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靈船長與他的海螺大副沒有再說話。長歎之後,兩個「人」同時轉身,向船艙通道盡頭另一個出入口走去。看樣子,他們非但都沒有察覺到曹子文以及惡魔與魔鬼的存在,甚至對海洋女神安博裡所安排下來的任務,也完全是副心不在焉,馬虎了事的態度。
委實是種很糟糕的態度,不過對於一名被迫永遠替仇敵做事的奴隸而言,倒是很理所當然。
神掌傳人嘴唇牽動,現出陰森笑意。他回頭向巴洛炎魔與深淵煉魔分別做了個手勢。惡魔和魔鬼心神領會。分別施展出隱身術,無聲無息的融入空氣中,悄然消失。曹子文等了兩、三秒,突然聚氣提足,右腳在船艙地板上一跺,出「咯」的清脆斷裂聲,寂靜宛若墳墓的艙室中聽起來,格外刺耳。
「誰?」幽靈船長與海螺大副同時驚覺,不但厲聲喝問著急劇轉身,更條件反射似的,伸手按上了腰間佩戴武器,拔劍出鞘。
勁風撲面,黑影晃動,接二連三的海殭屍如同炮彈般向他們暴起飛撞。事出突然,哪怕先有了彈指光陰預作準備,遭受偷襲的兩人多少都有點顯得手忙腳亂。海螺大副甚至還沒來得及讓武器完全脫離劍鞘,已被殭屍炮彈「咚」的狠狠撞在小腹上,痛得它不得不彎下腰,呼痛聲仍未出口,接踵而來的「炮彈」呼嘯衝到。不偏不倚的撞上它的海螺頭。一下怪異之極的碎裂聲響起。它整個頭顱脫離脖子滾落地板,隨即像個皮球那樣滿地亂滾。身體卻跪下來伸手到處摸索,既恐怖又可笑。沒摸得兩下,一隻無形大腳憑空出現,將哪個有堅固螺殼保護的頭顱踩成一塌糊塗,無頭大副的身體如遭雷擊,歪斜倒下,再也不動了。
得力助手被殺。幽靈船長卻已經顧不上表現自己的任何情緒波動了。他沉聲低喝,舉劍縱橫交劈,將兩具殭屍劈成四塊。左臂蟹鉗伸出。猛然用力合攏。又將第三具殭屍攔腰剪成兩段。下巴上不斷扭動絞纏的章魚觸鬚暴長,接住第四具殭屍並將它用力摔倒旁邊。電光火石間,幽靈船長爭取到個短促空隙,得以讓他凝聚起屬於神賜之力量。急斥聲中,幽靈船長整副身軀都變成黑黝黝的,閃爍出屬於金屬的光芒。
比石膚術更強的鐵皮術,能將幽靈船長保護的固若金湯。釋放法術之後的幽靈船長完全放心了。因為他有過經驗。身處這種狀態之下,哪怕是虎鯊巨鯨的牙齒,也別想能傷害得了自己半條觸手。
他的自信心,立刻就遭受到了最嚴峻的考驗。
破空聲凌厲急勁得幾乎震耳欲聾,屍彈「射」的度與力量都驟然增加了好幾倍。十幾具殭屍如同暴風驟雨射出!幽靈船長鉗臂空掄,灑出魔法飛彈,準確無比的將屍彈炸開轟碎,右臂長劍同時向木然不動的屍群中脫手擲出。閃電劍光剎那間如同晴天霹靂,將整個暈暗空間都照亮了一瞬。卻偏偏,就是沒能照亮那抹飛逝的黑影。
他比閃電更要快,濃的活像永遠化不開的深邃夜色。即使目光敏銳如鷹,也沒有任何人能夠捕捉得到他的動作,然而那宛若實質的厚重殺氣,卻瞬間若狂潮怒湧,不由分說就侵入了幽靈船長大腦,在他的腦海中,造就出一幕恐怖至極的幻想。幽靈船長本身,也是十足的恐懼化身。可即使如此,他仍然被驚得——呆若木雞。
剎那失神,造就最慘痛的下場。幽靈船長甚至還未意識到究竟生了什麼。雙臂關節已同時被卸脫。體外那層堅固鐵皮根本好無用武之地。強大的近乎不可思議的力量透體直入,幽靈船長不可思議的瞪大了雙眼,胸膛如遭雷轟,五臟六腑翻滾如沸,使他忍不住張口「嘩」的狂吐出大口青藍色鮮血,隨即身不由己,頹然下跪。
幽靈船長掙扎著企圖站起來,可是一隻雖然普通卻絕不平凡的手掌,卻輕輕壓上肩頭,帶來了重逾山嶽的壓力。鐵皮片片崩碎,渾身骨骼都「吱吱嘎嘎」的呻吟慘叫著,如欲斷碎。他竭力抬頭,至少也想要看清楚毀滅自己的人究竟是誰,可是在那隻手掌之下,他唯一能夠看見的,就只有兩隻鞋子。
「飛行馬車伕的船長先生嗎?你好。」曹子文不喜歡手掌按上去時,那種滑膩膩如同摸上了鼻涕蟲似的觸覺,因此他的語氣聽起來,也就顯得格外陰森冰冷。「我不喜歡這種見面方式,相信你也差不多。不過我們都沒什麼選擇的餘地,那就惟有請你暫時忍耐了。對了,請別妄想可以呼喚幫手。因為這個房間現在已經被魔法結界徹底封鎖。不管是聲音、法術、還是心靈感應,全都無法傳出外面的,這點用不著解釋,你也應該察覺到了吧?」
