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很好,不熱不冷,萬里無雲的天,瓦藍得讓人唇角上揚。
微微的秋風吹過山間,吹過城牆,吹過皇宮那金碧輝煌的琉璃頂,吹來了不知何處的花香。
秋,總是宜人的。
各色華貴的轎子停在宮門前,各家的小姐,也下了轎。
都是進宮選秀百里挑一,萬中選好的女子。
什麼樣姿色的都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環肥燕瘦、傾城傾國、國色天香、窈窕淑女、秀麗端莊、艷若桃李、花枝招展、溫柔可人、活潑可愛、亭亭玉立、如花似玉……可謂是要什麼樣的都有,天下間,百樣米,千樣人,青鸞的美貌一入這裡,便也是平庸了許多。
自然,什麼樣的妝扮都有,臉上的神色,也各不相同。
我百般無聊地看著,等著公公叫了名字,認明了身份,才得以入宮。
轉身那灼熱視線的一側,青衣又隱在那馬車的一側。
我知道是誰,一會兒,他又忍不住地探頭看我。
我靜靜地看著,他不敢再縮進去,他的眸子,寫滿了憤怒與掙扎。
我朝他一笑,這個最純潔的人,不該這樣掙扎的。
他哥哥要納我為妾,也不是我與他可以決定的事。
我朝他一笑,有些苦澀而無力。
我們都太年輕,我們都無能為力,很多的東西,或者有展的可能性,如今只是前程各不相同,或者,永遠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了。
我笑,越笑越燦爛,謝謝他,教會了我學會自我輕鬆和真誠,在夏未的時候,讓我記住了他的名字,楊宏書。
九哥評論他,一個總是輸的人,一個費盡心機來接近我的人。
但是,終不是緣,所以,只得幾次的懈逅之份。
他對我苦澀地一笑,這時候,念到了我的名字。
公公的聲音,有些陰陽怪氣,陰陰冷冷的。
我從來不知道青薔讓他給念出來,那麼幽冷。
我走上前,有人拿著我的畫相,看了看,然後說:「進去。」
朱紅色沉重而又高大的宮門,帶著一種沉重的壓迫感,像一個幽幽的洞,一旦吸入,就無法再乾淨地出來。
厚厚的青石階,磨得很是光滑,我就要這裡過嗎?我忽然覺得有些恐懼,我想,我要盡量讓自已落選才是。
在一個高牆下生活,再富貴,也不過是個鳥籠,不是我想要的。
二邊的花草,綠得盈盈然,有些冷意,我攏緊了單薄的衣衫,現過了一個夏天,我又消瘦了不少。
花紅葉綠妖嬈多姿,但是處處莊嚴而又整齊,我只是看了一下,覺得這些花開得孤單得可以。
「青薔。」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個興奮的人,擠出了那美人群中,朝我走來。
秀麗的臉上,寫滿了笑:「青薔,真的是你啊。」
我一怔,竟然是司棋。
「青薔。」她拉著我,到一側偏避之處:「你怎麼也來了。」
「你不也來了。」
她訕然地一笑,有些無奈:「我們都是一樣,沒辦法,做做樣子,總是要來的。」聳聳肩,笑得有些悲哀:「我家只有我一個女子。」
她妝扮得還不錯,但是臉上的粉已有些脫落了,可見,她並不上心。
無奈,還真是無奈啊,對於命運的無奈。
我不進宮,或者我的命運會更糟。
我不知道,但是我不會讓命運這樣擺佈於我。看著司棋也是無奈,原來,這宮裡,並不是我一個人不想來的。
她重重地一歎,似有千斤重:「司家的宗室為什麼只有我一個女子?」
她又低下頭,用著很輕很輕地聲音說:「青薔,我們出去,可以一起下棋嗎?」
我有些訝異,她為什麼要這樣問。
輕然地一笑:「當然可以。」
如果不是有些事不好說出口,也不會說這句吧,說這句,也不必如此害羞吧,我認識的司棋,可是個坦率的女子。
司棋對九哥,也是有些心思,真好,這是我高興的事。
