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的寵愛,在後宮中無人能及,就連剛生完女兒的如貴妃,都是隔三差五地讓人送東西來籠絡我。
一概我都不理,困在薔薇宮裡。
司棋找我,便陪著她到外面去散散心。
桃花還開得灼灼其華,一轉眼,幾乎就快半年了,柳林裡,桃花三二株夾雜著,越顯得好看。
突然來了畫興,讓之桃去取筆墨。
這個宮中,我越受寵,越不敢去面對的,就是九哥。
多久,我沒有去看他了,而他,大概連薔薇宮附近的地方都不能靠近吧。
九哥最喜歡這些,逍遙的自然。
「青薔你畫得真好看啊,像真的一樣,是不是送給皇上啊。」她擠擠眼朝我狡黠地笑:「怪不得皇上這麼喜歡青薔,有才華,還是好的。」
他喜歡我的,不會是這些。「去一邊坐吧,吃點東西,別餓著了。」
她不放過我:「說,是不是啊,那我也得去學畫,讓皇上喜歡。」
我笑出聲:「哪有啊,我從來沒有畫過畫給他。」
「不信。」
「不信也沒有辦法,確實沒有,宮裡有的是畫師,他要我的畫有什麼用啊。我這畫,是給我九哥的,九哥最喜歡看這自然的美景了,可惜,這景美雖美,卻是在宮裡的。」有些歎息。
正式踏青的時候,往年,也是九哥帶我出去看盡綠意盎然,春光無限好。
我的記憶,除了九哥,還是九哥。
誰知畫了一半,又欲下雨,怕淋著了司棋,讓之桃和二個宮女送司棋回去。
我看雨沒有那麼快下,還貪戀著,想多畫一些,這煙霧之中德爾綠柳桃紅,別樣生香啊。
一把繡傘擋在我的頭上,熟悉的氣息我不回頭也知道是誰,輕聲地叫:「九哥。」
「丫頭,都快下雨了,還在畫,快收拾一下。」溫暖的聲音,還是如初一般的好聽,帶著無盡的寵溺。
我搖頭一笑,還顧自畫著:「既然九哥來了,那麼我就得先畫完,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這樣,九哥你每次還不是打著傘,讓我畫完。九哥,你看,這裡要不要畫燕子上去啊?」
「送我的嗎?」他似乎不太相信地問。
我點頭:「是啊,當然是給你的,你最喜歡看柳絮夾飛花了,別樣的愜意。」
他低沉地說:「不是我喜歡,是你喜歡,你喜歡,我便常說,去看這些。」
心裡一震,他又輕聲說:「青薔,怎麼不回頭看看九哥呢?」
我緊抓著筆,指節泛白,不是我不敢,是我慚愧。
我慚愧面對九哥,我知道九哥心裡會是什麼樣的苦澀,而我,接受灝所有的愛了。
我還畫這畫,是不是要安撫九哥,還是怎麼樣?
