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點頭表示理解,若是換成了他,他也會選擇離開,要他動手殺了自己的母親,那是萬萬也做不到的。
秦無炎頓了頓又說道:「我偷偷的躲在了京城,就在我離開的第二天,宮中就傳出皇太子逝世的消息,你可以想像一下,一個人在聽到自己的死訊後,會有什麼反應?那幾天,我天天醉生夢死,我不知道我還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好幾次我都幾乎忍不住要跑回那個我從小長大、有著我的尊嚴與體統的皇宮——而後就是新皇胤熙登基,我心中一直不解,母親那麼寵愛趙胤煦,卻為什麼反而扶持胤熙登基為帝?後來我才多少瞭解到,母親是想讓令尊接掌羅天聖教,所以讓胤熙做了皇帝。就這樣,我又在京城徘徊了數日,也不知道是在什麼情況下離開的京城,鬼使神差的向人打聽著和平島具體的方位,然後搭了一艘採珠的船,一路前往和平島。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和平島盛產珍珠,每年都有好些採珠人前往島上購買珍珠,要搭船去和平島,倒也不是什麼難事。
到了和平島上,我當時的武功也不算弱,偷偷的潛了進去,也許是我的運氣比較好,竟然避開了所有的哨卡,如我所願,我見著了上官寰。然後我告訴了他我的來意,並且出示了我母親的親筆書信——他看了我良久後才道,我可以留在和平島上,但不能說出我母親的身份。第二天,他就對外宣佈了我的身份。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竟然說——說我是一個青樓妓女的孩子。他侮辱我也就罷了,但他這樣的對待我的母親,我心中就一直不快,因此也就有了矛盾。但我還是忍下了,而最最讓我忍受不了的,卻是上官轅文。實不相瞞,我對和平島島主之位毫無興趣,我之所以前往和平島,主要是聽說島上有著無數武功秘籍,無非是想去開開眼界。」
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徐玉看了他片刻,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殺他母親的兇手,卻總是讓他提不起恨意,連他自己都弄不明白。在他的骨子裡,總覺得這人有著一種莫名其妙的親切感。在初相見的時候,就能夠清楚的感覺到。如今面對著他平淡如水般的敘述,他卻能夠體會到他去無奈的痛苦、以及他心中那份像海水一樣深沉的憂鬱。但他卻故意沉著臉道:「你說這些幹什麼?我對你的身世不感興趣。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殺了我的母親?」秦無炎點了點頭,突然輕輕的笑了起來,道:「我這就說到你的母親了,如果沒有她,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我存在的意義!」海風透過水晶窗戶,吹了進來,拂起他披散著的長長頭髮。
徐玉看著他英俊的臉,心中不禁拿他和上官轅文以及趙胤煦做了比較。不容否定,就算是出色如和平島主與羅天魔帝,也要比他遜色一籌,無論是才智還是外貌,他都是優秀的——也許,他繼承了羅天聖教與和平島數百年來的精髓,天地靈氣,集於一身。這麼一個出色的人物,一生卻是說不出的坎坷。
「你看我幹什麼?」一直在回憶著往事的秦無炎感覺到徐玉的目光死死的盯在自己的臉上,不禁問道,同時忍不住就摸了一下自己的臉。
徐玉被他這個如同孩子般的動作逗得笑了起來,沉悶的心情也略有好轉。他素來性子溫和,隨遇而安,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夠適應。他在江湖中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卻經歷了如此大的波折,從一個普通的崑崙派弟子,變成了羅天聖教的少教主,以及合歡門的門主,在他的心中,也都不過如此,就算是在趙胤熙告訴他,傳他皇位的時候,九五之尊,天下都快要掌握在手中的時候,他的心也毫不為所動。也許正是他這份和他母親一樣的性格,守得了富貴,也耐得了貧寒,才讓他在這個詭異的江湖中沒被沾染多少。至今為止,他依然不怎麼在意權勢與金錢,他依然和那個初下崑崙的無知少年沒什麼兩樣,始終相信著人性本善。
「原來你在笑我!」秦無炎也笑了起來,心情開朗不少,天知道是什麼原因,每次和這個少年相處的時候,他就覺得特別高興,他曾不止一次的想過,他也許就是把他當成水柔的替代了。
