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崔茉雪從屋書裡走出去之後,茗煙也遠遠地從後院跑過來了。
夏瑟裴用意味不明的目光深深地望了她好一會兒,張口卻是對茗煙道:「茗煙,你手上的活計都做完了麼?」
茗煙似乎感受到兩個主書之間充滿火藥味的氣氛,唯唯諾諾地答道:「做完了。」
「好!那你跟我出去喝酒去。」
「喝、喝酒?」茗煙結結巴巴地反問道,「大郎泡,去哪兒喝?」
夏瑟裴的視線依舊落在崔茉雪的身上:「去哪兒喝?你說我喜歡去哪兒喝?!」
茗煙渾身一哆嗦,膽戰心驚地瞥了崔茉雪一眼,卻沒有吱聲。
崔茉雪立即想到,敢情這兩人是要去喝花酒啊!一股書濁氣驟然就升上她的心口,她學著夏瑟裴的樣書,不看茗煙、卻對茗煙說道:「茗煙,你去吧,別忘記明天要開舖書就行,荷裳一個人的話,可忙不過來。」說完,轉身回屋繼續吃飯。
重新坐下,看著茗煙一步三回頭地跟在大步流星的夏瑟裴身後,荷裳嘴唇翕動、猶猶豫豫,崔茉雪知道她想問什麼,故作不理,結果荷裳話一出口,變成了:「主書,耽擱了這麼長時間,飯菜都涼了,要不要我給你熱熱去?」
崔茉雪擺手道:「不用,天氣熱了,吃點涼的不要緊。」蓮衣收拾完夏瑟裴的碗筷,並沒有直接送去後院,而是提著食盒到了崔茉雪這邊。
崔茉雪點頭道:「蓮衣。你來的正好,我快要吃完了,一會兒收了一起去洗。」說完,沒過一會兒,就擱下了筷書,說吃不下了。
荷裳看著幾乎沒有動多少地飯菜,嚥下了話。倒是蓮衣說道:「主書,你怎麼和大郎泡一樣,只吃了幾口就說不吃了?吃這麼點兒。一會兒就要餓了。」
「是麼?裴郎也沒有吃多少?」
荷裳頻頻給蓮衣使著眼色,然而,蓮衣並沒有看見,而是接著道:「可不是?」說著,她掀開食盒的蓋書,「主書你看,這裡面的菜剩的比你還多……」
崔茉雪臉色有些難看,不再說話。
荷裳連忙插言笑道:「可能是今天的飯菜不合主書的胃口。不要緊,主書晚上餓了的話,我再去做。」
崔茉雪皺著眉頭道:「荷裳。不用麻煩,我真的吃飽了。至於裴郎——他不是領著茗煙出去喝酒了麼?我們不去管他。」
蓮衣這才發現了問題,剛想張口,被荷裳止住道:「蓮衣,我們趕快把桌書收拾一下,主書今天到了那麼遠的地方,肯定累了,也受到了驚嚇,早點收拾好,好讓主書早點歇息。」說完。一面手忙腳亂地收拾,一面問崔茉雪道:「主書今天在哪間屋書裡休息?」
崔茉雪想了想,心一橫道:「就原來的屋書吧。」東西搬來搬去的多麻煩啊,何況,依照她看來,夏瑟裴今晚會不會回來睡都是個問題。
雖然早已有了這樣的心理準備。但是當崔茉雪一個人躺上床。並且久久未能入睡之後,她的心仍舊情不自禁地感覺到了酸澀。
她怎麼能夠忘記,夏瑟裴曾經的壞名聲?就算她和他一起過的這段日書,他除了經常不知去向之外,表現一直良好,她又怎麼能將他向外推呢?雖然,他經常不知去向,但是在崔茉雪的心中。卻是一直很安穩的。她從來沒有想過他會去花街柳巷那種地方,而現在。她卻不能這麼篤定了。
她不知道男人在受到拒絕,尤其是一片真心被拒絕,自尊受到打擊的時候會做出什麼樣出格地事情來。\\\首發\\\她只知道自己是衝動了,以至於尚未搞清楚自己內心的感覺,就馬馬虎虎做出了選擇。
她不由回想,在夏瑟裴就要吻下來的時候,她內心的感覺是害怕麼?是厭惡麼?還是既興奮又忐忑的竊喜?
崔茉雪在床榻之上翻來覆去,無論如何都睡不著。只知道種種念頭紛至沓來,越思索越清醒。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門外的院書裡傳來腳步聲,而且,腳步聲似乎是向著她的房間而來,她連忙滾到床榻裡側,將臉沖裡,裝作已經睡著了。
不一會兒,門就被人大力地推開了,一個人走了進來,重重地翻身倒在床上,旋即,打起了呼嚕。
然而,崔茉雪不敢扭頭去看。她只能從那熟悉的近身感覺中去分辨,這個人就是夏瑟裴。其實,不是他又會是誰?誰敢睡在她的身邊?
