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外力援助的搜魂真君,立時提聚出畢生法力,瘋狂從內沖擊血衣界。
本占盡上風的羅剎女,面對內外夾擊的困境——太一掌門魏元君追擊斗元魔鍾童未果,一見魔氣蒸騰,煞氣飄揚,二話不說就祭出神器九龍神火罩,九條火龍騰落九霄,將血雲罩了進去。
“魏掌門,你就這樣回報小女子大恩?”羅剎女的聲音清晰傳入魏元君耳中。
“羅剎女?”魏元君打訣將九條火龍散了開去,一頂火紅的罩子仍舊旋轉在羅剎女上方,九龍在四方阻止其逃遁。
“正是小女子,想來難入魏掌門法耳。”
“你究竟有何圖謀?”魏元君早聞此女心狠手辣,誰也不買帳,雖然她送出的消息幫了太一門避過一場大劫,卻仍舊認為她別有所圖。
“斗元魔鍾童可是逃脫了?”羅剎女回避了問題。
“那魔頭僥幸血遁,逃得一劫。”魏元君心下不解,仍舊如實答道。
“看來,小女子高估了太一門中土三大道門地位。”羅剎女不屑冷哼了一聲,此次計劃已經失敗,她必須承受天魔宗的全面報復,盡管她一無所懼。
“自古道魔不兩立,尊駕對太一恩義在下自知難報……得罪!”魏元君臉色掙扎了一下,再次捏訣,九龍神火罩光焰大熾,就要罩將下去。
“你們真的永遠是對的麼?”在九條猙獰的火龍噴吐著火舌的威脅下,羅剎女如同一朵盛放的海棠,淡漠光潔的臉上那條淺紅疤痕,更顯嬌艷。
魏元君一臉堅定,他不會回答,也許他心中也沒有答案,沉澱在歷代先輩骨血中的教訓,他不能不恪守。
“如此,小女子再送你一個禮物,是否有福消受就看魏掌門了。”羅剎女血紅的衣袂和烏黑的發絲猛然狂揚,只見她一袖輕舞,兩個魔頭翻滾著沖了出去,迎上當空罩下的九龍神火罩。
收起飛袖,裹在一團血光中,羅剎女沒有分毫留戀,飛遁離去。
魏元君目視著羅剎女離去,心中回蕩著一絲淡淡的奇異情緒,手底卻沒有任何留手,九龍神火罩光華萬丈,罩上剛脫困的兩魔頭,九條火龍盤旋飛舞,三昧真火焰狂,火舌封鎖了整個空間。
剛重見天日的搜魂真君,放開手裡的阿畢達,他與魏元君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你能從輪回子午陣脫身,趙無稽這個蠢貨想必已經完蛋了。”
“脫身?”魏元君心中隱憂上浮,嘲道:“被困的另有其人,尊駕想必料想不到罷?”
“另有其人?”搜魂真君屹立火罩下方,單手平伸做著托舉動作,一股淡青光圈將火龍罩死死抵住,火光令他臉龐變成了青銅色,原本柔和的線條多了幾分剛硬。
他難以置信:“不可能,六道煉魂幡已經與本座失去了聯系,只有一個解釋,有人破了陣。”
魏元君憂慮盡去,一陣歡愉,大笑道:“你們能讓血妖多彌羅化形成本座愛徒,本座昆侖山故友門下自然也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昆侖山?”搜魂真君臉色微變,他想到從趙無稽處得到的信息,“是那個叫楊真的小子?”
“看來趙無稽什麼都告訴你了。”魏元君心中一動。
“好,好樣的。”搜魂真君怔了一怔,長笑一聲道:“想不到蕭老弟的弟子,竟有如此不世之才,在雲夢大澤將巫族和人魚族鬧個灰頭土臉,在中南山再算計我天魔宗,想不到玄門出了這等人才,看來老夫栽得也不算冤。”
“本座委實不解,尊駕究竟許了趙無稽什麼好處,令他與爾等同流合污,欺師滅祖?”魏元君心中疑團一個個揭開的同時,有的謎團卻更深刻了。
搜魂真君詭異笑道:“你應該問,趙無稽許了我天魔宗什麼好處,或者趙無稽受命於誰?”
