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島結界破碎後不久,天地元氣掀起的風暴比來時更快的退去了。
在猶有風浪的洋面上,巨大的玄武穩如山岳地掠行,然而天際那道流光依舊越來越遠,眼看就要消失在天際。
“問天,怎麼辦,你應該對發生的事最清楚。”白纖情對身旁一名穿著粗布麻衣、相貌平實的男子問道。
“娘親不必擔心,九州島結界消失,封魔印猶在,神器似乎已經有所既定的去向,不管追到與否,應該都沒有太大危險。”話是這麼說,但莫問天的眉頭依然緊鎖,目光深沉,充滿憂慮。
“那我們該怎麼辦,繼續追,還是回歸墟等候消息。”白纖情顯然失去了主意。
莫問天負手搖頭:“不管是九州島,還是歸墟,恐怕都即將面臨一場驚天之變,不久前妖皇率大部分精銳去了中土,是何動向還是未明啊。”
“依俺說,師父既然都去了中土,俺們也該去中土,早聽師父說過,中土的花花世界比歸墟強百倍,那裡人吃的穿的,都跟俺們不一樣,金早就想去看看了。”被冷落的牛頭人不甘寂寞地嚷叫。
“閉嘴!”白纖情正心煩意亂,狠狠瞪了眼遲鈍的牛頭人。
牛頭人畏懼地縮了縮脖子,自顧自扛著斧頭一屁股坐在龜甲上。
“既然龍胤和妖皇都不在歸墟,有白狐族跟銀狼族連手,應該不會有大的亂子,我們去中土好了。”
“俺就說了嘛……”牛頭人金來不及得意,屁股上就挨了一腳,給掀翻了幾個跟頭,險些滾落玄武的背甲。
“娘親,孩兒更擔心向隱的動向,方才此人沖出的時候,我試探了一下,他似乎已經完全魔化,與傳說中的太古天魔極為相近,怕是跟封印中的天魔有了什麼關系,而且似乎他有能力操控那再度失主的輪回印。”
“好吧,娘親就知道留不住你,比起你父親,你更心憂天下,跟中土那些道貌岸然的牛鼻子一個德性。”白纖情莫可奈何地抱怨了兩句,目送莫問天消失在與楊真去向有異的方向。
神器與楊真心神的聯系越來越微弱,幾乎已經完全切斷,飛逸的速度越來越快,就算他全速御劍飛行也遠遠不及,此刻幾乎是神器拖著他在天際飛遁。
九州島結界破開前後,神器爆發真正的威能,向隱和龍胤兩個絕代強者的鍥而不捨,讓楊真不得不秉持一爭的念頭,如今卻是欲罷不能。
他隱約感覺到,整個中土,甚至整個凡間界都要變天了,擁有一件古神器,將有決定性的作用。
在亂世之中,他有要守護的人和事,而他潛在的敵人卻一個個比他強大。
他必須堅持,盡管渾身法力幾乎快透支一空,意識也已經陷入一種燃燒的瘋狂狀態。
神器的神力在壓迫排斥他的同時,也在洗伐他的元神和軀體。
漸漸的,楊真的心神僅持有一點清明,便陷入了玄之又玄的空明清虛之境,此時他體外的衣衫焚燒成灰燼,肉體也將失去最後一層法力護體。
神器帶著他,短短小半個時辰,就跨越了水晶宮到中土的千萬裡距離,直馳向九州島西北燕遼地界。
幾乎不分先後,一直在追擊龍神印的龍胤也抵達了中土,此時他已經化成了一頭巨龍,龍神印正被他強行含在口中。
兩道流星劃破長空,直奔天柱山而去。
天柱山,正是中土修真界三大道門之一,靈霄派的洞府所在。
往日雪山上的清微聖地靈霄寶殿,而今卻是妖氣沖天,吵鬧翻天。
大殿內一群各具奇相的妖族正在就地分贓,有些妖族甚至為了一件法寶爭打起來,他們分贓的對象,正是靈霄派數千年來收羅的庫藏寶藏。
“妖皇大人,妖皇大人,不好了,有兩個東西從天外飛來,孩兒們抵擋不住。”這時一名妖將從外面入堂飛報,堂中諸妖誰也沒有理會他,直到堂上那名一直安坐不動的擎天大漢悶哼了一聲。
“難道是逃走的幾個牛鼻子回來報仇了?”木妖王桑青撫摸著手上一塊玉如意,愛不釋手。
天外如此大動靜,修為蓋世的妖皇、殿中九部諸妖如何不知,只是個個並不怎麼放在心上罷了,僅僅一個時辰,措手不及的靈霄派滿門數百修士,就給如狼似虎的群妖屠戮個一干二淨,整個過程妖皇渾未動手。
“爾等誰去看看。”妖皇微閉的虎目綻出一抹奇芒。
“嘎嘎嘎……大人,來的怕不是俗物,我金鵬王去瞧瞧。”大堂閃過一溜長長的羽芒,妖皇麾下九部眾排行老三的金鵬王破空而去。
木妖王桑青呵呵笑道:“後山重地有擎天與金猿守護,就算中土絕頂修士來了也是不懼,只是九州島結界被破,那不周山真的會重現麼?”
