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頭朝門外叫道:「秦道然!」
秦道然應聲進門,他小心地瞟了我們兩人一眼,便目不斜視地低頭等著胤禟的吩咐。
胤禟冷著臉道:「秦道然,告訴我她,劉大一家現在何處?」
秦道然躬身應是,他轉向我,說道:「劉冬雷身為綠營兵士擅離職守,帶其母其弟潛逃在外,幸被抓獲。兵卒逃逸本已犯重罪,又從他們身上搜出巨額銀票,來源不明,懷疑其為偷盜所得,現一干人等都被收押在刑部大牢。劉大身為官吏,教子無方,也被關押在冊。」
什麼?一家人都被抓?我睜大眼睛,毫不掩飾我的震驚。
逃亡當天,我曾讓人通知他們離。他們逃了,卻被抓回來了。沒想到胤禟的動作這麼快!
把逃亡路線設計得眼花繚亂,以擾亂阿哥們的注意力,胤禟卻仍有精力關注劉春桃家人的動向,並把他們抓回來!
胤禟看了我的神情,諷笑道:「沒想到我能把他們抓回來吧?所以才會逃得這麼無牽無掛!」他語氣轉冷。「安排他們與你一同逃亡,算準大家注意力都在林倩兒身上,沒人會去注意劉春桃家人的動向。算盤打得不錯,可惜了,千算萬算,只算漏了你爹劉大!他不但沒逃,而且我都沒想到他會這麼合作,一見我的人,便忙不迭地說出家人可能躲藏的去處。正好,劉夏雨和劉大正在府裡受審,劉夏雨說什麼也不願說出那五萬兩銀票的來源。你還真是有個哥哥呢!」他轉向身後吩咐道:「秦道然,去把他們帶來!」
秦道然應聲而去。不一會兒,門外就傳來了腳步聲。
先進來的是劉夏雨。他只著中衣,白色的中衣上有鞭痕和血跡。是受刑了吧?
他看到我,叫聲「妹子」,眉頭緊緊蹙起。他對胤禟說道:「九爺,妹子是家裡唯一的子女孩,不免從小被家人嬌慣得性子頑劣,但決不會幹出偷雞摸狗的事,定是有了什麼誤會。請九爺看在她曾服侍您一場,原諒她一回吧!」
這個時候,劉夏雨不為自己求情,卻還在為我這個給他們惹禍的妹妹求情,兄妹感情還真是不淺。我的眼眶有些紅。
我搖頭說道:「二哥,沒用的,九爺都知道。那五萬兩銀票是妹子給的,就不要再替妹子隱瞞。娘還好嗎?大哥和小弟呢?」
「娘還好,就是牢裡陰氣重,勾起咳喘的老毛病,小弟沒事,大哥……,也還好。」
他語氣上的停頓讓我警覺,大哥怕是也受刑吧?
我正要追問劉冬雷的情況,卻見劉大被人推了進來。
他見了我,便衝到床前狠狠地給了我一巴掌。他戳指罵道:「你這個不孝的孽障,不好好地呆在九爺府裡享你的榮華富貴,卻只會給家裡惹禍,害人精,一家人都要被你連累死了!」他動作太快,我身上又有傷,行動不便,躲閃不及,被他的一巴掌打個正著。
劉大尤不解氣,第二個巴掌又要落下,卻被搶到床邊的劉夏雨抱住胳膊。他對劉大說道:「爹,妹子現在已經很苦了,您就不要再責怪她了!」
胤禟背手站在一邊,看著我臉上紅紅的巴掌印,蹙眉道:「劉大,春桃雖然是女兒,可現在是府裡的人,豈是你想教訓就教訓的?」胤禟的話得四平八穩,並未有絲毫的疾言厲色,卻嚇得劉大「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劉大對胤禟扣頭道:「九爺,小被奴才寵壞。刁蠻任性,不知深淺,惹惱您,奴才裡給您賠罪。還望您大人有大量,原諒奴才教無方,放過奴才家。」
劉大連連磕頭,劉夏雨看老父如此,也只得跪下磕頭。
看著劉大直臉紅,不是因為剛才挨的那巴掌,而是為有麼個名義上的爹而羞恥。
對胤禟道:「爺,所有的錯,都是春桃一人的錯,您要打要罰都對著春桃一人來,請不要再對春桃的家人用刑。」
其實我很怕疼,怕極了古代這些殘忍的刑罰,可我不想看著別人受我的連累,尤其是二哥劉夏雨。
胤禟目光深沉地看著我,忽的燦唇一笑,說道:「我家桃兒的膽色比許多人都強,桃兒的面子爺當然要給。秦道然,把他們兩個送回刑部,告訴獄卒,不准對劉家人動用私刑。」
劉大和劉夏雨二人被帶下去。劉大滿臉驚奇,沒想到個階下囚還能得上話?
