒參謀若是內奸,因為他初來乍到,會受到更多監視,親自行動自然多有不便,必定要交由得力手下去辦,而你卻是個難得的人才……這一點封狼山下我就知道了。」

    夜夢書又驚又喜:「元帥你當時竟然注意到了我?」

    李無憂笑道:「明珠即便是埋在泥沙裡,也終有一日會放出光華,當時整個場中沒有下跪的人除了寒參謀,就只有你和那頗有風骨的王老者……不說這個了,我現在有件很重要但也非常危險的事,想交給你去辦,就是不知道你有沒有膽量了?」

    夜夢書感激得只想哭,一躬到底道:「元帥請吩咐,即便是粉身碎骨,赴湯蹈火,小卒我也在所不辭!」

    李無憂笑罵道:「少給老子耍花槍,粉身碎骨赴湯蹈火這麼便宜的事什麼時候輪得到你?老子讓你做的這件事,稍有不慎,卻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元帥請吩咐!夢書若說半個『不』字,就不是大楚兒郎!」

    「好!夠爽快!那麼你覺得蘇容姑娘漂不漂亮?」

    「國色天香!元帥你眼光不錯。」能同時拍兩個人的馬屁,夜夢書哪裡還不大拍特拍。

    「那好!我要你做的事,就是和她上床!」

    「好……啊不……」夜夢書微微一愣時,李無憂已一掌結結實實地印在他胸口,前者當即狂噴出一口鮮血,身體撞破花窗,跌到樓下街上。

    伴隨著他落地的重響,是探出窗戶的李無憂怒氣勃發的臉,和大聲的咒罵:「奶奶個熊,敢和老子搶女人,你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敢搶雷神的女人,這小子是不想活了嗎?滿街行人怒火沖天,撿起磚頭瓦塊扁擔茶雞蛋什麼的,蜂擁而上,對這狂妄之徒就是一陣狠揍,邊打還邊問候他老媽祖宗什麼的。

    「多謝各位父老鄉親仗義出手,不過記得給他留口氣,免得別人說我公報私仇。」李無憂適時提醒道。

    「雷神大人放心,一切交給我們。您別浪費時間,繼續泡妞吧!」眾人齊聲道,隨即又是拳如雨下。

    李無憂轉回樓中,見蘇容手中的長劍已不見蹤跡,不禁讚道:「金風玉露樓的人果然有些門道,那麼長的一柄劍藏在身上,竟連一點痕跡都沒有。」

    蘇容媚聲道:「誰叫奴家生得一副好劍鞘呢?」

    聽出話中的挑逗意味,李無憂乾咳了一聲,岔開話題道:「說起來,你們樓主可真是位不世奇才,竟然能想出這個刺中藏針的方法,我若不是昨夜探府的時候偶然留意到你房門外的樹上有個細小的記號,還真想不到捉月樓的頭牌姑娘竟然還是金風樓主的二弟子。」

    蘇容自不知李無憂的苦衷,見這位俊俏少年看似風流多情,言笑無忌,但一旦說到上床真刀真槍的廝殺,便顧左右而言他,暗暗好笑,道:「可終究還不是被你這色鬼給發現了?並借大師姐的名義死纏爛打,讓我幫你演戲,卻連一點報酬都沒有,可真是沒天理之極。」

    李無憂在她臉頰香了,笑道:「放心吧,少不了你的。當我先欠你一次好了。」

    「君子一言?」

    「給你一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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