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溟的最北邊是九大溟池。傳說這九大溟池乃天上九顆明星墜落凡間所砸成的大坑,北溟的精華匯聚於此所成,是以北溟又稱九溟。
藍色光柱在到達第一池紅溟上空後,憑空消失不見,五人促不及防下就此從四丈高空摔落下去,厲笑天四人或有輕功或會御風術,唯有倒霉的李無憂是半絲功力都欠奉,又一次摔了個鼻青臉腫。
事後眾人羞愧難當,但給他道歉的話卻是千篇一律,「活佛的御風術比我好,老公,我以為他會來幫你,所以……」,「以厲施主的修為,帶你下去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小僧以為他會出手……」,「朱丫頭當時離你最近……」,「男女授受不親,無憂,你會明白我的苦衷的對吧?」
對此李無憂只說了一句意猶未盡的話:老子怎麼會認識你們這幫鳥人……
九溟第一池的守護神看起來非常的與眾不同。這傢伙身高三丈,生得很是面目猙獰,腱子肉亂飆,典型一凶神惡煞,但全身只穿了一個紅色小褲頭,手持一根狼牙巨棒,很有幾分性感撩人的風情。
問明了來意,褲頭男嘿嘿笑道:「你們雖然能打敗北溟二老,但修為比我還是差遠了,不過你們放心,我們都是文明人,不打架的。你們回答我一個問題,答對就可以去下一溟,荒人和古蘭魔族最本質的區別是什麼?」
慕容幽蘭道:「最本質的區別在於,荒人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而魔族是兩個鼻子一個眼睛!」
古圓的答案就有點飄逸了:佛曰,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人魔都只是皮相,無所謂差別,所以兩者沒有區別。
這兩個答案當然被褲頭男槍斃了。厲笑天和朱盼盼只是微笑,顯然沒有半點要出手的意思,眾人的眼神都望向了李無憂。
李無憂沉思半晌,決定劍走偏鋒:「我覺得,其實人魔最本質的區別在於,魔族沒有人族帥,而人族沒有魔族酷!」
「耶!恭喜你過關!」褲頭男的聲音聽起來讓人很容易誤會是他中了千萬大獎,但送給四人的過關獎勵卻是一顆小如米粒的普通紅寶石。
李無憂知道這是到下一池去所必須的法寶,輕輕接過,手心立時傳來一種熟悉之極的溫潤,他嚇了一跳,寶石噹啷一聲掉到地上。眾人驚愕看來,他自嘲地笑了笑:「嘿,老子還真是窮慣了,見到寶貝就發慌!」
從第一池到第七池,五人都未遇到任何有難度的挑戰,因為守護神們一聽說這幾個傢伙是打敗了北溟二老過來的,都是臉色慘白,紛紛表示自己法術高出二老太多,還是文比公平些,但這些人的智力水平實在是不敢恭維:不是智障人士就是一些剛剛修成人形的小妖精,出題的難度就可想而知了。
這種情形到第八池紫溟的時候,終於有了不同。守護神是個穿著三點式泳衣的性感美女,要命的是,就這點衣服,居然還是用薄如蟬翼的天蠶絲織成的,幾近於赤裸,妙處畢現!
「姐姐你好漂亮哦!」說這話的除了慕容幽蘭,還有手不小心摸到美女高聳雙峰的李無憂大俠。
「哎喲!小蘭你幹嗎抓住我的手不放啊?什麼!我輕薄仙女?小蘭,難道你認為你道德高尚人品可靠的老公會作出這樣傷風敗俗的事情嗎?我只是見這位姐姐胸口有一隻小小的蚊子,深怕它因缺氧而死,秉著憐憫眾生的大慈悲心腸,欲救它脫險而已。」李無憂義正詞嚴,最後對古圓道,「古大師,不知道我這樣做對不對?」
古圓合什道:「阿彌陀佛,李大俠菩薩心腸,這樣做當然沒錯,不過……」他話音未落,厲笑天哈哈大笑,朱盼盼卻已羞紅了臉。慕容幽蘭小臉氣得紅嘟嘟的,卻一時找不到反駁的話,只將小蠻靴朝地上猛跺,碎雪亂濺。
性感美女只笑得花枝亂顫,對李無憂道:「小色狼,可真有你的!這麼多年了,你還真一點都沒變哦!」
慕容幽蘭酸溜溜道:「看不出來嘛!老公!連北溟都有你的老相好!」
「天地良心!」李無憂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雖然我也十分希望她是,但事實上我真的是第一次見到她啊!」轉頭又對那美女厲聲道:「美女,我們好像不是很熟吧!你再亂破壞我們夫妻親密無間的關係,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性感美女幽幽道:「一千多年了!你連講話的語氣都沒變過啊!莊夢蝶!」
