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想了想,終於問道:「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上官轅文道。
「你到底是誰?昨天媚兒告訴我說幻影虛渡乃是和平島的不傳之秘,你是不是和平島主?」徐玉問道,儘管他在心中已經肯定了他的身份,但他還是需要得到他親口的回答,他心中有好多不解的疑問。
上官轅文看著茶杯中的茶葉,片片新綠,僅有一芽一葉,本來它們可以擁有一季的碧綠,但卻被人殘忍的摘離了母枝,在熾熱的煎抄中枯萎死去,留下了一片綠色的遺憾,可如今,卻因為水的滋潤,又重新活了過來,在水中緩緩舒展,把一季的碧綠,全部綻放在這小小的杯中。而自己的生命,他清楚的感覺到,彷彿也正如這杯中的茶葉,在沸水中痛苦的舒展,誰又能明白他的痛苦?而在別人的心中,他永遠高高在上、完美無缺。事實上,他也一直努力維持這種不可能存在的完美,保持著超然物外的冷靜,但是,誰能明白他——
「為什麼到今天才問?」上官轅文抬起頭來,臉上浮起了一絲無奈,問道。
「因為我剛剛才知道啊!」徐玉笑道。
上官轅文歎了口氣,點頭道:「我是!」
徐玉沒想到他回答得如此的乾脆利落,倒是呆了呆,隔了半晌方道:「那你為什麼一直不告訴我?」
上官轅文笑了笑,道:「告訴你那又怎樣?」
徐玉想了想道:「你知道嗎,你把我心中那個和平島主完美的形象完全破壞了,從小到大,你幾乎是我們這些少年人心中的神,是高不可仰的。」
上官轅文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我也是一個平凡的人,平凡到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嫁給了別人,眼睜睜的就這般看著她死在了我的面前,我卻束手無策,而如今……」
徐玉知道他口中的那個女人肯定就是當初的謫仙子,正聽得出神,他卻打住了不再說下去,忙問道:「而如今什麼?」
上官轅文看著他片刻,猶豫了一會,終於還是岔開話題道:「別提那煩心的事好不好?既然你小時候那麼崇拜我,那現在,拜我為師如何?我今天找你來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個。」
徐玉點了點頭道:「能得到你是青睞本是我的榮幸,但你也知道,合歡情魔為了幫我恢復武功,不惜賠上了一條老命,又把整個合歡門托付給了我,你能收合歡門主為徒嗎?你難道就不怕天下人恥笑?」
上官轅文想了想道:「這倒不難,反正你這個合歡門主也是掛了個虛名,你辭去合歡門門主之職,不就得了,將來我把和平島主之位傳給你,只要你肯,明年的九月初九,我就在和平比武大賽上宣佈——你為下一任的和平島主,如何?」
徐玉看了他一眼,眼見他滿臉的期待,幾乎不忍心拒絕,更何況,他雖然並不怎麼在意這些虛名,但和平島主之位,還是對他有莫大的誘惑力,但想到楊先之的話,當即苦笑道:「就算我背著自己的良心,辭去了合歡門主之位,但有一件事,卻是沒法抹去的,你應該知道,我很有可能就是羅天魔帝的子嗣。」
上官轅文急道:「那是很有可能,並沒有證實,只要你自己不承認,羅天魔帝也沒辦法。你若是拜我為師,我立刻就帶你回和平島,他不信他能追到和平島要人。」口著這般說,心中卻也明白,如果羅天魔帝確認了徐玉是他的子嗣,別說是追去和平島要人,就算是用強搶的,他也會把人給搶回去,他太瞭解他了,也太明白他對水柔之子的在意。但現在,他卻顧不的那麼多了,先騙得徐玉拜他為師再說,到時候師徒名分已經確定,就不怕羅天魔帝要人了。哎——幾曾何時,他堂堂的和平島主,收個徒弟,也要坑蒙拐騙樣樣用上?
