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絲神後甚至已經可以肯定,假如自己再不插手的話,那麼當耶魯.比爾德回到魔索布萊城時,他所能看見的,就只有遍地頹垣敗瓦與殘缺不全的屍體。
蜘蛛神後無法肯定,陷入憤怒的耶魯.比爾德為了復仇,將會把魔索布萊城毀壞到何種程度。甚至或者整座城市從此消失,羅絲也絕對不會覺得奇怪。為了避免最壞的情況生,神後決定要提前插手,干擾這場戰爭。
然而,還未等羅絲有任何動作,鏡子中的畫面突然就又出現了變化。蜘蛛神後吃驚地猛然從寶座上站起,手指抬起來呆呆地指著鏡子……不,更加正確地說來,是指著鏡子所映照畫面中央的摩登迦!
摩登迦也早就親自參與戰鬥了。儘管曹子文傳授給她的刀劍術都凌厲無匹,可是除非到達曹子文那個級數,否則個人武勇對於戰爭的勝負而言,根本就無足輕重。連番激戰下來,死在摩登迦手上的黑暗精靈高達三十多名,可是她自己更是遍體鱗傷,渾身浴血。梳理得整整齊齊的秀如今披散凌亂,防身鎧甲也刀痕纍纍。摩登迦緊抿嘴唇,一聲不吭地只是揮舞刀劍死鬥,強行用燃燒的戰鬥意志將傷痛忽略。
然而她的奮戰絲毫不能舒解越來越沉重的壓力。摩登迦的力量、身份、還有地位,反而更像一罐蜂蜜,吸引了源源不絕的敵人,參與到針對她的攻擊之中。四面八方都是用浮空術飄升到空中,手持重型十字弩的敵人。密如連珠的箭矢在刀劍相互碰撞,出不間斷的清脆叮噹聲響。過於密集的攻擊頻率,連讓摩登迦使用天賦瞬間移動能力,暫避鋒芒以求得喘息的機會都沒有。體力的消耗度,比起身邊任何人,甚至是艾絲瑞娜都要更加快上了好幾倍。摩登迦的動作慢下來了,無論再怎麼催谷壓搾自己,她畢竟不是曹子文,可以渾厚無比的內家真氣,支持自己做長時間的耐久戰。
創造機會或者很難,但等待機會則只需要耐心。而當機會到來時,懂得抓緊機會的人,在這許多參與圍攻扎赫瑞斯的黑暗精靈士兵之中,絕對不缺少。
閃電,閃電,還是閃電!幾乎在同一時刻裡,分別處於三個不同方位的三名卓爾法師,一齊瞄準摩登迦,釋放出了自己醞釀多時的強**術!暴烈光芒驟然撕破黑暗,教人毛骨悚然的「劈啪」巨聲中,攜帶著熾烈高熱的閃電投槍,破空飛至。根本來不及閃避的摩登迦,將所有魔法能量照單全收,焦臭氣味登時四散瀰漫,摩登迦像個條斷掉的機械傀儡般,立即僵住了。
歡呼聲響起的時間和閃電爆炸聲接合得簡直天衣無縫。至少二十名以上的黑暗精靈士兵出勝利咆哮,奮不顧身地撲上,想搶在其他同伴之前砍下摩登迦的頭顱。摩登迦曾經清澈明亮的眼眸,如今失去了所有光彩,彷彿已是死人。
只是彷彿。黯淡的眼眸內,驟然閃爍出無數點散碎星光。生死邊緣,渴求生存的意志,渴望再度投入曹子文懷裡,享受那種被呵護溫暖的**,終於將潛藏在摩登迦靈魂最深處,屬於天龍八部之夜叉大將的力量激釋放。
半仰而後的身軀像殭屍般反彈回正常姿態。摩登迦額上浮現金光梵文籠罩全身。光芒不住往外擴散,包圍了艾絲瑞娜,也包圍了伯虜特,更包圍了所有還活著的大地精士兵與扎赫瑞斯家族戰士。金光如無形堅壁,將所有外來攻擊全都拒諸門外,難越雷池半步。合共八十八名似實還虛的神魔形相,連綿不絕從金光之內飄出,外貌之詭異凶悍,甚至連正遠在深坑魔網宮殿內窺看的蜘蛛神後,也無法辨認得出那些究竟是什麼!
