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明珠打開了那個包袱,裡面卻是一張瑤琴,另有一個小小的玉瓶,不知道裝的是什麼?徐玉心想我要琴幹什麼?我又不會彈琴,因此滿懷不解的看著她。
歐陽明珠拿起那玉瓶道:「這瓶裡有些藥,送你用吧,反正我也用不著。」
「是什麼?」徐玉接過瓶子,問道。
「是些蠱毒。」歐陽明珠道。
「什麼?」徐玉嚇了一跳,幾乎把手中的瓶子摔出去,他雖然不曾在江湖中行走過,卻常聽的師傅、師娘說起一些武林中事,每次只要一提到蠱毒,必定咬牙切齒,深是痛恨。也必定借此警告徒弟,決不可使用蠱毒,否則必陷入萬劫不復之境,對使用蠱毒的人,更要敬而遠之,不可力敵,更不可結交。在他心目中,使用蠱毒之人,必是奸邪惡毒之流,如今歐陽明珠這天仙般的美女,竟然以蠱毒相贈,如何能叫他不吃驚呢?
「怎麼啦?你沒見過蠱毒嗎?」歐陽明珠道,「是了,你是所謂的名門正派弟子,自然是把蠱毒視為邪惡之物。你放心,我這毒與普通的蠱毒不同,這是以千足血蠶為本,配上數種奇藥而煉製的,並不需以人體伺養母蠱,所以任何人都可以使用。」
事實上,徐玉並不知道普通的蠱毒是怎麼用的,如今她的蠱毒又到底有什麼不同之處,但心下好奇,問道:「怎麼使用?」
歐陽明珠見他發問,當即打開瓶塞,倒出一顆像藥丸般的東西來,托在掌心,送到他面前,給他看。徐玉看時,那蠱毒卻是一顆有豌豆般大小,白色,呈半透明色澤的丸子,心中更加好奇,不明所以。
歐陽明珠笑道:「平常它就是這個樣子,你把它裝在玉瓶裡,任誰也不知道它是什麼?要用的時候,只要取一小茶鍾鮮血,把它放在鮮血中,它吸到了鮮血,就會復活。當它吸足鮮血的時候,就會漲得有平時的一倍大小,色澤艷紅,芳香撲鼻,不知道的人保管還以為是什麼靈丹妙藥呢。在它吸到鮮血之後,在一個時辰以內必須使用,否則的話,它就會因為沒有鮮血的維持而死去。記著,使用誰的鮮血做引子,它就聽誰的使喚,這點千萬要注意,明白嗎?」
徐玉點頭,不禁又問道:「那我該如何控制它,中了這蠱毒的人又會怎樣?」
歐陽明珠道:「控制它有專門的咒語,我會教給你的。至於中了這蠱毒的人,你不唸咒,他就會安然無恙,一旦你念動咒語,血蠶就會在他體內亂爬亂鑽,它之所以叫千足血蠶,自然就是生有千足,而每一足上,又生有倒鉤,它爬動時鉤心剜肺,令人痛苦不堪,生不如死。」
徐玉不僅打了個寒戰,心想這等歹毒的東西,還是不要用的好,但也不想拂她的一片好意,當即伸手接過,塞在懷裡。歐陽明珠又將咒語教了給他,那咒語也不過短短的幾句話,但發音古怪之極,不像是中土的語言。徐玉天資聰明,沒費多久就把它牢牢記住。歐陽明珠卻怕他忘了,又讓他背了好幾編,確認一字無誤後放才放心。
徐玉想了想又問道:「這蠱毒可有解藥?」
「當然!」歐陽明珠笑道,「凡是毒藥都必有解藥,這蠱毒也不例外。解藥就是施蠱之人的鮮血,只要一小茶鍾就夠,摻上同樣多的食醋,讓中毒之人服下,三天之內,蠱毒就會死去,隨著糞便排出體外。」
徐玉點了點頭,眼見天色將晚,她也無事交代,取過葉上秋露,道:「姐姐,那我告辭了,今年九月我們再見。」
歐陽明珠手指撫在那瑤琴上,黯然道:「分別在即,江湖險惡,我為你撫琴一曲,也算我們相交一場吧,祝你今後的道路一帆風順!」
徐玉沒料到她不但武功好,會煉製蠱毒,竟然還精通音律,當即點頭笑道:「姐姐會撫琴,那真是太好了,玉兒洗耳恭聽仙音。」說著又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歐陽明珠調整琴弦,叮咚的撥動了兩下,未成曲調,卻先有情。彈的卻是一首古曲「恨離別」,徐玉並不怎麼精通音律,但如今聽她琴音裊裊,極是悲切,似乎有著說不出的離愁別意,想到分手在即,頓時心生感傷,忍不住和著琴音,念道: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歐陽明珠原本雖有留戀之意,卻還強行壓制著,此時聽他和琴而吟,早已傷感,再聽到「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時,不僅淚如雨下,一滴一滴的落在琴弦上,手上微一用力,琴弦「錚——」的一聲,猛的斷了一根,琴音也索然而止。
徐玉愣了愣,見她哭的宛如梨花帶雨,不禁大為憐惜,安慰道:「姐姐又何必傷感,你我今日小別,等到今年九月,玉兒必定前忘京城,與姐姐相會就是。」
