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徐玉和趙胤煦商量妥當,回到清藕榭,卻見整個請藕榭都冷清清的,那些平時侍候的小太監宮女都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忍不住高聲叫道:「月兒,師妹,你們在嗎?」
叫了兩聲,才見宮女也分不清是大雙還是小雙的匆匆跑來一個,急急施禮道:「王爺回來了?」
徐玉眼見她臉上紅撲撲的連眼角邊上都帶著一比春色,似乎興奮之極,忍不住問道:「什麼事這麼高興?」
雙兒低著頭不敢看他,但也沒有回答。而就在這個時候,徐玉忽然聽到書房中傳來了一陣笑語,夾雜著人聲笑罵,不禁一呆,問道:「你們在幹什麼?」口中說著,心中知道有異,忙快步向書房走去。
剛剛一走進書房,就見厲月兒、聶珠都在,還有幾個小太監、宮女正圍在自己的書桌。當然,笑墨紙硯都到了地上,——徐玉閉上眼睛,痛苦地呻吟了一聲:「天啊怎麼會這樣?」
「你們在幹什麼?」徐玉忍不住大叫道,他好好的書房,看樣子是今天遭劫了!」
眾小太監宮女一見他回來,均嚇了一跳,頓時都恭敬地跪在了地上——徐玉看著他們戰戰兢兢的樣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暗想著既然這麼怕,卻為什麼還要賭?當即故意板著臉道:「給我滾出去!」
那些小太監和宮女們如蒙大赦,一個個躡手踴腳地退了出去。厲月兒見徐玉臉上似乎頗有怒容,心中不好意思,也想要離開。但聶珠卻一把拉著她道:「別怕她,這個可是他親自教會我的!」
徐玉聞言,只差點沒有當場氣暈過去,他終於知道當初聶霆為什麼那麼討厭他們晚上賭博了。如今輪到自己嘗到這個滋味,才算是深有體會——而聶珠卻忙從桌上抱起一隻雪白的貓送到他面前,嬌笑道:「你看——我贏了一個胖胖的小貓,是不是很可愛!」一邊說著,一邊還把尋貓塞到了他懷裡。
徐玉無奈的將貓抱在手中,口中卻忍不住吶吶低語道:「可憐的楊先之」心中想著楊先之恐怕是怎麼都不知道聶珠淘氣的一面的,將來這事若是傳到了他耳中,倒不知道他有何反應?
「你說什麼?」他雖然說得低聲,但還是給聶珠聽見了,忍不住兩手叉著小蠻腰,故意扮凶道:「你少假正經,這玩意兒不都是你教給我們的嗎?」她自小就喜歡胡鬧。生性活潑,比如在崑崙派的時候,她就糾集了師兄們幫她捉撲猴子——但自從離開崑崙以後,接二連在的發生了許多問題,母親下落不明,崑崙封山,父親又背著母親另娶,徐玉拒絕了她的示愛一連串的變故,讓她變得成熟許多,性子溫和不少。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今天在突然看到徐玉調侃月兒的同時,又和玲瓏調情親熱,原本對他的一腔癡情頓時全部化為泡影,又想到她大婚在即,楊先之年少英俊,又身為朝廷一品命官,對她更是癡情一片,在亦悲亦喜中,心境豁然開朗,竟然又恢復了原本的心性。
徐玉卻又哪裡知道這些,他在江湖中所面臨的變故,遠比她更為詭異、更複雜,讓他在得不置身其中,窮途應變,勾心鬥角的同時也磨得他原本的一顆少年之心,幾乎蒼老,哪裡還有小時候的那份任性貪玩?如今看到聶珠紅撲撲的笑臉,心中一動,暗想著只要她高興,就隨她去鬧吧——反正她也就只煩他這幾天了,以後傷腦筋的事就交給楊先之,用不著他操心了。於是伸出手來,捏了一下她的小臉,笑問道:「你有沒有詐賭?可別壞了我的名頭!」
「這個貓送給你,別的可都是我的!」聶珠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一把打開了他的手,笑著跳到桌子邊,手忙腳亂地收拾戰利品。徐玉看時,卻見都是一些小玩意兒,知道他們只不過是鬧著玩,倒也不在意。只是厲月兒頗為不解的看著他,她也沒有想到徐玉還有這一面,剛才聶珠告訴她賭博的事情都是徐玉教他們的,她還不信,就連聶珠把徐玉小時候的一些趣事一一告訴她,她也都是將信將疑。但如今看來,倒像是真的。
徐玉無奈的看著懷裡的小貓,實在不清楚他要這隻貓幹什麼?當即也無法,只得將它扔給了厲月兒,又再三告誡聶珠以後不可再賭。聶珠口中雖然是答應著,但徐玉瞧她的眼神,想來是口是心非。
