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法所生,為心所示,神淨氣寧,不生不滅,無限大千,佛光初現。
那剎那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沒有人能夠看得清楚,更沒有人能夠明白那高懸半空的金光,到底是意味著什麼。他們只是本能地感到了敬畏,以及力量。強大的,無堅不摧,至高無上的神聖力量。
光芒,這座從來不曾暴露在陽光下的城市,此刻全然沐浴在神聖佛光之下。儘管佛光本身並不帶有殺傷力,可是對於從來不見天日的卓爾而言,這光芒足以燒干他們的眼珠,甚至直接傷害了他們那黑暗的靈魂。慘叫,還有充斥了痛苦的絕望哀嚎。整座魔索布萊城的卓爾們,這剎那間全都下意識地,發出了最淒厲的慘叫和哀嚎。
班瑞家兵們整齊的隊列陣型徹底崩潰了。他們踉蹌著四散奔逃,完全失去了卓爾戰士應有的風采,變得比地精更加烏合之眾。無論接受過多麼嚴格的訓練,可是烙印於靈魂最深處,對於真正的光明那種與生俱來的恐懼,是永遠無法被驅除得了的。很多人都本能地呼喚出天賦魔力,向半空處那輪緩緩漂浮落下的金光,投擲出可以掩蓋一切光明的黑暗結界。然而沒有用,他們的黑暗術在金光照耀下,就恍似春日融雪,迅速瓦解冰消。
混亂再度擴大,一發不可收拾。再沒有人有能力去將這混亂平息,更沒有人還能保持得住冷靜。在這不知名的力量之前,他們變得瘋狂,變得嗜血、變得無理性地只想將那光芒毀滅。就似是要阻攔車輛前進的螳螂,縱然明知無用,可是依舊不顧一切地,作出了最後的掙扎與反抗。
弓箭、弩矢、爆炸藥瓶、火球術、冰錐術、酸液球、閃電術……各種各樣具備強大殺傷力的攻擊,雜亂無章地釋放出去了。可是沒有一樣能產生到他們預期中的作用。就像泥牛入海,無聲無息。
不,並不是什麼變化都沒有產生。金光巨輪不斷向地面降落,壓得越來越低,越來越低,與此同時帶來的,卻不是那沉重無邊的威壓。恰恰相反,奎拉索平原上的一切事物,驟然盡數不受控制,失重漂浮,向上飛昇。
沒有人能夠抗拒這變化。更不知道這災難性的變化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思想彷彿也在佛光照耀下停滯了。上千名班瑞戰士們腦海裡只剩餘一片空白,對他們而言,這恍若置身夢魘的短暫一刻,簡直漫長得教人為之崩潰。除了向羅絲祈禱以外,他們再不懂得做任何事。
降落下來了,它終於接觸到了地面的泥土,置身於無數士兵的包圍中。走進了凡塵俗世,滾滾紅塵之間。刺目光芒消散,整座魔索布萊城都如釋重負地透出一口大氣。又再重新藏進了那無盡的幽暗。外放勁氣深藏內斂。氣機遙引之下,失重狀態解除,漫天人體立刻如雨紛落,上千的班瑞士兵們連同各種雜物被重重摔在地下,立刻又爆發出遍地淒慘狼狽的呻吟呼號。
隨即又再復歸沉靜,因為光芒消散處,曹子文睜開眼眸,向他們掃視了一眼。瞳孔深處,有兩個【卍】字金印正徐徐旋轉。那目光充滿了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就彷彿他正是前來審判與清除這塵世間一切罪孽的——神。
曹子文將仍然暈迷的大地精伯虜特,從自己身上解開。回首向自己情人溫言問道:「摩登迦,妳怎麼樣?」
「主人,我,我很好……很好……很好……」仍然如在夢中的摩登迦,突然「哇」地大聲哭了出來,抽泣道:「我們沒有死,我們都沒有死!主人,您告訴我,這真的……真的不是夢麼?」
「不是夢,我們都還活著,活得很好。」曹子文眨了眨眼,將眼眸內的【卍】字金印隱去。雖然之前連番激戰,可是此刻他卻神圓氣足,全無半點衰疲之態。本來的沉穩內斂之中,現在又帶了幾分飛揚張狂之態。他將摩登迦放下,轉身摟緊了她一吻,道:「再忍忍。我們很快就能回……」
閃電,閃電,閃電!