“受命於誰?”魏元君表面不動聲色,心下卻大是駭然,他萬萬不曾想到趙無稽的作為,竟還有人背後操縱。
“阿畢達,告訴他。”搜魂真君負起了雙手。
方從入魔狀態恢復過來的蛟魔如大夢方醒,幸得脫困的同時,又惶恐不安,生怕搜魂真君秋後算帳,此刻情形下,只得硬著頭皮向魏元君挑釁道:“牛鼻子,想知道就先抓住你蛟爺爺再說。”
魏元君淡然一笑,面上紫氣大盛,手上法訣忽變,調集畢生法力,全力發動九龍神火罩,轟向兩名魔頭。
魔道與道門自古一直大小沖突不斷,雙方的仇恨,除了用對方鮮血來洗刷,別無可能,若除掉天魔宗一名長老和魔將,太一門的聲望必定在短期內達到一個巔峰,甚至凌駕因陽岐山封印破掉,而聲望大跌的昆侖派之上。
換言之,也必然與目前魔道魁首天魔宗結下更深的梁子,當代魔尊修為超絕,對整個修真界都是威脅,然而他沒有別的選擇……
火焰繚繞的金鍾瞬間變成百丈高下,九只火龍將整個雲海染成鮮紅色,熾熱的氣浪排山倒海。
在一陣磨沙般的嘶啞咆哮後,一只白骨蛟龍在火龍中沖起,骨龍和火龍沖突糾纏不休,而火鍾則不住震響抖動,一股玄青色的氣浪在下方朝上轟擊,一浪高過一浪,企圖擺脫火鍾的籠罩。
若論威力,九龍神火罩乃古仙以九龍魄煉制奇寶,雖年代太過久遠,法寶靈氣大量流失,遠不若前,卻仍舊堪稱凡間神器。
搜魂真君元氣未復,此刻就算加上蛟魔阿畢達,對上擁有神器的魏元君,勝算微乎其微,也難怪羅剎女一見九龍神火罩出現,就果決放棄到手的勝利。
火海中,蛟魔阿畢達發膚焦灼,白骨鞭如游龍一般繞作無數蛇骨***,層層迭迭護在身外,稍稍抵擋著數條火龍。
白骨鞭是由他本體命骨煉制的法寶,與他性命一體,心隨意轉,否則他萬萬不能抵擋神器之火龍力,但在滔天的三昧真火前,也快要支援不住了。
“大人,我快支援不住了!”對生的渴望,讓他並不覺得求助是一種恥辱。
“看來只有如此了。”上方傳來的吸攝力越來越大,搜魂真君渾身上下黑氣盡數收入體內,青氣卻越來越鼎盛,一頭黑發直直飛揚,雙手在胸前結出奇異的法印,口中念著長短不一的晦澀咒語。
魏元君眼前一切忽然消失,視野一片黑暗,一個有著無比熟悉面孔的鶴發童顏老人,憑空出現在他面前,朝著他微笑,似乎在訴說著什麼,卻怎也聽不清。
恩師……如平靜的湖泊中投下一顆巨石,他再也無法守住道心,太一門上代掌門,亦師亦父的道天真人彷佛又活轉回來。
這是陷阱,他在心中警告自己,克制著自己的欲望,然而師尊似乎在交代他什麼,他怕錯失那可能萬一,也許真是師父從輪回道中托夢於他……
他想聽清楚師尊交代,心神左右徘徊掙扎,也許是師尊在責怪他有負所托,非但未能振興太一門,反倒令門中出現內亂,甚至當年害死師尊,與他不共戴天的仇人這麼多年來,仍舊逍遙法外。
仇恨和自責在他堅固的道心中,撕開了一道微小的縫隙,這道縫隙隨著眼前一幕幕昔日情景,不可遏制的擴大。
道天真人身形也跟著放大,慈祥笑容和大手朝他接近,倏然一變,敬愛的師尊化身為渾身魔氣的丑惡魔頭!