胤禟背手走到床前,伸出手端起我的下巴。本來就趴著就要仰頭,他的動作讓我的頭仰到最大角度,很不舒服。我蹙起眉,卻擺脫不了他手指的控制。
他端詳著我的面孔,似自言自語地說道:「劉大那麼膽小怕事的人,怎麼會養出你這麼個膽大包天的女兒?你究竟是誰?」他頓了頓,又說道:「早查過了,劉春桃在娘家時,只是個普通女子,並未表現出任何不同尋常之處,連讀書識字都不會。卻為何入(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6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
c了我府後,突然變成個手段高的大盜?不但精通鑒寶、品酒,還對書畫頗為內行?說,你究竟是誰?」他口氣嚴厲,完全沒有剛才的戲謔和魅惑。
又想探查我的來源?
這可是說不得的。
我轉了轉眼珠,嘴角掛上一絲揶揄。「自然還劉春桃。至於變化的原因麼?可能有兩個,一個是好聽的,一個是不大中聽的,爺要聽哪一個?」
他放開我的下巴,又把手背到身後,老神在在地說道:「哦?原因還有這麼多講頭?都來聽聽吧!」
聽出他的潛台詞:倒要看看我能說出什麼花樣!
我笑了,說道:「好聽的,就是劉春桃進九爺府這塊風水寶地,就被司寶仙子和司酒仙子附體了,就突然會鑒寶和品酒……」
胤禟氣惱地打斷:「哼,可沒聽哪個仙子有偷竊毛病!不如說是被妖精附體還可信些。」
「爺既不信就算了!」我把頭趴回枕上。
「你這個妖精!」胤禟狠狠地罵了一句。「那不好聽的是什麼?說來聽聽!」
這人好奇心還真強!明知道我在拿他開涮,還要聽後面的話。
「這不中聽的麼,就是桔生淮南則為桔,生於淮北則為枳!」劉春桃本是好人家的女兒,若不是被他搶進府第姨次侍寢就死在了床上,我也來不了這裡,劉春桃就仍是那個規規矩矩的女子。所以,巡樣也不算冤枉了他。
知道這樣可能會觸怒胤禟,可還是忍不住要說。雖然報不被他鞭打的百分之一的仇,卻能讓我的心情好一些。
胤禟並沒如預料的那樣被觸怒。他只是用目光研究了我一番,便若無其事地岔開話題。
「等你的傷好了,可以到刑部大牢去看看母親和弟弟。」他不急不火地道。
這是對我剛才拿他開涮的反擊吧?他知道怎樣讓我心裡不舒服。
刑部大牢的黑暗、污穢,那獄卒的私刑盤剝、來自牢頭、獄霸的種種可怕的折磨、還有隨時可能暴的瘟疫,一切的一切又怎是普通人能承受的?兩個哥哥年輕力壯的還好,但劉母本就體弱多病,劉秋楓才年僅九歲,他們怎麼受得了這等牢獄之災?
