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時候了,我一甩帕子,腰肢款擺,七扭八歪,跌跌撞撞地扭出夾道,帶著一身酒精和香粉的味道,一路向蘇裕飄去。
當我以電影《青蛇》中兩人剛上岸時,軟綿綿的體態和幾乎足不沾塵般的妖步,飄到蘇裕身上時,他正處於看傻了眼的狀態。
我一手抱住他的脖頸,一手在他的懷裡又撫又按。嘴裡如唱花腔女高音般的嗓音,口齒不清地道:「大爺,怎麼好久沒來院兒裡玩了,蝶香都想你了!」
蘇裕震驚得瞠目結舌,這是哪兒來的女子,怎麼見到自己就抱著叫大爺,好像熟得不得了。可自己卻不認識。
不過,這女子的小蠻腰可真細,貼在自己身上可真撩人,真想伸手抱抱。這女子的小手真是纖白如玉,捏起來的感覺一定是柔若無骨。這女子……
蘇裕陷在無限的yy中,沒有查覺周圍過路的官員投來異樣的目光。
我突然把頭埋到他懷裡,在他懷裡蹭啊蹭的。手也伸進他懷裡一陣摸索。把他摸得心猿意馬。我嘴裡叫著:「大爺,你壞死了,總也不來看蝶香,害得蝶香天天想你想得睡不著覺。」一句話說得起碼拐了三個花腔。
「睡不著,就來找爺啊,粘著那個老鬼幹嘛呀?」一個聲音從旁邊插進來,帶著吊兒郎當的口氣。
我抬起頭,是一個吏部看門的侍衛趁機占占口頭上的便宜。周圍好幾道目光或明目張膽、或遮遮掩掩地射過來,都想看這大街上難得一見的一幕。
蘇裕這時才從yy中清醒過來。這裡可是皇家門前、衙門重地、六部九卿的會聚之所。大臣、官吏頻繁來往,王公貴族也常現身。最重要是每年負責考核官吏的吏部就在面前。若是讓人看到自己在大街上與一個□拉拉扯扯,年終被吏部寫上個「無甚政績、有傷風化」的評語,自己的為官之路就算是走到頭兒了。
蘇裕心裡一驚,我明顯能感到他的身子一陣顫動。
他猛地一推我,一下把我推倒在地。他怒斥道:「你個傷風敗俗的下賤女人,喝醉了在大街上與陌生男人拉拉扯扯。快給爺滾,不然爺讓侍衛抓你!」說完就匆匆忙忙溜進了戶部夾道。
他以為現在溜還來得及,可他的事跡早已隨著這驚人一幕的結束傳遍六部九卿了。要知道官場歷來就是謠言傳播得最快的地方。
我坐在地上,揉著摔疼的**,毫無形象地扯著嗓子道:「這男人啊,沒一個好東西!在床上時,就甜哥兒蜜姐兒的,一下了床啊,就翻臉不認人了!什麼東西!我呸!」
蘇裕如一陣風似的跑過戶部夾道,拐了個彎兒,就不見了。跑得比兔子都快。根本沒有注意自己懷裡的名冊被人掉了包。
我潑婦樣罵罵咧咧地爬起身,拍了拍身上沾上的灰塵。媚眼拋向幾個看熱鬧的人,又用手帕極具風情地沾了沾臉,可還沒等我沾臉的動作完成,我就愣住了。
不遠處禮部的門口,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幾位饒有興趣地看著我。尤其是十阿哥,看得是目瞪口呆。
我心裡暗叫糟糕,不會被他們認出來吧?
我的媚眼再也拋不出去,我的風情動作再也做不出來。我強作鎮靜擺動著腰肢,一扭三晃,不,其實跑兒地扭進了後府胡同。
我聽到身後十阿哥粗豪的嗓音道:「我說兩位哥哥,這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啊!八大胡同的姐兒拉客都拉到衙門裡來啦!」身後傳來了一陣轟笑聲。
我呸,你那才拉客呢!我這是工作……,呃,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不是說我是職業的,呃,也不是業餘……
這什麼亂七八糟的,怎麼說都是這麼彆扭!我氣急敗壞地在心裡和自己較勁,腳下卻不敢稍停。
一離開眾人的視線,我便扯下滿頭金燦燦、亮晃晃的飾,把它們揣進懷裡。商馭給我找來這麼惹眼的飾,也不怕我被人打劫了去!
