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只見於子期的咳嗽聲越來越重,伴著他沉重的呼吸聲。
儘管近日的氣候溫熱,到了這夜深人靜之時卻不得不讓人覺得冰冷,那種入骨的感覺。
蜀都城的氣候不同別的地方,早中晚的溫差很大。荷衣順手將自己的披肩搭在於子期的身上,見於子期一手將玉珮置放於桌面,一手摀住胸口不停咳嗽。
「子期兄,天不早了,我扶你進屋歇息。別染了風寒。」荷衣將披肩拉扯了幾下,以確保穩妥了。
於子期搖擺著手,「咳……咳……」還來不及說話,摀住胸口的手就已經伸到小腹處,用力地按著。
一眨眼的時間,荷衣已經不見了於子期的身影。他已經以火箭升天的度衝進了茅廁,然後飛流直下三千尺,好不痛快。
荷衣靜靜站在涼亭裡,觀望著對面的茅房,聽見那如飛流的聲音,心裡的那個著急有著道不出來的苦,只好默默祈禱:子期兄,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
夜色涼如水,天與地連接成一片,黑丫丫的。一家親府上的燈籠照耀著這片夜,雖然燈籠高高掛滿了整個府宅,卻仍舊驅趕不走這蒙上黑色的深夜。荷衣的眼睛再犀利,也不能洞查到於子期的痛苦,好不容易等到於子期從茅房裡出來,剛見了他的身影,眨一眨睫毛的時間,他又溜進去了。如此反反覆覆,荷衣一次一次地數著,總共十二次。
末了,於子期已是虛脫般,走出茅房時早已攤軟了。只見他小聲地喘著氣,氣弱游絲。
荷衣叫來了家丁,扶了於子期回房,這麼一折騰,驚動了全府上下的人,純兒和嬌娘,蘭香紛紛向著亮燈的於子期房裡趕來,直接推門而進,看見於子期整個人都攤了,「這又是怎麼了?」
荷衣站在床邊,吩咐丫環香兒去廚房熱了雞湯給於子期端來,「子期兄剛剛又瀉肚子了。大家先回房休息吧,這兒有我就好了。」荷衣端著雞湯,招呼著大家,唇間吹出輕風,吹散盅裡的雞湯的熱氣。
於子期氣弱游絲,唇齒白地說:「你們回去吧……我……沒事……」都這樣了,還說沒事,大家面面相虛,真怕山間所說的情況提早出現。
荷衣舀了一勺濃濃的雞湯,吹了吹,「子期兄,喝點湯吧。」
只見於子期無力地擺手,嘴裡念著:「不……了……」喝再多補品,那怕是王母娘娘的天上潘桃也會一樣瀉出來。這不,剛躺下,他的肚子又開始咕嚕咕嚕叫了。他爬起來,下了床,舉步艱難,荷衣趕緊吩咐家丁,「快扶著他。」
大家面面相虛,都不再說話。阮嬌娘沉默片刻之後,喃喃說道:「其實他已經知道了『邪靈』之毒的厲害關係。時辰不早了,你們先睡吧。」
荷衣也對大家勸道:「純兒,你和蘭香先去休息。明日還要張羅店裡的生意。」
於子期趕回來之前,似乎聽見嬌娘和荷衣正小聲議論著什麼,見了他以後,各自的話語戛然而止,「你們也回去歇息吧。若有什麼事,我會叫家丁的。」
荷衣扶了於子期睡下,見他這樣,恐怕這雞湯是喝不下了,「放心,子期兄,我們都會陪著你的。只要大家齊心,你的病一定會了起來的。」
於子期軟軟地躺著,無所謂地說:「其實……你們不用蠻著我。山間都告訴我了。放心,我不會在床上躺一輩子的。」他的聲音那樣柔弱,決心卻那樣堅決。
一連幾天,於子期都是在床上躺著的,沒有力氣下床,哪怕走一步路,剛一邁步就軟軟地倒下去了。他卻偏偏不讓人扶。
近日,阮嬌娘不準備去遠方,留在蜀都城多多少少能給他們一些照應。況且,她像是一抹精靈,朝野綠林的風吹草動總能在第一時間傳到她的耳中。其實,不是憑空傳入她耳,是她自己花了不少的心思打探而來的結果。
「於兄,你躺著吧。身子太弱了,別四處走動。」山間每日到一家親府上替於子期疹病一次,錯綜複雜的治療過程一道接著一道,先是金針治療,再是藥水浸泡,再是山間的真氣輔助。累得山間近日都有些力不從心。
荷衣走到床榻前,試著摻扶著於子期,勸道:「子威,你讓子期兄試著走走。」所有的病魔都會在堅強的意志下被戰勝的。她堅信。
於子期滿臉的堅決,「讓我試一試,一定可以的。」
可是,儘管他們都是報著良好的心態,卻依舊抵不過事實。於子期下了床,用盡全身的力氣也仍舊不能像常人一樣獨立地站立。若是荷衣和山間一撒手,他便像一根沒有骨頭的泥鰍一樣,軟軟地滑向地面。
偏偏於子期固執,「讓我自己來,你們放開我吧。」
荷衣扶著他,「可是……還是讓我們扶著,一步一步來。」
於子期堅定道:「我自己來。」
於是,荷衣和山間不得不放開手,卻看見於子期漲紅了臉,用盡全力了也不能站穩那麼一小會兒的時間,又立即倒地了,摔得他生生地疼,「子期兄,沒事吧?」
於子期不讓任何人摻扶,硬要自己從地面爬起來。只見他掌著床邊的柱子,指甲深深地掐進那上好的梁木裡頭,血絲沾在指尖,他咬緊牙道:「沒事,我一定可以站起來的。」
幾經折騰,他仍舊是沒有力氣站起來,最後整個人都攤軟了,卻仍舊爬在地面,咬牙道:「沒事,我一定可以的。」
所有人都見於子期如此努力地康復,誰都不忍心打擊他的熱情。山間看在眼裡,不忍心說出來,除了『邪靈』後人的解藥,沒有任何可能讓他康復。
然而,荷衣和於子期一樣,報著不放棄的決心,忍痛親眼目睹於子期的痛,見他為了從地面攀爬起來,滿手都沾滿了血,纏上了紗布後他卻不覺得疼,繼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