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聞瑋暗罵一聲「該死」,就知道聶霆不會輕易放棄的,一定會想方設法把他們都拉下水,但是,顯然徐玉好像還不知情,只要能瞞住他,別的事就都好辦,除了他,聶霆恐怕也找不到幫手了。嘿嘿——只要瞞過今夜就行,就算等到明天他知道了,最多也就是罵他一場,還能怎樣?想到這裡,不禁故作不解的問道:「崑崙派出什麼事了嗎?我怎麼不知道?哦!我想起來了,今天早上,我去您那的時候,正好碰到了聶霆,嘿嘿!」
徐玉看著莫聞瑋對他打著哈哈,當即將茶杯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冷哼了一聲,心中卻在尋思著到底崑崙派出了什麼事?看樣子莫聞瑋是肯定知道的,但不知為什麼他不告訴自己。
莫聞瑋故意大聲叫道:「這是誰倒的茶,給我換掉,我師傅要上好的龍井,把那前年儲的雪水烹了來,快去。」說著又向徐玉賠笑道,「師傅,我下面的小子不知好歹,這茶雖然也是明前的龍井,但卻不是最好的,你不用生氣,我這就叫他們換過。」
徐玉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他對茶也沒什麼特殊愛好,哪會因這個跟他見氣的,當即正色問道:「告訴我,崑崙派到底出了什麼事?你要是不說,我自去找別人問好了。」
「其實也沒什麼。」媚兒在旁邊插口道,「據我所知,就是今天晚上三更,劍谷和隱湖聯手,約戰崑崙派,要聶霆對風清子的事做個交代。」
徐玉頓時呆住了,明知道這一天總是不可避免,但卻沒有料到會來得這麼快,最主要的是,劍谷和隱湖居然聯手,武林兩大聖地聯手,對付一個小小的崑崙派?值得嗎?有這必要嗎?但隨即想到樊綺雲和若即五十年的怨恨,恐怕沒有鮮血的洗滌,也是沒法平復的。
五十年的時間,當年的妙齡少女,如今卻變成了白髮老嫗,究竟這是誰的錯?
「門主!」媚兒不叫他名字,而稱他為「門主」,自然是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劍谷和隱湖乃是武林兩大聖地,我們沒必要為了崑崙派和他們結怨。」
「我知道,我沒有說過合歡門要助崑崙派,我早就不是崑崙派的弟子了,不是嗎?」徐玉焉有聽不出她話中的含義,但他卻也很巧妙的說了個合歡門,不錯——合歡門不助崑崙派,並不代表他也不去,「今晚三更,在什麼地方?」徐玉繼續問道,心中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也一定要去看看的,就算他已經不是崑崙派的弟子,就算聶霆曾經陷害過他,但依然抹不去他對崑崙派的依戀。
「城西三里外的小樹林裡。」莫聞瑋歎了口氣道,他才不相信徐玉會不去呢。
徐玉點了點頭,道:「好,既然如此,我不打擾你們了,你們慢慢忙吧!」說著站起身來,轉身就走,他心亂如麻,需要一個人好好的靜一靜。
「我送師傅出去!」莫聞瑋把徐玉送到了門口,看著他離去後,轉身進來,笑著對媚兒道,「你可真是聰明啊!」
媚兒嫣然而笑,道:「以他的性子,你以為他會看著聶霆去送死嗎?」
「當然不會。」即蓮皺著眉頭道,「姐姐,那你幹嘛還要告訴他?」
媚兒掩口而笑,道:「你問莫老闆吧!」
如蘭等也不知他們打的是什麼啞謎,一起看著莫聞瑋,好奇的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也沒什麼。」莫聞瑋笑道,「媚兒姑娘不過把他們約定的時間推後了一個時辰,原本他們相約是晚上二更,如今我們告訴他是三更,一個時辰,說短不短,說長不長,但可以做很多事了,以隱湖、劍谷之能,殺個聶霆用不著一個時辰吧,師傅趕到,還可以盡下弟子之能,給他收屍。」
「你們可也想的真絕啊!」即蓮已經笑彎了腰,眾人也都忍不住笑了起來,聶霆的死活,與她們根本無關。
「這也不能怪我絕,江湖中誰願意莫名其妙的得罪隱湖和劍谷?但我還是不放心,莫老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我要去佈置一下,徐玉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媚兒不無擔心的道,接著搖頭歎了口氣,道,「不知道那個隱湖和劍谷與那風清子之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幾天也只是聽到一些傳聞。」
「媚兒姑娘,我們商量一下吧,既然那位徐大公子要去,我也是要去的,不管怎麼說,我也曾經算的崑崙門下,我……我從小在崑崙山上長大的。」莫聞瑋感慨的歎息了一聲,師傅的影子早就漸漸的模糊,但依然磨不去崑崙在他心中的印象,那地方,留下了他的童年,就算如今他富可敵國,卻依然放不下。
儘管已經是初夏季節,白天已經比較的炎熱,但夜晚,卻依然清涼如水,難得的是一個好天氣,沒有月亮的天空藍得發亮,一顆顆閃亮的星星,如同一顆顆寶石,鑲嵌在藍色的天幕上,美麗無比。
聶霆抬頭看了看天,這美麗的夜空,也許是最後一次看它了,儘管有只無限的留戀,儘管還有許多牽掛,但卻也是無奈——更奇怪的是,他的心竟然一片平靜,沒有一絲一毫的怨氣,連他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一人,一劍,他沒有帶一個人隨行,明知道是送死,為什麼還要找別人來陪葬呢?
