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茉雪一面在心中猶豫掙扎,一面咬緊牙關靠了過去……兩人之間漸漸縮短的距離,使得她的動作越來越明顯起來。
夏瑟裴起先毫無反應,然而,在崔茉雪的身體即將靠上他的,他倏地將頭扭了過來,朝向崔茉雪的方向。頓時,兩人面對著面,大眼瞪小眼。
崔茉雪被嚇了一跳,然而,夏瑟裴並沒有開口,她只好用瞬間僵硬的身體保持著上一秒的動作,一動不動。
半晌,夏瑟裴眨了眨眼,問道:「你想做什麼?」
崔茉雪的臉刷地一下就紅了,心道:他該不是誤會了什麼吧?雖然自己有主動求和的意思,但是卻沒有要……
她感覺夏瑟裴的目光定定地注視著自己的臉孔半晌,終於幾不可察的歎息了一聲,伸出手臂,環住了她的腰身。
崔茉雪頓時覺得自己心中殘留的堅冰被破除了,臉上露出喜不自勝的笑容。然而,她似乎又怕被夏瑟裴看見,連忙將頭垂下,埋入夏瑟裴的胸口。
他的胸口位置,並非有她想像中的冰冷和無奈,而是一片雖然不熱烈、卻似乎可以燃燒很久的溫暖……終於,崔茉雪唇角掛著淡淡的笑,沉入了夢鄉。
夏旒然回來之後,便成為了夏家的焦點,似乎所有人都圍繞著他在轉。而崔茉雪將手上的事情大致處理完之後,便成了夏家最閒適的一個人。
因為閒適,所以有餘力可以注意到不少事情……她發現。終於有媒人來登夏家的大門了,並且,來者似乎是個官媒。
這個媒人來到夏府,就直接進了主屋,因為夏旒然不在家,在夏記,所以,由金秋接待屬於正常,只是。官媒到來沒有多久,金秋就將屋內地下人們全部摒出來了。然而,她越是表現的不想叫人知道,就越是有人想知道。
主屋所處的中央花園內,或明或暗出現了越來越多的人。
收到消息的崔茉雪先是自個兒在裴園琢磨。來者究竟是為夏家的哪位娘子說媒?雖然琢磨金秋的做派,多半可能是和夏瑟萍有關,但是作為夏家的當家主母,即便是為夏家的其他兩位娘子說媒,由她來接待,也沒有什麼不合適地。
想來想去,崔茉雪都不能確定到底哪種猜測比較靠譜,她忍不住也想派個人去探聽一下消息,只是。司墨和司畫一成為夏家的人,就是在裴園服侍,她們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融入夏家已經不錯了,是不可能很好地和夏家的其他下人打成一片的,即便派她們去,她們也不見得能打探到什麼。
歎了一口氣——不知道蓮衣將另外兩個丫頭教得怎麼樣了?荷裳和茗煙在一塊兒,是不方便調回裴園了,崔茉雪只能打司棋和司琴地主意。那兩個丫頭假如已經做的熟練了。她就可以將蓮衣調回來了。在眼前這樣的情況下,蓮衣自然是裴園派出打探消息的不二人選。
自從那日崔茉雪稍微採取了一下主動,這些天,她和夏瑟裴之間的關係已經改善了許多。雖然夏瑟裴在表面上,依舊是一副冷冰冰的神態,不怎麼與人多話,但是。在兩人單獨相處時,崔茉雪卻能夠感覺到有微溫的暖意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
這種暖意當然截然不同於新婚那一天,兩人之間的較勁,那種較勁是一種溫和面具下,對對方地刺探。而此刻的這種暖意,完全是從心裡散發出來的。
崔茉雪越來越覺得,也許。這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見她坐立難安。夏瑟裴淡淡地問道:「你心裡又在轉什麼鬼主意?」
「我哪兒有?」崔茉雪本來想掩飾,但是想到方才司畫來說見到官媒的時候。夏瑟裴也在場,索性問道,「裴郎,你覺得那官媒……」
「我怎麼知道?」崔茉雪尚未問完,夏瑟裴就好笑地打斷她,「你想知道,不會自己去看看麼?」
崔茉雪差點想歡呼,可是想到自己的心思這麼容易就被人看穿,又有點不好意思,她扭扭捏捏地問道:「裴郎,我真的能去麼?會不會惹阿姑不高興?」
「你說呢?」夏瑟裴反問。
其實關於這個問題,崔茉雪的心中早就有答案,只是沒有想到,夏瑟裴會縱容自己,主動說,讓自己去看看。想到這裡,她正色道:「因為改建舊山寨,琴妹妹有好一段日子沒有過來做繡活了,就算山寨地工程完工之後,她也沒有過來,要送給她的枕套我已經繡好了,正打算送過去……裴郎,我這就去了。」
說完,崔茉雪鎮定自若地起身,取來幫夏瑟琴繡的一對枕套,得意地向夏瑟裴揚了揚眉,在他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大步流星地往東而去。
這當然只是個借口。
途徑花園的時候,崔茉雪刻意放緩了腳步,以便逗留的時間能夠長一些。
轉過一個彎,前面路邊顯出兩個人影,是兩名婢女打扮的下人,正在互相咬著耳朵,崔茉雪輕皺眉頭——她們說話地聲音太小,根本聽不見一個字!