「死和尚!」李無憂一掌拍在古圓的光頭上,大聲道,「有人叫你!」
「不是,不是!」古圓忙擺手道,「小僧俗姓豬的!」
李無憂懷疑的眼光轉到厲笑天身上,那美女氣道:「說你呢!裝什麼裝?」
李無憂迷惑道:「我沒裝啊?小姓李,雙名無憂,木子李,無憂無慮的那個無憂。不是那假裝自己夢到蝴蝶的傢伙啊!」
美女一愣:「你真的都不記得了?」隨即莞爾一笑:「是我糊塗了!你記性一向不好,都一千多年了,你當然不記得了!一千多年啊,物是人非了!誰又還記得誰啊?我幹嗎那麼傻,竟然在這裡等了你一千年!」
李無憂只聽得頭皮發麻,暗道:「這丫頭不會是從北溟瘋人院跑出來的吧?怎麼腦子燒糊塗了?」乾笑敷衍道:「是啊,一千年,嘿,真的是好長哦!」笑了一陣覺得不是辦法,趕忙轉移話題:「對了,美女,我現在受了很重的內傷,必須去一趟九溟,您那麼漂亮,一定是菩薩心腸,能不能放我們過去?」
「你老婆很漂亮啊?」美女盯著慕容幽蘭和朱盼盼的眼神裡透著古怪,朱盼盼本想辯解什麼,話到嘴邊卻又嚥了下去。
「嗯!那個……還好……」李無憂深知和女人討論這個話題實在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當即使用了招殺手鑭,「不過,沒你漂亮!
「一千年前我這麼問你,你答的是這句話,一千年後依然一個字都沒變!」那女子眼中的神色不知道是譏誚還是惆悵,「莊夢蝶啊!不過是經歷了十世的輪迴,難道你真就不記得玄女了嗎?那若琴呢?當年發誓生生世世永不相忘,難道你就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生生世世……永不相忘……永不……永不相忘。」李無憂微微一愣,「這兩句話似乎曾經在哪裡聽過?若蝶,若蝶又是誰?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玄女悠悠一歎:「你連若蝶都不記得了,又怎麼會記得我呢?若蝶就是你當年抱到北溟來求醫那個蝴蝶小妖啊?長長的頭髮,背上一對彩色的蝶翼,懷裡始終抱著一隻九弦古琴……呵,忘了吧,忘了也好,都那麼久了……可我怎麼還總是覺得在眼前呢?難道這也和修煉輪迴眼有關嗎?」
語無倫次了!完了,這丫頭真是瘋人院出來的啊!不過秉承對美女一貫的禮貌,李無憂只是矜持地笑了笑,道:「這個……那個美女啊,你是說莊前輩千年之前到這裡來,也是為了求醫嗎?」
玄女悠悠道:「是啊!一千多年前,他也是這樣來的。」
一直沒說話的慕容幽蘭插口道:「玄女姐姐,他是為了救心上人的性命嗎?」
玄女看了她一眼,笑道:「是啊,也是這樣!萬里奔波,情深義重。不過,他的心上人可不是人,而是一隻蝶妖。那個小色狼啊,為了她不惜得罪正邪兩派,不惜與天魔為敵,不惜與五行之神為敵,甚至不惜放棄自己即將飛昇的大好機會,自願墮入輪迴,轉世十世,替她償還孽債!他……可真是個小傻瓜啊……」說到後來,晶瑩的淚珠幾欲奪眶而出。
古圓和尚輕輕宣了聲佛號,朱盼盼神情淒楚,厲笑天一陣冷笑。
慕容幽蘭卻聽得癡癡發呆:「為了她……不惜得罪正邪兩派,不惜與天魔為敵,不惜與五行之神為敵,甚至不惜放棄自己即將飛昇的大好機會,自願墮入輪迴,轉世十世……替她償還孽債……」忽然古怪地望了李無憂一眼,「老公,你當年真有這麼偉大嗎?」
李無憂苦笑道:「他說的是莊前輩,和我沒有半點關係啊!」
「可玄女姐姐說你就是莊夢蝶轉世啊!」
「哈……啊哈……有這回事嗎?」李無憂覺得自己遇到了一群瘋子,「莊前輩早得道飛昇了,你現在告訴我他已經轉世了十次,而且這一次還是我?你說像我這麼有理智的人,怎麼會相信如此無稽的事情?諸位,你們能不能給我個有趣的理由先?」
眾人搖頭,看著他的眼神像看怪物。
「終有一日,你會記起來的。」玄女歎了口氣,「你還欠我一件事呢!」
「那等我記起來再說吧!」李無憂嚇了一跳,急忙顧左右而言他,「對了,美女,咱們書歸正傳,我要去第九池,你能不能幫幫忙啊?」
