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兒的穿越 正文 148 聽胎音
    北風呼嘯一夜後,冬季的蕭條終於替代了秋季的豐碩,暢綠軒院子裡的那棵楓樹上的葉子大多已經掉落,只有少數幾片邊緣捲曲、顏色枯黃的葉子還執拗地勾掛在樹梢上,伴著寒風瑟瑟抖。

    「小荷,帶上這籃芒果,我要出去散散步。」

    小荷提起了芒果籃,小綠從衣櫃裡拿出一件棉披風,對我道:「主子,穿上這件披風吧,外面天氣又冷了些。」

    「嗯,好吧。九爺回來了麼?」我問道。

    小綠遲疑了一下,才道:「聽秦管家說,九爺已經回來了,可能在府裡巡視呢!」

    我心中一懍。以前他一回來就直接回暢綠軒,可最近卻常常要在府裡巡視一番。不知他到底在幹什麼?

    我帶著小荷和小綠一路走入黃櫨林。地上,被敗落的黃櫨葉鋪上了厚厚的一層地毯,腳踩到上面,便會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天上,因為失了茂密的樹葉的阻擋,陽光便暢通無阻地灑了下來,給樹枝和地面都灑上了一層金輝。

    我沿著林間蜿蜒的小道,一直走向小道盡頭的那座院落。

    前陣子孕吐吐得我渾身無力,身體極度不適。自顧不暇中,沒來看商馭。最近好些了,心裡惦記起商馭還被關在這裡,也不知他怎樣,便想來看看。

    小綠不想讓我去那院子,可她又怎擋得住我?

    隨著漸行漸近,竟聽到院中傳出隱隱的琴聲。那琴音飄渺幽遠,似隔著茫茫白霧的遙遠的水面,又似繚繞著層層雲朵的青山之巔。霧氣雲層間的仙境瓊瑤,看不真切,更顯神秘唯美,引人無限暇思……

    我站在小院外,靜靜地聆聽著這絕世而孤立的琴音,眼前彷彿出現那水中竹亭裡,優雅地彈奏著一曲清潤欲滴的《水中蓮》的白色清影。

    他在彈琴。聽他的琴音,閒適而從容,自然而大氣,不慍不躁,無怨無怒。這樣看來,他應該,還好吧?

    若是能眼便更放心,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小院的門裡,被豎上了一堵影壁。轉過那堵白色的影壁便能看到他的牢房,可我知道,門口肅立的侍衛是無論如何不會讓我進去的。

    就是因為上次在裡與商馭對望那一眼麼,就要砌上這堵牆,讓我再也不能在門口與商馭遙遙相望?

    唉,胤禟這個小心眼的傢伙!

    心裡正自惱恨,那個被我腹誹的傢伙的聲音便傳入耳中。

    「你的琴聲越的入境,讓聽者不知不覺中便如飄入雲端,漫步仙境。」

    我一怔,他怎麼會在院中?胤禟回府後,沒回暢綠軒,卻跑到這兒來聽商馭彈琴?

    商馭收了琴音道:「這曲《淡雲水岫》是答謝九爺送琴之意,商馭獻醜了!」

    胤禟語聲冷冷地回道:「這沒什麼,我是為了桃兒心安,才會如此。哼,也不知你祖上積了什麼陰德,能得桃兒如此待你!」他的語氣裡滿是不憤。

    這個小氣的傢伙!給人送了琴,還要表示不情願,就是不讓人家痛快!

    商馭卻語帶笑意道:「她誠心待我,是我祖上積的陰德,可你得以與她日夜相伴,還讓她為你生孩子,也不知又是哪兒來的造化?你九爺何德何能?」

    「我是無德無能,只不過,我一心疼她、護她,自然應得如此!」他頓了頓,又道:「可惜,即便這樣,她的心也沒完全給我,那裡面,還是被你佔了一席之地!」竟然語意蕭索。

    我心中一抽。

    商馭卻接道:「是,她心裡有我,可她只不過把我當成信得過的搭檔,最多也只是可以依賴的兄長。她心裡的人,是你!可惜,你生在福中不知福!你不懂她、不珍惜她,還狠狠地傷她,你,配不上她!」商馭語氣漸重,似是越說越激動。