午飯過後,徐玉看了一回書,也略略的休息了一下,看著火辣辣的太陽西沉,輝煌稍作收斂,他才起身出宮,前往金府打秦無炎。
剛到金府門口,徐玉心中猶豫著,不知道在經過了昨晚的事情後,這個金府是否還歡迎他?想著秦無炎身份已經敗露,他也就沒有了利用價值,他也沒必要和他在虛與委蛇——正當他遲疑間,猛然在門口見著一個高大熟悉的身影,徐玉心中一喜,忍不住叫道:「曾兄!」
那人正是久別的曾大牛,他本來似乎是匆匆地要出去的,一見了他,頓時驚喜的叫道:「徐大公子,謝天謝地,你要是再不來,我可要被師傅扒皮抽筋了!」說著忽然看到他臉上微微的紅腫以及淤青,忙又問道:「你臉上是怎麼回事?」
徐玉摸了摸臉頰,想著這幾天已經夠倒霉的了,於是苦笑道:「提這個幹什麼?當然是被人打的,難道還會是我自己打的不成?」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曾大牛現在的樣子,卻見他依然穿著一身麻布粗衣,裸著手臂,但原本古銅色的肌膚如今卻多了層黝黑,最狼狽的是,徐玉發現他的衣襟下,似乎透出血跡,忍不住問道:「曾兄,你還好嗎?」
曾大牛一把拉著他向裡走去,邊走邊向他訴苦道:「我從早晨開始,被人吊在了太陽底下曬到現在,又挨了五十鞭子——你說,我還能夠好嗎?」
徐玉好奇的問道,「這卻是為什麼?」眼見他神色憔悴,眼神黯淡,顯然並非玩笑,但卻想不明白,在這裡能夠打他的人只有秦無炎,只是委實想不出是為了什麼事情,義父竟然大發雷霆,連他的弟子都挨了鞭子?因此忙道,「曾兄,既然義父心情不好,不如我就不進去了,等明天再來!」
「不行!」曾大牛一把緊緊地扯住了他的衣袖,似乎怕一鬆了手,他就跑了似的。邊走邊道,「等你明天再來,我們都沒有日子過了,我剛才是特意出去找你的!我今天早上起來,好好的去給師傅請安,他老人家竟然二話不說,命人把我吊到院子裡,重打了五十鞭子——我身強體壯的,挨幾鞭子也無所謂,但你想想,我挨得冤啊」
徐玉聽了,越發覺得不安,問道:「義父生氣,總有個原因吧?」
「我不知道啊!」曾大牛苦笑道。
兩人說話間,已經到了凝翠居門口,徐玉猶自打著退堂鼓,想著今天秦無炎心情不好,他來了也是自討沒趣,但曾大牛卻已經拉著他走了進去——徐玉無奈,也只能隨他走了進去。卻見秦無炎正側身躺在一張矮榻上閉目養神,金先生跪在地上,給他捶腿,又有一個小丫頭,也半跪在地上給他打著扇子。見他兩人進來,金先生不禁抬頭苦笑了一下,卻沒有出聲招呼。
「給師傅請安!」曾大牛恭敬的在地上跪下請安,徐玉無奈,也只能跟著他一併跪下。
隔了大概有一盞茶的時間,徐玉覺得腿開始有點發麻,膝蓋跪在堅硬的彩釉地上,焉有不痛的道理?但偷偷的抬頭去看秦無炎,見他雙目微合,呼吸均勻,似乎已經熟睡,心想著這要跪到什麼時候?於是忍不住高聲叫道:「給義父請安!」
「玉兒?」秦無炎睜開眼來,看著和曾大牛並排跪在地上的徐玉,忙微笑道,「快起來吧!什麼時候來的,義父竟然不知道。」
徐玉明知道他說的是瞎話,以他的武功,焉有聽不出他們腳步聲的道理?說不知道,誰信?但他卻沒有說破,而是依然恭敬的跪在地上笑回道:「玉兒剛來,見義父正休息,本不敢打擾的,但曾兄卻一定要拉我進來」他口中一邊說著,一邊偷偷的看了曾大牛一眼。
卻見曾大牛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卻一句話也沒有說。
秦無炎慢慢地從矮榻上坐了起來,伸手將徐玉扶了起來,笑道:「什麼時候這麼多禮了,你可從來沒有跟我這麼見外過!我還以為,從今往後,你再也不來這凝翠居了呢?」一邊說著,一邊拉他在自己身邊坐下,然後又吩咐金先生道,「阿金,倒茶去!」
徐玉忙道:「義父怎麼這麼說?我為什麼不來凝翠居,您不是說要把這裡送給我的嗎?對了,怎麼不見綠蘿姑娘?」他想著秦無炎大發雷霆,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曾大牛和金先生都在侍候,為什麼不見綠蘿這個平時他最最寵愛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