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薔 正文 第三十五章:笑著面對
    感覺到有人在肆無忌憚地看著我,我輕淡地一笑,說:「是不是很怪啊,我都沒有什麼反應的。」

    流觴回過神,輕聲地說:「對不起。」

    我唇上揚起怪笑,道:「沒有什麼,我初初也是不適應的,不過我得適應。本來我這樣,九哥心裡就很過不去了,要是我再傷心難過,九哥會更自責的。」

    她有些驚訝地叫:「青錦臣為什麼要自責?」

    我招招手,讓她低頭,然後我輕聲地說:「其實我九哥沒有告訴你,是我爹給我下的藥,是吧。你也不要在他的面前提起,他不會高興的。你是九哥的朋友,九哥讓你進了這裡,證明你是很不同的。我叫青薔啊,以後我們也可以做朋友啊。」多一個朋友,尤其是女的,那很好的。

    我現在看不到,雖然不至於什麼也做不了,但一些生活上的私事,有個人可以問問,這樣也才好。

    她有些輕笑,卻是無奈一樣,自言自語地說:「倒是好,到頭來,他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什麼付出,都付之東流了。難道這樣看著,就會是一種幸福嗎?」

    我不太懂她話中的意思,但還是歎氣說:「其實,能看,是一種福氣。特別是當你看不見的時候,就會覺得,眼睛對一個人,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勺子掉在桌上,明明就在身前,還是一直摸一直摸。」那才是滿是懊喪呢。

    如果不是我曾見過光明的風景,我不知道,黑暗的長久,是這般的難耐。

    我不敢催著九哥去找大夫給我看,可是我心裡卻是焦燥的。

    明年天春之後,才會有大夫來給我看眼。

    一天一天,我的黑暗,要走多久。

    而且,看了,未必會好。我不能太樂觀,帶著希望多,要是失望,心裡會更加的難過。

    輕歎一口氣,摸著桌了了,站了起來說:「流姐姐,你扶我到後面去後不好?我想去那裡吹吹風。」

    她沉默不語,扶了我往後面走。

    還是那椅子,讓我坐著。

    我聞口寒冽之氣說:「流姐姐,你知不知道,這條河裡,要是到夏秋之時,就會滿滿是白花,漂亮極了。我最是喜歡坐在這裡看著白花讓一波一波的流水帶走,永無止境一樣。花不盡,水不斷,水載著花像是花海一般的美。」

    那真是好風景啊,努力地回想著,還有些記憶中的顏色和味道,香香的,近近的,就在眼前。

    我似乎伸出手,還能摸到那味道。

    「流姐姐,你知道,這世上,最可憐的是什麼嗎?」我輕輕地問著。

    她想了想說:「你是不是想說那個?」

    我笑,這流觴姐姐真是的,還小心翼翼地試探著,怕是傷了我。

    她是想說是可憐的是看不見嗎?這有什麼呢,我能問出來,我就不怕這個答案。搖頭說:「不是的,流姐姐,人生中最可憐的,就是沒有記憶,有些回憶,你去想的時候,是一片空白。什麼都一無所知,那才是可憐的。還有一種是沒有感覺的人,也是可憐的。現在閉上眼睛,能聞到水仙花的香味,對嗎?就在左手邊,正好風吹來,幽幽的香味就襲來。我還能感覺到冰雪封住的河裡,還有人在玩,冷冷的氣息,撲刮在臉上,認真的看,那光還會刺痛眼睛。裡面還有畫的味道,帶著淡淡的墨香。」