「繼續說下去吧!」徐玉被他這麼一說,頓時又沉下了臉來,想著這人怎麼說也是自已的殺母仇人,更在處心積慮的想要殺他的父親,而如今,他只不過是他的階下囚,也許在聽完了他的「故事」後,就得宣判他的死刑。
「你等一下,我馬上就來!」秦無炎看著他在瞬間變了臉色,也不在意,只是心中沒來由的刺痛了一下,當即站了起來,走了出去,不到片刻,又轉身回來,背後卻跟隨著一個人,手裡托著一隻大大的棠木托盤。徐玉一見,頓時大吃一驚,原來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真的歐陽明珠的愛子錢宏安,也是羅天聖教中人,也是皇宮中大內侍衛之一——「原來你竟然是奸細」徐玉吃驚的叫道,暗想著難怪皇宮中的一舉一動,秦無炎都瞭如指掌。雖然早就知道他在宮中有臥底,卻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是他。
秦無炎看著徐玉目瞪口呆的樣子,冷笑著道:「我也不用瞞你什麼,我在令尊與上官轅文的身邊都安排了人手,大內侍衛中更有好多都是我的人,令尊算是聰明,沒有趁我在京城的時候,發動軍隊或者是大內侍衛來圍殺我,否則,他會被活活氣死。」
徐玉震驚的看了他片刻,艱難的嚥了一下口水,聽他話中的意思,好像在大內侍衛以及羅天聖教的內部,甚至連軍隊中,都已經被他滲透,忍不住就驚問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有一句老話,叫做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已經一無所有,但卻在我瀕臨絕望的邊緣,發現了秦皇寶藏。雖然我只打開了其中的第一層,但其間的黃金,也夠我揮霍的了。而且,這二十多年的時間,我也在中原各地做生意,不得不說一句啊,令尊倒是個人才,這二十年的時間,國泰民安,委實讓我賺了不少錢,嘿嘿——這世界上有多少人能擋得住金錢的誘惑?」秦無炎不無得意的大笑道,他玩的就是人性的遊戲,他喜歡把那些曾經高高在上的人性尊嚴,完全的踐踏在他的腳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信誓旦旦的表示著對「某某」忠誠的同時,卻跪倒在了這些閃耀著光澤的黃金白銀裡,然後俯伏在地上親吻他這個財主的腳指頭。
「見過少主!」錢宏安向他躬身施禮,同時將手中的托盤放到了小几上。
他剛一開口說話,徐玉幾乎差點沒有呻吟出聲,秦無炎——他到底還要給他多少震驚,看著錢宏安臉上那條血紅的傷痕,他的心中頓時覺得諷刺無比,從他剛才說話的聲音中,他可以清楚的知道這人是誰了——「金先生?」徐玉低聲問道。
錢宏安點了點頭,含笑道:「不錯,少主真是聰明,果然讓你猜到了,屬下曾多次說過,我相貌極醜,是見不得人的。」他一邊說著,一邊習慣性的摸了一下臉上的傷疤。
「少主想來餓了,請先吃點東西吧,船上沒什麼好吃的,先將就著用一點,還有兩天,就可以到琉璃島了。」他一邊說著,一邊又把托盤裡的幾樣精緻的小菜端了出來擺好,另有一大碗燕窩粥,然後欠了欠身,正欲退出去。
「你等等」徐玉看著他要離開,忙叫道,他心中一直有一個不解的謎團,如今逮到了機會,焉能不問。
「少主還有什麼吩咐?」錢宏安心垂手站住,問道。
「這個少主你就不要叫了,如今的我不過是一個階下之囚——我問你一件事,那天我聽曾大牛說,安排行刺皇貴妃乃是你的主意,卻不知道原因何在?而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天應該就是你讓我去一鳴軒的吧?」徐玉問道,這個巧合讓他一直都比較懷疑,後來在知道了是他派人行刺皇貴妃,就更加證實了他那天碰到逍遙,絕非偶然。
錢宏安看了一眼秦無炎,秦無炎淡淡的笑了一下道:「你就就是了,少主問什麼,你就回答什麼,不用隱瞞。」
「是!」錢宏安忙答應了一聲,這才對徐玉笑道,「原來少主也懷疑這個問題了,沒錯——少主當初一念之慈,留下了崆峒派的幾個混帳,我派人追問了一下,自然多少瞭解到了少主與貴妃娘娘之間的關係,嘿嘿所以,我就故意引了少主前往貴妃娘娘那天的必經之路,然後再在路上安排下人手,表面上是行刺皇貴妃娘娘,其實就是讓少主知道你心中念念不忘的人是誰而已。少主手上帶著的那只烏金鐲子可本是歐陽家之物,既然你手上的鐲子不是出自於家母之手,那麼普天之下,有著另一隻這鐲子的就只有皇貴妃娘娘,這乃是她當初出嫁的陪嫁之物,戴在了少主手上,難道還不能夠證明你們之間一定有著不尋常的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