拐過兩個彎,一輛不起眼的小馬車等在胡同裡。我上了車,馬車立刻起動了。在車上,我脫下了這套行頭,用事先準備好的一盆水洗掉了臉上的奼紫嫣紅,才感覺舒服些。
馬車駛出了這片衙門集中地,在琉璃廠附近的一個胡同裡停了下來,那裡還停著另一輛稍大些馬車。我上了那輛車。
商馭正笑容滿面地等在馬車裡。他拽了我上車,道了聲辛苦。就抑制不住肩膀的顫動。我微有些奇怪,眼睛斜睨著他。他卻不理我,仍然笑得暢快。
終於受不了他,我沒好氣地問:「有什麼可笑?」
這一問,他更是笑出聲來。好一陣子,才憋住笑,斷斷續續地說道:「劉春桃,你可真行,扮的八大胡同的姐兒,可真夠像!把那姓蘇的小吏嚇得夠嗆!我肯定他這輩子,都不敢再走近八大胡同一步!」
我挑挑眉。「那當然!女人是老虎,八大胡同的女人,是老虎中的老虎!那種地方……」我停了下來。本來想說:那種地方,你以後也少去!
記起我們兩人的第一面就是在八大胡同。但話到嘴邊卻忍住了。我們似乎還沒熟到可以說這種話的地步。
「東西到手了?」他終於想起來問。
「當然!沒到手,我能放他走嗎?」我從懷裡掏出換回來的皇商名冊,交給了商馭。
他接過看了,面露欣喜。看著我的眼光越地透著讚賞。他說:「這次多虧了你!要我怎麼謝你?」
我無謂地一笑,說道:「你已經給過我報酬了。」我指的是我順他的那袋錢。
他搖搖頭,接道:「你這次幫了我一個大忙,那袋錢根本表達不了我的謝意!」
我道:「我們是合夥人,幫個小忙也是應該的。」我不想以恩人自居,合夥人最好不要有誰欠誰的感覺。
他沒再說什麼。不過,幾天後,他給我送來了玉質極好的一塊玉珮,上面雕著精細的水中蓮圖案。讓我想起了他彈這曲子時仙人般的姿容。
這次時間倉促,沒能準備更多的工具和行頭,雖然完成了任務,但稍顯勉強。於是,我畫了一些現代工具的圖紙,讓商馭找最好的工匠,按圖紙製作。當然僅限於機械工具,電子的,在這裡是做不出來的。商馭是商會會長,這些小商販也應屬商會範疇,所以讓他找工匠,正是得其所哉。
我還讓他幫我找苗疆醫者配製作用類似現代的乙醚類藥物。商馭跟我保證會讓我滿意,他還說可能會給我一些驚喜。
驚喜?還能過現代藥物去?雖然我不大信,但我沒說出口,只是微笑著表示期待。
終於完成了一件棘手的事,我感到了輕鬆。
晚飯後,看著窗外的月亮忽然不想睡。
我穿上件素色的外套,剛剛洗完的頭還有點潮濕,我用帶在尾處稍稍一綁,頭上面鬆散著,下面是綁緊的,這樣有利於頭風乾,又不會披頭散的影響行動。頰邊的兩綹頭較短,綁不上,我任由它們垂在頰邊。倒有點像漢朝女子的樣子。
現在是夜晚應該沒人看到吧!若是在白天,人家可能會以為我精神錯亂了,才會這個樣子就出來了。
沒有驚動小荷和楊嬤嬤,我一個人踱出了院子。春天的夜晚還有點涼意,好在剛剛吃完飯,身上暖意溶溶,並不感到冷。
福兮院的旁邊是九阿哥另一個不大得寵的小妾郎氏的院子。過了她的院子,有一小片桂花林,沒到開花季節,桂樹都安安靜靜的很守本分。只在風吹來時,出一點細細的聲響。
我喜歡這種靜謐,尤其在夜裡,讓我有種很放鬆的感覺。也許是職業的原因,我一直喜歡夜晚。夜晚正是我最活躍、也最充滿力量的時候。夜色為我提供了保護,在夜色中我感覺很安全。