接二連三的閃電陡然從法杖內釋放,帶著死亡向曹子文襲擊而來,打斷了他對摩登迦的安慰。曹子文皺皺眉,轉過半身暴喝道:「滾!」聲若龍吟虎嘯,震天撼地。四周空間彷彿突然為之扭曲,魔法閃電驟然停頓了半秒,筆直軌道隨即變成曲折蜿蜒的「Z」字形狀,相互自行撞擊,炸出一團繽紛光芒。
曹子文冷笑著伸手一招,如磁吸鐵,將三發霹靂爆炸後將散的能量吸吶入手,反掌懸托。冷電也似的目光,在施法偷襲的那三名班瑞法師身上掃過,喝聲:「還給你們。」三指輕彈,雷球爆分為三點銀星如炮彈飛出。電光火石間,三名班瑞法師甚至連逃避都來不及,分別遭雷球重轟。假若只是閃電術,雖然要受傷,這些卓爾法師們卻還捱得起。恐怖的是曹子文物歸原主之餘,更在雷球上附加了他自己的雄渾內力。慘呼聲起,雷球硬生生破開法師的各種防護性法術,熔肌蝕骨,從他們胸膛上鑽入體腔。蘊涵的第二重真氣悍然爆發!「砰、砰、砰」三下響聲,這幾名法力高深的班瑞巫師。就像注氣過多的氣球般,整個炸裂開來。除了那些四下濺拋,如焦碳似的內臟以外,竟是屍骨無存。
曹子文踏上兩步,喝問道:「還有誰想不要命的?儘管來攻擊我啊!」
沒有人回答。每名班瑞戰士都噤若寒蟬,連呻吟都不敢了。驀然,諾大班瑞庭院內鴉雀無聲,只剩下一片死寂。無數目光帶著敬畏投向曹子文,在他們心目中,此刻曹子文不再是人,而是一頭無敵的——魔神!
曹子文不屑冷哼,舉目向庭院內環顧而去。眼前一亮,舉手向前指去,沉聲喝道:「班瑞主母,站起來。」
顫顫巍巍的班瑞主母,在她兩名女兒,索安圖和佈雷登凱斯的攙扶下站起。此時此刻。她的內心充斥了前所未見的巨大恐懼。甚至即使是羅絲神後的聖者化身親自降臨,也不能教她如此。因為至少,她知道自己是虔誠的,羅絲神後只會獎勵她,而不會毀滅她。
但曹子文不同。他是敵人,而且,更是由自己一手製造出來的敵人。只要一回想起剛才自己在會客室內對曹子文說過的話,她就後悔得想重重地給自己幾個耳光。假如時光能夠倒流,羅絲神後啊,班瑞主母發誓,她肯定會親手把那個建議自己綁架摩登迦與伯虜特,並以此來威脅耶魯·比爾德的家族顧問,變成那該詛咒的蛛化精靈!
可是世界上永遠是沒有後悔藥可吃的。所以現在,班瑞主母儘管萬分不願,依舊只能站起來,直接面對曹子文。
曹子文大步走上前來,帶著幾分諷刺,冷冷道:「班瑞主母,聽說您要拿我去實驗什麼【盜皮術】,是嗎?很好,現在我就站在您面前,任憑您處置了。來呀,我倒真是很想見識見識。」
班瑞主母根本無法回答。她的腿在不斷打著哆嗦,整整上千年執掌魔索布萊城生殺大權所培養出來的威儀,這一刻間幾乎全部灰飛湮滅。要不是那身為女性而蔑視一切男性的本能,已在靈魂深處根深蒂固,只怕她早就放棄硬撐,在曹子文面前跪下去了。
代替母親回答質問的是佈雷登凱斯。在班瑞家子女中排行第三的這名高階祭司,仇恨著所有男性,而且高傲得異乎尋常。憤怒讓她稍微驅散了恐懼,色厲內荏地登視著曹子文,惡狠狠喝罵道:「別得意,男性!你究竟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你在威脅班瑞家,魔索布萊城的第一家族!整座城市的全部卓爾們都將會行動起來,誓死捍衛黑暗精靈的榮譽!捍衛班瑞家的榮譽?」
「整座城市的黑暗精靈?哈哈,哈哈,哈哈哈~~~」曹子文縱聲長笑,嘲道:「別總是以為自己最重要,班瑞家的女人。這座城市裡,覬覦著第一家族寶座的家族比你們想像的要多得多。大言不慚地威脅別人之前,最好還是小心你們自己的背後吧。」
