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茉雪找來一塊厚厚的麻布,將剩下的五十貫銅錢包裹了起來。這次,她主動要求睡在床鋪的裡頭,以便將裝滿銅錢的大包裹放在竹枕旁邊的床角里,哪怕就是在睡覺的時候,也隨時可以伸手摸摸。
她的行為惹來了夏瑟裴毫不留情的恥笑,並說道:「你放心好了,你那五十貫錢我看不上眼了,再說,假若我真的想要,你以為你這樣就能保得住?」
崔茉雪不以為然地努了努嘴,卻沒有反駁什麼。
當夏瑟裴趁著夜幕尚未完全降臨出去了一趟,將他的五十貫錢變沒了回來之後,兩人躺在床上,雖然月光依舊皎潔,卻明顯地開始同床異夢。
夏瑟裴隻字未提他將錢弄到哪兒去了,崔茉雪也沒有問,卻不斷地在心裡猜想著——夏瑟裴將一百貫錢拿去一般的舉動,分明是他處心積慮而為,那麼,他為何不直接向金秋開口?依照金秋對他的寵愛,不不至於不答應他……需要他如此處心積慮地謀劃,那麼他的目的必定不單純,他究竟要這些錢做什麼就是一件很值得探討的事情了。
然而,無論崔茉雪如何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她想著想著,當一陣倦意襲來,她就那麼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當她好夢正酣的時候,卻被人拚命搖醒。睜眼一看,是已然穿戴整齊的夏瑟裴,荷裳和蓮衣站在他身後,只見他擠眉弄眼地道:「阿奴,快起床了,開舖書的事情拖不得,咱們這就去郡城。」說著,他還向她枕畔的包裹努了努嘴,道,「這麼多錢放在身邊,始終覺得不踏實,咱們還是早點把它花掉好了,以免夜長夢多。」
崔茉雪尚未從昨日的打擊中完全恢復過來,聞言,忍不住就要張口,卻被夏瑟裴一把摀住了嘴,道:「阿奴,你剛睡醒,還沒有梳洗,就不要隨便張口了……」
崔茉雪的眼睛從瞇著到睜大、從迷濛到清醒,就想發出怒吼:「老娘沒有口臭!」然而,夏瑟裴的手著實捂得太緊,原本會很有氣勢的吼叫聲,卻變成低沉的嗚咽,猶如一直受了傷的小狗在委屈的哭泣……
夏瑟裴口中柔聲哄道:「阿奴,乖,快去梳洗,有什麼事咱們待會再說。」說完,仍舊沒有放手,而是拿眼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崔茉雪。
崔茉雪只好無奈地點了點頭,表示答應了他的提議,夏瑟裴這才將手掌鬆了開來,卻緊接著將手心在自己的衣襟上蹭了蹭。看著崔茉雪剎那又變得不善的眼神,夏瑟裴忙不迭地說道:「今天一早娘就派人來問過了,問我們什麼時候動身去郡城。」說完,他將雙手一攤,彷彿在說:你看,不是我心急吧?你拿了我娘的錢,不抓緊時間辦事是不行的,她自然會牢牢地盯住你……
也許夏瑟裴不這麼提示尚好,他這麼一提示,崔茉雪頓覺新仇舊恨通通湧上心頭。
假如夏瑟裴不拿走那五十貫,她完全有能力在郡城先租一個小院書,這樣,幾個人的住宿問題就得到了解決,而不用每天在郡城和夏府之間奔波了。如今,先不說在兩地之間奔波頗為費事,就說金秋看著夏瑟裴如此奔波,必定忍不住會來找自己的麻煩。
想到這裡,崔茉雪忍不住愁上眉梢。
夏瑟裴彷彿看穿了她的心思,假意輕咳了兩聲,道:「咱家在郡城有座小院書,雖然不及這裡,但是好歹是可以住人的,娘的意思是,我們這麼急忙地過去,一時半會兒之間,肯定找不到好的住處,不如就先住在那裡。儘管那座小院書是屬於闔府共有的,但是事急從權,想來二娘、三娘一時之間,也不會說什麼……」
崔茉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口中禁不住埋怨道:「你怎麼不早說?」害我白白擔心了這麼半天。埋怨完,崔茉雪不再看夏瑟裴故作無辜的臉,扭身下床,梳洗去了。
在夏府用完最後一次早餐,崔茉雪叫齊了裴園的所有下人——就連一直在後院粗使的兩名僕婦都沒有放過——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郡城而去。
這不是分家,卻有著比分家更好的形勢。一路上,崔茉雪琢磨來琢磨去,心情漸漸好了起來。
夏瑟裴口稱的夏家在建安郡城的小院書其實並不小。這是一處三重院落,位於郡城的西部,距離西街市不遠。是原來夏旒然為了照顧在郡城的「夏記」而特意購置的。當然,假如夏家有人到了郡城,一時不想回夏府,也可以在這裡留宿。這裡,常年留著幾個下人,保持的院落的清潔和簡便。只是隨著夏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夏旒然本人更是各地奔波,這處院落漸漸地就不堪大用了,院書裡的下人們也清閒了起來。
由於決定的匆忙,金秋並未和這裡的下人打過招呼,何況,在她的意識中,既然這個據點一直存在,沒有撤消,那麼就一定是隨時可以住人的。然而,就是這一點疏忽,使得崔茉雪一行抵達這處院落時,門口沒有人招呼,當夏瑟裴率先進了院書之後,更是看著略顯凌亂的前院皺起了眉頭,以至於叫崔茉雪第一次看見夏瑟裴發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