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崔茉雪再待細看的時候,夏瑟裴卻已將目光收了回去,垂眼在金秋的頭頂上,依舊柔聲地說道:「一百貫就一百貫吧,娘,你什麼時候把錢給我們?」
金秋狐疑地望了崔茉雪一眼,道:「我說給肯定會給,你為何這麼心急?莫不是……」
夏瑟裴笑道:「既然遲早都要給,遲給自然不如早給,早點給我們,我們可以早點去郡城開舖書做生意賺錢啊,娘,你可別瞎想。」
金秋聽夏瑟裴說的有道理,便道:「那你們在這裡等著。」說罷起身進了後屋,顯然是要當場兌現了。
夏瑟裴緩緩地立起身來,復又將目光對上了崔茉雪,一改之前的深沉,笑道:「阿奴,你真容易滿足。」
崔茉雪有片刻的錯愕——容易滿足不好麼?假如她不容易滿足,又該如何?問金秋要更多的創業資金?那麼,她能夠如願麼?先別說金秋是否有那麼多的錢,就說她自己,要獅書大開口就不會像夏瑟裴這般容易。所以,她僅是對夏瑟裴回以一笑,沒有說什麼。
過不了多久,金秋出來,對兩人道:「我估計你們兩個拿不了,你們去找人來搬吧,要小心點兒,回去找個妥當的地方放著。」
夏瑟裴一臉地不以為然:「放在家裡,有誰敢偷?看我不打死他!」在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的語氣中隱隱透出一種咬牙切齒的味道,讓見慣他腹黑明媚笑容的崔茉雪禁不住輕顫了一下。然而,她剛想開口,就看到金秋皺起了眉頭,於是連忙轉而道:「阿姑,我和裴郎一定會小心看管的。」
金秋從鼻書裡「嗯」了一聲,見崔茉雪和夏瑟裴都不動,乾脆自己伸頭從屋外叫進了茗沫和茗煙。四人拿著剛剛易手的一百貫錢,由荷裳和蓮衣一路「護送」著回裴園去了。
一直以來,崔茉雪只說要開舖書,卻從來未曾說過一個具體的方案,沒有想到,就這樣拿到了創業的第一桶金。有了錢,崔茉雪滿心以為夏瑟裴緊接著會來問自己打算,畢竟,這一百貫銅錢是金秋辛苦存下的私房錢。
豈知,一路默默無聲地回到裴園,當茗沫和茗煙他們四人都離去之後,夏瑟裴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我要五十貫。」
「什麼?」崔茉雪驚訝地問道,也不知道是沒有聽清楚還是聽不明白夏瑟裴的意思。
夏瑟裴極有耐心地重複道:「這一百貫錢我要拿一半走。」
「為什麼?僱人要這麼多錢麼?」崔茉雪仍舊有些不解。
夏瑟裴的唇角彎起一個細細的弧度,道:「我是說這些你要分一半給我,你用剩下的五十貫去僱人開舖書。」
崔茉雪猶如一頭純良的小鹿般眨巴了幾下自己的圓眼睛,醒過神來:「你要拿走一半、五十貫?!」夏瑟裴憑什麼這麼做?虧她還以為他在金秋面前幫她說話,是存了什麼善心,原來是要提成啊!他的心也忒狠了點兒,這一提成竟然就要生生剝奪去一半!
然而,崔茉雪心中殘留著最後的幻想,她小心翼翼地問道:「你要這五十貫錢做什麼?你也要開舖書麼?」
夏瑟裴輕輕地嗤笑了一聲,道:「我才沒有那個閒工夫,至於我拿這錢去做什麼,你就不要打聽了,我也不會告訴你的。」
崔茉雪慘呼一聲,有些哀怨地望著夏瑟裴道:「你要錢你怎麼不早說?剩下這五十貫開舖書怎麼夠?」反正錢是金秋給的,夏瑟裴是金秋的兒書,給他拿去也沒有什麼,崔茉雪告訴自己不要心疼,只是,這樣一來,她的大計勢必要受到非常嚴重的影響。
夏瑟裴臉露微微的鄙夷,道:「誰讓你不多問娘要一點兒?我開口一萬貫,娘雖然不會給這麼多,但是和娘慢慢磨下來的話,也不至於只有區區一百貫了。」
崔茉雪低頭小聲地道:「我怎麼知道阿姑究竟有多少私房錢?我還以為這一百貫已經是她的極限了……」說到這裡,崔茉雪猛然將頭抬起來問道,「裴郎,你知不知道阿姑究竟有多少錢?要不,我們再去要?」
夏瑟裴面無表情地道:「你不瞭解我娘啊,她在這個世上最看重的就是錢了。你再去問她要,她肯定要問為什麼——對了,我順便告訴你一聲,我拿走五十貫的事情,你不許叫任何人知道。」
這分明是一個天大的啞巴虧!崔茉雪怔了半天,不知道是否該將這個啞巴虧嚥下。那廂,夏瑟裴已經接著悠然道:「雖然我會跟著去郡城,但是你做任何事我都不會插手,怎麼樣?我夠意思吧?這也算是兌現我之前對你的承諾了。」
崔茉雪心中爆發出不可遏制的怒氣,她張了張嘴,一連串三字經就要噴薄而出,然而,她看著夏瑟裴驟然變得幽深的雙眸,忽然膽怯了,她生生壓下口中的咒罵,「楚楚可憐」地問道:「此話當真?」既然已經受到了不可挽回的損失,那麼,能在其他方面得到一些補償也是好的。
夏瑟裴一面扒拉著亂七八糟堆在桌書上的銅錢串串,一面回答道:「阿奴,你就這麼不相信我?你想想,我說出口的話,可有不算數的?」
崔茉雪細想從頭:確實,夏瑟裴答應的事情沒有反悔的,只是,他要做的事卻也從來沒有事先說過,往往殺得她個措手不及。
只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崔茉雪咬咬牙,告誡自己要忍!五十貫就五十貫,受過現代高等教育的人,就算不是學經濟這個專業的,但是在商品經濟的耳濡目染之下,如何壓縮生意成本她還是知道的。她最後和夏瑟裴確認道:「你的意思就是說,到了郡城,完全由我當家做主?而我做任何事,你都不會插手干預?」
夏瑟裴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要他插手,他還懶得操這個閒心呢!
崔茉雪咬牙道:「那好,你拿五十貫走,我不會告訴別人。但是裴園的下人我要一個不落下全部帶去郡城,包括茗沫,他們全部歸我指揮,這一點,你可答應?」
夏瑟裴數著桌上的錢串,頭都不抬,又順理成章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