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桂花香滿衣,有道是:風流直欲佔秋光,葉底深藏栗蕊黃。黃道幽香聞十里,絕如芳譽豆千鄉。
丹桂花,叫桂花和木犀,花族開在葉腋,花有黃色或是白色,香氣極濃。
我細細的觀察著,然後再落座於那樹下的椅上,在宣紙上輕畫下這桂吐蕊。
畫花極易畫香難,但是可以畫得靈現。
一筆一筆,輕慢地描著,反正,我時間多的是。
調勻了各色,慢慢地上。其實,畫了也就是畫了,只是將時間打了過去。
要要說桂花,還是月夜下的好。要說月亮,還是這個時節的好。
以月夜為背景,似乎浮想起簫聲在蟲卿中吹奏出燦爛的月色,箏音點點宛如一簇簇的桂花香吐香,木琴彈出柔美的弦音,淡淡地道出花神徐惠的款款深情,佳人之情,宛如桂花飄香,動人心肺。
要畫香,只能從旁物者體現出來。
二隻夜鳥,在花枝上眼半瞇著,而樹上,青衣素裝的少女,閉著眼睛在聞著,有一抹輕鬆在半邊頰上,淺淺的笑,讓唇角微揚。
絲在輕飛,素手自在地放在半抬在心口邊,那樣子,似在聞著那桂花,讓人看到了香味。不讓她爭了月華下的暗香,所以畫了半邊臉。
畫了很多的東西,白天的比晚上的好畫,因為晚上的,背景得是黑色,我用了一個下午來畫成。
我慢慢地吐著葉子的色,守在後面的宮女都站著打瞌睡了。
真好,站著也能睡,必是累壞了。
要是我這麼累,能打時間就好了。
每天在床上,就覺得自己是個廢人一樣,我不想這樣子。可是不生病,我能做什麼。大抵也就是這般了,女子的琴棋書畫,我想是用來打時間和自娛的吧。
大概沒有人知道,我這麼費心思來畫一幅畫,是為什麼了。
桂花好香啊,只是正清宮後面的小花園,種了些各種花。
其實這花,要是上有山巖裡會更好。因為世人的喜歡,所以移植了下來。
也是這個時候,滿城的白花飛絮快過去了。
最後的飛絮,總是白得像是羽毛一樣,去年,我也有看到看更美的。在九哥化齋後面的小河,鋪滿了吹來的白花,香了一條河的水和二岸的人家。
我那時,就喜歡坐著後面,看著遊船,來來回回的。
有時還會有有趣的場面,少年用花船,帶回了他的新娘子。二邊的人,都在看著,會心於一笑。我就在想,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人會用那花船來迎接我,花開那滿是白花的河水,往他的地方去。
灝進來,從後面抱住我的脖子,柔聲地問:「畫些什麼?」
「你看看。」移開畫筆,讓他看個清楚。
「月下丹桂,倒是不錯,薔薔的畫,越來越美。」他讚賞地說著:「夜裡聞桂花,是否自有一番滋味?」
「也差不多。」我擱下筆:「最近司棋怎麼樣了?」
他坐下,端起陳公公送上來的茶呷一口:「還是差不多,就是孩子鬧騰著。」
真好,我也想有這麼鬧騰著,可是,什麼也沒有了。
我不知道我的身體傷了多少,能不有再懷上孩子。灝說的話,我不信。
「那你過去看看她啊。」這幾天,一直不舒服的。
「朕還想著,陪你用完午膳,再過去。」
我搖頭輕笑:「不用了,我一個人也吃得飽。」
點點我的鼻尖:「你這沒良心的,沒有朕在,你也會這般的開心,真是個氣惱人也。」
反正早去,也是要去,遲去也是得去,有什麼呢?
