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這輛豪華的成親雙人馬車,一去將不復返還。
這一路,將有多少坎坷,荷衣心裡自知。也許在這異國的土地上,得罪了安達國王,將不得好死。但是,她能再見到欽涯,死也願意。
馬車裝飾得很豪華,雪白色。馬車裡的荷衣,有著白雪公主一樣的漂亮臉蛋與幸福的期待。王子折枝一隻手溫柔地握著荷衣的手,另一隻手向他的國民歡喜地招手。
郝爾漠國列祖列宗的大祠堂,雅娜公主阮小魚同駙馬阿依郎早早地等在那裡。只要折枝與荷衣風光趕到,大婚儀式便可以正式開始。
折枝附在荷衣耳邊小聲溫柔地說道:「荷衣,謝謝你。」
荷衣轉過腦袋不明白地問道:「謝謝我什麼?」
折枝笑道:「謝謝你肯給我這個機會,讓我們有開始。」
荷衣笑道:「這也是給我自己機會。」
是的,這是她唯一的機會。那一種滋味,苦透了荷衣的心,思念的人明明就近在眼前,卻不能擁抱,不能感覺你的存在。大婚儀式上的一面,是她見欽涯的唯一機會。如果她與於子期就那樣逃走了,狠毒的阮小魚不會給任何機會讓他們見到欽涯。
折枝自成年起就住在自己的宮殿。正王**殿到皇宮後山的皇家祖宗祠堂的路不遠。不到半個時辰,馬車緩慢地駛到皇宮外。這,國民們排在寬闊地街道兩旁歡呼,撒花。整個皇街一片潔白,喜慶、幸福與安寧永遠長在。
馬車停在皇宮外,折枝瀟灑地走下馬車,轉了半圈走到荷衣身旁風度地為她開了馬車門,「我的王妃,請吧。」
那條通往皇宮的地毯潔白、神聖又長長地鋪在地上。荷衣一身潔白,美麗高貴地踩著碎步小心地走下馬車。她一眼望去,潔白的一片,煞是淒涼。這一種差別與她已經習慣的婚禮,是以潔白來代表喜慶與幸福,在她眼裡異樣的淒涼。這一條白色的地毯長到她猶如又走了兩世兩生。回時,追尋欽涯的路是那樣的艱難。冥王說得沒錯,要與欽涯再續前緣是困難重重。她踩著軟軟的地毯,笑意微微涼涼,如一朵白色的小花開在初春的微風中。
兩世情緣,路深處,只要有他,生死何懼?
山不會無稜,天地不會合,怎會與君絕?
大婚儀式的最初,是新人們牽手跪拜祖先。次,轉移地點,移架皇宮正殿合親受封。王子王妃如是,公主駙馬如是。
走往皇宮後山祠堂的路上,荷衣一直微微涼涼地笑。折枝握著她的手異常的冷,那種從心房冰冷的血液傳遍全身的冷。他緊握住她,輕問:「我的王妃,你怎麼這麼冷。是因為穿得太少了嗎?」
並不是她穿得太少,沒有溫度而冰冷。是她心間的冷傳遍全身。打扮漂亮的女僕們拖起她的長長婚禮禮服,遮住了一半的風。她冰涼地微笑道:「也許是天太冷了。」
郝爾漠國的新娘不必蓋上蓋頭,婚禮儀式的現場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祖宗的大祠堂就在眼前,一對新人等在祠堂內。遠遠地望去,她幾乎淚眼婆娑,視線開始模糊,恍恍惚惚中,人影開始晃動。
她的手更冰涼,折枝明顯地感應到從她手間傳遞給他的冰涼,「我的王妃,你哪裡不舒服嗎?」
荷衣搖頭,「沒有。」她沿著白色的地毯一路走下去。
