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了,兩人才發現那祭壇中心是一口燃火暗井,整個洞府的幽冥氣息,就是從那裡瀰漫出來的,那是一種充滿死亡和蠱惑力的靈力漣漪,令人心中不自覺的發出陣陣莫名悸動.
眼前奇異的景象,令兩人望而止步。
「白姐姐她……這是……」蕭月兒緊張的掩住了口。
「那鬼影只怕就是我們見到過的罷?」楊真越來越覺得這裡透著詭異。
「不對呀,那是九幽冥火,傳說中輪迴轉世的涅盤之火,怎會出現在這兒?」蕭月兒大驚失色道。
楊真仔細瞧去,那團向上飄動的柔柔冥火純淨無垢,如同靈泉一般安恬地舒捲著,沒有分毫聲息,跟三昧真火外和內燥之性完全不同。
躲在一根石柱後的兩人,正待近一些,突然間,祭壇井上那團若有若無的影子,陡然亮了起來,漸漸凝實成形.
一個額高鼻隆、品貌神秀的俊朗中年男子,轉眼就飄浮在陰火上,若實還虛的身軀泛著水藍色光輝,在陰森中竟透著幾分神聖。
兩人的呼吸不自覺都加重了,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的古怪場景。
那男子面容起初還有些呆板,隨著目光轉動,漸漸也有了神采,最後定在祭壇下的女人身上,再也離不開去.
「莫郎,你真的是莫郎嗎?」白纖情伸手欲往上爬去,按在台階上,卻彷彿素手觸了火炭一般,嘶聲縮了回去,祭壇上似蘊藏著無形的殺機。
「情兒,你終是來了。」那神秘男子深深歎息著,一雙朦朧的眸子泛著海樣深情,臉色變幻,似激動,似痛惜,似無奈,道盡了人世滄桑。
「莫郎,你究竟怎麼了,怎麼變成這個樣子?」白纖情心有不甘地再次企圖往祭壇爬去,伸出的手陡然冒起了青煙,彷彿在燃燒著生命一般,她蒼白的玉容一陣劇烈的扭曲,不由呻吟出聲,顯是疼痛到了極點。
縱然如此,她依舊堅持著,纖指竭力伸張著,抓向虛空,想要接近祭壇井心的男人。
「不,不要過來!」神秘男子頓失從容,霧靄一般朦朧的身影掙扎著,卻被無形的牽引陣力所束縛,始終擺脫不了那口暗井陰火籠罩的方寸天地,他望著白纖情徒勞的努力,神色悲哀無盡。
兩人彷彿是那傳說中的地府冥河兩岸,遙相冀望的癡情男女,咫尺對他們來說,卻如同天塹一般難以逾越,
「他莫非就是那莫天歌,一歧的父親?」楊真頓時醒悟過來,驚疑不定地對蕭月兒傳音問道:「他不是早不在人世了麼?」
蕭月兒抿著嘴,茫然的搖了搖頭。
「龍胤告訴奴你被崑崙刑決了,可奴不相信,奴終於等到了再見莫郎的一天。」白纖情本是妖靈體,是無法哭泣的,可她確確實實在哭泣,一點點白色靈光從她秀媚的臉龐灑下,彷彿螢火蟲一般飛逝。
「刑決了?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莫天歌不及解釋,卻見白纖情又試圖衝上祭壇陣圈內,不由大急道:「不,情兒,我腳下這是千年輪迴陣,你看到的不過是我殘留世間的一縷神識。」
白纖情凜然一顫,手不由自主地收了回來,美眸淒迷,空洞一片,彷彿失去了神智一般茫然。此時,她身上靈光已經黯淡了幾分,可見輪迴陣的可怕之處。
她呆了片刻後,不能置信地道:「莫郎你在騙奴,你明明還在這世上,奴看見了,奴看見了就不會有假……」
「不,你冷靜點,你聽我說……」莫天歌抬手在虛空一阻,歎息道:「當年你我分手後,掌門師兄以我勾結妖族,結下孽緣為罪,命我面壁百年,以思其過。
「可後來我聽信傳言,師門出爾反爾將你們母子打入陽岐山封印,我一怒之下離開雙子峰,打上昊天殿,最後落得反叛師門之罪,被掌律堂處以極刑,掌門師兄心有不忍,故偷偷佈置了這上古輪迴奇陣,由我自生自滅……」
