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師問罪?!」楚瀟然幾乎呆愣著問道,瞧著眼前的秦殤,他嘴角邪氣凜然的笑意恍如昨日,但此刻對於她來說,又彷彿如此的陌生。
秦殤冷冷的瞥了楚瀟然一眼,並沒有急於答她的話兒,反而悠哉游哉的踱到葉楓旁邊的正位上,像模像樣的撩起下擺,端正的坐下。
「對,興師問罪。」又不緩不急的細細品了一口茶,秦殤才抬起頭,一字一句道。
聞言,楚瀟然咬緊嘴唇,似乎只在方纔,自己還有一肚子的話要向秦殤傾訴,而這一刻,又全部煙消雲散。
「怎麼不說話?難不成你覺得自己沒錯?!」秦殤一挑眉毛道,猖狂的樣子,叫楚瀟然覺得如太后的嘴臉一般惹人厭惡。
「瀟然不知,請皇上明示。」現在,楚瀟然氣歸氣,但仍是按捺了下來,從前幾乎每一次,她總是或多或少誤會秦殤的本意,這回,楚瀟然倒是要好好瞧清楚,秦殤這唱的,究竟是哪一出?!
「咳咳,」看著楚瀟然的模樣,秦殤本想笑,卻又裝腔作勢的板起臉來,清咳了兩聲道,「那你可給我聽好嘍,你犯下的錯總共有這麼三大條!」
楚瀟然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還三大……條?!心內立即將秦殤凌遲一百遍!她一翻白眼,幸虧低著頭,別人看不到她這會兒的表情。
見楚瀟然已做好準備。秦殤才正兒八經道:「第一條,不聽朕地話,是錯。該罰。」
什麼?!楚瀟然顯然沒料到。等了半天竟等到這麼一宗罪,抬起頭的時候,眼中滿是錯愕。
「第二條,不叫朕來保護你,是錯,該罰。」絲毫不顧及楚瀟然的反應,秦殤繼續道。
呃……聽到這裡,楚瀟然地臉上便有些火辣辣地感覺。葉楓還在一旁,秦殤這個皇帝便……實在是胡鬧,可她又卻是打心眼裡歡喜。
這世上,有多少個男人能在他人面前,對心愛的人表現的這樣坦然呢?!又有多少個皇帝能這樣做呢?!秦殤,遇到他,何其幸運……
「第三,叫朕如此擔憂,是錯,該罰。」瞧著楚瀟然大紅布一樣的俏臉。秦殤將第三個理由也道了出來,語氣中浸著的,正是無盡的溫柔與擔憂之情。
「唰」的一下,楚瀟然覺得自己徹底繳械投降,大腦瞬間處於短路狀態,這屋子裡可不只他們兩個人,這皇上。倒是知羞不知羞?!
靜謐,好一會兒的靜謐之後,葉楓才率先開口打破僵局,卻一出口便是陰陽怪調地調笑,「我說,皇上,您能不把臣當透明人嗎?」
依舊是懶散隨意的語氣。但任是誰都能從他的語調中聽出。這個有些善意的玩笑。
「朕沒拿你當透明人,朕要你當個證人。」秦殤的臉皮果然是鐵打的厚。仍舊不紅不白道,完全不理會一旁蜷縮著,活像個蒸熟蝦子一般的楚瀟然。
「拜堂?!」葉楓煞有介事的搶答道,完全無所顧忌的與秦殤開著玩笑,楚瀟然甚至生出那麼一種錯覺,秦殤與葉楓,就好像親兄弟一般,這是她在別人身上所看不到的,不僅南宮北如此,便是秦歌、秦仁也是如此……
「呵呵,」秦殤也是一笑,並沒有絲毫地慍怒,「言歸正傳,葉楓,瀟然,今天朕有兩件棘手的事兒,要和你們說道說道。」
葉楓自是沒意見,儘管他的秉性極其灑脫不羈,但這種放到現代當燈泡,放在古代做蠟燭的事兒,任誰都不會太過舒坦。
而楚瀟然此時,窘迫之色也是褪去一大半,對著秦殤微微的點了點頭。
「首要的,葉楓是清楚的,想必瀟然還不得而知,那便是朕今早退朝後地私自決定,召三王進京,你們可有什麼看法?」秦殤一改方纔的神色,認真問道。
對於三王的事兒,楚瀟然只大概瞭解一點點,這所謂的三王,並不像先帝的兒子們,多是些掛著名號的閒散逍遙王爺,而是不僅有封地,而且有兵有人心的實力派,如若類比來看,大概與藩王相似。
現在當權地這批王爺,大多由世襲而來,昔日凌霄開國之時,那些戰功煊赫地兄弟實在是叫那老皇帝無以為報,只得不開眼的給地封王,並承諾下王位世襲,這才種下今日地隱患。