雅娜公主阮小魚曾經告訴過安達國王,阿依郎在重傷痊癒時失去了武功。原本一個上好的人才等於失去了右手臂。當然,這不影響安達國王利用欽涯的決心。欽涯在古域國遭遇到當朝太后的追捕封殺,但是安達自知欽涯暗地的勢利並沒有被剿滅。雖然安達國王不清楚欽涯所有的身份,但是他對欽涯的頭腦才智十分賞識。安達不放棄進軍古域國的計劃,其中需要得到欽涯的鼎力相助。
欽涯的武功廢除一事,阮小魚做得心安理得。原因只有一條,她要欽涯永遠留在她身邊,生也好,死也好,霸佔他一輩子。他沒有了武功,便沒有機會離開她。
欽涯是個聰明人,藥味與藥效的異樣他能查覺。只是太晚,「你讓我服了什麼藥?為什麼傷口癒合的同時,四肢無力?」
阮小魚溫柔地笑道:「這些藥都是讓皇宮中的神醫開的藥方,當然是治癒內傷的。你被中原太后傷得太重,需要慢慢調理身體。殿下哥哥採集了雪山難得一見的聖蓮做藥引,保住了你的性命。現在只需要慢慢調整。」
欽涯哼聲道:「我使不出力對你有什麼好處。你以為可以騙得過我?」
晚了,太晚了。當他現藥有異樣時,他的武功已經徹底廢除。他五歲時,在古域國皇宮苟且向武官學來的武功,還有冒著生命危險在冥王尊主手下學的功夫全部前功盡棄。十八年的功夫想要再拾回來談何容易。狠毒的阮小魚從依瑪那裡拿來了化功的毒藥。連欽涯也沒有見過那樣狠毒的化功毒藥。依瑪專用於對付高手的毒藥,怎麼能讓世人見過。
阮小魚溫柔地道:「可能是因為你的身子還沒有完全恢復體力,痊癒時就能用得上力了。」
欽涯拒絕用藥,只是不被阮小魚現,「把藥放在那裡,一會我自己會喝。」
僕人難為情地說道:「公主說一定要讓奴婢看著阿依郎大人用過藥後才離開。」
欽涯冷聲道:「我說過,呆會再喝。」
就那樣一次又一次,他偷偷將藥倒掉。他這樣持續了足月的時間,仍舊全身無力,使不出武功。但是整個人的精神狀況很好,走路、做事、運動,一切正常。這種狀況莫不是武功盡失,還能是什麼?
「你把什麼倒掉了?」阮小魚輕聲地問道。
欽涯轉過頭,理直氣壯地道:「藥。」
阮小魚心急道:「那是我親自為你熬的藥,你怎麼把它掉倒了。這樣怎麼恢復身子?」
欽涯冷聲道:「還要怎麼恢復身子?我都已經停藥足月了,武功仍舊沒有恢復。你下了什麼樣的毒藥,讓我武功全失?」
阮小魚不安道:「我怎麼會對你下藥?」
欽涯用力地握緊阮小魚的手臂,道:「你怎麼不會下藥?不是你還有誰,我的武功無緣無故全失,不是藥所致是什麼?」
阮小魚輕輕笑道:「欽涯,原諒我。我這樣做是因為我愛你。是,我下了藥,化了你的武功。但是,我也是為了要留你在我身邊才這樣做的。」
欽涯哼聲道:「卑鄙。」
阮小魚哀求道:「欽涯,原諒我。我不願意騙你,我只想你呆在我身邊。」
欽涯冷聲道:「我要解藥。」
阮小魚輕聲說:「對不起,欽涯,就算是有解藥我也不會給你。更何況這種化功毒藥沒有任何解藥。」
阮小魚這樣做,無非是將自己送上絕路。欽涯對她的厭惡與日俱增,不理不採。幾次,他偷偷逃走,面對那高牆銅壁,束手無策。就是爬,他也要爬出去。他幾欲逃走,都被阮小魚抓回來,「呆在公主府不好嗎?我對你這麼好,你還要悄悄離開。我到底哪裡做錯了?」
欽涯冷聲說:「為什麼你非要這樣糾纏不清?」
阮小魚不甘道:「我這樣做只是愛你,有什麼糾纏?一開始是你招惹上我的。為什麼是我在糾纏你?」
欽涯道:「我並沒有愛過你。如果可以,我願意沒有曾經,一心一意地愛一個人。」一句話冰冷而又絕情。