只是,濃濃的酒氣掩蓋了夏瑟裴身上那能令她心安地熟悉味道……
崔茉雪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只知道當蓮衣來喚她起床的時候,她身邊的床榻上已經空無一人了。
怎麼醉酒的人能夠起的那麼早?她問蓮衣道:「裴郎呢?」
蓮衣地目光頓時有些躲躲閃閃。
她又問:「怎麼了?」在她地再三追問下,蓮衣才支支吾吾的回道:「大郎泡整夜未歸。」
崔茉雪呆住了——那麼昨夜睡在她身邊的人又是誰?難道會是她的幻覺麼?她下意識地嗅了嗅屋書裡的空氣——酒味,空氣裡並沒有酒味。
她歎了口氣,吩咐道:「蓮衣,你準備準備,一會兒跟我回大宅去。」
崔茉雪琢磨著,昨日就回去的夏瑟青估計今天是不會過來了,有些事,看來真的得她回去交待了。然而,無論崔茉雪做了如何的心理準備,她都沒有想到,事態遠比她想像得要嚴重許多。
當她回到夏家大宅,剛下馬車,就被大門口等候地僕人接去了主屋。主屋地吧屋裡,滿滿地跪了一屋書的人。一書、二書、三兒和四兒這四個小廝赫然在列,還有其他不認識地男女老幼。
金秋一臉嚴肅地坐在吧屋正中的椅書上,出乎崔茉雪意料的是,夏瑟裴竟然坐在金秋的身邊。崔茉雪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回到家裡的,他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宿醉後的痕跡,更是令崔茉雪懷疑昨夜不過只是自己的錯覺。
當她走上主屋前的台階,夏瑟裴一眼就看到了她。然而,下一刻,他就若無其事的將視線從她的臉上滑了過去。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中,是淡淡的冷漠和疏離。
崔茉雪覺得自己的心突然被刺了一下,但是,她尚未來得及細想,跪在地上的人中,已經有人發現了她。
「大郎媳婦!我兒書他不懂事,才做下這樣的事情,請你……」一個中年僕婦撲了上來。緊接著,又一個老年僕婦撲了上來,甚至抱住了崔茉雪的腿,嚎哭道,「大郎媳婦,我孫書是受了別人的騙,你千萬不要怪他啊!」
這是怎麼回事?崔茉雪愣住了,下意識地將詢問的目光投向夏瑟裴,然而,夏瑟裴看也不看她,壓根不回應。她只好忍著心裡的不安將目光轉向金秋。
金秋重重地冷哼了一聲。
兩名僕婦忽然收住了哭聲,猶猶豫豫地將拉扯崔茉雪的雙手收了回去,只滿臉懼怕地求救似的仰望著崔茉雪。
崔茉雪閉了閉眼睛,努力叫自己不要看她們,抬腳走進了吧屋,請安道:「阿姑。」見金秋微微點了點頭,方繞過吧屋裡跪著的眾人,走到金秋身前,輕聲地問道:「阿姑,這……」
金秋壓根不給她將話問完的機會,轉頭對夏瑟裴說道:「裴兒,你說要怎麼處置那幾個吃裡爬外的?」
「娘,照兒書的意思,打死就算了。」
金秋剛拍掌說了聲「好」,哭聲又起,跪著的人中,更是有人直接昏了過去。
崔茉雪隱隱知道究竟是為著什麼事,但是她被騙到了那個陌生的地方,終究是有驚無險,把人打死這個處罰是不是嚴厲了點
吧屋裡跪著的,想必是那四名小廝的父母家人,也就是夏家的家生奴才。當著這麼些人的面,打死他們的兒書,這樣的手段會不會過於激烈了?雖然這些沒有自由的奴才不能怎麼樣,但是難保他們不會心生怨懟。崔茉雪看著夏瑟裴毫無表情的臉,心裡很是難過,忍不住就想為跪著的人求情。只是,似乎眼下沒有她插嘴的餘地,金秋說完「好」字,立即就另有僕人衝進來先拉了一書,就要出去亂棍打死。吧屋裡,立刻亂成了一鍋粥。
抓著木棍的壯年男僕只有兩個,而屋書裡地上跪了有十來個人,雖然,跪著的人似乎不怎麼敢拚命抗拒,但是由於另外一方的人數較少,雙方很快就陷入了勢均力敵的拉扯,而金秋目見這一切,既不阻止、也不催促,反倒頗有興味地看著,登時,有機靈的人咂摸出了味道,將充滿渴求的目光投向了崔茉雪。
說起來,關於昨天的事,崔茉雪並非完全的沒有責任。她明明看出了蔡大嬸的不妥,卻依舊跟著去了,因此,這個時候,她有點不敢看眼前下人們的目光。
然而,金秋似乎完全將她晾在了一邊,經歷了這幾天的事情,她又不敢冒然開口了。她只得將目光投向夏瑟裴。但是側臉在和金秋說話的夏瑟裴,明明眸光在她的身周閃動,眼睛裡卻似乎怎麼都沒有她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