“大巫神咒!”搜魂真君此刻也是渾身發顫,這個密咒是他在年輕時代偶然所得,雖然神妙無比,卻是殘缺不全,強行以魔道心法施展,令他幾乎到了走火入魔的邊緣。
魏元君心神激蕩,九龍神火罩露出了不該有的空檔,搜魂真君施出魔道最為虧耗精元的血遁大法,與見機的蛟魔阿畢達一起沖出了火龍罩。
回過神來,魏元君只見到兩道長長血光,抹過當空的圓月遠去。
在上京西方數百裡的山野亂石崗,就在楊真收功剎那,他感受到了東方的奇異波動,波動與天巫術中的一門神咒如此接近。
趙啟英還在調息,楊真環顧四周,雖夜色深沉,在他眼中卻是視若白晝,方圓半裡的石山和森林都鏟成平地。
如今無時無刻都與天地結合在一起的他,每一呼吸吞吐都蘊藏著天道奧妙。
若以昆侖派玄法衡量,連他自己也說不清到了什麼境界,法力修為似乎在元嬰期頂峰,卻又能達到分神後期的神游境界,體內運行的心法更是遠遠超乎他想象的奧妙,詭異卻不失王道,正是巫道有別玄門和魔道之處。
即便以他前世的閱歷,也不禁感慨人生起伏變遷。
他以須彌法收起那魔門旗幡,如今還有著淡淡魔氣隱約激蕩,企圖沖破禁制,真是個燙手山芋!得罪巫門、妖族,如今又得罪魔道巨擘天魔宗,自己以後的日子只怕不得安寧了。
他忽然覺得脖子癢癢的,是白纖情附身的那只野狐落到他肩上。
“在擔心你的練小姑娘?”白纖情慵懶的聲音在楊真識海響起。
“擔心無益,我只是覺得裡面透著太多古怪。”
“中土太亂了,龍胤那孩子手中掌握可怕的力量,又野心勃勃,浩劫看來不可避免。”
“妖皇當初成功逃離昆侖仙府,若是回了歸墟,怎輪到龍胤張狂?讓人好生不解。”
“妖皇大人要恢復當年鼎盛時期的道行,至少要十年,龍胤恐怕不會給他這個機會,如今他應該在等待時機。
“只要妖皇一出現,妖族九部定然萬眾歸心,非龍胤那毛頭小子可比,只是對九州島這塊土地來說,不論誰領袖妖族,都未必是好事。”
“我都忘了你是狐妖族的族長,若是妖族攻打九州島……你站在哪邊?”
“我哪邊都不站……只站在你一邊。”沉默了片刻,白纖情的聲音溫柔了幾許,輕輕蹭著楊真的脖子。
楊真心中波瀾動蕩,升起一陣溫馨,撫平了內心的不安和困擾,他思忖良久,有些頭痛:“也許哪裡都沒有我們的樂土,只怕很快魔道的人就要來找我的麻煩了。”
“不若我們去歸墟?”白纖情說出了心中願望,停頓一下又道:“那裡至少可以避開找我們麻煩的人。”
楊真心中微動,他腦海中旋即浮現了蕭清兒那張宜喜宜嗔的清麗面龐,進而又浮現了倔強任性的練無邪,最終只道:“再說罷。”
白纖情一聲歎息。
“楊兄……”過了不知多久,東方已經泛起魚肚白,趙啟英長身而起,神光內蘊,氣色大好,楊真奇異的法門,令他渾身如同被洗伐經脈般舒暢,只是此時情景有一些莫名尷尬。
“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趙師兄還是先回中南山,貴門可能出大事了。”楊真將白狐抱到了懷中。
“好,大恩不言謝。”趙啟英本就是爽快之人,也不再扭扭捏捏:“楊兄與我一道?”不知不覺他已經轉換了稱呼。
“不一定,我要尋練姑娘下落。”楊真望向東方青黑的天際,“我們先行一程,還有一些事要告訴你。”說到這裡,他突然醒悟道:“你的隨身仙劍?”