欽涯留在公主府的每一個日夜都對阮小魚冷面相對。沒有一天,他沒有思念著赤爾漠國外的荷衣。
大婚儀式的前一天夜晚,阮小魚低聲下氣地哀求,「欽涯,明天是我們的大婚儀式。你要開心一點,明天後我們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欽涯用一貫的冰冷語氣道:「如果明天你非要讓我跟你成親,就抬著我的屍體去。」
阮小魚打掉僕人,關著門說話:「大婚儀式已經準備好了。我們和殿下哥哥的婚禮受到父王加倍的關注。從今往後,你就是赤爾漠國的駙馬,你在古域國失去的所有東西都可以再利用父王找回來。為什麼不願意配合父王呢?」
欽涯冷聲道:「我再也不需要權利,不需要那些虛無的東西。」
阮小魚激動道:「可是我需要你。無論如何,明天的大婚儀式你都得去。」
阮小魚的手段非狠即陰。大婚前,一劑**便將欽涯趕上架當新郎。早早的,他們這一對新人等在郝爾漠國的祠堂內拜祭祖先。欽涯臉上掛著微微的笑容,眼神有些迷離,還有微微的一些呆滯。只是,旁人不注意時,根本看不出所以然。
午時差一刻,所有的人都已經到位。宣讀祭拜禮數的郝爾漠國大人早已經等在祠堂內。正王子殿下折枝與王妃就位完畢便可以開始成親儀式。
祠堂外,荷衣清楚地看見欽涯牽著阮小魚的手微笑地站在祠堂外。她以為見錯了人,欽涯怎麼幸福地牽著阮小魚的手?
淚眼更模糊,她的腳步突然停止在祠堂外,邁不動。那腳上的神經壞死了,不聽她大腦地使喚。她僵持著那個邁步的動作,一動不動。是痛徹心扉?傷心欲絕?肝腸寸斷?都不是,是麻木、蒼白,一種六神無主的感覺向她襲來。
折枝輕輕喚她,「我的王妃,你好像身體哪裡不舒服。怎麼臉色這麼差?」折枝趕緊握緊她的手,細細地觀察,她的眼角竟有淚水,「我的王妃,怎麼哭了?」他輕輕拍打荷衣的背,給以安慰,「別傷心,這是開心的事。我們成親以後會更幸福的。」
荷衣哪裡聽得見折枝的安慰?她的腦袋裝著一江的江水,那波浪不斷的撞擊她的大腦,一浪一浪讓她分不清東南西北。好久,她都不知道生什麼事情了,傻傻地站在原地,莫名地流著淚水。
淚水被風乾了。初春的冷風,涼涼地吹著她的絲,掀起她的長長潔白披肩。似乎清醒一點了,她眨了眨眼睛,艱難地邁開步子。
宣讀祭拜儀式的郝爾漠國大人屈身道:「殿下,吉時快到了。」
折枝輕輕揮手,「我們馬上就準備好。」
那郝爾漠國的大人難為情地看向荷衣,小聲對折枝道:「神聖的祭拜儀式不可以褻瀆。請王子殿下讓王妃開心一點,露出微笑。」
折枝輕輕抹掉荷衣的淚水,輕聲道:「我的王妃,儀式開始了,笑一笑好嗎?」
荷衣從空白中醒來,抹掉淚水,嫣然一笑。
漂亮的僕人們輕輕放下荷衣的白色披肩。那披肩足足蓋過了三分之一的祠堂。荷衣拖著長長的婚禮禮服向裡面走去。
終於,走到了欽涯身邊。欽涯仍舊是微笑地看著進來的新人。
怎麼會是這樣的?第一猜測,荷衣想到了於子期所說的妖法。她堅信欽涯亦如她,時時刻刻期望見到她。怎麼會再見到時不認識了?
欽涯的微笑有些天真,沒有煩惱,沒有憂愁,純粹的無憂無慮。荷衣在他面前,如同初次見面的陌生人。他只是禮貌的一笑,示意打招呼。兩對新人共同舉行大婚儀式。而且,他沾阮小魚的光叫她皇嫂。
荷衣義無反顧地扔掉折枝的手,走近欽涯。
阮小魚得意的笑,欽涯已是她的夫君,哪還記得什麼岳荷衣?
