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片刻時間,一身白衣的徐思穎就出現在了船甲上,一如既往的風姿綽約,雖然年近四十,卻依然不解當年的絲毫美麗。徐玉一見之下,不禁大喜,忍不住叫道:「師娘!」
徐思穎雖然早就知道徐玉就在這艘船上,但由於秦無炎一直阻止,不讓她見他,因此更是牽腸掛肚。如今眼見他好好的站在跟前,心中的那份喜悅,幾乎就要盈溢出來,也顧不上別的,一把將他抱住道:「好孩子,讓師娘好好看看!」
多日不見,徐思穎清瘦好些,徐玉心中不禁一痛,似乎有著千言萬語,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眼眶微微濕潤,幾乎就要掉下淚來。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他都想在她的懷裡好好傾訴一下,但嘴唇動了動,卻硬是沒有說出一個字。曾幾何時,連對自己最最親近的人,好像也有了隔閡。
徐思穎並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麼,但她卻是知道,那天晚上在冷宮,自己搶走他母親的遺體,只怕他已經對她有了成見。但隨即又想到,就算他誤會她,那又怎樣?只要他好好的,只要珠兒好好的,就算她立刻身死,也沒有什麼好怨的,更何況只是小小的誤會?想到這裡,心情豁然開朗,笑著撫摩了一下徐玉的臉蛋,輕輕的歎道:「玉兒,你瘦好多了」
其實,她哪裡知道,在徐玉的心中,根本就沒有怨怪過她。此時見著她,只有高興,謫仙子在他的心中,只是一具美麗的屍體,一個可能會控制父親的工具。而眼前的徐思穎,才是他心中的親娘。如果說他擔心母親的遺體,不如說他更是在意這個和他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但卻給了他母親般關愛的師娘。因此——無論師娘做什麼,總有她的理由。這世上,或許任何人都會加害於他,但師娘是絕對不會害他的——「師娘!」徐玉掙脫了她的懷抱,想念著她是一回事,但他這麼大了,被她摟在懷裡,鼻尖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讓他不禁大感尷尬,更何況還有秦無炎在側,更是讓他不好意思。畢竟他現在已經不是原本的那個小孩子了。雖然師娘一手將他養大,但畢竟男女有別,何況又非親生。
「你們多日不見,慢慢聊吧,我就不打擾了——思穎,等一下和玉兒一起到我這邊吃飯,如何?」秦無炎倒也識趣,知道他們分別了這麼一段日子,必定有著許多話要說,他在場多有不便,於是忙主動的離開。
徐思穎聽他如此說法,點頭道:「好,等一下我和玉兒一起過去就是。」說到這裡,她略頓了頓道,「你答應我的事情,可別忘了!」
秦無炎正向船艙走去,聞言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目光如同是刀子一般的在徐玉身上掃過。徐思穎毫不畏懼,坦然的迎上了他的目光,冷冷的道:「你讓我做的事情,如今我都已經做到,你答應我的事情,希望你也別食言。」
「放心,我費了這麼大手腳,把這小子從皇宮中弄出來,就是不想這愣小子去和平島送死。當然,我也會盡我一切的可能,讓他別在九月初九那天出現在和平島,否則——殺無赦!」秦無炎冷冷的從口中吐出了這幾個字,最後的三個字,濃濃的血腥之味,再也掩飾不住,表示出他絕對不僅僅是威脅這麼簡單。
徐玉看著秦無炎已經走進了船艙,才問徐思穎道:「師娘,你答應他做什麼了?」他雖然還琢磨不透剛才他們兩人說話的意思,但卻多少隱隱猜測到了一點,好像秦無炎不惜親自跑去皇宮,甚至動用江湖中最最下三濫的迷藥,將他擄了出來,竟然是因為師娘的要求,她為什麼這麼做?