玄女道:「別想逃避!那件事一千年前你就答應過我,都一千年了,你可是再也別想賴了!做過這件事後,我就將開啟第九溟的法寶交給你,不然,你可以再等一千年再過來。」
李無憂用頭髮想也知道不會有什麼好事,笑道:「你們北溟的人說話真是有趣,動不動就要人等個千兒八百年什麼的,不過常言道『過期作廢』!你看你,都一千多年了,你還掛在心上,會不會太那個點了?」
玄女卻不受激:「大丈夫一言九鼎,你答應過的事情就該做到。好了,這件事就是你的過關條件!」
「如果我只是個小丈夫的話?這件事是不是可以不做了?」李無憂小心翼翼地討價還價。
玄女用碧藍的清澈眸子橫了他一眼,沒好氣道:「除非你把自己閹了,不是個丈夫了,這件事就可以不做了。」
「可以找人代做嗎?」
「再討價還價我可就走了!」
李無憂看了慕容幽蘭一眼,見小丫頭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又看朱盼盼,後者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看那神情似乎已經玄女要作什麼,最後看了看古圓、厲笑天,二人一臉的鎮定從容,眼睛裡卻露著幾絲幸災樂禍,猛一咬牙:「好吧!美女,你說要我做什麼吧?」
玄女招手讓他過來,在他耳畔吹了一口熱氣,輕輕道:「莊夢蝶,那一千年前欠我的一吻,如今總該還了吧?」
一池紫冰,風雪交加。
「她很漂亮?」垂髫的紫衣少女問這句話的時候,正直視著對面那中年男子懷中的另一個女子,撲閃的翅膀擋住了那女子本來就只露了一半的絕世容顏掩映更深。
「嗯!那個……還好……」雖然風塵困頓,卻無礙那男子眉宇間的英氣逼人和嘴角的風流如常,「不過,沒你漂亮!」
「沒有騙我吧?」少女一臉的歡喜,卻噘著嘴,似乎不敢盡信。
「我莊夢蝶騙天騙地騙神佛,就是不騙女人!」中年男子一剔眉,神色透著認真,「特別是像你這樣可愛的女人!」
少女迷醉了,自懷裡掏出一塊紫色的水晶心,輕輕道:「如果我讓你過去,你能給我什麼好處?」
「我……」那男子好看地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雪白牙齒,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那少女的臉頰輕輕的抹過,微笑道,「我會親一下你的臉頰,或者還會娶你做我的妻子。」
少女臉頰緋紅,微微躲閃,男子靈巧的手指卻已掠過了那顆紫水晶,手指過處,幾乎沒有遇到任何的阻力,那枚水晶已經落到了他的手裡。
少女抬頭,以莫大的勇氣點了點頭,卻發現那男子已經乘風遠去。
「你真的會回來娶我嗎?」少女拋棄了矜持,對著呼嘯的北風和滿天的大雪,發了一聲喊。
「不知道!如果可以,或許在一千年後吧!呵,希望你到時候依然是這身衣服。」男子的笑聲在風雪裡迴旋,彷彿是一個亙古以來就存在的諾言。
唇上微微一濕,一道蘭花般的香氣直侵心脾,如癡如醉間,感覺兩滴熾熱的水珠順著自己的臉頰流了下來,李無憂猛然抬頭,睜開眼來,面前依然是梨花帶雨的玄女,那中年男子和他懷中的蝶翼美女以及那顆紫色的水晶心也都已化作一天的碎雪,慢慢消失在北溟最冷的寒風裡。
「可惜我不是莊夢蝶!」李無憂忍不住歎了口氣。
「什麼?」玄女拭去眼角的淚痕,笑靨如花。
「不然,我就可以娶你回家了。」李無憂認真地說。
玄女沒有說話,自懷裡摸出一顆紫色的水晶心,遞到他手上,才輕輕道:「看到你的時候,我以為他回來了,但掏出這顆心的時候,我才發現當年那顆心我已經給了他,而你雖然是他,卻終究不是他。雖然歷經了千年的等待,我卻終於還是沒有等到我應該等的人。」
抬起頭時,玄女的纖瘦的倩影,且行且遠,漸漸消失在迷離的風雪中,紫色的水晶心在手心裡發燙,李無憂的心也在發燙,忽然模模糊糊地記起一首古老的歌:朱顏渺渺,白雲蒼蒼,俏人兒,已改昔時模樣。誰還記,當時為誰痛哭,為誰歡笑,看光陰凋盡舊詩行!誰人玉台高閣,誰人極樂天堂,凝眸處,煙波斜陽。莫問卿卿去處,挽一蓬青絲,且去那世外垂釣,哪管那角徵宮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