“本皇何嘗有過虛言?”妖皇神色相當陰沉,昔日的九部眾,將近半數都投靠了龍胤,如今他麾下魚龍混雜,哪有當年的威風。
妖皇震怒,整個靈霄寶殿上下數十名妖怪噤若寒蟬,收攏各自的法寶,不再作聲。
“轟轟!”接連兩聲驚天動地的巨震傳來,整個靈霄洞府都驚動了。
妖皇舊部中,道行數一數二的金鵬王盡管全力攔截,仍舊未能阻止天外兩道流星,給突破到了天柱後山,那傳說中的不周山遺址。
上百道妖氣如臨大敵沖天而起,原本一些正在洞府中到處大肆搜括的小妖,也匆匆趕往後山,妖皇盡管一貫對麾下放任自由,但龍之逆鱗,關鍵時候誰敢觸犯。
在天柱後山一面絕壁上,有兩個巨大的坑洞,坑洞斜插而下,正是天外襲至所成,裡面若有若無的強大氣息,讓一群小妖在外盤桓不去。
金鵬王卻不像那些小妖那般無知,他隱隱感受到了妖皇死敵的氣息,縱然他再狂妄也不敢輕舉妄動。
猛烈的撞擊,將陷入奇妙狀態的楊真喚醒了過來,渾身火燒一般的劇烈疼痛,虛弱的肉體,讓他幾乎無法動彈。
乾坤印已與他完全失去了聯系,但幸運的是,他隱約洞悉了神器曾賦予他出入虛空的能力法則,只要他擁有足夠的法力,也許並不會比擁有神器差上多少。
當然這個前提是之前以他為主的那個神器,而非如今已經完全還原真面目的神器。
不過他最大的收獲,是他通過這次不要命的奇特追擊,已經完全領悟了返虛之道,天巫術至高境界也悟了七分,他成為返虛高手指日可待。
但他眼下似乎到了一個相當不妙處境,如今已經提升到虛境的神念,清晰無誤地洞悉了外面的大群妖族存在。
這裡不是中土麼,為什麼會有大批妖族?
想歸想,他還是必須恢復行動力才成,嚴重的肉體傷勢一時半會很難痊愈,更何況他法力處於枯竭狀態,刻下處境實則是這些年來最危險的一次。
“你這條死蛇,快點,金鵬王大人的話你敢不聽,沒准能找到什麼寶物,大人高興了准會重賞你。”
“有寶物,大人為什麼不親自下來……”
“啪!”摸索潛行在前的那個蛇人挨了一下,“你這頭蠢蛇,難怪在女媧族只能看守祭壇,要不是妖皇大人,你在歸墟要待到老死呢。”
簌簌的沙礫滾落聲越來越近,兩頭干瘦的蛇人小心翼翼地滑了下來,嗓門卻是奇大,下意識在給自己壯膽。
“那、那是什麼?”漆黑的坑洞底部,一頭青龍正從沉睡中醒來,對兩頭滑下的蛇人瞪了個正著。“龍,龍,龍神大人饒命,小的無意冒犯……”兩頭蛇人嚇得大氣也不敢出,顫抖著倒退了回去。
也許他們運氣好,那頭青龍並沒有對冒犯他領地的妖族進行懲戒。
但他們哪裡知道,那頭青龍僅僅是一件神兵的組成部分。
該死!這樣騙不了外面的妖怪,看來只有用那個東西了,楊真取出了一粒多羅神丹。
看上去普普通通、沒有絲毫靈氣外洩的朱色金丹,滑入口中,片刻後,一絲暖流從丹田升起,迅速擴散到四肢百骸。
暖流很快從小溪變成江河,神丹提煉的強大靈氣和藥力,瞬間將楊真送上了雲霄,軀體傷勢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痊愈,且發生了他一時無法察覺的微妙變化。
有神魄青龍護衛,他暫時放下心,進入心靈至境,萬物歸一,太虛靈氣從四面八方彷佛隨呼吸進入了他的軀體,與神丹互為君臣輔佐,心神不斷的拔高,境界和修為同時飛速提升。
在楊真冒險服食神丹入定的時候,他所在的山體輕輕顫動起來,在山巔,無數金粉光粒在天空憑空而生,電蛇躍動,一條通天光柱隱隱憑空而生。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在場眾妖都傻了,唯一鎮定不變的是妖皇,他注視著一切,出生在神話時代末期的他,所知曉的東西,要比當今整個修真界加起來都要多。