徐玉看著他迫切而熾熱的目光,心中一痛,知道如果今天他拒絕了他,也許就再也不可能有像現在這樣,兩人這般平靜的坐在這裡喝茶聊天了。想到如果拜他為師,有著這樣一個師傅,又是何等美事?要的換在從前,能拜和平島主為師,那是他夢寐以求的,但如今,他卻覺得心亂如麻。過了好一會兒,他勉強的笑了笑道:「這事能不能再讓我考慮考慮。」
上官轅文暗自歎了口氣,他能夠瞭解他的心事,自古以來,正邪不兩立,羅天聖教與和平島對峙了近千年,雙方互有勝負,但卻誰也沒有能把誰怎麼樣,如今讓徐玉從中選擇,他也明白,在他的心中,他可能更在意那個羅天魔帝,畢竟在他心中,他是他的父親,血濃於水,不是憑自己三言兩語就能夠化解得了的。當即點了點頭道:「反正我暫時也不會離開杭州,你再想想吧。」
徐玉見他不勉強自己,不禁鬆了一大口氣,忙轉開話題道:「向你打聽個事行嗎?」
「別客氣,有什麼問題儘管問好了,江湖中的事我應該知道不少。」儘管徐玉沒有答應拜他為師,儘管他心中有著說不出的失望,但他還是故作輕鬆的笑道。
徐玉想了想道:「那你知不知道靈犀匕的下落?」
上官轅文呆了呆,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苦笑道:「你倒專會找些刁鑽的事出來問,剛吹了個牛,差點就被你問倒了——還好,我多少知道一些。靈犀匕是七大神器中最神秘的,幾乎沒怎麼在江湖中出現過,當年徐鈸留下了七件神兵,其中六件散入了江湖中,惟有這靈犀匕,卻還留在他自己手中,徐氏一門代代相傳,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還在東海徐氏後嗣手中。」
「東海徐氏?」徐玉還是第一次聽說,好奇的問道,「這姓徐的人千千萬,我怎知道誰是東海徐氏的後嗣?」隨即又笑道,「我好像也姓徐。」
上官轅文忍不住笑了起來,想了想道:「東海徐氏是個大族,是當年徐鈸的後人,旁枝極多,當然,你師娘徐思穎倒真有可能就是他的後嗣,但你——你不是你師娘所生,所以,你是決定不可能的。早在兩百年前,徐氏一族還算旺盛,後來,由於種種原因,就漸漸的沒落了,如今恐怕沒誰知道東海徐氏了,想要打聽恐怕很難。你找靈犀匕幹什麼?你已經有了葉上秋露,難道還貪心不足?」
徐玉笑道:「看樣子想找那個靈犀匕還真的是大海撈針——沒什麼指望的。說我貪心不足倒是真的,我想找秦皇寶藏。」
「你的貪心還不是一點半點的大啊!」上官轅文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道,「你有寶藏圖,釋魂戒,再加上葉上秋露,但還是不夠,你應該知道,想找秦皇寶藏,必須湊齊七件神兵,少一樣都是空談。」他曾經剝去過徐玉身上所有的衣物,自然也見到過他身上這些零碎的東西,以他的見識,自然不會看不出那些東西的來歷。
徐玉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但就差了靈犀匕和泣血魔刀了,我和曾大牛他們合作,還有楊先之,他們都有神兵在手,楊先之又有把握找到鳳凰琴。」
「怎麼個合作法?」上官轅文問道,心中覺得好奇,這些年輕人的思維,好像很奇怪,他們幾個居然會合作?那個曾大牛和楊先之不是水火不容嗎?