    「哼,不管我配不配得上她,她都是我的女人。我們之間的事用不著你來品頭論足!」胤禟也有些羞惱。

    商馭諷道:「你也就是佔了個先機。桃兒若不是被你先搶進府,你我一起認識她的話,她心裡的人便會是我,而不是你這個高高在上、自以為是、脾氣暴躁的阿哥!」

    「是我這個高高在上、自以為是、脾氣暴躁的阿哥佔了先機又如何?這便是我和她的緣分,是你怎麼處心積慮也拆不散的緣分!」

    「我若真處心積慮,當初就該堅持帶她跟一起上船從海路逃走。可惜,我一直不願違了她的意,不然,你怎有機會把她抓回來?」

    ……

    ……

    這兩個大男人竟然像小孩子一樣吵架!

    後來不知如何,吵架變成棋盤上的對局。這樣也能解氣?

    我無語了。

    沒有再聽下去,我帶著小荷和小綠悄然離開。

    看來,胤禟並沒虐待商馭,還給他帶來一把琴,讓他沒事解解悶。

    我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五個月了,小腹已經明顯隆起,還偶爾地感覺到小東西在裡面動彈。

    我躺在軟榻上,讓小荷把耳朵貼在我的肚子上聽裡面的聲音,小荷聽了一會兒,便驚喜地叫道:「聽見小主子的聲音了,咚、咚、咚、咚,好像是心跳!」

    「真的?你再聽聽?」我也興奮起來,那不是小東西的胎心?能聽到胎音了!

    「你們在幹什麼?」胤禟從門外跨了進來,看到我們倆奇怪的舉動,緊張地問道。

    「沒什麼!」我趕忙道。

    小荷早已經從我身上起來,戰戰競競地站到了一邊。

    胤禟瞪了我一眼,問小荷道:「你趴在你主子身上幹什麼?」

    小荷看了我一眼,又瞄了瞄胤禟的臉色,竟然無視我給她使的暗號,老老實實地答道:「主子讓我給她聽聽有沒有胎心跳的聲音。」

    這丫頭,太沒有氣節,被那傢伙的一個冷臉就嚇得變節背叛!不過,話說回來,那傢伙的冷臉也確實有那麼威懾力,連我都不敢多看。

    胤禟揮退小荷。當屋裡只剩我們兩人時,他的冷臉一下子不見,卻忽然變出一副嘻皮笑臉的樣子。

    這人,練過四川的變臉吧?

    他走到軟榻前,俯身在我的頭頂說道:「胎心跳?讓我這個做阿瑪的來聽不是更合適?」

    傢伙的樣子,怎麼讓覺得像是狐狸現雞仔?

    我忙摀住肚子,說道:「不用聽了,反正也聽不到!」

    「不讓我這個阿瑪聽聽,怎麼知道聽不聽得到?」

    「小荷聽了,沒聽到!」我撒謊道。

    「她又不是孩子的阿瑪!」

    啥?胎心跳只有阿瑪能聽到?沒聽說過!

    胤禟瞪了我一眼,不客氣地把我的手從肚子上拿開,道:「這裡面的可是我兒子,以後不准別人隨便聽,隨便碰。」

    我對天翻了個白眼。

    這傢伙,佔有慾咋這麼強?連沒出生的孩子都要一個人霸著!

    他解了我外袍的盤扣,又撩開我的棉衣和中衣,還想去揭我的小衣,被我攔住了。他壞壞地一笑,側頭把耳朵貼在我的肚子上,認真地聽了起來。

    他把頭調了調位置,聽了一陣,臉上露出妙不可言的表情。

    我不禁好奇,他究竟聽到了什麼?

    我問他,他卻寒了臉。

    「這小東西,真是個不好惹的!大概是嫌我壓著他,竟然蹬了我一腳!敢蹬阿瑪的臉,等你出來再跟你算帳!」他對著我的肚子,惡狠狠地道。

    撲哧,我笑了出來。好樣的,兒子!額娘就知道你會保護額娘不受你那個壞阿瑪的欺負!