伸出手,正要將那畫撕下來,九哥抓住了我的手:「別,很好看,九哥喜歡。」
「九哥,不要這畫了,不好看。改日青薔再畫一幅給你。」我以為他喜歡,他以為我喜歡。到最後方知,原來誰都不喜歡。
「好看,只要青薔畫的,都好看,畫吧,一會雨下大了。」他輕輕地說:「看到你在這裡畫畫,下起了細雨還不走。我還是忍不住過來了,你平靜生活,你自在,九哥不當再來的。」
我轉過身看著他,瘦削了很多,比起往日的談笑風生,翩翩風采,如今只能用黯然失色來形容他。
他包容地笑著:「傻丫頭,你別看九哥了,快點畫,雨真要下大了。早春,你最是易咳嗽。知道你想什麼,沒有錯,青薔,只要你幸福,九宮格不會介意的,我們,只是兄妹。你不會看著我,覺得虧欠我,覺得內疚,覺得拖累我,就好。」
「可是我已經感覺,我已經深深的感覺。」深深地餓內疚,拖累還有無以為報。我對他,有著對誰也沒有的全心信任和依賴。以前在青府,只是不想太自私,讓九哥陪著我。
我怕耽了他的路,我貪戀九哥的溫暖,但是覺得,他應該有自己的路。
到了深宮中,他道,讓他看著就好。
他笑笑,輕柔地將我的,綰到耳後:「青薔,畫吧,九哥陪著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九哥只是久沒有見你了,九哥就是想知道,你孤單單獨自在那薔薇宮裡,是否過得還好。」
我點頭:「不好,九哥。」雖然人來人往,我真的越的孤孤單單。
「你總是這麼不安,是不是還想著那和尚之言。」看我不語,他又長歎,道:「青薔,你不是說你不信命嗎?何妨去在乎呢?或者,正式因為你想著這些,反而會造成你往這方向走去的主因。」
雨大了,繡傘上的雨成線一般的滑落,晶瑩剔透。外面是一片迷濛的色彩,九哥的一半身子,擋住了風,我知道,他身上又是濕濡一片了。
「雨都下大了,現在不畫了。九哥,我不信命,真的不信。」七分是抓在手中的。
將畫收去,九哥打著傘,送我會薔薇宮。
之桃還沒有回來,想必大於耽擱了,幾個宮女在外面焦急地等著:「昭儀娘娘,皇上在正廳裡。」
他來了,一點也不奇怪,他最近,總常來。
九哥送我進去,正要轉身就走,我拉住了他:「衣服都濕了,下這麼大的雨,換件衣服,等雨停得差不多了,再回去。」
九哥沒拒絕,跟著我進去,我讓宮女找了衣服給九哥換,也去換衣服。
九哥願意正式地見皇上,只想讓我安心吧。九哥,這輩子,只能是兄妹,就這樣,我不會推開你,不會要你走開。
你我,依然是彼此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你想看到我,他有令擋著你,其實我也不快樂,我的九哥,為什麼我不能見呢。
孤寂一生,那是何等的痛苦。我不逼著你改變心意去另娶雖的女子,只會增加你的煩憂,你願意看著我,我連這機會也不給你,我何等的殘忍。
我說過,如不嘗試,那不是與物為伍。人不戀情,那不是白來紅塵。
我戀這情。九哥對我的恩與親情,皇上對我的真心之情,無垠的知己之情。
九哥想常見我,偏皇上中間作梗,不讓他到薔薇宮這邊。他怎能這樣對我九哥,他明明知道,沒有九哥就沒有我,我們感情甚是深。
我從側門進去,還沒有到,就聽到九哥不卑不亢的聲音階:「青錦臣見過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刻意等多了一下,看他怎麼說。
他放下茶杯,垂下的眼眸看著杯中的茶,並沒有說什麼,就讓九哥跪著。
我輕踏了進去,彎腰施禮:「臣妾青薔見過皇上。」
他看我,眼神有些憤怒,有些凌厲,我眼眸平靜,不避不讓,與他對峙著看。
他薄唇微勾,淡笑道:「今天倒是忽至大雨,淋了愛妃與青副吏一身濕。」
我走到九哥身邊,也一併跪下。
灝有些驚訝地叫:「青薔?」
淡然地一笑:「皇上要罰臣妾的九哥,那就是九哥有什麼過錯之處了,於情,臣妾當然不能看著九哥一個人受罰。」
「朕何時說過罰你九哥。」他口氣有些不悅了。
倨傲的眉輕皺:「皇上不是讓臣妾的九哥一直跪著嗎?不是有錯,還有什麼呢?皇上說寵愛臣妾,臣妾自知身份不高,九哥怎麼也不能稱之為皇親國戚,但是兄妹之來往,在後宮,倒也不算是有違常倫。」
「都起來吧。」他揮揮手:「聽說青副吏身手不錯,正好大內侍衛總管一職,有個空缺,」但得憑真本事去奪取,朕可看好青副吏。」他薄臉含笑,我卻不知他打什麼主意。
九哥恭敬地說:「謝皇上賞識。」
我心裡一個喜悅,站了起來:「沏一杯白霧茶。」九哥最喜歡喝,想了想,還加一個:「再沏一杯紅棗茶。」
灝招手,我走到他的身邊佔著,看著九哥一笑。皇上認同了,也滅有理由再擋著他不得來看我了,侍衛總管,著官職倒是有些來頭吧,還得爭取。
白霧茶讓人送給九哥,紅棗茶放在灝這裡。
他瞟了一眼,沒有去碰,似責怪地道:「下雨也不曉得早些回來。」
「沒淋到。」我僥倖地說。
他瞪我一眼,一手在轉在後面掐掐我的腰,不滿意我的頂嘴。
表面上,還是淡然地說:「那好好表現,莫負了薔薔一翻用心。」
我用什麼心啊,是他太小人了。我只不過是要九哥見皇上,他少用他見不得人的手段,明著來,我倒是看他還讓不讓九哥看我。
要是口口聲聲說寵愛我,連我的九哥,也當作是外人一般,不能相見。那他所說的話,不就是等於空話嗎?