司棋懷的,可是他的孩子啊。
我抬起頭:「灝,我現在身體也好了,也不宜住在正清宮裡這麼久,我搬回去吧,可好。」住得太久,豈行,皇后不說太后也會說。
他凝視著我的眼,帶著些探視的神色,卻又輕淡地問:「搬哪裡?」
還有哪裡,難不成他願意讓我回湘繡院嗎?「薔薇宮啊。」我笑著說。
他一笑:「好,尋個好日子,再搬過去,先讓人清清那邊。對了,冬天就不宜住在靠湖的一面,得搬到對面。」
「好。」我點頭。
「你啊。」他揉揉我的:「別什麼都說好,朕真是懷念跟你鬥嘴的時候啊。」
那時不是想要把我馴服嗎?我當時就想,馴服了,就是平淡下去了。
現在由來懷念,真令人失敗啊。
他大笑出聲:「歎什麼氣,朕可更喜歡現在這個溫柔可人的青薔。」
他又抽出畫著另外一張:「這張畫得不錯,一牆的薔薇,開得很漂亮,是青府的那邊牆上的吧,我就知道你喜歡看那些,不過在宮裡種那些野生之類的,倒是不雅觀了。但是薔薔畫的好年,一筆一劃,相當細緻。」他眼神中,又帶著無限的讚歎:「朕的昭儀啊,不愧是才女,名副其實。別太累了,要事喜歡畫,就讓宮裡的畫師畫吧。」
「那我做什麼?」我歪著頭看他。
他想了想說:「做什麼,問得好,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問朕的。」
我期待,他能說些什麼來,讓我有一個目的。
他卻曖昧地笑:「侍候好朕就好了。」
「哦。」說不出的失望,我還以為他能說些什麼出來。
他站起來:「哦什麼,不情不願的,朕可是沒有說錯的。不過青薔可不是一般女子,你喜歡畫,隨意你到哪裡去畫,你喜歡彈琴,朕為你尋天下最寶貴的琴,棋子也是最好的。」
「好啦。」我打斷他:「快去常樂宮那邊吧,司棋必定在等著你了。壞了孩子,可是很辛苦的。」這我是深有體會。
他親親我的臉:「多吃些東西。」
想說好,又怕他總是說我只會說那個字,聳聳肩,又執起筆來畫。
搖搖頭,淡笑著,繼續畫。
什麼都給我最好的,呵呵,對我真好,真好啊。
用過午膳,小睡了一會。
又帶著宮女道上林苑去,聽說妃嬪下午都不多出來的,這天氣有點熱,都會在房裡,放上寫冰塊,好消暑。
我卻是在房裡躺得太久了,不出來散散骨頭,真是一個難受。
上林苑裡種有葡萄,看得我口水直流,一串一串,紫紅中帶著紫黑和一些微青之色混合著。
比房子啊玉盤裡成熟的還要討人喜歡,原本只是想來畫畫的,經過那葡萄架的時候,就讓它給引誘了。
上林苑裡自有人看守著,遣了宮女去問是否可以採來吃。
公公跑著過來,畢恭畢敬地說:「昭儀娘娘,奴才馬上為昭儀娘娘采。」
「不必了,如果可以,我就自己進去採,這樣挺好的。」
「這……。」他竟然有些怕一樣。
宮女侍候我也不短的時間了,有些明白我,輕地說:「我們昭儀娘娘喜歡動手做一些事,不是你不稱職。」
炎熱的太陽照在葡萄架上,那青翠的葉子鋪滿了架子上,只能透過幾縷金光,讓葡萄架下面的星星點點(碎碎亮亮的。
一串一串的葡萄,和拇指般大,大多是半黑,半紅,散著醉人的香味,引得人口水直流的。
我口裡的唾液越來越多,摘下一粒,剝了皮就能聞到酸甜的味道。
咬下去,口齒間,儘是酸甜的汁液,特別的美味,夠酸夠甜,很好吃。絕得比宮裡放的,更好吃。
產生了些興趣:「小蠻,我們採些回去吧,挺好吃的。」
「好呀,有剪刀嗎?」小蠻問那公公
他又急著跑去拿,還拿來了一個小竹籃。