但可能不會有那麼一天了,司棋送進宮,大概不可能再出去。
我也不說破她,吸口氣看看秋色,明媚如夏一般,百花送香,多了些高興。
我拿起手帕,將臉上的妝,都盡數地擦了乾淨。
司棋有些不解地問:「青薔,很熱嗎?」
「哦,不,我只是想落選而已。」我坦白地說著。
將頭上的一些珠釵收了起來,司棋咬著唇,有些為難地說:「青薔,那你真的會去做楊家的小妾嗎?」
我搖頭笑:「怎麼可能,落選的秀女,他會要嗎?」
「青薔。」她有些感動:「我……。」
我搖頭,叫她不用說下去。
她一咬牙,也如我一般,將頭上的珠釵拔下來,且將臉擦得乾乾淨淨的。
狡黠地笑:「這高高的宮牆,誰想被困住。」
也是一個喜歡自由的人啊,青鸞走過來,上下打量著我們,又朝司棋笑:「司棋小姐怎麼一身素啊,司棋小姐可是皇后娘娘的宗親啊,以後還請司棋小姐多多關照了。」
司棋聳聳肩:「我是我,別扯上皇后娘娘。」
她牽起我的手:「青薔,你那木槿花開得多漂亮啊,還有薔薇花,我們過去看看。」
「好啊。」
我對這司棋,更是喜歡上了幾分。
令人失望的是,第一天的看姿色,素淡的臉,居然也沒有落選,真是讓我與司棋夠沮喪的。
在湘秀宮裡等待著接下來,一次一次的選拔。
相當的嚴格,每一關,都有不少的人給刷下來,好多人遺憾的聲音,可是我卻每一關都過了。
所剩下的,大概都是人中之龍鳳吧。
就連笑也是算是一門考驗,這倒好,我如何也笑不出來。
那上了年紀的嬤嬤,露出一口白齒,有些陰森森,一直打著手勢,叫我跟她一樣笑。
我冷冷的地看著她,就是笑不出來。
邊的公公說:「青秀女,你要是笑不出來,你就落選了。」
好,我要的便是這個落選。
好一會兒,那嬤嬤搖搖頭,我便退下了,下一個,就是司棋,也也照著我,也不笑。
我們等在那裡,等著消息,最後點名的時候,我們卻都沒有給淘下來,真是遺憾的事。
湘秀宮裡住的秀女越來越少,宮女與公公們的侍候,越的小心而又討好。
這裡的人,指不定日後會成為什麼樣的主子,誰不想討好著,將來能升個一官半職,做個人上人呢?
後的就是皇上與妃子親自挑選了,我想,那會是我落選的最後一關。
那一關,萬不可能會有人弄虛作假,能糊弄過去的。
接下來教的東西,更是多了。
禮儀,行走,笑,與對話等。
這些也是粗糙的,只是為了皇上挑選的那一天。
在美人堆中,我知道自已的姿色最低,但我不看輕自已,我志不在此,也無心於取。
如司棋所說的,才不想在這高牆的華貴鳥籠中。
有些尚可,而家境差些的,會留在宮裡做宮女。宮女和秀女雖然只有一字之差,可也是差之千里。
在宮裡,總是無盡地煩憂著,我以為我自已能出去的,可是這麼久了,還是一關一關過來。
靜妃娘娘啊,你是不是對我格外的關照,其實,我並不喜歡困在這裡啊。
薔是薔薇花,是一種不受約束肆無忌憚地開個荼靡的花,越是野外,越是燦爛絢麗,怎麼想要去與這嬌嫩珍貴的百花共爭春呢?
很難去說這些是對,還是錯。
或者會如青鸞所說,青家的轎子,早就守在宮門邊等我,一出來,就會押著我去嫁人,我的自由,只是我暇想罷了。
有些歎息,夜涼如水,我踏著月光到了琴房裡。
琴能讓人至心靜和,我想讓自已不煩惱一些。
夜來的花香,那麼濃。
誰家誤了花時,竟到晚上,才會暗香不絕。
誰家誤了花意,半夜的歎息,如此的濃重,從宮裡的四面八方傳了過來。
清冷一室,也沒有點燈,將那琴搬到窗邊,對著皎潔的月亮而彈。
琴聲淡淡悠悠,慢慢地彈,慢慢地讓心情平復到如初。
我遇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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