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陡然喝道:「不要開玩笑!誰允許你走了。」
他的左右手五指都搭成了奇怪的形態,奮力搭在了楊影附身的楊零額頭上,拳掌之間一絲真氣也沒有,無論拈花指還是折梅手,都只剩下徒有其形的形態。
楊零眼睛裡渙散的神采再度凝聚,即使沒有一絲真氣牽制,楊影的靈魂卻未能順利的離開楊零的身體。
那是比所有真氣都強大的力量,甚至飛將軍李廣,也是靠著這股力量維繫身軀。
思念。
楊影和杜風那三天三夜的決鬥後期,真氣都已經耗盡,就是以這種不用真氣方式決鬥,這也是兩人夫妻生活間常用的遊戲方式,倘若一人輸了,結果就是任另一人擺佈。
楊影的眼中已經溢滿淚水,並沒有出手反抗。
杜風冷哼道:「出手,如果你贏了,我就放你走!」
楊影抹掉眼淚道:「這次你是真的想出手,真的想出手,誰能贏天煞杜風?」
杜風冷冷地道:「所以你這次贏了我,你就可以走了。」
楊影的手緩緩搭上了自己的額頭,她一出手,十縷藍線飄入了杜風手掌中,杜風的左右手十指都朝手背扭曲,彎曲變形。
醫聖的絕技是醫術,如同許遠的破壞技一樣,醫術的究極形態,是以平和的形式化解天下所有的招式。杜風的手指滑落搭在了楊影地手掌上。兩隻手一同滑落下去,卻始終無法分離開來。
那是天下最強的擒拿手,大棄子擒拿手。
楊影的手巧妙地在杜風手掌上敲擊著,每敲擊一次,杜風手掌中的肌肉骨骼就麻痺一分,杜風啞然道:「麻藥!」
人間所有的藥都對杜風無效,能對他身體起麻痺效果的,只有從皇極仙氣裡孕育出來的仙藥。楊影凝望著他道:「你還不明白,我是在以柳天影的身份和你戰,而不是楊影。那些作為楊影的歲月。只是我事先擬定,事後醒來的一場夢而已。」
啵地一聲,杜風地手掌被震開,楊影淡淡地道:「我可以走了嗎。」
她的魂魄又開始從楊零的身體裡渙散,杜風一言不發,楊零身軀一震,散的神采又回到了她身軀內。杜風冷冷地道:「你違反規則用皇極仙氣了,我也只好用氣。」
楊影黯然道:「我不是你妻子了,無須遵守你和楊影的遊戲方式,我只想點醒你。你還不明白麼!」
杜風冷冷地道:「你想不想知道我用的是什麼氣!」
楊影咦了一聲,她此刻才注意到,從杜風身上蕩漾起的氣。很像李廣的力量。
天煞斬神刀從杜風背上滑落,無堅不摧的斬神刀此刻卻像柔軟的流體般,無聲無息地墜入土壤中。方圓百里地土壤都蕩漾起奇妙的波紋,把楊影牢牢地困在當中,波紋緩緩豎立起流狀的實體,猶如一隻溫柔地手,伸手將楊影困在了流質環中。
杜風轉過身。淡淡道:「你記不記得,當年我要送你戒指,你看來看去總不滿意,最後我把天煞斬神刀煉化成婚戒送給你!」
眼淚開始慢慢漫過他的臉龐,杜風伸手道:「影子,破了這式棄妻擒拿手,你就可以走了!」
楊影望了望束縛身體的指環,棄妻擒拿手,世界上最詭異的擒拿手。只要兩人之間有一絲思念存在,就任誰也無法解開。
杜風身上湧出的氣極其奇怪。宙天煞氣如同宇宙般浩瀚。與宙天煞氣相比,這股氣飄渺得可以忽略不計。但再宏大再浩大的宇宙,也無法磨滅掉它的存在。
那便是思念。
楊影仰頭望著杜風,搖頭道:「思念是只能對自己起效用地。」
嘴上這樣說著,她卻始終無法掙脫棄妻擒拿手的控制,杜風緩緩走到她身邊,靜靜地道:「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思念也能對你起效,因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楊影全身一震,黯然垂下頭去。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如魚於水,生死如一。
思念的力量對自己也能起效已經證明了這一點,無論理智多麼清醒,自己永遠也無法改變這段事實,天界公主柳天影也好,醫聖楊影也好,都無法擺脫思念的力量,擺脫棄妻擒拿手的控制。
杜風將她攔腰抱起走到樹下,橫放在自己膝上,哼道:「你今天一點都不溫順,害我費了這麼多勁。」
楊影的力量完全施展不開,無奈地道:「你知不知道棄妻擒拿手的來歷。」
杜風懶懶地道:「說來聽聽。」
楊影的目光閃動道:「很多年以前,有位超級古武者,娶了個暴躁善妒的妻子,在相處了多年之後,超級武者終於受不了離開了她另結新歡。那位被拋棄地妻子後來找到了那位武者,武者明言對她已經一點感情也沒有。」
「妻子說,如果你真的對我一點感情也沒有,就來擺脫我創造地擒拿手,武者自認為技藝超群就答應了,可他最後發覺無論如何也擺脫不開對方地糾纏,原來在自己心裡,始終對妻子還懷著思念之情。」