我拿著剪刀,在葡萄架下挑著,覺得差不多,挑花眼了。
「娘娘,這串不錯,快全黑了。」小蠻給我指點著。
我剪下,小心地放在籃子裡:「沒想到,真的特別好吃。」
「那時因為這是娘娘親手剪的,吃起來就好吃了。」
「大概是吧。」剪了幾串放下。
風揚起,沙沙的聲音,帶著這果香,真是舒服。
不如畫畫這個吧,吃起來好,畫起來不知會怎麼樣。
小蠻拿著葡萄去清洗,一個宮女就在旁邊的石桌上,鋪好筆墨紙硯。
葡萄,還有青色的也是極為好吃,那是我第一次吃到的吧。
還是楊宏書帶來的,那一個誠摯的人,那天看到他了。這一年多,看來,改變了好多人,好多事。
還有無垠,其實我想去看看他的。
但是實在是開不了這個聲,拿什麼理由去。
好不容易,那件事都過去了,再去,那不是讓他不好過嗎?我知道他不在乎,可是我在乎他過得好不好。
就當是惜才吧,他的琴聲太美了,他的九章算術太厲害了,他的桃子太好吃了。
我很感激他,在我無路可走,能幫我。雖然那些東西其實不是害我,可是我那時候的心情,想必,只有無垠才能明白。
我是多麼無助,是痛得多透不過氣來。
一縷陽光,透過葡萄架透射道我的眼睛,我瞇起了眼低頭不讓它照著。
宮女也是靈巧之人,馬上就去踩著木樁子去撥弄著葉子擋住光線。
「青薔。」輕輕雅雅的叫聲,不是他,還是誰呢、
我側過頭,看著他笑:「無垠公子,真巧啊,正好菜了些葡萄,過來一塊嘗嘗吧。」
他穿著一件月白色的粗布衣,卻無擋他的風采。俊美清逸的容貌,溫和沉靜的氣質,都讓人不會輕視他。
他落落大方地坐下,卻對我的畫更有興趣。
淺笑道:「可以看看嗎?」
移開壓著的硯石,輕笑:「還要請你賜教一二,隨意之所畫。」
最上面的,恰好是那張夜下的丹桂花。
他看了會道:「這豈是隨意,必是有心而且相當的細膩,沒有耐心,是畫不出來的。」
那是,花了不少的時間。
他看畫很認真,如玉一般的靜謐,看了良久。又問:「怎麼沒有個名字呢?」
「我倒想知道,你會吧這畫,響成什麼樣的名字?」自然是有,不過灝說的,我不喜歡。所以就沒有寫上去。
他唇間一抹笑,抬起黑眸,淡定地說:「香。」
我睜大了眼眸,有些興奮,他居然能看得懂。
灝說,月夜丹桂,可是我不太喜歡,我主要的不是這麼表達的。我還是想要表達這桂花的香,一談到桂花,十有**,自然會說香,但是香是怎麼畫出來呢?可不是單單畫花,要做到形似,這得借物可是借人。
「但是。」他又說:「她並不開心。」
我一驚:「如何得已看出。」
笑笑地指著畫中的少女對我說:「你要是畫一個女子開心,會低頭輕笑,而不是抬頭聞,人笑之所以開心,是完全的放鬆,手不會這般護著自己,看她的眉,眉宇間,眉盡之處,帶著些淡。」
「別說了。」我搖搖頭:「我太佩服你了。」
真的,吧我都看出來了。
他又拿起那一牆開得燦爛的薔薇花,只看一眼,就放了下來。
然後歎息:「青薔,你還是做回你原來的自己。」
「我現在很好啊。」我淡笑。
他搖頭:「不好,你的眼睛,出賣了你的孤獨。你的笑,把你的無奈,把你的寂寞與孤傲都放在了深處,你吧你的本性埋藏起來。你的內心,如這樣。」他指著一張空白的宣紙。
是嗎,還真是空白得可以:「其實我很感謝你那一次,你先別說,聽我說完,真的很謝謝。雖然覺得我只是多事了一場一樣,但是我那時的心情,是真的失了理智一般,差點讓你……。」笑笑,並沒有說下去,我知道他懂。
「那畫,送我如何?」他沒有再拒絕我。