也因為如此,當他知道三件神器將前所未有的重新聚首前,他孤注一擲率領麾下雄兵,前往了這個曾是傳說中的不周山遺址,等候契機到來。
方才出現的兩道流星,他比誰都清楚那是什麼,但他奇怪的是,三件神器怎麼成了兩件,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只有三件神器重新聚合,不周山才會重新形成,這在遠古時代曾發生過一次的神話事件,他作為女媧族的直系傳人,知悉甚深。
九州島結界、三神器、不周山,三個不可分離的一體關系,若非遠古聖人、神明,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手筆。
三神器維系了九州島神話結界,封印了凡間界,僅留了一條可直抵天關的通天之路,傳古至今,如斯神通造化,若非女媧留下的秘錄,即便是妖皇這樣的人物也不敢置信。
在不周山於遠古神話時代為水神共工毀滅一次後,女媧大神用補天石修復了通往天界的路途。
但不幸的是,在數千年後,人族與妖族的決戰中,絕地反擊的妖皇召集麾下發動禁法,讓不周山消失在凡間界,三神器所積聚的靈力因此神氣大虧,九州島結界的維系越來越勉強。
直到三神器聚合關閉九州島結界,本不屬於凡間的古神器,也將尋找回歸之路,消失了數千年的不周山重現自然水到渠成。
而妖皇等待的,正是這條消失數千年的通天之途,守住這裡,就守住了中土修真界,乃至妖族的命脈。
命運在手,他失去的、所仇恨的,也許都能得到了結。
區區不到三日光景,大地造化,萬丈山脈成形,瑞氣千條,氣象萬千,原本靈霄派的洞府,已然完全湮滅在崛起的不周山下,不復存在。
在天地之間,一絲絲從天柱中釋出的古怪靈氣漸漸彌漫開來,妖皇以下眾妖紛紛不顧山勢變化未定,滿天飛舞,貪婪地呼吸著得天而來的靈氣,個個如癡如醉。
眼看不周山漸漸成形,在將成未成之際,山峰之巔,已經形若銀河的天柱光幕,卻停止了進一步造化。
守護多日的眾妖哪裡理得許多,紛紛搶先落下覓得地盤,大膽地就地吐出妖丹,開始吞噬煉化他們從未感受過的精純靈氣。
但曾親手率領部下,在數千年前擊破不周山通天路的妖皇卻明白,這不周山並沒有真正打通那條通天之路,神思馳越間,一陣這幾日若有若無的強者氣息,清晰地出現在他感應之中,那是龍族的氣息。
不周山一面絕壁轟然破開了一個大洞,一頭金色巨龍龍吟呼嘯而出。
“老家伙,看來活的長點,果然是要占些便宜的。”龍胤搖身一變,龍身消失在背後的金光雲霞中,重新變成一個美少年。
“人族有句話說的好,拳怕少壯,也許本皇真的老了。”妖皇目光瞇成一條線,他話雖這麼說,但那雄霸天下的氣勢絲毫不減。
“在歸墟,我們沒有分出勝負,今日我雖有虧損,但你也奈何不了我。”龍胤一眼看破了妖皇的話中深意,兩個妖族至強者交手多年難分勝負,多少也有些疲倦了。
妖皇哈哈大笑,“你我本不該為敵,本皇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只要你肯與本皇一起站在這裡,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他並不打算與龍胤在刻下再開戰局,如何守護這條通天之路才是他需要考慮的。
“你這點人馬不嫌單薄麼?”龍胤環顧四周,目光落在妖皇附近幾名虎視眈眈的九部眾身上,“面對整個中土的挑戰,恐怕還不夠。”
妖皇搖頭道:“人族力量並不讓我畏懼,他們擁有的智慧才是本皇所忌憚的。這次是我妖族千載難逢的機會,妖族恐怕再受不起一次內亂了……你意下如何?”