    她感歎地說:「怪不得青錦臣這般用心對你,你真是與眾不同的。這麼想得開,也不枉他對你一片苦心了。」

    我輕笑:「我才不是呢?這是我曾經的回憶,我的感覺,就是這樣的。你們真的不要太擔心我了,我青薔,會好好的。」

    他們還以為我想要開導嗎?有點小看我了哦。

    仰頭,風掠過我的臉,掠起絲在臉上輕輕地飛著。

    熟悉的味道走近,九哥手指輕劃過我的臉,絲就抓在他的手中。再熟練地用帕子在後面打個結,將隨意地束起來。

    寵溺地說:「我看你真不安份,身體不好,還出來吹風。要是得了風寒,藥不要給我吃一半留一半。」

    九哥總是這樣寵著我的。

    帶著三分嬌嗔地叫:「九哥,才不會呢,我又不是泥娃娃,風一吹就散,雨一打就碎。」

    「餓了沒有。」他輕聲的說著。

    九哥溫暖的手指在我的腦邊輕按,舒服得我閉上眼來享受著。

    「九哥,還不餓呢,你們先吃吧,我再吹吹風。沒有聲音了,是不是天黑了,孩子都回去了。」真可惜,聽著他們玩,是一種快樂的聲音。

    這河裡結的冰,可是厚得不得了,一到冷冬,就成了平地,多的是人在這裡走來走去的。

    九哥低下頭,蹲在我的一邊說:「正是。不過你可以在這裡守得個十多天的,你會聽到,冰裂開的聲音,春水帶著冰雪,慢慢的消融。流過去的時候,別想看到乾淨的水,你會現,上面好多髒東西。」

    我笑出聲:「九哥你真是的,也不會藏污,你要想著水沖走髒的冰雪之後,乾淨的就是透明的,水下面也會有魚蝦在游來游去了。」

    他抓住我的手,放有手心裡,輕搓著。

    我的手,總是太冰冷。

    那一串木珠,大概是九哥從哪裡找來給我的,很是好聞。

    「九哥,你不用擔心我的,好嗎?」我低聲地說了出來。

    我不知道在我沒有記憶的幾個月裡,九哥是怎麼擔心我的。

    現在九哥也住在這畫齋裡,連青家也不回,料必這次,事真的大了。

    他從來不會與青家反臉的。我抬起頭,輕撫觸到他的:「九哥,你告訴我,流觴小姐漂不漂亮?」

    「還好。」他低啞地說。

    我不依:「咦,這是什麼答案啊,怎麼就說還好二個字。九哥我想跟你多說些話,你說嘛。」

    我聽著他的聲音,我心中的一些浮塵,就會慢慢地落實。

    他似在瞧著我,只是我不知道那會是什麼樣的眼神。

    好一會,他才輕聲地擔骸扒徑`|妥≡謖飫鋨桑廿z裁匆膊灰n耄比歷[崆科鵠礎R蛭]鷗綺換岱牌B愕難劬Φ模弔g崢吹眉頃窊比黎ㄚ釓@鷚恍┤弩L摹n蘼凼且院螅y故竅衷塚|鷗綞家W嫠唚悖|鷗鞝永疵揮瀉蠡詮蝯蠐襶|鷗緹褪且c閆狡槳舶簿禿謾!?br/

    說得有些嚴重了,可是聽在心裡,有種蒼涼的感覺。

    我搖頭輕笑:「九哥如果是不好的事,我剛才在想,倒不如不要記起了。我記得,天空是藍的,雲是白的,花是紅的,白的,藍的,五彩繽紛的。葉子是綠的,水是沒有顏色的,魚蝦游來游去的,我就心裡高興了。」

    那樣的世界,才是純淨無比的。

    世上看不見的人多了去,但是沒有一個有我這麼幸運,有九哥在身邊。

    抓著他的手,我心中暗歎,九哥真的受了好多苦吧,滿手都是粗繭了。

    「九哥,你要用溫水多泡泡你的手,你要是摸畫的時候,才會有一些感覺。」

    他卻輕鬆地笑:「我何必去摸,有你,不就好了。你的感覺,現在才是無人能敵呢!」

    「那倒是的,你要是知道我不是泥娃娃就好。九哥,現在天黑了,有沒有星星啊?」我抬眼,睜大眸子地看著,還是一片無邊際的黑。

    在白天的時間,會沒有夜裡的黑那麼沉重。

    九哥輕聲說:「有啊,現在的星星可漂亮了,你閉上眼睛,你想想以前,雪地上的星星,那是多靜啊。淨得是洗過了一般,一閃一閃的亮。一顆一顆的冒出來,越看越是多,滿天都是繁星了。無論是哪一顆星,你認真地看,你會現,真的好漂亮,越來越有它自己的光彩閃亮。只可惜,月亮比較害羞,沒敢出來。」