點點頭,有什麼不可以的,反應能欣賞瞭解的,也沒有多少人。
「好啊。其實你知道我相送你什麼東西嗎?」拿起一張雪白的宣紙:「送給你。」
「這空白的,代表什麼?」他笑得像清風,讓人輕鬆。
正要笑,他卻又阻止:「青薔,你別對著我笑。」
這般說,我還真的越覺得好笑,吥就笑了出聲,清脆地說:「你說,清白,代表著可以自有的揮灑下自己想要畫的東西。」
「明白了,謝謝。」他將香那一幅畫放下:「那我就要這一幅,我更喜歡這個,黑白分明的風格,這麼簡單。只是你畫的白不夠白,綠不夠綠,黑,太濃黑。燦爛的背後。一旦翻開,便是如衣一般的黑,夜,代表著孤傲。」
「天啊。」我無比地叫:「無垠你是什麼人啊。」為什麼好像在他的面前,沒有什麼秘密一樣。
他捲起畫:「我從小就會看畫,畫之前,先看畫,必有所得,這一次,可是掠畫了。」
什麼掠畫呢,我放著,指不定,就放到了生蟲了。
沒錯,看一幅畫,要想越它,就得看,不僅看畫,還得畫中之物,無論什麼時候什麼方向,總能找出不同的。
不過每個人喜歡的東西不同,好與不好,卻是看人而論了。
陽光已有些偏西,談笑了一會,他就告辭。
臨行,告訴我:「如果不想笑,不要這般笑,比你沉默著,還覺得空洞。」
我歎氣:「大道如此,笑笑無妨。」
「好吧,照顧好自己,如果有什麼。別怕麻煩。」
看著他誠摯的眼光,我輕點頭。
於心玉畫,走道高出俯視著上林苑裡各色的風景,是朕得很美,林間自有聲。
風大起來,吹得我滿頭的青絲蓋在他的臉上。忽然有一種想要大哭一張的感覺,讓自己的心情跟好一些。
我轉過頭,注視著小蠻,然後一笑:「小蠻,我的笑,好看嗎?」」好看,娘娘笑得很淡雅,像花一樣。「她也笑。
我一樣,從她的笑容中,看不出什麼,就愛笑而已,那麼淡,那麼平常。
移開眼眸,伸展著雙手,腕間的冷香木,映著雪白的皓腕,多好看啊。
就像他的情,纏上了我的心。綁住,綁住,再綁住。
在這雲淡風清的初秋,有一種衝動,想要從我全身抖露出來。
但是沒有,還是溫和的看著遠處,轉回了眼神:「我們回去吧。」
「好,真快有一天了,娘娘小心,這階梯有點滑。」
真快,唉,終於過去一天了。
再有興趣的事,在宮中,就會變得索然無味。
無論去哪裡,都會碰到一些妃嬪。我和他們一樣,都是皇上的女人人。
我不想碰到,除非我就縮在被窩裡,一輩子不出來。
司棋常來看我,我佩服她是放心的,而我,卻做不到常樂宮去看他。皇后在哪裡,我總得有壓力。」
一個對自己夫君慇勤道凡是故宮親為男換一點,喚不回一點的憐惜,總讓我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還有青府大夫人,看似是風光,可是心底裡,卻是多少的苦。暗地裡,也會派人去調查的滋味。
不甘於做一個寂寞的人,青府管家的侄子,經常抹黑進去。
我想做一個什麼樣的人呢?我在沉思著,皇后,還是大夫人。二樣都不是我所想,大夫人其實這樣是不好的,皇后甚至是所有的自尊,都降了下來。
青薔啊,你能改變的,只是一些東西。你看開的是一些情份。但是,你骨子裡的東西,你改變不了,你越是想壓住,他就越是瘋狂的漲滿著你的心。
回去吧,回去吧,風吹來了屬於宮外的香氣,帶著那白絮一樣的花,又吹來了。
吹走吧吹走吧,這不是落地的好地方。
宮裡不歡迎這樣無根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