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聲漫 第一卷 殤 第184章 恩怨(八)
    折枝,郝爾漠國第十八代國王。他的婚禮即便是冠上「空前」二字,也仍舊不能形容它的隆重,華麗,聲勢浩大。單是折枝吩咐禮部給莫桑阿琳做的宮服,就耗資過兩萬石大米的價值。那潔白如雪,美麗妖嬈的新婚宮服穿在任何人身上,都可以將她裝飾得如花美眷。

    迎親的馬車裝扮得如雪潔白,所有僕人穿著迎親的宮服跟在馬車左右。

    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

    郝爾漠國以白色代表和平,上至國王,下至普通百姓的婚禮現場都必須佈置成白色。

    大婚儀式的最初,新人牽手走向郝爾漠國大祠堂,跪拜祖先。折枝的馬車接來了一身潔白裝著的莫桑阿琳,一個清純美麗的好姑娘。就在不久前,他牽過荷衣的手,一樣幸福地,微笑地向國民招手,示以愛民如愛子。

    而如今,他身邊的人卻不是荷衣,是因為傳宗接代而不得不娶的女人。他的心有些拔涼拔涼的。

    折枝露著王者的笑容,坐在馬車上,左手輕輕握著莫桑阿琳的玉指,右手向國民友善地揮擺。那張笑臉下面,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自己,我要做一個勤政愛民的國王,一定。不管要他自己拋棄任何個人的得失。

    早上林昭告訴他,「荷衣姑娘已經不在軒轅居了。」

    折枝聞言,只是冷靜地傳下命令,婚禮照常進行。

    所有的事交給於子期打理,他放心。留下於子期,無非是他們從結怨陣中出來後,折枝現了貓膩。真正吸人鮮血,害人性命的人不只是依瑪一個人。折枝每每查到父王禁止世人進入的皇陵時,就沒有了任何線索。

    折枝記得他父王說過,那座特殊的皇陵是他母后一人的。曾經安達愧對他母后,後悔莫及。每每妃雅忌日,安達都會帶著折枝前去皇陵掃墓,祭拜。也只有妃雅的忌日,折枝才有機會進去。

    莫桑阿琳身上泛著一味酷似山間野蘭的味道。她的手輕輕落在折枝的手心,雖是馬上就要成為他的人了,他卻半點不對她上心。她心裡窩著委屈,反手緊緊拉著折枝的,害得折枝一陣不適。

    折枝心說,這一場婚禮必定要傷害這個無辜的姑娘,好在她生性率直。她應該會看開一切的。

    身為一國之主的折枝,怎能查不到古域國大軍正往郝爾漠國浩浩蕩蕩地趕來。只是,他捏拿不準,這場戰事何時開戰。

    郝爾漠國盛產妖術,它古域國大軍竟然有膽子再來侵犯,許是忘記二十六年前被打得落花流水的那一戰了?

    折枝並不擔心國土會遭受到侵略,已經勝券在握。

    只是,他精心佈置,千算萬算,卻始料不及它敵軍的領頭人正是何妃,一個同樣懂得郝爾漠國妖術的女人。

    安達老國王遠遠地站在祖宗的大祠堂外,一臉祥和地迎接新人。國家的重任在新任國王成親儀式的那一刻才算真正交接。安達給折枝戴上冠冕,目送他前去跪拜祖先,「技兒,你要當一個勤政愛民的國王。從今以後,延續龍脈以及掌管乾坤的權利就正式交由你了,父王我再也不插手。」

    折枝自信又堅定信念地笑了,「父王您辛苦了!從今以後您就安心把郝爾漠國交由孩兒吧。」

    僕人托著莫桑阿琳的潔白宮服,長長得延伸到祠堂之外。她和折枝踩在潔白的地毯上,步入祠堂。

    正這時,有人來報,「不好了,不好了……」氣喘吁吁,口齒不清。

    安達老國王如蒼松聳立在大祠堂外,被這小人物的突然出現氣得差點暈過去。他辛辛苦苦守了一輩子的江山總有這樣的不詳人物帶來晦氣。難道上天注定折枝他不能順利的成婚?難道郝爾漠國注定沒有一國之母?