半夜——二更天,聶霆如約來到了城西的小樹林裡,天雖然沒有月亮,但也並不顯得太暗,練武之人的目力自然也比普通人要強一點,所以,他能清楚的看清眼前的一切——對方來了六個人,四女兩男,除了其中兩個年齡頗大的老婦外,還有兩個妙齡少女,一個荊衩布裙,另一個頭上帶著黑色的斗笠,斗笠上垂下的黑紗擋著了臉面;而那兩個男的,也極是年輕,應該只有二十出頭的樣子,都長得高大魁偉,想必是那兩個老婦人的弟子。
聶霆持劍抱拳道:「崑崙派掌門聶霆依約而來!」
中間的那個老婦目光如炬,如同實質一般,狠狠的打量了他片刻,方才道:「崑崙派難道就你一個人來送死嗎?」
儘管她的語氣極是無理,聶霆也不介意,微微的笑了笑道:「敢問前輩是——」
老婦人高傲的笑了笑道:「江湖規矩,我倒是忘了,既然如此,我也得先向你介紹一下,讓你死也死得明白——老身樊綺雲,現任劍谷谷主。」說著指了指旁邊的那位和她年齡相仿的老婦人道,「這位是隱湖的湖主若即。」
聶霆點了點頭,再次施禮道:「原來是兩位前輩高人,聶霆有禮了。」
「我們的來意,你應該知道!」若即已有七旬左右,但因內力深厚,雖非故意駐顏,又曾經歷過數次大傷大悲,一生坎坷,但乍看起來卻依然如同五十左右,只的她也是一身荊衩布裙,掩去了年輕時原本傾國傾城的美貌。而樊綺雲的年齡應該與她相仿,但卻是雞皮鶴髮,蒼老無比,依稀能從她臉上看到年輕時的丰采。她們都曾經是年輕美麗的,但歲月無情,在她們的臉上無情的留下了風霜的痕跡。
聶霆想了想道:「具體怎麼我並不怎麼清楚,但我也知道,諸位大概是要我的命來著的。」
「你倒坦白!」樊綺雲怪笑道,「但你一個人的命,難道就能夠換回我劍谷封谷五十年的損失?」
聶霆沉聲道:「那你想怎樣?」他並不怎麼瞭解她們與風清子之間的瓜葛,只到這幾天,才陸續聽到一些傳聞,知道劍谷因此封谷的事。
「既然你的那個姓徐的老鬼師傅已經死了,那就要你們這幫徒子徒孫來償命!」樊綺雲笑得殘酷,冷冷道:「他不是還有一個女兒和外孫女嗎?人呢?」五十年的怨憤,似乎找到了一個宣洩口,在看到了聶霆後,她心中的殺機已經按捺不住。
聶霆心中一沉,他最怕就是他們要殺自己的弟子兒女,本打算自己孤身前來,以一人的性命化解這場莫名其妙的冤仇——對他來說,確實是莫名其妙,他根本就不知道當年風清子怎麼會招惹上了武林聖地中人,更不清楚當初他師傅是怎麼陷害風清子的,而他,就這般成了替罪羊羔。
「前輩——」聶霆黯然道,「聽前輩的言下之意是要殺光我門下所有的弟子了?但前輩想過沒有,你就算殺了我門下所有的弟子,夷平崑崙山,難道風師伯就能復活嗎?你殘殺崑崙弟子,你以為風師伯會高興嗎?怨有頭、債有主,先師犯下的過錯,就讓我一力承當吧!隱湖、劍谷都是正道的領袖,何必因此大開殺戒,壞了自家的名聲,太不值得了。」目前為止,他也只能希望他們會顧及聖地的名聲,別濫殺無辜,不管怎樣,他門下的那些弟子,可沒有一個能與他們相抗。還有思穎,就算她武功略高一點,但也絕對不是眼前的這個老嫗的對手。
逃——他也想過,但如果能夠逃得了,他早就逃了,畢竟,生命對每一個人來說都只有一次。既然知道逃不了,他反而放開了,心情也趨於平靜,沒有了一絲一毫的懼怕,放不下的,只要那個他最愛的人和他的子嗣,以及那些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