如今,這一代世襲的三位王爺,都是秦殤的叔叔一輩,仗著年事已高,多擁兵自重,對皇上也頗有微言,但輩分在那兒,秦殤卻還要尊著敬著,關係也一直維持在表面上。
但如今秦殤這「微服私訪」之事,鬧得是朝野上下不得安寧,三王更不會就此罷休,秦殤一回朝便有探子報來,諸王已蠢蠢欲動,有劍拔弩張之勢。
於是,這才有秦殤的私下安排,速召三王進京。
「回皇上,葉楓沒什麼看法。」葉楓一拱手,笑道,桃花眼瞇成細細的一條縫,陽光正灑在他微曲的睫毛之上,甚是好看。
「你呢?」秦殤轉頭對楚瀟然道,也不惱葉楓,看來這君臣之間,大概早有一種默契。
「皇上,瀟然斗膽問一句,您私召諸王進京,可是想趁其不備,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然後……」楚瀟然說到這兒停了一停,打量著秦殤的臉色。
「接著說。」秦殤向她點點頭,證明楚瀟然猜的不錯,至少從目前看來,大方向已說了出來。
「然後,想趁機收回封地,取消王位世襲制度,從此以後,舉國上下,莫非王土?!」楚瀟然這句話裡,有詢問的意味在其中,但字字句句又近乎篤定,很是矛盾。
「不錯。」秦殤手指輕輕一扣桌面,眼中興奮之情不禁自然流露,楚瀟然,這個自己深愛的女子,何其的玲瓏,秦殤甚至自己都不知道,她還會帶給自己多少驚喜?!
巾幗不讓鬚眉,這是葉楓現在唯一的感受,關於楚瀟然他不是沒有下心思調查過,自和親之路被劫回宮,這位湘寧公主的表現,就一直有些反常,卻也都合乎情理。
然而,耳聞畢竟不如目見,鋒芒展露的楚瀟然,葉楓這是第一次見到,她真是……好快的反應!
收回封地,取消世襲,僅僅八個字,敢於想到這一步,這需要何等的心智,更是需要何等的勇氣?葉楓、秦殤,這兩個深諳智謀之道的人,怎會不知道?!
然而,從楚瀟然的口中,這八個字,卻好像理所當然一般,簡單到,似乎連想都不用想。
當然不用想,楚瀟然見兩人眼眸中都有些閃亮著的東西,心底不禁升起一陣無奈。作為一個現代人,就算不知道吳三桂,怎麼也知道康熙,就算不知道康熙,怎麼也知道韋小寶,就算不知道韋小寶,要是連電視劇都沒看過,呃……自裁吧!
三王,連數都一樣,還搞得神神秘秘,如臨大敵,楚瀟然第一反應當然便是撤藩,哪知道歪打正著,還正遇上這兩個激進派的想法,真是瞎貓和死耗子的關係,果然曖昧……
「葉楓……」秦殤這會兒又將眼神重新飄到葉楓身上,從牙縫裡幽幽擠出這兩個字,別說,還真有點滲人。
既然,楚瀟然方纔已「猜」到了秦殤的意圖,他更不必親自再解釋一遍,便直接叫葉楓表態,以他君臣二人的默契,秦殤不信葉楓便勘不破,而事實上,葉楓也從未叫秦殤失望過。
並且,依照葉楓的習慣,他一貫最後表態、補充、總結,或者乾脆什麼都不做,說他懶人也好,說他搶眼球也罷,這便是葉楓。
「哎,真是每次都被你打敗。」葉楓無奈的搖搖頭,滿目漾著笑意,從袖中掏出一張薄薄的白紙來,折的很小很精緻。
「又是新花樣?!」秦殤驚訝之情於眼中稍縱即逝,而後便當場拆開來看,由於瞭解楚瀟然的脾氣,還特意斜了個小角度,叫她能夠「偷窺」成功。
待秦殤真正將紙展開來,楚瀟然才看清,這紙果真薄的神奇,陽光照在上面,簡直是輕易透過,想到這兒,她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葉楓,連紙張的做工都如此精細,葉楓的……或者說是葉家的情報,究竟是怎樣的……
飛快的瞟了一眼,楚瀟然迅速在密密麻麻的小字中,挑出這樣三行關鍵字:昭王秦紹師、寧王秦衷卿、韓王秦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