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子文當機立斷,【轉法經輪】形成棍網護住全身,展開身法往前急沖。被長棍反蕩撥開的弩矢倒飛回射,半空中與後繼而來者相互撞擊,金鐵交擊聲如琵琶聖手繁音密點,竟是韻律天成,演奏出了一曲死亡的交響樂章。
十步、九步、八步……弩矢已經射盡,曹子文距離沖出甬道,只有七步。
六步、五步、四步……那年輕而冷酷的卓爾男性,再度發出了命令:“第二波,投擲!”
出口處有人影晃了幾晃,陡然間將十幾個紅色的陶瓷瓶子擲進甬道。瞄准的不是曹子文,而是他前後左右的巖壁與地面。密封的陶瓷瓶子破裂,盛載其內的魔法藥水,立刻在強烈震動與接觸空氣之後所產生的連鎖反應之下,將毀滅一切的巨大破壞力,盡情釋放。
在那剎那間,整個望族高地的卓爾家族,都清晰無比地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動。
巨大的爆炸沖擊中,迅速茁壯成長起來的洶湧火龍,立刻就吞噬了整條甬道裡的所有一切。赤紅火舌朝著甬道彼端盡情宣洩噴薄,高溫熱風吹拂著埋伏在甬道以外的黑暗精靈們那滿頭銀白長發,將它們烤灼得卷曲發焦。僅僅稍微靠近就已如此,那麼已變得宛若地心洪爐甬道之內呢?不,絕對沒有人能在這種爆炸之中還保得住性命,即使地獄惡魔也不能!所有的黑暗精靈都如此堅信。
地獄惡魔確實不能,可曹子文能。有天下最堅固的如意金身護體,就算爆炸的是一千噸TNT炸藥,也傷不了他分毫!
在傾盤大雨般紛紛落下的沙石泥土之間,整條隧道終於“隆”地徹底塌陷,把仍停留在內的所有生命活埋,卻不包括曹子文。長棍幻化銀光如球,包裹著曹子文和身飛撲而出,幾個起落間掠上一塊嶙峋怪石,竟然連身上的衣服,也沒沾上半點泥塵。
爆炸的轟鳴震動仍在耳邊回響不絕,可是在四周的黑暗精靈耳內,卻只是一片死寂。他們全都目瞪口呆,死死盯著這名人類戰士,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真實。霎時間,所有參與這次行動的卓爾戰士們,心中竟都隱隱泛起了——畏懼。
冷哼聲打破了沉默。曹子文漫不經心地挽個棍花,凝目四下環顧,將在場敵人數量默數一遍。只見在場合共計有十三名騎在蜥蜴背上的戰士,全部是男性。分別散布於這喇叭形洞窟裡的各個要害方位之上。除此以外還有剛才的食人魔巫師帶領著它的一群正宗食人魔手下,瑟縮於洞穴角落中。而在不下於五十的敵人當中,他一眼就看見了,那名騎在體型最巨大的蜥蜴坐騎背上,手提火紅色魔法戰戟的卓爾戰士。他的氣勢中充滿了濃烈血腥氣息,絕對是位曾經身經百戰,從屍山血海中拼殺出來後才有資格造就的強者。
四目相對,激濺出無數看不見的火花。曹子文心中陡然間記起了當天班瑞家侍父奧戈羅斯說的一句話:“契迪爾家的長子莫諾·契迪爾。是全城最出色的蜥蜴騎士。只要騎上蜥背,揮舞長戟的他將成為極恐怖的敵人。當他率領自己親手訓練的【十二龍騎】縱騎沖擊時,即使是龍,也只有退避或者投降兩個選擇。”
“第八家族的蜥蜴騎兵隊,【十二龍騎】!”曹子文下意識地叫道:“你是莫諾·契迪爾。”
莫諾·契迪爾臉色絲毫不改,冷笑道:“算你還有點見識,不過知道我的名字,只會讓你死得更快!”舉手果決下揮,喝道:“該死的奴隸,上!否則我就要你們好看。”
黑暗精靈的命令是絕對的,沒有任何一名奴隸膽敢反抗,即使明知道這命令是讓自己去送死也一樣。因為所有奴隸都深知違抗命令的下場是如何恐怖殘酷。剛才交手中早見識過曹子文厲害的食人魔巫師不情不願地咕噥了幾聲,然後放開嗓子,用它們自己之間使用的巨人語,向那幫傻頭傻腦的手下呼喊了幾聲,自己則早早飛上半空,顯然未戰已先怯。
普通的食人魔奴隸顯然腦筋十分遲鈍,並不能衡量清楚自己和曹子文之間的實力差距。在自己種族首領的鼓動下,它們紛紛進入了嗜血的狂暴狀態。粗壯手臂掄動巨木棒哇哇怪叫著跑下斜坡,向曹子文蜂擁擠去。巨棒未到,二十柄超大規格的標槍同時發出低沉嗚咽,破空飛擲而至。
“來得好!”