而兩名婢女卻聽見身後傳來極其細微的腳步聲,已然停止了說話,轉過頭來。
這兩張面孔既熟悉又陌生,由於在家裡和下人們打交道的時間太少,崔茉雪實在分辨不出這兩個婢女是屬於哪房的。
兩名婢女見是她,齊齊蹲身行禮,她見不能得到什麼消息,只好揮揮手,繼續往前走。然而,這裡的動靜似乎大了些,前面道上又有一個身影在她沒有靠近的時候,就已經分花拂柳地竄沒了。
思忖片刻,崔茉雪覺得自己的主意頗為好笑。花園裡地這些人都是各房派出來探聽消息地下人,自己怎麼能和她們做一樣的事?更別說這樣探聽能得到什麼確實地結果了。她不如趕緊去清苑,說不定和聶清雲聊一聊,更能從她的口風中得知蛛絲馬跡。
想到這裡,她復又加快了腳步。
路過主屋,她不由自主地向那個方向張望了一下,卻見堂屋的門緊閉著,顯然無法窺知裡面的任何東西。
在快要到達清苑的時候,遠遠地,她看見雲衣從門裡閃身出來,踏上了一條不一樣的小徑,往中央花園的方向而去。
她不由心道:莫非是聶清雲也沉不住氣了麼?
看來這次官媒上門,真的是擾動了夏家所有人的心——也許這個時候,闖入清苑,剛好能夠看到聶清雲臉上不同以往的表情。
崔茉雪頓時感覺到自己心裡有點激動,好像穿越之前宅在家中,而導致蓬勃生長的八卦因子又復甦了。
藉著手捧枕套的理由,崔茉雪側過身子,用肩膀抵開了方才雲衣只是虛掩上的清苑的門。
院子裡面沒有人,崔茉雪先走向夏瑟琴所居的房間,依舊沒有人,她這才轉而走向聶清雲的居處。
門關著,屋子裡寂靜一片。這下,崔茉雪不敢莽撞了,懷著些微失望的心情,崔茉雪出聲問道:「二娘,請問您在裡面麼?」
片刻之後,屋內的寂靜被一個腳步聲打破,屋門輕吱一聲,向內開啟,開門的人正是聶清雲。只見聶清雲微微笑道:「茉雪,今天怎麼會過來?」
崔茉雪用下巴點了點自己捧著的繡花枕套,笑道:「二娘,琴妹妹的枕套繡好了,我是特地送過來給你們看看合適不合適的。」
聶清雲瞄了瞄她捧著的東西,繼續笑道:「那你進來,琴兒剛好在我房裡,我們一起看看。」說完,她並立即把身體讓開,而是往屋內回視了一眼,而後,才空出門口的地方,讓崔茉雪進門。
看來,這母女兩人在崔茉雪來之前,確實是在討論夏瑟琴的婚事,至少,談論的話題也和到來的官媒有關,只是,聶清雲很快將自己的情緒掩飾的很好,想來,夏瑟琴就做不到了。
崔茉雪故作絲毫不知的樣子,跟在聶清雲之後進了屋子。
夏瑟琴正坐在屋內的圓桌旁,本來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是見崔茉雪坐在她的正對面,看到崔茉雪將手中的枕套在桌面上鋪平,露出繡好的雙鶴圖,她的眼睛望了望崔茉雪,又望了望枕套,眼中不由露出了帶有希冀的光。
等聶清雲坐下,崔茉雪伸出手,將已經平攤好的枕套滑到她的近前,笑道:「二娘,您看茉雪繡的如何?」
聶清雲先是「咦」了一聲,然後捧起枕套細細的看,半晌,問道:「茉雪,難道這個就是蘇繡?」
崔茉雪赧顏道:「繡得不好,叫二娘見笑了。」
聶清雲放下枕套,笑道:「我的繡活做的不好,何況,建安郡這裡,蘇繡極少。這在我的眼中已經是繡的很好了,茉雪不用謙虛。」
崔茉雪笑了笑,沒有說話。
聶清雲又道:「咱們家裡,恐怕只有三姨娘能真正品鑒出繡品的好壞——不過,茉雪,既然你懂得這種繡法,為何不在城裡開間繡坊?」
崔茉雪道:「二娘,我的精力有限,酒樓和天下第一粉的鋪子已經夠我忙活的了。何況我的蘇繡真的算不上什麼,假如被行家看到,是要被笑話的,我實在沒有這個信心,就只能在家裡自個兒擺弄擺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