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現在式 正文 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梵音沒有認真考慮芙麗雅說的那個「他」是誰,他很難想像這麼優雅的精靈是如何吃了自己的孩子的,神遣為何如此的……殘忍。他忽然感覺到一種久違的反胃感覺,這幾乎在他將近一百年的時間裡從來沒有出現過。無法想像高貴優雅的精靈女祭司是怎麼樣的飢餓,怎麼樣的吃了自己的孩子,從頭還是從腳開始……

    梵音側過臉,幾乎想躲開那雙藍色的眼睛。

    「這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

    芙利雅輕輕說,「在那一個月裡,我忽然有了人類的感覺,甚至更加的飢渴,這樣的行為五十年輪迴一次,這次的……剛在七月結束。」

    「你是說每五十年你會生一個孩子,然後……把他吃掉?」

    芙利雅點了點頭:「有男孩,也有女孩,有段時間非常非常的絕望,尤其是我知道這是五十年一次的輪迴的時候。絕望,是的,因為我們的生命沒有盡頭,所以總是無盡的輪迴,我回到了神殿,然後開始懺悔……」

    「你後悔了嗎?」

    梵音輕聲問。

    「我想……」

    芙利雅偏著頭看著梵音,「我也不知道,有時候會,有時候不會。」

    「你看上去……」

    梵音說,「有點難過。」

    「……是嗎?」

    芙利雅輕輕笑了,在夕陽下,美麗的如同女神,梵音真的無法想像她能與那麼血腥的場面結合在一起。

    芙麗雅安靜的看著梵音,橙色的夕陽將窗子上斑駁的倒影映在她身上。藍色的眸子充溢了某種感情,卻根本讓人無從瞭解起。

    她輕聲說:「抱歉……似乎讓你不愉快了。」

    「不……」

    梵音想說幾句安慰或者活躍氣氛的話,可是那些話在喉嚨裡打了個轉就是沒有出來,只能安靜的盯著她看。

    芙麗雅笑了笑,然後依舊回復了那個祈禱的姿勢:「我並不是特別想要個孩子,而且照理說我們遠古精靈也不需要孩子……我只是不想要再再吃他們。」

    神殿裡又回復到了安靜的狀態,梵音輕輕站起來,欠了欠身,他開始不知道要用什麼表情來看她,幸好她緊閉著眼睛正在祈禱。

    「謝謝你,芙麗雅,雖然這有點像互相告解。」

    梵音輕聲說,然後轉身輕輕的離開。

    這裡真像一個漂亮的鳥籠,梵音在離開主殿的時候這樣想著,那麼芙麗雅就是鳥籠裡一隻漂亮的,永遠不會死的鳥。

    不會死也不能離開,聽起來有些可怕。他不是特別在乎芙麗雅起先的欺騙,就像芙麗雅話中的意思。

    我們的命運都掌握在神手中——你看到了我的命運,我也看到了你的,這個世界不過是個令人疲倦的輪迴。

    夕陽中的神殿顯得特別肅穆,安靜而聖潔,彷彿這裡只是一個祈禱和祝福的地方,可是事實上,在不久前,還有人在這裡死去。

    梵音走在遊廊上,白色的柱子支撐著高頂,一側的台階外是神殿中間的一片荒廢的草地。夕陽下顯得生機勃勃,也許是因為東部大6的氣候很適合植物生長,它有溫暖的陽光和恰到好處的雨季。

    這座神殿建造的很久了,白色的柱子上已經出現了一些微小的裂痕,但是它們依然堅強的支撐著,不是嗎?也許那片被野草覆蓋的草地原來是一片花園,可是現在它已經完全荒廢。

    梵音停下來呆,他想起瓦貝耐拉樹海裡那些深綠色,深沉而帶有活力,就像精靈王一樣。它們那不再鮮嫩的顏色卻更容易讓人安定下來。他開始懷念了,在人類老的時候,他們就會開始懷念,梵音依在白色的柱子上,難道自己也是因為老了嗎?畢竟對原來身為人類的梵音來說,一百年間生的事情還是值得懷念的。