劉春桃的一家人因我獲罪,本已對不起他們,若是再因我送了性命,我對他們的罪孽便永遠也洗不清。
我忍痛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胤禟的袍角,說道:「爺,所有錯處都是劉春桃一人所為,與我的家人無干,爺主理刑部,最是公正嚴明,從不傷及無辜。請爺看在他們毫無錯處的份上,放了他們。春桃將感激不盡!」
他看著的手,蹙下眉,卻沒有避開。他唇角微勾,個邪肆的笑容展現在他那俊魅的臉上。
他嗤道:「小桃兒真是太不瞭解爺了,這頂高帽子可給爺戴得不倫不類!爺主理刑部是不錯,可公正嚴明、不傷及無辜……,嘖嘖,」他搖頭輕歎,「又是誰告訴你的?」他順勢在床沿上坐了下來,伸手輕輕撫著我的臉,聲音低沉魅惑:「爺對別人可以公正嚴明、不傷無辜,不過,對我的仇人或是在我的心口上捅過刀的人麼,就沒麼大度。爺可從沒想過做聖人!」
知道這個人從來不是個聖人,他離小人的距離倒比離聖人要近得多。
對劉春桃的家人雖沒有太深厚的感情,卻也與她的母親和兄弟相處愉快。胤禟因我的原故對劉春桃的一家人下手,我不能不管。
一雙手捧住他撫著臉頰的那隻大手,順勢把它從的臉上扯了下來。我的左臉上被胤禟和劉大打了兩巴掌,現在還火辣辣的,稍稍一碰,就會疼痛。
我說道:「爺,春桃做了對不起爺的事,可春桃的一家人卻全不知情。求爺看在春桃曾服侍爺一場的份上,放過春桃的父母兄弟。春桃感激不盡,以後春桃的這條命就是爺的,爺讓幹啥就幹啥,喝藥上藥春桃全都照辦!」
我妥協得太快,有些沒骨氣,我可不想用幾條人命來換自己的骨氣。那樣的骨氣太矜貴,我用不起。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似乎在考慮我說話的可信度。
他忽而展眉笑了,似是考慮清楚。他問道:「承認你這條命是爺的?」
我點頭,「只要爺肯放過我的家人,春桃隨爺處置。」
我雖然不甘心,可不得不承認,這一局,胤禟賭贏了!
「好!秦道然,讓小荷把藥端來!」胤禟以勝利者的姿態對著門外吩咐道。「還有,傳了話下去:劉春桃侍寵生驕,犯上不敬,即日起貶為奴婢,終生不得贖身!」他想了想,又補充道:「憐其身上有傷,差事等傷好了再派吧!」
秦道然應聲去傳話了。不一會兒,小荷端著藥進來了。
喝下那碗黑黑的藥汁,我卻感到苦的不是嘴巴,是我的心。
終生不得贖身,唉,這位九爺大人真的要跟我糾纏一生麼?
我佔用劉春桃的身子,也承擔她的責任。為救她的家人,把自己給賣了。本來想獲得自由才處心積慮地逃離胤禟,結果卻更加淒慘。兩天的逃離換去生的自由!
我灰心喪氣地自怨自艾,卻沒注意到胤禟親手撩開了我的被子,「呲喇」聲,我的中衣被撕開,還未得反應過來,褲子也被褪掉。我竟赤身**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這個傢伙!我有些羞憤地想,不是剛把貶為奴婢了麼?已經不是他的小妾,還這麼想脫我的衣服就脫!難道連奴婢也是他的人?
不是沒在他們兩人面前裸過身子,但被兩人同時看見還是第一次。尤其是身子此時正醜陋不堪。自己雖然看不見,但那些縱橫的鞭痕有多麼猙獰,想也想得出來。這麼被兩雙眼睛同時掃視著,心中的不自在就不用說。
小荷拿出一瓶棕色的膏藥,細細地往我的傷處塗抹,而那傢伙竟毫無自覺地一直在旁觀看。等小荷最終抹完了,他才不一聲地向門口走去。
「爺……」我叫住就要出門的胤禟。
胤禟停住腳步回身望著。
「爺,春桃的家人……」
「明天就放!」他著又要離去。
「不,現在就放!」我說道,語氣中毫無商量的餘地。
「哼,一個奴婢能跟主子討價還價麼?」他惱怒地看著我。
「那好,藥明天再上!」我說著,便動手要把身上的藥膏抹去。
「慢著!」胤禟急叫。「爺說今天一定不放了麼?」
他什麼意思?算是同意?就在他摔門而去時,我仍不敢相信也勝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