白纖情淒然控訴道:「你崑崙派人都是一群偽君子,當年奴母子不甘你被困崑崙,返身回來尋你,準備一起出逃。可你師門之人毫不講理,強行俘獲奴母子,他們強行帶走了天兒,將奴打進了陽岐山,還告訴奴是你背叛了奴……」
莫天歌連連搖頭,一臉悲哀和沉痛道:「不,我沒有背叛你,是一群小人搬弄是非,害的你我天人永隔,後來掌門師兄查明了真相,才挽救了問天一命,且打算釋我之輪迴之罪。
「然而我卻比誰都明白,絕無可能從陽岐山封印中將你救出,絕望之下,索性自絕在這佈置好的輪迴奇陣中,不料卻發生意外,此陣另有玄妙,令我半死半生,被禁錮了幾百年,直到二十年前……」
白纖情惘然失笑,道:「是嗎,陽岐山封印不是破了嗎,你不能,可奴族人有人能,奴能在這裡見到你,你不覺得奇怪嗎?」
「何怪之有?」莫天歌一臉愴然,痛苦萬分道:「二十年前,那龍胤小子尋到此地,說是要幫我將你救出封印,我一時糊塗之下將射陽星密陣的奧秘告訴他,當時我也是抱著萬一的希望,其實心中以為不過一份幻想罷了,不想他竟真的作到了……」
說著,他一臉痛苦,「我已成了崑崙派的千古罪人,如今結局是自作自受。」
「竟然是這樣……」白纖情喃喃失語,忽又尖聲道:「你是說龍胤當初找上你時,你尚在人世?」
莫天歌苦笑點頭,又道:「當初,在這小子的脅迫和誘惑下,我不僅告訴了他封印之秘,更要命的是告訴了他關於聖宗之秘。
「事後,我如夢方醒,萬般後悔之下,自覺無顏再見師門,兼且並不認為他能救出你,故而利用在這幾百年間參透的這輪迴陣部分玄奧,發動了輪迴陣最後一關,轉世而去,說來你我今天相逢的同時,又失之交臂,乃冥冥天定啊。」
白纖情追問道:「那你是說,若然你沒有成全龍胤,那麼你就不會自絕,奴依舊不得不待在封印之中?」
「這是一個死局,老天都不願意成全的死局。」莫天歌頹然苦笑。
「為什麼,為什麼老天這麼殘酷,丟下奴一人,奴會很孤獨的,奴再也熬不下去了。」白纖情淚眼無語,泣血問蒼天。
「造化弄人,我負了情兒,也背叛了崑崙,想必一場浩劫已是臨近蒼生,莫天歌是罪人啊。」莫天歌捶胸頓足.
白纖情呆望著莫天歌發怔,紅唇發顫,欲語還休,最後猛然一聲慘叫,飛撲向了祭壇。
就在狐女妖靈上青煙冒起的剎那間,一股無形之力將她彈了出去,直落在祭壇外的石陣邊緣。
白纖情靈光浮蕩,掙扎著站起,舉步一步步走向祭壇,眼看她不惜性命行將再次撲上前去,莫天歌厲聲阻止道:「不要過來!否則我就消失在你面前。」
他堅決的語氣,令白纖情頹然頓足在祭壇下,癱軟在地。
「對不起,情兒,你我注定天人永隔,我這世對不起你,來世再補償你吧。」
「不,奴不要來世,只要今生,莫郎……」
「不要這樣,情兒……」
「前世……今生……」白纖情口中喃喃,不願去相信眼前一切,她突然尖聲驚叫道:「就算你轉世了,我也要找到你,找到你……」
莫天歌窒了一窒,閉目沉思半晌,莫可奈何地凝望著白纖情,搖頭苦笑道:「千年輪迴陣本是上古玄宗不傳之陣,本可帶神識轉生,只恨我並未參透此陣,被冥輪之法抹去了一切,斬斷了所有前緣,我只來得及保有一點法相留待此地。
「你我縱然在茫茫人海再度相逢,你也只能當是路人,情兒,你我緣分已盡,忘了我吧。」
白纖情木然站了起來,纖柔的嬌軀如同風柳一般嬴弱,她無限委屈道:「忘了你,你叫奴如何忘了你……你答應過奴要帶奴走遍九州島繁華,答應奴要找一個仙境一般的地方,你打魚,奴織衣;你砍材,奴做飯,過那神仙一般的日子……這你都忘了嗎?」
「我沒有……情兒,我沒有忘啊。」莫天歌啞聲地辯著.