曹子文不退反笑,【定海神珍鐵】繞身疾轉,正是十八羅漢伏魔棍中一式:因果轉業。剎那間棍影如浪,銳風如針點出,雖有先後之別,卻無毫厘之差。二十柄標槍齊齊懸空一頓,不約而同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當真是從哪裡來便回哪裡去。但聽得“奪”的整齊鑿石聲伴隨短促慘呼響起,【十二龍騎】駭然回首,忍不住同時為之色變。只見投擲標槍的那二十頭食人魔無一幸免,全都被標槍刺穿咽喉釘死在巖壁之上,好似風干的臘腸,既恐怖,又好笑。眼珠活像死魚凸突的食人魔們努力掙扎著,雙手伸出企圖抓住槍柄,將標槍從自己咽喉處拔出,卻只剛伸出到一半便已軟軟垂下,頹然斷氣。
世尊偈曰:“若此有則彼有,若此生則彼生;若此無則彼無,若此滅則彼滅。”世事因緣果業,皆由自作。這一招因果轉業,正是取其意蘊,以其人之道還施其人之身,報應不爽,百試百靈。
簡單一照面,已有半數以上的食人魔奴隸魂歸天國。雖然它們只是可犧牲的炮灰,可如此戰果,換了【十二龍騎】中任何一名卓爾戰士出馬,都絕對無法取得。剛才便萌生的絲絲畏懼之中,如今更摻入了——後悔。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剩余的另外二十頭食人魔奴隸,並不知道自己的同伴已經喪生。它們甚至根本還來不及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毫不停頓的腳步仍舊帶動沉重身軀沖刺而下,將大木棒從前後左右同時砸下去。萬千棍影復聚歸一,曹子文似陀螺急轉,先將那二十根沉重木棒反震蕩開,陡然長聲厲嘯,身若游龍,繞敵急轉不休,竟是反客為主,以寡困眾。他腳下不停,手上則化棍為刀,砍斬劈剁,大開大闔,招式如長江大河連綿不絕。長棍上貫注了雄渾無匹的離火玄冰功,雖然鈍圓無鋒,卻仍逼發出了萬千銳利刀芒。隱隱幻化組合成一條凶猛獰惡,張牙舞爪的蛟龍形相,正是東島長離所傳七旋斬絕學之中,最利群戰的一式【惡蛟纏】!