「你……究竟……是……誰?」幽靈船長的觸鬚狂亂舞動,似乎試圖抓住敵人,然後用吸盤吸乾敵人鮮血,曹子文厭惡的瞅了瞅那些醜惡觸鬚,縮手改為一腳踩上對方腦袋,強迫他面頰緊緊貼在地板上摩擦,喝道:「你這樣使我很傷心啊,船長先生,分手才不過兩三個小時,這麼快就忘記我了嗎?不要告訴我,你不希望自己今天晚上究竟都幹了些什麼。」
「你……你是……」幽靈船長恍然大悟。隨之而放棄了所有反抗,連語氣也變得沉靜。「很強。你……是我……所見過……最強大的……人。那麼……要……毀滅……我嗎?來吧。我等待……這一天……已經……很久。」
「等待被毀滅等了很久?」曹子文皺眉。這不是他喜歡聽到的回答。他原本想的是用對方生命作要挾。強迫幽靈船長駕駛著飛行馬車伕替自己服務。但是現在看來,幽靈船長根本不珍惜自己所擁有的「生命」。
其實也不難理解。將心比心,假如自己也變成了他這麼副怪模怪樣的話,曹子文想,大概也是會恨不得趕快一頭撞死吧。只是這樣的話,談判就根本繼續不下去了。曹子文搓搓手掌,霎時間真有點覺得為難起來。
「不要誤會了。船長先生,我們到這裡並不是為了與你交戰,而是為了做交易。」打破僵局的是小貓爪,深淵煉魔的臉龐上,掛起了巴特祖魔鬼招牌式的親切笑容,快步走過來托起了曹子文的腿。並將它放回地上。
「先請容許在下自我介紹,我是黑珍珠號船長巴博薩。」深淵煉魔脫下帽子深深鞠躬。
「可以請教您的名字嗎?」幽靈船長臉色陰沉(一個章魚頭做出這種表情。委實非常怪異,即使以曹子文的定力,也必須很努力才能壓抑住自己想要放聲大笑的衝動),沉聲道:「威爾,威爾.特納。你們能夠提供給我什麼?」
「自由,我們能夠提供給您的是自由,威爾船長。」小貓爪已經完全掌握了這場談判的主動權,微笑道:「關於剛剛在海盜島上生的事情,這位最可尊敬的比爾德大人。已經明白了您其實也是身不由己的處境。因此決定一筆勾銷,不再追究了。但是由於您的行為,從客觀上而言,畢竟是替我們製造了許多麻煩。原本我們預定的計劃也有被迫腰斬的可能。這可不好,非常的不好,所以我們冒昧登上您的飛行馬車伕,希望可以讓彼此雙方都獲得利益。您願意嗎?」
「給我自由?很誘惑的條件,但是根本不可能達到吧?」幽靈船長威爾冷冷睥睨著巧舌如簧的小貓爪,語氣中儘是不屑。「我承認,你們都擁有非常強大的力量。可是將我困在這個醜陋軀殼裡的。是海洋女神潑辣女王。你們難道認為,自己有能力解開一位神親自施展的詛咒嗎?即使這具軀殼毀滅了,我的靈魂依舊被潑辣女王所束縛,只會被她再度投入另一具更醜陋的軀殼裡而已。」
曹子文皺皺眉,問道:「既然這樣,你幹嗎還要求我毀滅你?那不是根本無法解決問題嗎?」
「嘿嘿,即使是永恆的囚犯,也總需要放風透透氣吧?」幽靈船長威爾煩躁的甩動著腦袋上的觸鬚,道:「在再度獲得新軀殼之前,至少我可以輕鬆的感受一下自由。但是假如你們妄想用這個作條件,還換取我替你們服務,那可辦不到。」
幽靈船長威爾冷笑道:「你們得罪了潑辣女王,使她非常憤怒。我不能按照她的命令殺掉你們,便已經是失職,將要遭受嚴厲懲罰。更何況,還反過來替你們服務?不可能!」
「潑辣女王又算得上什麼?她能比晨曦之主洛山達更強大嗎?派遣你來對付比爾德大人,根本是個荒謬絕倫的笑話。威爾船長,給你看樣東西吧。看過它以後,你馬上就會現,這正是你獲得真正自由,徹底擺脫那個滿身魚腥臭氣的女人的最好機會啊。」
小貓爪臉色一變,同樣對幽靈船長威爾報以冷笑,他隨即半側轉身,向曹子文恭恭敬敬道:「比爾德大人,請您將、弒神拿出來,在威爾船長面前展示它的威力,可以嗎?」
對於小貓爪打得什麼主意,曹子文完全明白了。他微微一笑,拔劍出鞘。剎那間,神劍鋒芒畢露。劍刃上緩緩流動的潔淨銀焰,照亮了整間船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