徐玉當即把他們合作的具體過程以及一些規則說了一遍,看著他笑道:「我們可都在算計著你手中的泣血魔刀,你可注意了。」
上官轅文苦笑,道:「沒想到我居然也在你們的算計之列,好吧,為了避免你們將來到和平島搗亂,我大方點,加入你們的行列如何?我對那秦皇寶藏可也像你們一樣好奇。」
徐玉一呆,隨即喜道:「你說,你也加入我們,一起尋寶藏?」
上官轅文點了點頭道:「沒錯。」心中不禁暗歎——真的荒唐,自己居然會如此不無聊,竟然和幾個後生小輩合作,找什麼寶藏?但隨即想到,只要徐玉喜歡,就荒唐一下吧,算是自己對他的一點補償。
徐玉抬頭看向他,卻正好和他的目光相觸,心中不禁狂震——上官轅文那微微無奈的目光中含著無限的寵溺,如同是在看著一個自己心愛的孩子,明知道孩子胡鬧,卻也不阻止,但在那目光的背後,又有著隱隱的苦澀,他以前也這樣的看過他嗎?為什麼他沒有發現,這目光,徐玉很熟悉,以前,沒當他闖了禍,徐思穎總是這般看他……怎麼會?他心中竟然升起了一個荒唐的念頭,這個上官轅文,感覺像是他的——父親。
上官轅文似乎也覺察到了,忙轉開目光,問道:「怎麼?你們不願意?」
徐玉忙道:「哪有?歡迎至極,有你的加入,我想我們又多了一成希望。」
上官轅文正想說話,猛然間臉色一變,厲聲喝道:「誰在門口?」
「主人!」清兒推門走了進來,看了看徐玉,臉色頗為為難。
上官轅文沉著臉,臉上再也找不到剛才對徐玉那般的慈愛,語音也變得清冷平靜,問道:「有什麼事?我不是說過叫你別來打擾嗎?」
徐玉眼見他轉眼之間,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真不敢想像,眼前這個板著臉的人,就是剛才那個滿眼具是慈愛的上官轅文,也許這才是真正的和平島主,也符合他原本心目中想像的形象。也許剛才他看到的,都是自己本身的胡思亂想,而那個平時喜歡調侃的他,也只不過是偶然的放肆,和平島主本就應該高高在上的,過於的隨和,反而讓徐玉覺得不適宜。
「主人,英姑娘和王、范兩位少爺求見,現在門外等著。」清兒眼見上官轅文臉色不佳,忙小心的回道。
「沒見我有客人,讓他們先等著。」上官轅文冷冷的道。
清兒還未來得及說話,門外一個聲音響起——
「轅文,怎麼?是不是連我也要先到外面去等著?」話隨人至,一個咋看起來五旬左右的老者慢慢的走了進來,看著上官轅文他道。背後跟著三個人,除了徐玉見過的兩個和平聖使外,還有一個年約雙十的黑衣姑娘。那姑娘長相平庸,不醜、但也絕對與美佔不上邊,但一雙眼睛,卻凌厲之極,讓人一見之下,就不由的心生畏懼。
徐玉見到那老者,不禁大吃了一驚,眼見那老者看似慢慢的走了進來,但卻似乎沒見他移動腳步,如同凌空飄行,這一身輕功,當真是驚世駭俗。而且,更讓他吃驚的卻是他對上官轅文的稱呼,他居然直接叫他的名字,自然也表示著兩人不同尋常的關係,也許他還是這個和平島主的長輩。
和平島主上官轅文見著那老者,比之徐玉還要吃驚,更甚著,竟然有些——氣急敗壞,當即忙站了起來,行禮道:「父親!」
徐玉強壓下心中的震驚,他原本已經猜測到這老者肯定來歷不凡,但卻怎麼很沒想到,這人竟然會是上官轅文的父親,轉念一想,卻又不禁釋然,是人都有父母,和平島主自然也不另外,讓他不解的卻是,這個上官老爺子不呆在和平島納福,千里迢迢的跑到中原來幹什麼?
那老者也不答話,逕自冷哼了一聲,一雙眼睛如同刀子一般,落在了徐玉身上,上上下下的把他打量了個遍,徐玉依然坐在椅子上,也不甘示弱,毫無顧忌的回瞪了過去——眼見看老者咋看起來像是五旬左右,但臉上的皮膚,光滑細膩,卻如同二十左右的少年,唯有眼角眉梢,卻佈滿滄桑,竟然有著八十歲的蒼老。徐玉暗想若論真實的年齡,這老者至少要有七旬左右,但他曾見情魔八旬開外的人,尚能駐顏不老,看上去宛如二十左右的青年。是以見著那老者的容貌,倒也毫不驚奇。
「見過師傅!」王武賓、范天波以及那個英姑娘,一起恭敬的向和平島主施禮。
上官轅文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實在不解到底是為什麼?已經有十來年不問世事的父親,會千里迢迢的跑到中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