楊影咬著嘴唇道:「你現在明不明白,棄妻擒拿手究竟是什麼,只要有一點思念,就離不開,你用它對付陸婭和羅菲勒一樣有效,這又能證明什麼。」
杜風目光閃動道:「柳天影,也就是說,你對我只懷有那點思念而已。」
楊影冷冷地道:「你終於肯叫我柳天影了?你明白就好,我並不是楊影,餵你……」
耳邊傳來細微的鼾聲,杜風竟然自顧自地睡著了。
思念那層溫暖地力量猶然緊緊包裹著她的身體。藍色手術刀和皇極仙氣一層層注入其中也無濟於事,楊影終於放棄了抵抗,她先無奈地撫了撫杜風的臉龐,隨後又望了望圍繞著自己,如流形一般的氣。
杜風根本無法運用這股力量。
那是一層繭。
飛將軍經歷千年都無法突破,而如今又纏住了天煞的繭。
思念的力量的確無法對其他人起效,能困住的只有她和杜風兩人而已,正如杜風所說的,自己即是杜風,杜風即是自己。那是最簡單最質樸的情愫。
楊影終於忍不住啜泣起來,在她止住啜泣後,將自己地臉緊緊貼住了杜風的臉頰,兩人的眼淚混合在一處。杜風突然冷冷地道:「別再騙自己,什麼柳天影的設計,楊影的夢,你在騙自己。」
他的語氣裡透出浩然傲意道:「當時我被封在沙漠地底,筋脈全廢真氣全無的天煞杜風,依然是天煞杜風。楊影也一樣,即使陷入自己編排裡的楊影。也依然是楊影!像楊影和杜風這樣狂傲的人,會肯接受誰的編排,天嗎!命嗎!自己嗎!」
狂傲地笑聲震破了夜幕。杜風微笑道:「假如柳天影沒愛上我,無論她如何編排命運裡的楊影,楊影也會逆破命運,而絕對不會愛上我,這個道理我始終明白,你不明白麼。
他猛地站起身來道:「無論是柳天影,還是楊影。我只叫你影子!跟我回家。」
身體突然一滯,楊影已經從天煞斬神刀化成的思念指環中掙脫,從背後封了他地穴道,淡淡地道:「我破了棄妻擒拿手!破了思念!」
杜風全身如石雕凝固,楊零的身影緩緩倒下,眼神完全從她眼中渙散,只留下楊影的餘音道:「柳天影並不愛你,她可以摒絕對你的思念,這下你明白了麼。」
啵地一聲。杜風的穴道自行解開,他只是怔怔地站著。並沒有去扶身後跌倒的楊零。錯愕了許久後。他才轉過身抱起楊零,動作顫抖無力。天煞在這一刻,竟猶如一個垂暮的老人。
在遙遠處地屋簷上,李廣長歎一聲起身,久久無言。
柳天影一心要的,便只有那個劫,杜風和楊影,從此刻起成為路人。
令他驚異的是,杜風顫抖地抱起楊零後,突然全身一震,目光朝自己處望來,目光中蘊藏的神采,又重新凝聚成如刀光般明亮銳利。
李廣只感覺那目光直刺破了自己的身體,望了李廣一眼後,杜風不發一言,抱起楊零消失在黑暗中。
柳天姬鼓掌道:「好厲害!姐姐只贏了他五秒鐘!」
李廣迷惑不解,柳天姬伸出柔軟的手掌在李廣臉上一撫,李廣才驚覺他不知不覺中,竟然虎目含淚。
李廣哈哈一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第四重繭居然要兩個人才能破,難怪老夫千餘年來,始終破不開思念的繭。」
柳天姬用手托住下頜沉思,什麼能破思念的繭,什麼能破棄妻擒拿手,她並不明白。她只知道柳天影首先破開了思念的繭,隨後不到五秒,杜風也理會了其中地含義。她死死咬住嘴唇哼道:「沒理由的!為什麼柳天影和天煞都能想破其中地含義,我就領悟不來,難道我就注定比不過柳天影?」
身後一個冷漠地聲音道:「你比她年輕,又比她活潑,假如將胸部去隆隆,一定能超過影子。」
柳天姬慍怒回頭,杜風正靠在不遠處的瓦簷上,冷冷地望著二人。
他地表情依然一如既往地冰冷,心情卻似乎好到極點,甚至開起了柳天姬的玩笑。
李廣呵呵笑道:「你已破了第四重繭,超越了老夫,但你的氣在哪裡。」
杜風雙手抱在胸前,冷冷地道:「破繭時的氣,自然要交託給別人,它已隨影子到了仙界。」
柳天姬哼道:「那你現在還是廢人一個。」
杜風微笑一揚手,手中赫然開出一棵生命樹,枝葉茂盛。柳天姬駭然道:「皇極仙氣……你……你……你……」
她說出三個你字後已經想通了其中關鍵,杜風的氣留在了楊影身上,楊影同樣破了繭,她的氣自然交給了杜風。她忍不住道:「你不是最恨仙氣與仙界麼,你會用皇極仙氣?」
杜風淡淡道:「我妻子也是仙界中人,我自然就不恨了。」
柳天姬怒道:「你……你還有沒有是非觀……」她心裡除了忿忿感之外,還有一股莫名的酸氣,不知道是不是在吃柳天影的醋。
杜風冷冷地道:「據說在仙界,仙人都會很強,影子在人間比我只弱一籌,到了仙界我豈非根本不是她的對手。為了不讓自己的丈夫丟臉,二十年前,她才不讓我去仙界,不知道對也不對。」
柳天姬微微點頭道:「如果你不去天界,死守在人間,天界要奈何你們,並不是那麼容易。」
杜風深深點頭,用手指著西北天空道:「當先我們的第一要務!是快點恢復馬力扎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