歐陽明珠低著頭,低聲道:「玉兒說得極是,你這就去吧,再不走,姐姐只怕就……」
徐玉看著她美麗的容顏,強壓住心中的不捨,過了一會兒,才點頭道:「那好!玉兒這就去了,姐姐多保重!」
歐陽明珠點頭無語。
徐玉轉身離開,剛要出房門,歐陽明珠忙又叫住他。
「姐姐還有什麼吩咐?」徐玉站住,轉身問道。
「沒有了!」歐陽明珠看了他好一會兒,方才道,「江湖險惡,你要小心了,我……我會天天……想著你!」
說到最後幾個字,已是細若蚊吶,幾不可聞,但聽在徐玉耳中,卻如同晴天霹靂,頓時呆了,過了好一會兒,方才道:「我也是!」說著,便忙轉身逃也似地走了出去,惟恐多呆一會兒,他就會捨不得離開。
隱隱約約的彷彿聽道歐陽明珠的歌聲傳來——
「朝露曇花,咫尺天涯,人道是黃河十曲,畢竟東流去。八千年玉老,一夜枯榮,問蒼天此生何必?昨夜風吹處,落英聽誰細數。九萬里蒼穹,御風弄影,誰人與共?千秋北斗,瑤宮寒苦,不若神仙眷侶,百年江湖。」
她怎麼會知道這首《剎那芳華》,難道說她跟風祖師伯有什麼關係不成,可是,想想年齡又不對,徐玉強壓住想返回去問個究竟的想法,安慰自己道,也許《剎那芳華》是首古曲吧,只是自己不知道罷了。
徐玉為了能夠及時趕去和聶霆等人匯合,問明白了道路後,星月兼程,趕去大全寺,終於在第三天的黎明時分,到達了目的地。
看著籠罩在晨曦中的寺院,徐玉終於長長的歎了口氣,加快步伐,走了過去。抬頭看了看寺門上三個大字「大全寺」,確認無誤後,方才高聲叫道:「在下徐玉,求見智聖大師,煩請通報。」
過了好一會兒,見依然毫無動靜,不禁輕輕的「咦」了一聲,按理說他這般以理求見,就算智聖大師不見客,也會差小沙彌出來招呼,為何竟然會毫不答理呢?
當下耐著性子,又高聲叫了兩遍,等了一會兒,依然毫無反應。心中大覺奇怪,此時雖然天色尚早,但也已經破曉,僧侶不比旁人,應該起來做早課,而一些小沙彌也應該出來打掃寺院,為何這間寺廟竟然沉寂如斯呢?
想了想,終於還是走到寺門前,發現寺門竟是虛掩的,徐玉用手輕輕一推,門就被推開了,然而,他也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驚呆了:
天啊——整個寺院內橫七豎八的躺著幾十具和尚屍體,濃郁的血腥味撲鼻而來,晨曦之中,只見滿地皆是鮮血混合著白色的腦漿,更有殘肢斷骸,慘不忍睹。徐玉只覺得手腳冰冷,身體虛軟,幾乎就要站立不住。
過了好一會兒,方才略略鎮定了一下心神,慢慢的舉步向內走去,忽然一不留神,腳下拌到一樣球狀的東西,那物體咕嚕嚕的滾出去三四尺,方才停住,徐玉定睛一看,幾乎驚呼出聲,那哪是什麼球,竟是一個光頭和尚的頭顱,更讓他震驚的是,從那頭顱上看,那竟然是一個十多歲小孩的頭顱,雙眼圓瞪,眼珠子幾乎要突出眼眶,滿臉皆是驚恐。
徐玉沒花多長時間,已經把整個寺院看了一遍,初步估計大約有上百口僧侶,全部被殺,沒有一個活口。當真是越看越是心寒,心中早已沒有了初見時的驚恐,取而代之的是憤怒,是什麼人這般喪盡天良,竟然屠殺了寺院上百條人命,連小孩老人一個也沒有放過?
陽光已經升起,照在大雄寶殿上,如來佛祖的金身上也濺滿了血跡,而佛祖卻依然帶著慈祥仁和的笑意看著宛如修羅地獄的大殿,當真有著說不出的諷刺。
徐玉抬頭看著如來佛祖,心中暗道:「佛祖,你既然見證了這遍地的殺戮,就請你告訴我,誰是兇手,徐玉也好替這些人報仇啊!」也許是他的心聲真的被佛祖聽到,一聲低低的呻吟,傳入了他的耳朵,那呻吟聲雖然極其細微,但在這如死般寂靜的大殿內,徐玉聽了還是精神一振,訊聲看去,只見一個身披袈裟,鬍鬚眉毛皆已雪白,已是古稀之年的老和尚的身體,竟然動了動。原本這大殿之內,竟是和尚屍體,他也未曾留意,這時見了,卻是大喜。
當即身形一動,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飄到老和尚身邊,將他小心的扶了起來,發現他胸口還有一絲微弱的氣息,徐玉用手抵住他背心的命門,輸入一道真氣,那老和尚得到他的幫助,竟然微微睜開了眼睛,看了看徐玉,嘴唇動了動。
徐玉知道他要說什麼,忙附下頭,把耳朵附到他嘴邊,只聽得那和尚如同蚊吶的聲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