「玉兒,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還要問?」徐思穎的臉上浮起了一絲苦笑,心中對他有著深深的愧疚,忍不住低聲道:「玉兒,對不起!」
徐玉茫然的搖頭道:「師娘,你說什麼啊?玉兒一生欠你極多,說對不起的人應該是我,我只是不知道你答應那個瘋子做什麼了?」對於秦無炎,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他,一個雙手染滿了血腥,卻又想著慈悲為懷的人,同時卻又正在處心積慮地策劃著更多的殺戮,這樣的人,他只能用「瘋子」兩個字來形容他。
「玉兒,別這麼說他!」徐思穎輕輕的搖頭,心內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樣樣具全,片刻後才搖頭道,「他要我做的事情,就是那天晚上,搶走你母親的遺體。」
徐玉心中一動,問道:「師娘,那麼你知不知道,他把我娘的遺體弄到哪裡去了?在不在這艘船上?」這是他關心的一個問題,他總感覺到,秦無炎之所以這般有恃無恐,主要的原因好像就是因為母親的遺體。但他實在弄不明白,他要把他的母親怎麼樣?難道他真的忍心毀了母親的遺體做為打擊羅天魔帝與和平島主的籌碼?如果真的這樣,只怕羅天魔帝與和平島主只會被他激起無窮殺機,情況對他不利得很,這絕對不是秦無炎一貫的處事作風。
徐思穎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那天我的任務就是給你的母親另行換上衣服,梳頭打扮,然後入殮到水晶棺中,出了皇宮後,自然另外有人接應。玉兒,你知道嗎?實在是神奇得很,你的母親逝世了十九年,按理說,她的遺體就算不壞,也應該僵硬。但怎麼也沒有想到,她的身體不但柔軟無比,更是濕潤如玉,肌膚彈性十足。如果她不是毫無呼吸,我怎麼也無法相信,這樣的一個人,居然是具屍體」
徐玉苦笑,知道那乃是萬年溫玉的功效,想到剛才她話中的另一層意思,忍不住又問道:「那麼你幫他把我娘的遺體搶出去,他又答應你什麼了?」
「沒什麼!」徐思穎看著深藍色的海水在夕陽下,變幻著美麗莫測的色彩,想了想才道,「他答應我,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不傷害你的性命,但前提條件是——你不能去和平島。」
「娘!」徐玉心中一痛,他終於明白了徐思穎的一片苦心,天底下又有哪個母親,希望自己的孩子去涉險?但是和平島,他是必須要去的——不去和平島,他這一輩子恐怕都不得安心。與其活在良心的譴責中,還不如痛快的戰上一場。生與死,那是另一回事。這是做為一個人基本的擔當與責任,他又怎麼能夠躲避?
徐思穎熟識他的脾氣性格,自然知道他這會子在想什麼,當即搖頭道:「玉兒,請原諒我的自私,我絕對不能看著你和珠兒倆有任何一個出事,在知道聶霆竟然陷害你的時候,我曾經連殺他的想法都有過。但後來我還是忍下了——因為他是我的丈夫,在孩子與男人之間,我不知道何去何從?所以,當秦無炎要求我離開的時候,別說他用珠兒要挾我,就算沒有珠兒,我也一樣會離開,因為我無法和一個想要殺我兒的人呆在一起。另外還有一點,憑著女性特有的直覺,我知道他對你還是在意的。當年他可以割腕用自己的鮮血來餵飽你,就證明了他良心還沒有完全的泯滅,但如果讓他的劍,染上了你的血,他就是真正的一個瘋子了,再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牽制住他。他處心積慮的這麼多年,必然有著十足的準備,就多上你這麼一個人,去了和平島,也於事無補,反而白白的送了小命,和平島就算毀了,那又怎樣?不就是少個武林聖地嗎?玉兒,你記著,在任何情況下,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活著,才有希望,餘下的一切,都是虛幻。」
事實上,徐思穎瞭解秦無炎的全盤計劃,才不得不阻止徐玉前往和平島,她自幼出生在崑崙門下,對於和平島不僅僅是尊重,幾乎有著一種崇拜的熱情,那是正派武林的領袖與精神的寄托所在,但是——秦無炎的計劃,她已經想不出任何解決的方法,乞求的只有老天爺開眼了,但老天他管得了凡塵俗事嗎?於是她唯一的希望就全都壓在了徐玉身上,無論如何,只要徐玉不死,總還有一線希望。
徐玉聽了她的話,又如何不瞭解她的心事?但現在,就算他想去和平島,也是一句偉大的空話了。秦無炎說過,他不會給他任何希望,沒有船,在這茫茫大海,如何才能夠前往和平島?更何況,他的武功,什麼時候才能夠恢復?沒有武功,就算是去了和平島,也只能夠任人宰割,又能夠阻止什麼?
想到這裡,徐玉苦澀的笑道:「娘的意思,玉兒自然明白!」
徐思穎聞言點頭微笑,然後才道:「玉兒,我們不說這些,說說我們分別以來,你這些日子是怎麼過的,還好嗎?」
徐玉點頭,於是將自己和她分手以後的情況,一一述來。但對於一些鬱悶之事,常常是一句帶過,只是說些比較有趣的事情,逗著徐思穎開心,直到天色漸暗,曾大牛過來,請他們進船艙用飯,兩才一起前往船艙。
由於徐思穎在前,曾大牛在後,和徐玉並肩而行,他眼見左右無人,忙偷偷的拉了一下徐玉的衣袖。徐玉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卻見他迅速的將一張紙條塞進了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