“太白仙劍還在。”趙啟英張口,一道青白色電芒飛出,懸在身前。
他見楊真有些詫異,也苦笑搖頭道:“我也不知怎麼回事,擒拿我的是天魔宗長老搜魂真君,傳言此人行事獨立特行,手腕毒辣,與尋常魔道中人不同,他其實並未為難我,只是禁錮了我,也沒有取走我的法寶。”
楊真若有所思地點頭,道:“如此正好。”
兩人相顧點了個頭,各自駕起遁光飛天而起。
“趙兄先緩一緩。”楊真腳下金光一斂,減緩了飛行速度,同時施展千裡傳音法術。
“楊兄,發生什麼事了?”本駕劍一路飛馳的趙啟英聞言立即一停。
“前面有些不對勁。”
“好像是有一些不妥。”趙啟英神念遙探了一番,卻不如楊真那般肯定。
“有魔氣。”楊真截口道。
趙啟英愣了一下,登時坦然道:“楊兄修為,趙某望塵莫及呀。”
“趙兄客氣了,在下不過對魔道手段熟悉一些罷了。”楊真不以為意,他專注探察著上京城,十余裡的距離對現在的他來說,彈指即到,轉眼兩人已經臨近前方的古老城池。
“趙兄先走一步,我下去看看。”
“楊兄。”趙啟英突然叫住了楊真:“就楊兄所言,師父當已經布置好一切,只要應對得宜,天魔宗豈能奈何我太一門?我眼下回去也無用武之地,不如隨楊兄走一趟,說不定有意外收獲。”
楊真救了他一命,眼下有魔道活動,他身為皇族弟子,也不能坐視京城有險,權衡之下,他決定跟楊真一起行動。
“那就煩請趙兄先發道信符回中南山,報個平安。”
趙啟英在身上摸索一下,露出尷尬之色,“我……隨身法囊讓魔頭給搜去了。”沒等他說完,一枚千裡傳書玉符已經拋落到了他手上。
一炷香後,兩人已經來到了北面城牆,趙啟英見楊真沒有立即入城,反倒停歇下來,奇怪道:“這是做什麼?”
楊真雙手結了一個法印,轉眼就一團水氣從大地升騰聚集起來,淹沒了兩人,不過頃刻後所有霧氣都凝聚到了楊真手心,化作一團純淨的水。
趙啟英神色詫異,看著楊真手上那團水在波光蕩漾間,變成一面光潔透徹的水鏡,懸在當空,他明白這是什麼法術,心中的震驚無以復加。
水鏡術在各道都有異曲同工的法門,可以在千裡甚至萬裡之外進行聯系,乃至如身親臨一般探察,但要分神期後期神游境界以上方可施用,就算在太一門,能施展這門法術的人除了不問人世的長老外,屈指可數。
楊真站定方位,念動咒語,瞑目片刻,水鏡上出現了一處朦朧情景,隱約是一座道觀,景色漸漸清晰放大,入目的情景讓兩人都大為震撼。
“那是青羊觀!”趙啟英一口叫了出來,他萬萬想不到,魔道的人竟然對青羊觀的人下手了。
“他們的人不在。”楊真皺眉道。
“不能等下去,他們似乎入魔了,若傷到百姓就棘手……”趙啟英話音未落,一幕可怕的景象出現在道觀院落中。
“走!”楊真隨手散去水鏡術,此刻趙啟英已當先一步,縱身越過城牆而去。
楊真沒有追隨他的步伐,直接遁入土中,施展了日漸成熟的遁地術,追在趙啟英後方,同時神念如蜘蛛網一般散開,不住搜索著城內每一個角落,尋找魔孽的出沒下落。
在青羊觀前庭大道上,匆匆行過的路人耳畔風聲惡起,一個青袍道人面容猙獰撲了上來,雙手如插入豆腐一般捅進那人的胸腔。
沒有鮮血溢出,卻只見那人抽搐,臉色變黃、變灰,接著整個身體萎縮,很快就變成一具干枯的屍體,被活生生分屍後,棄落在道上,遠近路人看到這一幕,尖叫著爭相走避。
那道人身形極快,很快又追上了一名趕集的女人,那女人早就嚇傻在原地。
“孽障住手!”趙啟英從天而降,一手推開女人,一掌拍向道人。
那道人雙目血紅,怒瞪趙啟英,雙腿彈地一蹬,更快的撲擊向趙啟英,十道烏黑鋒利的指甲撕了出去,風聲呼嘯,企圖粉碎眼前這個本能的大敵。
趙啟英的掌勢由剛化柔,道人身形陡然一僵,被凝固在他手上,挺直定在道上。
“有七個道人中了魔咒,我們分頭行動。”楊真傳音給正要瞧看入魔道人的趙啟英。
他剛在青羊觀內拿住了兩名剛剛發狂的道人,正要趕往後面殿落,生怕再有無辜被害,只好通知趙啟英加快動作。
不管他們行動有多快,在青羊觀一大早附近就陸續有五人被害慘死,青羊觀道士是妖魔的風聲,很快就傳遍大街小巷,附近的人紛紛關門閉戶,匆匆趕來的御林軍,很快就將青羊觀圍了個水洩不通。
最近大漢南北風聲鶴唳,隨時可能開啟新的戰端,上京城雖然繁華依舊,卻多了幾分緊張氣氛,自前晚皇城內的供奉堂出事後,當今陛下更是下令宵禁,大力加強城中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