冰火氣刀無形有質,無堅不摧,無強不破。別說食人魔奴隸身上穿的不過是些破爛皮甲,就算是鋼鐵鎧甲也禁不住曹子文雷霆一擊。這回連慘呼哀號聲都沒有,頃刻間但看漫天肉片橫飛,二十只食人魔頭腦裡還未生發出“害怕”和“逃跑”的念頭,早被削成了二十堆森森白骨,嘩啦啦地倒了滿地。偏偏竟不見半滴熱血撒潑,卻是全給玄冰刀氣凍住了。曹子文長棍盤旋,猛地往地面重重一頓,吐氣收式,森然環顧。目光所及處,第八家族最引以為傲的【十二龍騎】不約而同急挽韁繩,約束座下蜥蜴戰騎後退了幾尺。
曹子文冷笑,棍交左手,右掌手心向內,向卓爾戰士的首領招了幾招,挑釁道:“熱身運動到此為止了。莫諾·契迪爾,別再讓這些垃圾來送死了,有本事,自己來殺我吧。”
第八家族的長子臉色沉下,眼角處肌肉微微顫抖幾下,喝道:“十二龍騎,戰斗隊型,攻擊。”
一聲命下,用上百年時間血與火澆鑄造就的戰斗本能,立刻壓倒了那幾絲剛剛萌生的畏懼與後悔。【十二龍騎】領令而動,驅動座下凶猛的巨型蜥蜴,或上、或下、或左、或右、或正攻、或斜擊,分別向曹子文急速沖刺而來。同樣是群起而攻,他們可比那群沒腦子的食人魔高明得太多了。騎影縱橫,共同組合成無堅不摧無強不破的巨大絞肉機,將曹子文團團包圍。
三柄死亡戰戟攜帶殘影當頭斬到,曹子文腳尖挑踢長棍,定海神珍鐵躍起,【羅漢橫眉】,順勢向外掃出。“當、當、當”三響,戰戟蕩回,蜥蜴背上騎士絲毫不停,從曹子文身旁快速擦肩掠過。曹子文正要施展【禮敬三寶】殺手,未及轉身,又是四柄死亡戰戟分從左右向他腰肋劈來。攻勢此伏彼起,讓他不得不擋,不得不避。
要知道死亡戰戟可不比食人魔的簡陋木棒,是以黑暗精靈一族以獨特秘法加持的強力魔法武器。曹子文在訓練摩登迦和伯虜特的時候,曾經見灰矮人戰士用它來對付怪物。只是簡單一劃就能將恐爪怪的堅固骨骼裝甲割破,被擊傷的恐爪怪更立刻就被魔力感染,蛻化成恐怖的不死生物。曹子文雖然有如意金身護體,自信能抵御刀斬斧劈,雷擊火焚,可是也絕不敢托大去試試死亡戰戟的味道。
他既然心存了顧忌,便多少有了些束手束腳。相反十二龍騎則彼此配合默契,此進彼退,相互呼應。攻者只管攻擊,守者只管防守,無論攻守都可以全力施展而用不著有什麼顧慮。而且攻擊方式也是虛實相生,變幻莫測。誰攻誰守,絕無規律可尋,完全是隨機應變。這麼一來,威力就不再是簡單的加法,而變成乘法了。曹子文要對付的也不是十二名戰士加十二頭蜥蜴,而是一個身上同時長了二十四只手,外加四十八條腿的超級怪物。直到這時候,曹子文才親身體驗到,“即使是龍也只能選擇退避或者投降”的說法,絕對沒有太離譜的誇張。
但聽得“叮叮當當”之聲連接衍生,金鐵交擊的火花不斷四下飛濺,映亮了戰斗雙方的臉面。曹子文展開身法,企圖憑借速度優勢以快打快,各個擊破。可是敏捷如飛的蜥蜴戰騎,憑著腳爪的天生黏趾,使它們可以在巖石牆壁上下左右地任意移動,絕不受任何地形限制,在速度上也不落下風。活象貼身膏藥般,揮不掉,甩不脫。曹子文有心持強硬攻,但十二龍騎憑借巨型蜥蜴的體重,再加上來去如電的急沖俯擊,也增強了本身力量。戟棍相交,各自反蕩,雙方都沒有太多便宜好占。
曹子文一時間無計可施展,只好耐心等待時機,長棍揮舞間越來越防御多而出擊少。定海神珍鐵幻化光圈本來有三米方圓,竟是越縮越小,逐漸只剩下了一米左右。莫諾·契迪爾臉上不禁流露出一個陰沉而自信的笑容,直教人看了不寒而栗。曹子文酣戰之余匆匆瞥到他這笑容,忽然間靈機一觸,倒逼出了個冒險的辦法來。
辦法說來簡單,不過“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十個字的一句老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