「你騙人,你騙人……」白纖情歇斯底里反駁著,而後痛不欲生道:「你這個負心漢,當年奴可以為你背叛狐族,放棄一切,跟你遠走天涯,可結果呢?你,你可以為奴背叛崑崙嗎?你作不到!你害的情兒被打入封印五百年,你卻一心受命崑崙,最後落得如此下場,你活該!活該啊……」
「我……」莫天歌怔然無語。
「你,你無話可說了罷?妖族傳言果然不假,人族生性狡猾,決然不可信,奴家好生後悔愛上你這麼一個冤家,奴恨,奴恨啊……」白纖情哭訴著再度跪坐在地。
「情兒,我對不起你,你要恨就儘管恨我,要罵就儘管罵,是我軟弱,是我無能,沒能保護好你們母子。」莫天歌黯然垂首,無地自容。
「你,你可以活過來嗎?罵你,你能活過來嗎?」白纖情淒然一笑。
莫天歌看看自己腳下飄揚著的陰火,張了張嘴,慘然無聲。
「沒話說了嗎?問天,我們的孩兒,他也成了一個頂天偉男兒,修為不比你當年差……他已經回歸墟去了,回族人中去了;他比你強,在崑崙和妖族,他選擇母族。」白纖情聲音裡有著無比的自豪。
「回去了,回去了?」莫天歌默然失語,良久,痛笑道:「離開崑崙也好,這裡不適合他,若非師兄當初一力收留他,他早該離開了。人族也好,妖族也罷,對如今的我來說,不過是個符號……」
「你真看得開嗎,你撒謊!」白纖情慘淡地笑著,「仍若能看開,當初怎麼會自縛其身留在崑崙,等候極刑加身?連奴被打進了封印你都無力阻止。」
「不,當初我確實不知道他們那樣對你,若是我知道,我定然不會自絕崑崙,是我優柔寡斷害了你……」莫天歌聲音哽塞,難以繼續。
「這一切都晚了,你轉世了,你讓奴到哪裡去尋你,天大地大,人海茫茫,奴有心也無力呀……」
白纖情血淚飛灑,血紅的靈光落在她白衣上,石板上,斑駁一片,像一朵飽經風霜吹打的聖潔血百合。
她無聲也無力地笑著,笑的是那麼哀絕,那麼美麗,彷彿要將那淒美永恆一刻,永駐此間.
兩人就這麼凝望著,彼此心中翻滾著愛恨情仇,整個洞府死一般寂靜。
只有祭壇上的冥火在燃燒,在燎動。
躲在不遠的楊真師姐弟,為眼前一幕所感,都想做些什麼幫助眼前兩人,想來想去,卻是無能為力。
蕭月兒兩眼紅紅地道:「師弟,白姐姐好可憐。」
楊真也覺得心中堵了一塊大石一般難受,直欲發狂,他不明白自己也為什麼這樣難受,不自覺地捶出一拳,重重擊在一旁石柱上.
法力牽引下,頓時引動了整個洞府隆隆震動,彎頂沙石灑落,頓時將沉浸在天中的白纖情和莫天歌驚動了.