九哥知趣地行禮出去,我看著他點頭笑。九哥你想要常見到我,似乎是不難了,但是,他寵我,你心裡會難受。便如世間那實話,有所求,必有所失。
九哥一走,他一個使勁,讓我坐在他的腿上:「這下,可如意了。」
笑笑地端起那紅棗茶:「給你的。」
「朕不喜歡著味。」他別開頭,看得出,他不太多的責怪。
送到他唇邊:「可以潤潤心脾,降降火氣。」
「別以為朕不跟你算賬。」他喝下口紅棗茶。
他這般跟我說話,我知道他心裡不氣的,指尖輕輕地劃過他的衣襟:「其實是你的錯。」
他斜眼睨視我:「青錦臣是有實力去應戰大內侍衛總管一職,等他差不多了,朕會為他指一門親事,對你也算是一個榮寵吧,你看如何?」
我眼眸睜大,驚訝地看著他:「指婚?」
他點點頭,深視著我。
他是在試探我吧,其實鎮定餓有些難,說實話,我想九哥能幸福,但是我知道,無論皇上把是指給他,他都不會幸福,更不會開心。
搖搖頭,輕笑地避過這話題:「我忘了換鞋了,有些濺濕了,我去換過一雙。」
輕盈地進入內室,風呼呼地吹著,我走到欄杆處看著鋪滿了嫩綠葉子的太液湖,真是宜人的風啊,有道是人間四月天,江山如畫景含煙。
他從背後抱著我,與我一起吹著風。
微轉頭,看到九哥孤獨的背影朝他住的地方而去。
灝轉過我的臉,讓我看正前方的煙波綠意,種種地吮吻著我的脖子:「青薔,別惹朕生氣。」
我歎口氣地笑:「皇上,你總是防著這防著那,我可以稱你這種行為,為獨佔嗎?真要那般,何必等到入宮,等到我成了你的妃子。說實在,你還真不如我九哥的度量,我和他,是兄妹。不然,豈等你。痛。」我說完,耳垂一痛,讓他咬了一下。
我可是說真的,沒有半句的謊言,如果不是兄妹,我與九哥,豈不是逍遙世外,悠哉游哉。
他也知道我的真性情,是不會在他的面前說一套,背後去做一套。
「這麼說來,朕還得謝他。」他冷哼。
輕笑:「著我倒不敢想,你要謝,是你的事。你也莫要把我看得太低了,你道我青薔,是東搖西倒的嗎?而且,你要網絡九哥這樣的人才,那可不是容易的事。」他是為我才進宮的。
他冷哼帶嘲:「口口聲聲說你九哥好,朕就壞吧。你以為,男人的胸懷,應有多廣,那除非,不愛這個人。」
聳聳肩:「好了,不談這事了,怎麼說也是你的大舅子啊,不認啊,倒也行。」
「認。」他抱起我,多情的親吻我的:「快些給朕生個皇子也好,帝姬也好,這樣朕更安心。」
我直笑:「你的大舅子小舅子,倒是滿街都是。」
「有讓朕真認的,得有些真本事才是,侍衛總管,可不是那麼容易的,青薔,朕現在可是對他有期待哦。」他意有所指。
「不疑心了。」倒是這麼快不盤問,我才覺得奇怪。九哥當然是有真本事的,這些我才不放在心裡。
「等你懷了孩子,我什麼心也不疑,男人最能放心的。」他似真似假地說著。
我刮刮他的臉:「羞不羞你,用孩子扛住我。」他抱起我就走,放在床榻之中。我嬌羞地叫:「喂,門沒有管啊,別亂來啊。」