“人族話一山不容二虎,不過面對一群狡猾的狼,也許兩頭虎暫且合作也無妨。”以龍胤的才智,雖然所知不如妖皇這樣的老妖怪多,但對當前的局面把握絕不含糊。
“我的人會盡快趕到,不過妖皇大人,我們之間似乎還有第三方力量,一些狐族人、狼族人還有虎族人可不那麼聽話。”龍胤繼續說道。
“和你一起從天外來的還有一個……”妖皇目光透過巨峰外的祥瑞雲彩,沉喝道,“怎麼還要躲躲藏藏,非要讓本皇揪出來?”
“妖皇大人,別來無恙。”整了整一身法力擬化的粗袍,不周山半山空中一陣空氣波蕩,楊真憑空鑽了出來,淡然自若地掃視著前方鼎盛的妖族大軍。
“妖皇大人果然了得,區區數年就恢復了全盛時期的道行。”楊真不著痕跡地提醒妖皇,他至少是他的救命恩人。
妖皇淡然一笑,感慨萬千道:“人族修行天賦無與倫比,在你身上的更是本皇數千年未見的奇跡,不足甲子道行就能入本皇法眼,難得你心胸非比尋常,這些年你在歸墟所作所為本皇都看在眼裡。
“牛頭人的奇跡壯大,馴服桀驁不馴的狼人,頑固不化的虎族人也對你敬若神明,更難得你掌控了妖族的腦袋白狐族。你說,讓本皇怎麼待你才好。”
“我一直想宰了這小子,從當年在陽岐山,這小子就在壞我的事,若非那個狐女,哪能讓他活蹦亂跳到今天。”龍胤一想到這小子曾被古神器認可,而他卻恥辱地被神器拒絕,就滿肚子嫉火,他對妖皇道:“妖皇大人,不若我們的合作就從這個小子開始,如何?”
“既然你們有恩怨,本皇就不插手了。”妖皇揮手命麾下退至不周山四面山下,方圓百裡已經被他視作領地,不容侵犯。
午時驕陽當空,卻無法遮蓋不周山的神奇光輝。
身為龍族,最可怕的就是肉體力量,龍胤揮手一拳從天上貫下的時候,彷佛整個天空都向楊真砸了下來,周身凝固的空氣幾乎讓他無法躲閃回避。
楊真雙手合攏,修長的手指變幻法印,最後以他此生以來最具威力的一記誅神印,迎上了龍胤龍鱗紫金光芒閃爍的拳頭。
盡管他們境界相去不遠,但龍族先天的力量優勢、法力優勢,還是讓楊真吃了不小的虧,哪怕他剛剛因服食神丹,憑空得了兩三個甲子的法力修為。
楊真忍受著暴虐的龍力在體內肆虐,電光石火飛退了半裡,才化去了龍胤一擊。
緊跟著,天空數十道粗大的金色霹靂,組成光網,雷霆萬鈞降臨在他頭頂。
楊真猛地張口一吐,未能化解的龍力,隨著天魄神兵一起噴了出去,隨之一輪輪圓月升起,將所有雷霆都硬截了下來。
巫力混沌無定,若到精純極處,絕不會比天地造化的龍力差上半分,奈何修為的懸殊,讓楊真左支右絀,好在他神妙的身法和功法獨特,以弱抵強。
一龍一人追逐交鋒,長空轉戰百余裡,漸漸遠離不周山,後面更跟了一些大膽的妖族遙遙觀戰。
又一記天崩地裂的劈空斬擊,在那開天威力下,楊真又一次施展出詭譎無比的遁法,只見他身形奇扭一下,銀色電光一閃,整個人便消失在那斬擊之下,絲毫不受法力壓制。
龍胤怒哼一聲,手臂回抓,拉出一道飆風雷火轟向身後,因為楊真正出現在他後方,左臂纏虎,右臂纏龍,振臂狂飆擊出。
不料,在龍虎交魄破掉雷火剎那,下面一道山呼海嘯的罡風襲了上來,楊真猝不及防,只瞧見一條龍尾掃上身來,他只來得及提起全身護體法力硬抗。