    我閉上眼,似乎也能看到星星在眼前亮光,炫耀著它的潔淨銀華。

    九哥的聲音溫厚而低醇,特別的溫暖和好聽。

    「九哥,我知道為什麼沒有月亮,因為有你在,月亮姑娘不敢出來了。」

    「淘氣。」無奈地輕笑說著,站了起來:「好了,現在看過星星了,得回去吃晚膳,再休息了,要是有精神,陪九哥下二盤棋。」

    牽了我的手,小心地避開二邊放著的東西往裡面走去。

    「小心,這裡黑。」他輕聲地提示。

    我垂下眼眸,九哥真的忘了,我本來就看不見,哪裡黑,對於我來說,也是一樣的。

    但是我沒有提醒他,進去吃飯,還有流觴姐姐一起吃。

    她總是不出聲,我想,她能在這裡,和九哥的關係,必是不一般的。我也不想要她為**心啊。不知道我,我是不是打擾了他們,流觴的聲音好聽,必是一個美人兒啊。

    九哥也該娶親了。心中驀然升起這樣的念頭,有些荒落。九哥有了家,就只剩我一個了。我漢有再像從前一樣,還是黏著九哥,各人,有各人的日子要過的。有心酸,終究還是希望九哥好的。

    九哥知道我喜歡吃魚,連骨頭都挑得乾淨了才沾上汁讓我吃。

    我說:「九哥,我試著自己來,我會慢慢的。無論是從吃的也好,從做的,從生活,都要自己來。」如果有一天,只有我一個,那我還能生存得下去。

    我不相信世上,有永遠的永遠。連天都會變,何況是人呢?不是九哥不好,而是九哥也有九哥的事。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不是嗎?