「混帳,羅絲會懲罰你的!」佈雷登凱斯竭斯底理地叫罵道:「任何侮辱羅絲牧師的男性,都必將受到神後的懲罰!你不是想嘗試【盜皮術】的滋味嗎?你一會能夠如願以嘗的,我保證!我保證!」
「夠了,我不要再和瘋子說話。」曹子文不耐煩地隨意一揮手。右掌挾帶雄渾內勁,重重摑打在佈雷登凱斯面上。這位高階女祭司登時被打得向後旋轉了幾周,非出自願而閉合的牙齒竟然咬斷了她自己的舌頭。那半截肉塊活像蜥蜴的斷尾般,連隨大口鮮血仰天噴出,隨即落下泥土。佈雷登凱斯連哼都沒哼半聲,已登時暈死過去。曹子文對她連半眼也不看,重新將視線聚焦在班瑞主母身上。
「班瑞主母。妳已經風光得太久,該是時候退休了。」曹子文傲然宣告道:「今天,我,耶魯·比爾德,就在這裡正色警告妳。從現在開始,不准再干涉我的任何行動,也不准再對我身邊的任何人下手。否則的話……」
曹子文故意停頓了一下,回頭向周圍那些明顯滿臉畏縮,士氣低落到了極點的班瑞家兵門審視了幾秒,徐徐冷道:「班瑞就等著到深淵地獄裡去侍奉羅絲神後吧!別懷疑,我說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你,你……」班瑞主母突然顫抖著,鼓盡所有勇氣,破口大罵道:「你別得意,該死的男性!你以為自己是什麼?神祉還是惡魔嗎?不!你只是個凡人,是個卑微的人類男性!班瑞家有兩千多名精銳士兵,足夠將你斬成肉醬!」
「兩千士兵?哼哼」曹子文冷笑著森然道:「兩千士兵又怎麼樣?我,耶魯·比爾德,擁有著超越了你們想像以外的力量。別說兩千,就是兩萬齊上,我,又、有、何、懼?!」
「懼」字出口,曹子文雙掌已再結一心印。當代神掌傳人雙目光華聚斂,凝神蓄勢。【卍】字金文浮現當胸,祥和寧定的浩然正氣,悄然蔓延全場。上千名班瑞家兵癱軟倒地,無可抗拒的恐懼感,徹底粉碎了他們的戰鬥意志。他們躺在泥土上,絕望地,等待著重溫他們的——夢魘。
如來神掌第一式:【佛光初現】!
佛掌合,靈光現。曹子文冉冉浮空飄升,渾身上下金光璀璨,正如驕陽灑空,金鑼普照,曦輪萬千!可是神掌二度出手,所綻放的聖潔佛光卻是熙而不烈,全無適才的霸道凌厲。只因剛而不猛,強而不暴,方是爐火純青,真正慈悲無量的:如來神掌!
功行已足,離火玄冰二氣遊走全身,鼓蕩滿盈,一聲清雷長嘯,奪目金光凝聚在手,曹子文右掌引前,似緩實快。如虛還實的巨大佛掌形相,挾帶了沛然無可以御的無匹力量,若落日神箭般穿土裂石,逕直在無數的班瑞士兵中紛擾射過。無數生命頃刻全被神掌光芒籠罩、吞噬,皮消肉毀,死無葬身之地!驚駭欲絕的班瑞主母竭力召喚出一個足以抵抗巨龍噴吐的魔法盾,卻只是稍微觸及神掌光輝,便立刻分崩離析,潰不成軍。魔法崩潰所產生的爆炸力將班瑞主母重重拋出,竟是狼狽萬狀地來了個狗吃屎般的滿嘴啃泥。
在場上所有倖存者失魂落魄,膽戰心驚的注視中,曹子文收式罷手,悠然落地。朗聲長笑,看也不看那個已經對他沒有了半分威脅的衰弱老太婆,轉身攜帶摩登迦和伯虜特,揚長而去。身後,班瑞家的三座巨偉石筍上,驟然同時出現了一個巨大【卍】字。瞬即轟然垮塌,化作萬千細碎石粉,隨風飄蕩。班瑞士兵們如夢初醒,猛然爆發出一陣鬼哭狼嚎般的喊叫聲。在這場彷彿要將整座平原都徹底埋葬起來的人為風雪之下,剛剛好不容易站起來的班瑞主母無力地頹然跪倒。她喪魂落魄地遙望著曹子文的背影,淒淒惶惶,喃喃自語。
「結束了,終於……要結束了。魔索布萊城的班瑞時代,終於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