楊真見狀索性拉著蕭月兒走了出去,來到白纖情身後不遠。
「白姐姐……」蕭月兒囁啜著,說不出話來.
白纖情擠出一點笑容,正待說話,忽聽莫天歌道:「年輕人,你過來。」
楊真望著半人高的祭壇,指了指自己,無聲的發問,卻見莫天歌神色奇異地點了點頭。
莫天歌見楊真走到距離祭壇兩步之地,停了下來,若有所指地問道:「你可是當代聖宗護法?」
楊真一怔,旋即搖了搖頭,心付自己雖然跟王母峰有點交情,但跟什麼護法拉不上關係罷?
莫天歌一訝,又微笑道:「你可是不方便吐露?不妨告訴你,莫某生前曾是聖宗上一代護法。」
楊真眉頭微皺,更覺茫然,不由道:「我認識聖宗的姬仙子,可我是崑崙道宗門下。」
「姬仙子?」莫天歌恍然失笑,神色悠遠,彷彿回想起了什麼,沉吟片刻後,道:「莫某當年也是道宗門下,老夫一問,你體內有聖宗上古密寶一一乾坤印,對也不對?」
楊真頓時來了興趣,大奇:「你怎麼知道?」
莫天歌笑而不答,反問道:「乾坤印有五訣,你如今掌握了幾訣?」
楊真嘿嘿一笑,脫口而出道:「封字訣。」剛說罷,又難為情地撓頭仙笑道:「我修為太差了。」
莫天歌正色道:「不,乾坤印神而明之,只求心的領悟,與法力高低無關……對了,你怎會被流放至此?」
楊真撓撓頭,道:「他們說我勾結妖族……」他無法說下去。
莫天歌凝神看了他片刻,一臉怪誕笑容,道:「天意讓你來到此處,你我命運何其相似……」
「啊一一」蕭月兒突然尖叫了一聲,打斷了莫天歌的話。
原來祭壇黑玉圓台上不知何時浮起一層灰色焰火,自井心燃燒了開來,緩緩向上升騰著。
莫天歌飄浮著轉了一圈,看著呈燎原之勢升騰的冥火,臉色似悲似喜,欲哭又笑,陡然急劇掙扎變幻,最後目光緩緩落回楊真身上。
「莫郎,莫郎,你怎麼了……」白纖情如夢方醒,急呼道。
「哈,哈,哈哈哈……」莫天歌驀然仰天長笑起來,沙啞的聲音迴盪在洞府中,久久不絕。他的笑聲中似有無限歡欣,無限的喜悅,彷彿大徹大悟一般,獲得了徹底的解脫。
在透明無息的冥火飛竄到莫天歌腳下,令他身形漸形模糊起來之時,他陡然雙目神光電射,盯死在楊真身上.
「前世今生,如大夢一場,是非因緣一世輪迴,這才是千年輪迴陣的真相麼?莫天歌不復存在了,所有的一切該消失了……」
楊真看著突然放浪形骸、大失其態的莫天歌,心中隱隱覺得他是在對自己說話。
「年輕人,你過來,再過來一些。」莫天歌突然斂盡笑容,神色無比莊嚴地叫住楊真,見他走了一步,卻畏足不前,搖頭肅然道:「不要怕,有乾坤印護體,這冥火奈何不了你。」
楊真提聚法力,走到了祭壇邊緣,冥火就在他腳下兩步開外,不知為何猛然間升騰的更高了。沒有分毫熱力,只有一種深深的心靈畏懼感壓抑著他。
「你再上前一步。」莫天歌近乎命令道.