蜘蛛神後當然不會知道,這些神魔形相,正是輕捷勇健、能啖貴人、可使見者錯亂迷醉,進而飲啜其精氣的——夜、叉!
長居幽暗地域的黑暗精靈突然暴露在強光之下,立刻本能地引出靈魂中對光明的巨大恐懼,無一例外。所有班瑞士兵們全都拋下武器,在痛苦哀號中牢牢地掩住眼睛踉蹌後退。光芒籠罩中的摩登迦氣勢凜然,右手上高舉著一柄奇形法器,無論質地還是所散出的聖潔佛力,盡和羅麗塔體內的那柄全無分別。但外形看上去,卻像是枚鈴鐺。
幾絲殘酷笑容悄然綻放於摩登迦唇角,揚聲呼喊道:「梵音駝鈴!我的護法梵器,盡情放聲高誦吧!」手臂搖動,由鈴鐺出的清脆鈴聲隨之響徹四方。剎那間,八十八名夜叉神將竟同時雙掌合什,口中曼聲長吟,正是【大悲咒】!
「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囉耶。菩提薩埵婆耶。摩訶薩埵婆耶。摩訶迦盧尼迦耶。唵。薩皤囉罰曳。數怛那怛寫……」
浩瀚梵音,夜叉咒唱,共同醞釀出如有實質的凌厲音波!字字似電,聲聲如雷。由緩而急,像水波漣漪般向四面八方急擴散。轟入攻城士兵們的耳膜,釋放出乎人間所能有的巨大衝擊力!恍若五雷轟頂般狂暴炸向千百敵人的五臟六腑,為他們帶來了最嚴重的創傷。頃刻間,那些距離摩登迦最近的黑暗精靈士兵們,便先抵擋不住,同時七竅噴血地當場暈迷。而梵音駝鈴的音波與夜叉咒唱,絕不因為距離之遠而稍有減弱。無限廣大的音量如狂風呼嘯,巨浪咆哮,除金光籠罩保護下的扎赫瑞斯家眾人,聚集在城堡內外的數千士兵,甚至連班瑞主母和貢夫也不能例外地,同時感到了頭痛欲裂,煩躁難當。蘊涵無邊正氣的鈴聲穿耳貫腦,直接向他們神經作出滅絕性攻擊,使摩登迦的敵人如被五馬分屍,精神**都同時頻臨全面崩潰。
護法梵器力量遠不僅止於此,隨著鈴鐺搖動得越來越急,其中所蘊涵至大無邊的佛力。除了八十八夜叉神將以外,更衍生出更多形相。無病、吉祥等十六夜叉大臣大力軍將,因陀羅、蘇摩、婆樓那、伊奢那、阿吒薄拘等五十夜叉軍將;庵婆、持庵、蓮花光藏、蓮花目、顰眉、現大怖、動地、吞食等三萬六千藥叉眾;摩尼跋陀羅、布嚕那跋陀羅、半隻迦、沙多祈哩、醯摩縛多、毗灑迦、阿吒縛迦、半遮羅等夜叉八大將全部盡顯真身!它們應和著摩登迦的呼喚與指揮。尖聲呼嘯著四下縱橫穿梭,雖無實質殺傷力,但那種直指精神的力量,連最強大的防護魔法也無法抵擋。種種幻像連接湧現,令所有人都尖聲呻吟著,陷入了不受控制的恐慌混亂當中。
深坑魔網內的蜘蛛神後,並沒有受護法梵器的聲波影響。以摩登迦的本事,還不足以驅使【梵音駝鈴】,把它的威力一直擴展到外層位面。可是蜘蛛神後也不想再繼續看下去了。羅絲的表情由驚愕迅恢復平靜,良久,她終於再次緩緩坐下。輕輕一揮手。鏡子裡面的所有影像全都消失了。而下個瞬間,連鏡子本身也從深坑魔網女王的面前消失無蹤。蜘蛛神後知道,自己用不著再插手那場戰爭了。在那種奇異神器的力量之下,扎赫瑞斯家族再沒有任何一位成員會死。班瑞的滅亡,已經被她自己所決定。