    「你看起來……很深沉。」

    一個聲音傳過來,梵音轉頭,看見身邊站著一個紅色長的男子。他穿著黑色的長袍,紅色的長隨意的紮起來,暗紅的眼睛反射的夕陽的餘暉,他笑瞇瞇的看著梵音。

    這個男人很英俊,而且看起來他的出身一定非常高貴,氣質優良,可是他的身上又有一種類似流浪者的氣息,就像路過的一個旅人。

    「下午好。」

    男人笑著說,他的聲音禮貌而不令人討厭,梵音點了點頭。幾乎所有的精靈都顯得很有涵養,當然包括暗精靈。

    「現在至上神的神殿裡,所有的黑袍都可以進來了嗎?」

    梵音冷冷的說。

    「我不是黑袍法師,」

    男人有些難過的說,「我只是喜歡穿黑衣服……和你一樣。」

    那是因為我可以比那些穿白袍的,少花一半的時間來洗衣服。梵音在心裡默默說。

    「東部大6天氣永遠是那麼好,」

    男人懶洋洋的說,「它應該是亞格所有生物的故鄉吧。」

    「也許吧,」

    梵音冷淡的回答,然後轉過身準備離開。

    「等一下,」

    男人伸手拉住他纖細的手腕,「也許我們可以聊聊天,談談人生理想之類的。」

    「有必要嗎?」

    「你總不能因為我是暗精靈就特別歧視我吧?」

    男人委屈的說。

    「我並不特別歧視暗精靈,我只希望他們……」

    梵音頓了頓說,「別總是強人所難。」

    「看起來你對暗精靈的本質有很好的體會呢。」

    男人笑起來。

    「大概是吧。」

    梵音輕輕說著,白皙纖細的手臂上忽然輕輕的顫動起來,隨即像手腕上的脈絡一樣的銀色細線緩緩蠕動。

    那些線慢慢的匯聚,變成和手筋一樣粗細的韌線,然後脫離了梵音的手,就像一條條活動著的蛇。只那麼一瞬間,它們就像有了意志一樣,向暗精靈的手腕上竄去。

    暗精靈輕皺眉頭,向後快躍去。紅色散亂的頭在忽然而來的力下,向前飄去,微微擾亂暗精靈自己的視線。

    他紅色的眼睛看到梵音手裡已經多了一張白色的弓,走廊另一側的夕陽彷彿可以透過那張漂亮的弓身,銀色的弓弦在夕陽下閃爍著美麗而安寧的光澤。

    弓上沒有箭,梵音卻卻將它豎起來,白皙的手指搭在弦上。

    暗精靈已經站定——他們之間隔著一大段距離,他安靜的站著,暗紅色的眼睛無聲的笑著。

    梵音嘴角微微上揚,將那根漂亮的弓弦拉了開來。原來什麼也沒有的弦上多了一支紅色的箭,那支箭紅的如同初升的太陽,連那銳利的箭頭也是鮮艷的紅色。

    梵音將弓拉滿,箭尖指著前面的暗精靈。

    「左邊還是右邊?」

    梵音輕聲問道,忽然他覺得有什麼感覺回來了,就像以前拿著槍,對著別人一樣。

    問題還是一樣,左邊還是右邊?——你想往哪邊跑?雖然這句潛台詞沒有說出來。

    左邊還是右邊?哪邊站著你的死神?

    這種熟悉的感覺讓梵音感到微微的興奮,彷彿沉睡在身體裡的什麼東西在漸漸甦醒,帶著那掙脫的**,而梵音沒有想要阻止。

    「左邊,右邊?」

    梵音再次柔聲的問著,他黑色的眸子在夕陽中折射不出任何光線,卻帶著令人沉淪的黑色。

    暗精靈怔怔的看著這個半精靈,他此刻的表情非常動人而……帶著優雅的殘酷。暗精靈紅色的眼中露出玩味的笑意,他黑色的長袍在風中輕輕飄動,他的笑容友好而禮貌,就像一個良好家庭出身的紳士。