莫天歌低沉的嗓音落在楊真耳中,彷彿有一種信服的魔力,令他不由自主再上前一步。
轟!祭壇上的冥火彷彿活了過來,時騰高三尺,幾乎快淹沒了莫天歌半個身軀。
眼前古怪的場面令白纖情和蕭月兒都快窒息了,只能呆呆地看著。
楊真彷彿明白了什麼,試探著踏前小半步,發現祭壇的冥火應勢再度升騰,祭壇的第一層階梯就在眼下,在那透明的火焰中,扭曲變形。
「年輕人,若是你踏不出這一步,你將錯失生命裡最寶貴的東西。」莫天歌無比威嚴地教訓著楊真,對燃燒到胸腹的冥火毫不在意。
楊真心劇烈的跳了幾下,深吸了一口氣,他相信莫天歌不會騙他,儘管白纖情早前的慘狀猶在眼前。不過,最重要的是,眼前可燃燒靈魂的冥火出奇地給他一種勃勃生機,一種吸引著他的生機。
「師弟!」蕭月兒突然叫道。
楊真回首沖蕭月兒安慰一笑,卻見白纖情一臉迷惘地看著他,又看看莫天歌,她彷彿明白了什麼,卻又迷惑萬分,連莫天歌危急狀況也拋之腦後。
頂多就是給冥火烤個半熟,楊真抱著這樣的念頭閃電一步踏了上去,隨時準備後退的身形驀然窒了窒,一股不可抗拒的吸力,令他不克自持繼續踏了上去。冥火流淌在他週身,無所定形,也無所窒礙,彷彿與他一體一般.
伴隨著楊真一步一步登上祭壇九層階,莫天歌在祭井半空微笑著看著他,等候遊子歸來一般。
而此刻,楊真已是魂飛冥冥,只覺眼前光景支離破碎一片,沒有冥火的燒灼,也沒有半點聲息。他俯首腳下是虛無一片,仰頭天空也看不真切,前方天地越來越黑暗死寂,整個人彷彿踏在最深沉的夢境中一般,如同陷身泥潭一般讓人不可自拔。
楊真的後天陰神悄然退卻,先天陽神自行主位,這時候的他是楊真,也不再是楊真.
突然,前方一個夢境般不真實的聲音呼喚而來。
「來,找回你失落的東西。」
「失落,我沒有失落東西。」楊真本能的拒絕。
那個聲音依舊重複著上一句,楊真也固執的回答著同樣一句,兩人都在堅持著。
那個聲音沉寂片刻後,莫可奈何道:「那是乾坤印主人的使命,你應該擁有的東西,你不要拒絕。」
楊真頑固地問:「使命,我為什麼要有使命?」
「為什麼要有使命?」那個聲音反覆念讀著,最後歸於一聲長長的歎息,他落寞自語道:「是啊,我那一世不就是背負了太多,太多自己不願背負的一切?
「既然你不願意,那就由蒼天來選擇吧。」那個聲音堅定道。
楊真意識迷失前,終看清了披著一身神聖光輝的莫天歌,高高駕臨他的眼前,伸出了一隻手掌,緩緩朝他送來.
天地陡然陷入了一個龐大的黑色漩渦中,楊真的意識隨之墮入了無限深處。
而此時,蕭月兒和白纖情在祭壇外,眼前陡然一暗,整個洞府光陰迷離,再看不真切。
緊接著,二女看到了一個黑暗的巨大輪盤漸漸從祭壇升起,無數黑色符咒如活物一般流轉其上。
一陣如歌如泣的低沉聲音流逝在天地中,彷彿要將一切化作虛無一般。
渾渾噩噩中,楊真神智悄然重回人世,走出了那無盡的黑暗和花清,睜開沉重的眼睛,彷彿做了一個好長的夢,一個灰色而明淨的夢。
他身在祭壇高處冰涼的黑色圓台上,挺身盤膝而坐,若佛陀一般持重。
而下方一小明艷少女也在打坐,她懷裡抱著一隻漂亮的白狐,人在酣睡,白狐的小眼卻泛著幽幽紅光,盯著祭壇上。
「月兒,小白,你們……」楊真自然而然地打破了靜寂。
天地瞬間彷彿為這一聲恢復了生機,嬌憨的少女驚呼一聲跳了起來,白狐也閃出了她的懷抱,一人一狐同時衝向了楊真。