他毛手毛腳地解著我的衣服:「薔薇宮的人豈不知朕與你恩愛得很。」
臉燒得紅紅的,不甘願這樣讓他吃得死死的。
「司棋,你來了。」我朝門外叫。
他停下來,轉頭一看是空的,一瞪眼:「薔薔,你又訛我。」雙手齊下,撓我胳膊窩,讓我笑得直躲著。
他看著我的笑臉,停下來,細細地用手指掃過我的臉,著迷地道:「薔薔,你真沒,很喜歡看到你笑得這麼開心的樣子。」
灼熱的吻落下,在我的眉心,吻進了我的心裡。
在他的眼裡,我似乎看到了我笑得很開心的臉。我感受到了幸福,還有愛。
「你愛我什麼?」我輕聲地問他。
他眼中閃過一些迷糊:「也不清楚,就是愛你的與眾不同。」
只是這些嗎?真是含糊得緊,要說不同,世上的人,再相像,可是百樣米,千樣人,沒有任何人的是完全相同的。
他只是沒有去細看,他身邊的風景,多是不同。
薔薇花與牡丹花,各有各的美,端看是誰心裡喜歡,抑或是現在喜歡薔薇,他日又會現,芍葯也不錯,細看,又是一番的心頭之意。
如此這般,滿園出色風光好。早就熟悉了各種花,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愛好說得上了。
「一身傲氣。」他道:「朕就是想把你折在身邊,一身才氣,朕就是想佔為己有,還有啊,自有你獨然的美。很多很多,或者看到你的絲輕飄,現特別的好看。」
「是不是因為我不買你的帳,讓你吃足了苦頭。」
「剛開始有些,現在連你心裡想些什麼,朕都在乎了。」他長歎:「牽腸掛肚啊,百看不厭。」
牽腸掛肚,我撫著他俊削的臉:「大概有一天,你就不會這麼想了,這種特別,見你不行禮,也跟你頂撞,就會成了一種任性,還有目中無人。」
他不悅地瞪我:「總是說些有的沒的話,太閒了是嗎?」
「我總是有些感覺。」我輕歎地說:「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
「得寸進尺了,朕剛才是退讓了一步,你還不好好伺候著朕,還說這些聽了沉重的話。薔薔,我問你,你愛我嗎?」
他問得很認真,漂亮的眼眸中,有些著急。
我輕點頭:「當然。」
「可朕感覺你總是這麼不安,每個人,都不會如此的。」
每個人,我輕笑,愛他的人真多。他早就看出,一心一意愛他,會是什麼樣的了。
在這宮闈神外,華麗幕紗,終究他能給我多少的幸福。
我很不安,他越是深情,我越是怕自己愛得太多。這不是手腕,而是給自己保留幾分才好。
灝,你當以為,我看到你對皇后的薄情,我不會想到你以後那般待我嗎?人都是感性的,今日的她,往後的我。
你心中了狠,什麼舊情都可以打到谷底。
你要是寵愛,什麼寶貝都會送到她手中。
我是愛你的,但是,你並不是我一直所追求的一生一世一雙人。
我喜歡只得我一人,白頭相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