巫力運轉,一剎那間在體內轉換了一百零八次,百竅震顫千萬次,縱是如此,以他大巫肉身獨特的韌性,受怒龍一記尾擊也受了不輕的傷勢。
幾番周折,費盡心思,卻為他人做了嫁衣,龍胤心中如滔天怒海,向隱、妖皇,還有眼前這個他內心一直不肯承認的人族青年,彷佛是他宿命的對手。
尤其這個一直以來在他眼中任人掐圓捏扁的渺小人族,短短的歲月,便成長到能與他幾乎比肩,更讓龍胤怒悔交加,若是按他心意,早早便收拾了這小子,哪有今日之境。
就在龍胤要不顧一切施出殺招,一舉誅殺心腹大患時,遠方一陣風雷滾滾,一座浮動的山岳以驚天之勢迅速由遠及近。
“師父。”
“夫君。”
一個大嗓門和一個女子聲音,同時破空而至。
玄武獸波若虛空猛地一頓,渾身青黃兩股妖氣盤旋周身運轉三周後,倏然收斂至體內,隨即龍首膨脹,對准兀立半空的龍胤張口就噴出了一團玄銅色光球,帶著奇異的壓力似緩實快地轟了上去。
“堂堂玄武後裔竟成了坐騎,若你血親地下有知會不會氣死?”龍胤一記龍爪迎上,“玄武內丹乃大聖補品,你急著送死,倒正合龍某之意。”
“波若,收回內丹!”剛剛回過氣,大半個身子仍未恢復知覺的楊真嘶聲大喝,接著便感覺落入一個溫軟的懷抱。
金蛇狂舞,剎那間龍爪與玄武內丹碰撞了千百次,沉悶如荒山古鍾轟鳴。
受神獸血脈所激,龍胤一聲長吟,化身四爪飛龍,長達數十丈的龍軀繞著玄武內丹上下飛舞,誓要吞下內丹。
玄武雖然與龍族是同一等級的存在,波若在煉化了其母親留下的內丹後,若論法力,連現在的楊真也無法比擬,比之龍胤也未必差上多少,但經驗的匱乏和歷練不足,境界差距,很難給龍胤造成威脅。
“吃俺金一斧,敢傷俺師父。”莽撞無畏的牛頭人提著巨斧,躍空劈了出去。
“找死。”龍胤一個神龍擺尾,斜掃在巨大的斧面上,縱是牛頭人煉化了多羅神丹,短短數年已成了妖族內新興一代數得上的高手,但面對龍胤仍是差了十萬八千裡。
牛頭人金連同巨斧倒栽蔥般給轟了下去,他好半天才坐了起來,口鼻都在溢血,兀自不覺,好在牛頭人皮厚,除了脫力,倒沒怎麼受傷。
“你怎麼來了。”楊真喉嚨一熱,終是抵不住噴出一口淤血。
白纖情扶著楊真,心疼無比道:“你呀,就知道蠻干,這次干什麼跟一件神器過不去,害得傷成這個樣子,叫奴家怎麼放心。”
楊真苦笑一下,站直身體,正要說話,白纖情輕輕拭了一下他嘴角血跡,堵住了楊真的話,扭頭對正與玄武獸激戰正(Wap,,最好看的小說網)酣的龍胤怒道:“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混帳,若你一意孤行與我夫君過不去,我白狐族就徹底倒向妖皇,到時候你的水族大軍怕只能在大洋裡橫行了。”
白纖情對龍胤因幼年照撫而存在的那絲寵溺,已經徹底化作烏有。
“龍宮在手,天下我有,沒有你狐族,還有火狐族。狐娘,這是龍某人最後一次叫你。”
龍胤大怒,頓時一龍化三龍,光芒萬丈猶若火燒,玄武內丹立刻就要承受不住了。
跟玄武獸打打鬧鬧數年,感情甚篤的牛頭人不顧沸騰氣血未復,強提妖力,呸呸罵咧了幾聲,吐了口泥又嗷嗷提斧沖了上去。