「師弟,你沒事吧,讓師姐看看……你可是這麼坐了一天一夜呢,我好擔心的……,那個鬼影也沒了。^
楊真心中說不出的平靜,微笑地任由蕭月兒對他上摸下探,嘴裡嘟囔個不停,心中暖洋洋的溫馨一片。
蕭月兒突然停了下來,兩眼發亮道:「嘻嘻,師弟你有沒有修為大進的感覺啊?那個莫前輩是不是傳了你無上法力?」
楊真一怔,啞然失笑道:「沒有,還是老樣子,不過是睡了一小覺,沒什麼不一樣。」
蕭月兒皺了皺,猶自不信地打量著他,道:「看你氣色不錯,跟以往感覺大不一樣,怎麼會沒變化?」
楊真笑了笑,不作解釋,目光落到一旁安然蹲坐的白狐身上,好奇道:「你是小白,還是白……前輩?」
見楊真確實無恙,蕭月兒開心地笑道:「小白是她,白前輩也是她,咯咯。」
楊真卻覺得白狐有些異常,也不去多想,起身站了起來。
「啪!」一個沉重的物什落在了地上。
楊真暗叫奇怪,低身將其拾了起來,入手異常的沉重,是一個看起來不甚起眼的黑色圓盤,不過碟盤大小,中間有個不大的圓狀穿孔,冷冰冰的,跟塊尋常生鐵塊一般。
「這是什麼?」蕭月兒接過翻來覆去地看了看,看不出個所以然,又還給了楊真。
楊真這時才發現腳下該是祭井的地方,已經平滑如新,同時整個祭壇已經失去了所有符陣的痕跡,彷彿一個尋常圓壇一般。
「糟了,爹要發現我偷跑出去,定要重重責罰我了。」蕭月兒一拍腦袋,懊惱萬分道。
「你是偷跑出來的?」楊真訝然。
「是啊,是啊,爹說過,峰會前必須跟師兄們一起練功,不得怠慢,否則家法處置,連上你這兒都不成呢。」蕭月兒忿忿地數落著玉霄峰之主。
「那你趕緊回去,就推托我留下你好了,師父要怪,就怪我罷。」楊真神思瞬間掠過了玉霄峰的點點滴滴,心中浮上一層淡淡的悵然。
「嗯?」蕭月兒踮起腳尖,奇怪地打量了楊真一眼,不解道:「你真的是我的小師弟嗎?說話怪怪的,你以前可是最怕我爹跟我娘的。」
楊真沒好氣道:「別胡思亂想,回去告訴師父,我會好好用功的,師姐你也要努力,跟大師兄他們在峰會上一起大放光芒才是。」
「那我真走了?」蕭月兒有些不捨,她目光轉向地上的白狐,突然道:「我把小白留下陪你好了……白姐姐你呢?」她最後一句卻是對白纖情講的。
白狐用行動回答了蕭月兒,一個閃身就縱落到了楊真肩上,閉目安恬起來。
蕭月兒不滿地伸手刮了刮白狐的鼻子,轉身旋風一般的掠向了洞府唯一的出口,最後還不忘沖楊真揮揮手。
楊真再環顧洞府一周,想要尋找些什麼,最終目光落在肩頭的白狐身上。
「楊小弟,你在找什麼?」白纖情柔膩的嗓音傳來。
楊小弟,楊真口中默念了一遍,覺得有些古怪,不由道:「他不在了,你不難過嗎?」
白纖情沉默了,久久不言。
「是我不好,我說錯話了。」楊真慌忙道歉。
「離開罷,再也不要回來。」白纖情幽幽地說一句。
楊真沒有多話,想了想,隨手收起那鐵盤,逕直穿越石陣,再回頭看了一眼,一頭鑽進了下方漆黑的通道.
再回到當初開闢的洞門前,他再度祭起了天誅,這次他駕馭起來發現輕鬆多了,劍訣揮舞,一塊塊大石落下,煙塵滾滾,隆隆聲中將洞府徹底堵死。
莫前輩的一切,就讓他消失在這裡罷。楊真對自己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