    九哥給我夾了魚尾,看著我小心地吃著。

    慢慢地去感覺,咬嚼,小心翼翼才不會讓刺刺到。

    九哥對流觴說:「她打小就這樣,沒事,我們吃吧。」

    居然還有釀豆腐,九哥是真的寵我啊。

    九哥知道我下午睡了,晚上精神還好,就叫我與他下棋。消磨一下精力,也不至於讓自己睡不著,胡思亂想什麼。

    我卻搖頭:「不下了,九哥。你早點休息去,明天還要開門呢。你做生意忙了一天,也會累的。」他總是當他是二個人在用著,從來不叫累的。

    雖然看不見,房裡還是點著燭火。

    我好想看看我現在是什麼樣子,我的臉上,還有些刺痛。

    可是摸到了鏡子,看到的卻是一片烏黑。

    垂下眸子,深長的歎著。伸出手指在眼前晃來晃去,一點感覺也沒有。

    老天爺啊,為什麼要讓我看不見,我心裡多難受啊。我一個勁的眨眼閉眼睜眼,就是盼望著能忽然就看見。

    第二天,還是冷入骨的天氣。九哥的畫齋一樣開,很多人來,總是壓低聲音說什麼。

    到最後,九哥索性讓我坐在後面的門邊。

    墊了褥子讓我坐著,告訴我,左邊的桌上,放著茶點,右邊還有暖手爐。

    厚厚的被子,就將我捲起來,讓我曬著陽光。

    瞇起眼,半睡半醒的。流觴陪我說了一會話,也出去幫九哥了。

    只有我,最是空閒的。

    閒得手太暖,閒得心太慌。簡直是廢人一樣了。

    伸出手去摸索著桌上的花茶,已是有點涼了。

    摸著杯子,然後,再摸準了才對著倒下去。

    就連滿溢了也不知道,這一種感覺,特別的難受。

    狠狠地喝下一杯茶,聞著花香,還是無法靜下心來。

    孩子們在冰上跑跑走走著,看到我,有些好奇。居然還在叫著:「瞎子嗎?你看,她在摸東西。」

    孩子最純真,也最是刻薄。無情地說:「是真的,瞎子啊,她的手指在摸來摸去了。」

    心中的淚直流著,我扶著桌子站起來。

    被子掉在地上,一個不小心踩著就摔了下去。

    不痛,卻是摔到了心,聽到了孩子的笑聲,讓我想躲起來。

    「你們在這幹什麼?還不快走。」一聲厲喝,打散了孩子的嘲笑聲。

    我還未從被褥中掙扎著起來,覺得有人在看著我。

    靜靜地,認真地,哀傷地看著我。

    我淚流出來:「九哥,你不要看。」

    不,不是九哥,九哥身上,不會有這些香味。

    掙扎著起來,摸著就往裡面走,推開了門,還覺得那灼熱的眼光透過門板能看到我。

    抹淨了淚,我帶著笑再往畫齋走去。

    可是到門前,我又止步,我聽到有人低低啞啞地叫:「你好是大膽啊,啊,長翅膀了是不是?連她你也敢藏著,真是想要讓青家全部連誅嗎?」

    是爹爹的聲音,很急很氣的樣子吧。

    九哥輕淡地說:「我敢做,就不怕他知道,爹,沒事的話,你先回去。」

    我竟然害怕,也不敢去了,還是到外面去吧。

    我竟然無處可去了,摸索到外面,依然是冰冷入骨,依然是有人看著我。

    我輕聲地說:「看夠了嗎?」

    沒有人說話,我又笑:「你是男還是女?」

    推開那欄,我走了出去。手中抓著一節竹子,敲在冰雪上,覺得沒有什麼了,才會走出去。

    「青薔。」低低啞啞地聲音叫著我。

    是誰,竟然認識我。這叫聲,好是迷惑人心,我似乎在哪裡聽過。

    「青薔?」又一個興奮的聲音響起,我感覺,剛才叫我的人,似乎隱退走了一樣。

    豎起耳朵聽著楊宏書的聲音說:「你是楊公子。」

    「咦,你還認識我啊。真的是你啊,我還以為」

    「楊公子。」九哥的聲音打斷他的話。

    九哥出來,扶住我說:「這麼冷的天,不要走來走去,這冰雪也薄,要是掉下去,看不冷得抖。」

    依在他的身邊一笑:「就想走走。」

    抱了九哥的手穩住身子,對著想像中的位置笑:「你好,楊公子。」

    他倒吸了一口氣,卻不是我的前方,而是在一側。

    我輕笑:「不好意思,我眼睛有些毛病,現在看不清楚了。」

    「青薔!!。」他竟然無限感歎地叫著。

    九哥輕歎:「薔兒,好了,我們進去,這裡太冷。」

    「不嘛,九哥,你這樣你會很累的。讓青薔自己爬起來,自己來適應,可好?雖然我眼睛看不到,可是我還是可以生活和做事的。我可以彈琴,可以下棋,可以寫字,可以念詩。對了,九哥,你不要怪爹爹,可好?」

    他笑,抱緊了我的腰,有些苦澀地說:「自是不怪的。」

    「這樣就好了,沒有什麼好怪的,我終是想他們能問我一聲就好,關心我一下也好。現在看不到,我知道,一個脆弱的人,真的好難啊。」

    九哥順順我的,輕輕地歎息著。

    「九哥,真的別太在意了,流觴小姐呢?」

    「她有些事,出去辦了,我們去買些吃的回來,快過年了,買你喜歡吃的零嘴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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