魔裔卓爾是羅絲送出的珍貴禮物,但混雜了移位售血統的半魔裔卓爾,則只是一個意外,一名無足輕重的混血雜種。所以羅絲以往,從來沒有特別注意過摩登迦。縱然也察覺到了曹子文對於這名女奴的寵溺,早已經遠遠地越了正常所能夠容許的範圍,但蜘蛛神後仍輕蔑地把一切都歸咎於曹子文身為人類,而且更是男性的低劣根性所致。
而羅絲閉上眼眸,陷入了靜靜沉思。她是精通如何狩獵的蜘蛛。而每次成功的狩獵,全都來源於事前的精密籌劃,以及對於獵物實力的準確估計。現在,她似乎很有必要,再重新仔細對於曹子文所擁有的實力進行全面評估。
一道銀白色清冷光線,從蜘蛛神後的心腹侍女,蠟融妖阿姆麗娜手上放射出來,直截了當地將躺在蜘蛛背上的曹子文籠罩。施加在如來神掌傳人身上的強力魔法,終於被解除。曹子文緩緩睜開眼眸,眉宇間卻沒有了之前力抗惡魔主君,以無邊祥和,無量神通推動如來神掌第二式【金頂佛燈】時的正氣與慈悲。反而卻增添了幾分陰騭與狠辣。
他靜靜地凝視了湊在眼前的阿姆麗娜幾秒,忽然坐起來,開口問道:「妳是誰,這在哪裡?」
「阿姆麗娜,蜘蛛神後的侍女。耶魯·比爾德武技長,我是奉神後之命令來為你效勞的。」蠟融妖微笑著道:「至於現在,我們已經回來主物質界了。這裡是幽暗地域,魔索布萊城的外圍隧道。要進城的話,只需要幾分鐘就到了。」
「我已經回來了嗎……」曹子文凝思著,直過了好半晌,才慢慢道:「我記得……好像……是掉進了血之河的瀑布。然後……然後……奇怪,怎麼什麼都記不起來了?嗯……我的頭……」曹子文的話說得斷斷續續,忽然用力抱住自己的頭,眉頭緊皺,雙手在太陽**上用力摩擦,嘶聲道:「好痛!我的頭好痛,為什麼會這樣……」
「你的頭會痛,是因為在穿越位面時被瀑布衝擊,受了非常嚴重的傷。」阿姆麗娜眼眸內閃過幾絲蔑視的笑容,恭敬道:「別再多想那些無所謂的事情了,比爾德武技長。你的家族扎赫瑞斯,現在正面臨極大危機。班瑞主母糾合了許多士兵,正向他們動猛攻。」
「什麼?哦!我想起來了。」曹子文的眼眸猛然收縮,玄冰功凜冽散放,迅寧神鎮痛。他厲聲道:「妳告訴我這些是想幹什麼?」
「我只是向你傳達蜘蛛神後的意旨,比爾德武技長。」化身為美麗黑暗精靈的蠟融妖深深一鞠躬,道:「神後對於班瑞家族的忤逆與不敬,已經感到憤怒。為了補償你在這趟旅程中所失去的一切,神後決定將班瑞家族的命運,交到你的手上。現在,請抬起頭來,看清楚在你身邊,究竟有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