    天將將大災於郝爾漠國也。

    安達老國王心中閃出這樣一個可怕的念想,「來人,把這褻瀆神靈的奴才給我拉去祭拜神靈。」他得趕在天將大災之前,把所有的罪過彌補回來。

    那僕人面色通紅,急得說不出話,「老國王饒命……饒……饒命。」

    安達老國王龍體顫抖,身旁的僕人趕緊上前扶住,「拉去天台,大祭師在哪裡?讓大祭司問掛,要怎麼處置這個妖言惑重的奴才。」

    那僕人嚇到撒了一地的尿。臭哄哄的尿水味道隨風飄進安達老國王的鼻子裡,讓他更為憤怒,「拉下去。」

    僕人吐詞不清地解釋,「老國王,小的知錯……知錯了,可是,可是……那……那大軍……已……已經攻進城門……了。」

    「妖言惑重,妖言惑重……」

    大祭司前來應話,「老國王,我問過神靈了,此人應該拉去火燒。」

    折枝聞見動靜,一把甩開莫桑阿琳的手,掉頭向祠堂外走。

    莫桑阿琳一陣委屈,「折枝……」直呼其名。

    折枝轉頭,「我會給你一個交待的。」語畢,大步邁出祠堂,「慢著。」他阻止了身穿慶婚服的勇士將那僕人帶走,「讓他把話說完。」

    那來報的僕人見到折枝,才敢把話說完,「古域國十萬大軍已經抵達城門外,留守的大勇士派我來報,請求大王火調軍支援。恐怕大勇士快頂不住了。」

    折枝心想,頂不住是正常的,這只是設下的圈套,把這大軍引進來了,直接擒拿敵軍將領。郝爾漠國的妖術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折枝輕問:「多少敵軍?「「十萬。」

    折枝得意道:「讓他來,一次解決。」即便郝爾漠國全國上下都不足十萬國民,軍隊力量甚小,但是要對付你一個莽撞的只知道進攻的古域國大軍還是綽綽有餘的。

    安達老國王趕緊阻止,「枝兒,為何不趕緊派兵在各個關卡設下陣法?待敵軍攻進宮中,一切都晚了。」

    折枝只是一味地笑,「父王,您就放心交給孩兒吧,這陣法早就設好了。」

    正這時,一個女聲響起,如鶯輕唱,「可是你萬萬沒有想到這陣法不攻自破了。」

    折枝放眼望去,空中的女人翩然而來,猶如起舞的天鵝輕盈地向他飛來。他的第一印象便是,這女人不簡單,一定不簡單。他所有的鎮定幾乎被這突來的女人打亂了,待那女人停落在他身邊,他一陣震驚。

    這女人長像怎麼如此像荷衣的模樣?

    不等折枝開口,妃後朝著他身後的安達老國王傾國傾城地笑道:「安達,我們又見面了?」

    皇陵外,於子期靜悄悄地守著。林昭辦完事兒後,順著於子期留下的信號一路找來,「師傅,王交待的事情我都辦好了。

    於子期輕聲問道:「王交待的陣法都布好了?」林昭是郝爾漠國人,又是折枝當初挑選的最懂妖術的勇士。這一次對付古域國大軍進攻的所有陣法都全權交由他佈置,並讓他暗中配合於子期調查神秘女屍一案。

    「佈置好了,王還說你要是查到荷衣姑娘的下落一定要把她救出來。」

    於子期心想,看來折枝是什麼都知道的。

    「王還說了,等擊退敵軍,一定要把那個吸人鮮血害人性命的妖女給掘出來,讓你靜觀其變。」

    於子期心想,這妃後放著好好的太后不當,跑來這郝爾漠國開什麼戰。她又不是不知道二十六年前古域國大軍被打得落花流水,她擁有再強大的軍隊也敵不過郝爾漠國的妖術。天下又要戰火綿綿,生靈塗炭。