忽然很想上樹,坐在桂花樹上仰望夜空的感覺一定很好。
從沒試過一個人如此。一次在四川曾和狼人一起坐在涼山山頂的一棵樹上仰望夜空。當時頗有些「山登絕頂我為峰」的感覺。他坐在我身後,抓住我的一隻手,伸向夜空。他說:「你看,這裡離天這麼近,好像一伸手就能夠到月亮。」
我搖著頭,說:「月亮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看著近,永遠也夠不到。」就像是幸福。這句是我在心裡說的。
「不,夠得到,只要你再努一點力!」他說,話聲裡充滿了堅定。
然後,他唱起了歌,一關於月亮的歌。是我們在這山裡聽山民唱的。
再然後,他學著狼的叫聲對月嚎叫。他叫得並不哀涼,也不淒厲。他叫得粗豪,充滿雄心壯志,充滿了感染力和號召力,像是狠王在召集手下。
聲音遠遠地傳出,似乎無論手下離得多遠都能聽見。他那樣專注認真地對著圓月嚎叫,像是月圓之夜要變身的狼人。所以,從此以後,我就叫他狼人。
他以前也是有正經名字的,但他並不反對「狼人」這個名字,我一叫,他就應。從此,這個名字就成了我們兩人間的秘密。
現在,我坐在桂花樹上,望著浩瀚夜空中,那輪孤獨的冰盤,不知不覺間,我就唱起了那《涼山的月亮》。
恩哎涼山的月亮有幾多
恩哎有幾多
涼山的月亮你可曾數過
你可曾數過恩哎
可曾數過
我沒有他聲音中的粗獷和雄壯,我有的是純淨和自然。就像清泉流過山石的舒爽,又像雨後的小溪的恬靜。我只想在純淨的歌聲中回想起刻在記憶深處的那一點點越來越淡的影子。
一個月亮在夜空遊蕩
一個月亮在水中飄落
一個月亮在阿妹懷抱
一個月亮在阿哥心窩
涼山的山民唱得充滿希望,他唱得充滿**,而我唱得卻是哀傷。那是對過去的時光的留戀,那是對就要失去的記憶的悼念,那是對再也見不到的人的懷念。
水中的月亮在夜空遊蕩
夜空的月亮在水中飄搖
阿哥心中的月亮在阿妹的懷裡
阿妹心中的月亮在阿哥的心窩
為什麼這麼一纏綿的情歌卻讓我唱得傷感和悲涼,甚至是絕望?是對那永遠逝去的一切的懷念和留戀,還是對命運的控訴和不憤?
恩哎涼山的月亮會唱歌
恩哎會唱歌
月亮會唱歌你可曾聽過
你可曾聽過恩哎
可曾聽過
我從來不是傷春輩秋的人,可今天,我忍不住。今天和那天一樣,也是個月圓之夜啊!狼人,你還好麼?我中槍後,你逃了麼?你肯定已經逃脫了。我知道你從來不是個感情用事的人。以後,沒有了我做搭檔,你要如何?
一聲聲象清泉流淌
一聲聲象夜鶯飛過
一聲聲來自阿妹的懷裡
聲聲象迴響在阿哥心窩
那時阿妹撥動了琴弦
阿哥的心中泛起了微波……
還是收手吧!我不要你也走了我的路。麥,他是,不會放過你的!
狼人……
一陣風吹過,忽感臉上有些涼,我伸手撫去,卻驚覺不知何時,早已淚流滿面。
我怔怔地看著手上淺淺的水漬,在月光下泛著細細的微光,不知是該擦,還是該留?想留,怕也是留不住的吧!好像是配合著我內心的彷徨和迷茫,不遠處的竹林處,傳來幾不可聞的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