背後傳來轟鳴的破空聲,和渾厚的妖力,不知死活的牛頭人提斧狂劈而下,彷佛被觸動了逆鱗。
龍胤無法忍受一個他眼中低賤的種族也膽敢向他挑戰,兩個分身繼續纏斗玄武內丹,另一個分身扭身一閃,龍爪電光萬丈,對牛頭人施出了必殺一擊。
就在這時,一道速度快捷無倫、天外飛仙般的流星,以刺破蒼穹之勢直指龍胤分身其二。
緊隨其後,熾熱的妖紅烈焰也鋪天蓋地卷來。
原來見勢不妙的楊真壓下不輕的傷勢,發動了他最具攻擊力、最為犀利的九曜飛仙訣;白纖情自然也不會閒著,得了藍山老叟獨贈一顆多羅神丹的她,修為早超越了巔峰時期,單純論法力並不弱於現下的楊真。
三個返虛境界的高手,一個法力相若分神階段的牛頭人,龍胤終於感受到了威脅,尤其楊真那蘊含古怪撕裂空間之力的劍訣,若是傷了他本源,也有致命的危險。
轉念之間,三龍重新歸一,神龍再度擺尾,將玄武內丹撞飛了出去,龍軀團身一轉,牛頭人再次給打飛。
就在這當口,天外的飛仙劍訣已經落下,給劍氣隱約切割破裂的空間間隙中,則密布了聞名妖界、傳說可讓靈魂燃燒的狐火。
一人一妖首次配合,竟是天衣無縫,渾然天成。
落到龍胤眼中,卻是肺都要氣炸了。
一個在年幼時候,曾被孤苦的他視若半母的狐妖,如今竟對他反目相向,叫他情何以堪,盡管這一切都是他一手導致,驕狂如他怎肯自省。
數日之間,連受多方刺激,他盛怒下竟生了決戰之心。
一聲龍吟刺破長空,風雲激蕩,聲震萬裡,龍丹金光萬丈,轟轟烈烈迎了上去。
長空巨震,萬裡雲層潰散;罡風肆虐,龍吟怒咆連起。
千萬道飛仙劍訣繞著巨龍飛舞,偌大一團狐火,更是讓巨龍不斷飛騰回避。
玄武內丹更是不失時機地覓機重襲,與龍丹糾纏在一起,大大分散了龍胤的實力。
縱是如此,一人兩妖仍舊是堪堪與龍胤戰了個平局。
卻在這時一人遙空喊叫:“楊兄弟,盧某前來助你。”
他話音未落,一道金芒在天邊一閃,龍胤巨大的龍軀上已經掛了彩,幾片龍鱗混雜著金色的龍血灑落長空。
“誰,誰敢偷襲龍某。”龍胤暴怒,龍丹金芒爆漲,與玄武內丹硬碰一記,狂舞的龍軀,更是將楊真無所不至的飛仙劍訣迫開到了周邊。
“後羿族傳人,盧麒。”說話間,又是三道金芒破襲而至,龍胤縱是極力躲避,仍舊挨了兩箭,“後羿始祖曾射下一頭妖龍,抽其龍筋,最後取東海萬年紫桑木煉成了傳古至今的射日神弓。”
“龍胤,就此罷手如何,你我之間沒有化不開的仇恨,苦苦相斗又是為何?”連續使用飛仙劍訣,楊真也大感吃不消了,“若是繼續斗下去,就算你能得勝,恐怕也要付出慘重的代價,也許那個代價是你將失去歸墟所有一切。”
一向愛惜自家羽毛的龍胤,絕不肯在這等關鍵時候有所差池,更何況他對自龍神印得來的領悟尚未堪破,正處於突破邊緣的他,一旦受傷,很可能失去更多的東西。
因楊真刻意放開的空檔,龍胤瞬間就破圍升騰到更高的太虛,他化回人形的剎那,一點金色銳芒在十裡外鎖定了他。
“好,今日這筆帳,早晚跟你們算清楚。”
龍胤感受到那件傳說神弓的威脅,在狀態不佳、法力虧耗嚴重下,不敢再逞強,掉頭就朝大洋方向飛馳,轉眼消失在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