    「右邊。」

    梵音輕聲而篤定,放開右手,紅色的箭挾帶著火焰一般的炙熱,瞬間離弦。幾乎是在同一時刻,暗精靈的身體優雅掠像左邊,像一道黑色的陰影,就像一個無聲的陰影。

    這個男人——在暗精靈來說應該算是非常高的了,大概一米八多一點,而且他也長大了類似人類一米八男子的體格,並不像一般暗精靈一樣纖細。他站著的時候顯得身材挺拔而彬彬有禮,行動起來卻比一般的暗精靈更加敏捷,似乎地球引力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走廊很寬,他側著身掠起——並且有足夠的自信,在箭射出之後在移動,憑自己的度也來得及。他黑色的靴子剛落在雕滿花紋的牆上——看上去有點像蜘蛛俠,可是明顯比那個爬蟲人類更優雅,比好萊塢高的特技效果更具真實感。梵音那支離弦的紅色利箭疾馳而來,帶著能讓耳膜感應到的銳利風聲,刺在了暗精靈黑色的袍子下擺。銳利的紅色箭頭連著暗精靈的袍子一起扎進繁複凹凸的壁畫中。

    暗精靈盯著那只箭迅化成火焰,急沿著黑色的袍子蔓延上來。

    「你喜歡幾分熟?六分還是三分?」

    梵音輕聲問著,就像在餐桌上優雅的對話。

    暗精靈來不及回答,從牆上躍下來,一把扯去自己黑色的長袍,那黑色的長袍——梵音猜測那件魔法長袍一定價值不菲。長袍在還未落地前,就被火焰吞噬殆盡。裡面幸好有穿衣服,梵音和暗精靈同時想到,兩個人都不喜歡**——裡面是一件合身的黑色長衫。

    「你剛才是說右邊!」

    暗精靈有些懊惱的看著梵音,隨即他看到梵音又將他修長的手指搭在了那根在夕陽下閃爍著美麗光澤的弓弦上。

    「噢,抱歉,」

    半精靈毫無誠意的笑了笑,「我以為你知道——我的右邊就是你的左邊。」

    暗精靈瞪著半精靈,後者只是柔和的笑了笑。

    「也許可以再來一次,」

    半精靈用柔和的聲音友好的建議,「你知道我們精靈——都有點缺乏和人溝通。」

    「你真的是精靈族嗎?」

    暗精靈露出疑惑的表情,「也許你是暗精靈也說不定。」

    「左邊還是右邊?」

    梵音再一次愉快的提問。

    暗精靈紅色的眼睛瞇起來,他看到那個半精靈修長的右手捏著兩支箭羽,他居然在弓上搭了兩支火焰箭。

    「左邊。」

    梵音輕聲說。

    暗精靈想問是你的左邊還是我的左邊,不過這個問題到底還是因為時間問題卡在了自己喉嚨裡。他的靴子扣在堅硬的大理石上,身體借勢向左邊掠去,就像一隻黑色的大鳥,他紅色的眼睛依然看著梵音,腳尖在地上劃出一條長長的軌跡,大理石以這條軌跡為中心,毫不遲疑的裂了開來。

    紅色的兩支火焰箭交叉著隨他而去——左邊或者右邊根本沒有意義,箭緊隨著他而行。

    就像優雅的死神如影隨行。

    他一直退到左邊生機勃勃的空地上,他經過的地方,泥土被翻起,連帶那些植物被完整的切割,柔軟的花瓣隨著氣流上升再落下,優雅的在夕陽中翻飛。暗精靈卻看到梵音又微笑著豎起白色的弓,重新拉滿弓弦,三支紅色的箭同時射出,他想改變後退的軌跡似乎已經來不及,以為起先的那兩支箭已經靠近他的喉嚨。

    「我喜歡火焰,」

    梵音柔聲說,「總能燃盡一切罪惡,照亮一切陰暗。」

    火焰箭接觸到暗精靈身體那一剎那,火焰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席捲了他整個身體,緊緊包圍——梵音只能在在火焰中看到他隱約的身體。

    雖然梵音的火系魔法已經十分熟練,但是他並沒有天真到認為自己以這樣的火焰就可以殺了這個暗精靈。

    這個暗精靈一定活了很久,也許比自己想像的更久,他不會輕易被殺死——身體中那種興奮的感覺似乎又襲來,黑色的眼睛安靜的看著那團激烈的火焰。他開始回味殺戮的感覺,也許這樣可以稍稍緩解一下壓抑的心情——死去的人不會回來,活著的人只能懷念和流淚。

    可惜,梵音對這兩件事情,都還感到陌生和不適應。精靈現在式(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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