    打這以後,胤禟只要跟我在一起,沒事就趴在我的肚子上聽個沒完。一邊聽,還一邊嘴裡唸唸有詞:

    「呀,這小子心跳聲還挺響,跟敲鼓似的!」

    「喲,不對,怎麼還一聲高、一聲低的不一樣?」

    「嗨呀,怎麼又蹬你阿瑪?就不怕出來後我打你**?」

    「喲,小子,長出息了,還手腳並用啦!在你額娘肚子裡就敢跟阿瑪叫板?還反了你了!」

    每當他對著我的肚子氣急敗壞地大喊大叫時,我都樂得上氣不接下氣,還適時地補上一句:好兒子,額娘沒白疼你!

    胤禟被氣得乾瞪眼,也不敢碰我一個手指頭。

    這就是懷孕的好處,把對方氣得暴跳如雷,他也不敢碰你一下。投鼠忌器呀!

    既然他熱衷此道,我便給了他一個任務,每天對著的肚子念節奏明快的古詩或是唱曲兒。

    我原來給他的任務是唱歌,可人家大爺不會唱。我本想教他兩,讓他唱給小東西聽。可人家剛聽唱一遍,就蹙著眉頭道:「你就讓小孩子聽這歌?」

    這歌,這歌怎麼了……,唔,信樂團的《死都要愛》似乎是不大合適,還沒出生,就死呀死的,不大吉利。再說,愛情教育也太早了,可別教出個級情種,還一棵樹上吊死的那種……

    那這不錯,《喜刷刷》,多喜興!我唱給胤禟聽。

    他卻又皺著眉頭說:「你想讓咱兒子以後到滿漢樓涮盤子?」

    合著人家把「喜刷刷」幾個字當成是洗洗涮涮的意思。

    這人太沒喜感了吧?這麼喜氣風雅的歌,竟然讓他想的那麼俗!

    唔,風雅?貌似用詞不太恰當……,那這好:

    小小的人兒啊風生水起啊天天就愛窮開心啊

    逍遙的魂兒啊假不正經啊嘻嘻哈哈我們窮開心

    我是誰家那小誰身強賽過活李逵

    貌俊賽過猛張飛趕沾型亮又黑

    是走南闖過北氣質出眾又拔萃

    長江黃河喝過水和鞭炮地雷親過嘴

    ……

    她是誰家那小誰身材賽過楊貴妃

    貌美賽過七仙妹婀娜多姿如翡翠

    是紅男綠女配都是二十鋃鐺歲

    純潔幸福勇敢追挨打挨k絕不氣餒

    這《窮開心》夠好吧?瞧這歌詞,又喜興又有氣勢,男比李逵、張飛,女比楊貴妃、七仙女,多好!無論肚子裡的是男是女,聽著都成!

    胤禟目光冷厲地掃了過來,掃得我心裡毛。他說道:「那後面的兩句你也喜興?『您面容很憔悴,是滿臉的欠人捶,您是西山挖過煤,還是東山見過鬼』?」

    唔,兩句好像是,不大合適。

    「還想讓你兒子女兒子承母業,和你一樣做個偷兒?」

    啥,啥意思?子承母業?倒沒想過。也許,是個好主意……

    「你這句『您是白天抹過黑,還是夜裡做過賊』好像倒把自己唱進去。這是在教我皇家的子嗣?」

    啥?我?唔,我白天易容確實抹過黑,夜裡也老做賊……

    好像正好把自己唱進去了,嗚嗚嗚,選什麼不好,怎麼偏偏選了揭自己短的歌?

    我無地自容地以手掩面,肩膀抖動。忽然想起了什麼,我又抬起頭來,滿眼光地道:「那試試這好了……」

    「打住!你那些歌還是留到生了孩子以後自己慢慢唱、慢慢聽吧,還不如聽聽爺的!」胤禟忍無可忍。

    於是乎,九爺大人就一甩想像中的水袖,對著我的肚子唱起了『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這段著名的昆曲《遊園》,而我家孩兒在肚子裡就有幸聽到了那艷絕人寰的《牡丹亭》,還是他這個艷絕人寰的阿瑪給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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