    於子期突然想起什麼,皺了皺眉,問起林昭,道:「那你把純兒姑娘安排好了嗎?」

    林昭如實說:「已經安排在府裡住下了,並吩咐府中勇士不許她一個人離開。」

    於子期這才寬了心,舒展眉頭。

    妃雅墓下的洞底,「把她們倆給我**來。」老婦人走近荷衣,唱歌一樣動聽地說道:「姨娘現在帶你去見你那風韻尚存的娘親。」

    老婦人派人押著荷衣和阮嬌娘趕去湊熱鬧。浩浩蕩蕩的一支隊伍中,就只有荷衣、阮嬌娘、老婦人、老婦人的僕人四個是活生生的人。其餘跟在老婦人身後排成隊的「人」,都是她施了法的人屍。從那黑洞的秘密洞口出來,剛巧撞上於子期。

    於子期和林昭還來不及躲,老婦人就先質人,「把他們給我綁了。」

    林昭叫道:「師傅小心,那些是施過法術的人屍。我們先逃吧。」

    於子期堅定道:「不行。」好不容易才找到荷衣的下落,還是老妖女送上門來的,怎麼能輕易逃走。

    阮小魚和荷衣同時叫出聲,「於子期,子期兄……」

    於子期顧不上招呼,同老婦人正面交手道:「你終於肯露面了。」

    妃雅老婦人輕輕地哼笑道:「年輕人,依瑪把你折騰得不夠嗎?還想把跟頭栽在我的手上不成?」

    依瑪?

    驀地,於子期被人戳了痛處。她依瑪用那樣的手段奪走了他的初夜,他後悔莫及。可是又能怎麼樣呢,依瑪的人已經死了,他已經被她羞辱了。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護荷衣。他拋開恩怨,大義凜然地道:「你果然是殺人兇手?」

    妃雅老婦人不悅,卻裝得滿臉笑容,「殺人兇手?如果能救安達,我寧願殺人。」

    「王會為那些無辜慘死的姑娘討會公道的。」於子期道。

    妃雅老婦人輕輕笑道:「那些姑娘的死與我無關。」

    於子期輕笑,「即便是我今天拿你沒有辦法,王也會治你的罪。你殺了人,而且成千上百,你就理應償命。既然有邪道存在,肯定就會有正道。正邪勢不兩立,但是邪道只是猖狂一時。到最後,正氣一定會壓倒你們這些邪魔歪道。」

    妃雅重複道:「別跟我提什麼正邪,女屍的事與我無關。」

    「依瑪都死了,這吸人血的人不是你會是誰?」於子期肯定道。

    妃雅老婦人聞言,挑起眉毛,笑道:「哈……哈……哈……」

    那笑聲衝破明朗的天空。

    「又把姐姐造的孽攤到我身上,依瑪吸人鮮血來永葆青春,姐姐也吸人鮮血來永葆青春。整件事關我何干?非要讓我把同樣的話說上三遍才知道閉嘴嗎?」

    妃雅老婦人說這話時,荷衣為於子期捏了一把冷汗,嚇得臉色鐵青,連忙大叫道,「姨娘……」

    妃雅老婦人收回正準備一掌劈死於子期的掌力,目光不屑地轉向荷衣。那一束笑容中帶著凶狠的目光正是一把利劍,能直接將荷衣當場刺死。

    荷衣顧不上擦乾額頭的汗水,連忙聲稱,「姨娘不是要帶我去見我娘嗎?我怕去晚了耽誤了您的好事,這小子您就留著把正事辦好了再解決吧!」

    妃雅老婦人對著荷衣笑道:「小姑娘,你是知道的,誰要是惹火了你姨娘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殺他如捏死一隻螞蟻,何需費時?」

    荷衣嚇得剎那間語塞了,「可是姨娘……您……您不是有更重要的事要辦嗎?」

    妃雅老婦人突然開懷一笑,「小姑娘怎麼對這小子也如此在意?你不是求我饒了你那夫君嗎?你該不是跟你娘一樣水性揚花,見一個男人愛一個,把女人的三從四德拋之忘之了?」

    荷衣憨笑,「我是怕耽誤姨娘您辦正事,還是以後慢慢跟您解釋。您先去辦正事好嗎?」

    妃雅老婦人輕笑,「我倒是沒有非要殺他之意,聽依瑪說這小子是個不錯的貨色,留著也許有用處。把他給我綁了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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