荷衣流著淚水,輕輕喚他,「欽涯?」
聞言,折枝上前拉住荷衣的手,道:「我的王妃,你認錯人了吧。他是阿依郎。」
荷衣聽不見任何人說話,依舊輕輕喚他,「欽涯?」
阮小魚不好意思地對著荷衣裝笑道:「王妃,這是雅娜的夫君阿依郎。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折枝附在荷衣耳邊輕聲說:「我的王妃,我們先舉行大婚儀式,有什麼事稍後再說好吧。祖先們還等著我們呢。」
荷衣再次扔開折枝的手,溫柔地喚道:「欽涯?」
折枝小聲道:「我不,我們緩期婚禮。先回宮休息,你的精神狀態不太好。」
荷衣輕聲喚欽涯第三聲時,他的笑容僵住了,換一種痛苦的眼神端詳荷衣,似在回憶。記憶裡的東西隨著這張讓他腦袋混亂的臉排山倒海地湧來。
一剎那,頭痛抵過阮小魚的**。他深愛的荷衣清晰地出現在他眼前,「衣兒。」
阮小魚搖頭道:「不可能,你怎麼可能還記得她?」
折枝對阮小魚厲聲道:「到底怎麼回事?」
欽涯輕輕替荷衣擦去臉膀的淚水,輕聲道:「我是在做夢嗎?是你嗎,衣兒?」
折枝命令道:「你們都先退下,大婚儀式暫時取消。」
等候的大人們挺身而出,「殿下,這樣會驚動列祖列宗。」
「殿下,使不得!」
「殿下,不可以取消大婚儀式!」
「殿下!」
「殿下……」
折枝揮手命令,「都退下,所有的事情我會解決。」
郝爾漠國皇族的大祠堂走得空空無幾人。先前的熱鬧,喜慶在這滿地的白色渲染下蕩然無存。
欽涯擦乾了荷衣的淚水,自己反而倒喜極而泣。
荷衣微笑道:「欽涯,是我。我是荷衣。」
阮小魚絕望地搖頭,「不可能。這不可能。」她說的沒錯,欽涯從**中醒來過的確沒有可能。許是欽涯對荷衣的記憶太深,一見到他朝思暮想的那張臉就喚醒了所有的記憶。
折枝對阮小魚道:「玩火者**。」
於子期一直守在角落默默地關注著荷衣與欽涯的重逢,歡喜、欣慰、擔憂、酸澀。
阮小魚突然大笑,瘋了一般往祠堂外跑。她的人影風快地消失在初春的陽光中。
折枝輕聲質問荷衣,「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荷衣轉過頭輕聲道:「他才是我嫁的人。而我們,只是協議。」
折枝輕聲道:「我的王妃,不要玩了。我們不是協議。不是說好了,給我時間,讓你瞭解我嗎?」
荷衣笑道:「折枝,不要再鬧了。你喜歡的人是雅瑪。」
折枝頓時沒有了笑容,「不是,我的王妃,我沒有鬧,是你在鬧。」
荷衣輕聲道:「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
欽涯著急地問道:「衣兒,你怎麼是他的王妃。」
荷衣笑道:「欽涯,有機會我在跟你解釋。」說罷,她對著折枝申明道:「折枝,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嫁給你。」
折枝不相信地搖頭,「怎麼會?他是古域國的顥琰王,怎麼會是你的夫君?」
荷解釋道:「他不是,為何我要千里迢迢地找他?我想,我們必定給你帶來的麻煩。只要你不要逼我嫁給你,其它的我什麼都願意賠償。」
折枝冷靜道:「他不可以帶你走。而你必須留下。」突然間,折枝變得理性、冷靜。為了郝爾漠國的聲譽與威嚴,他必須留下荷衣。
荷衣堅決道:「對不起,我不能留下來。」
荷衣說罷,牽著欽涯的手往祠堂外走。她拋開身上的長長披肩,走到於子期身邊,輕聲道:「子期兄,我們走。」
折枝快步走到荷衣身前,緊緊拉住荷衣的手,堅決地道:「你是我的王妃不可以走。」
荷衣頭也不回,悶聲道:「我是君欽涯的顥琰王妃。」
折枝肯定道:「你相不相信,我有千萬種方法讓你留下來。」
荷衣心裡清楚,在這郝爾漠國的土地上他們沒有自由。她只是要堅定自己的決心,「就是死我也會跟欽涯死在一起。」
欽涯將荷衣輕輕攬在自己身後,眼神凌厲地看向折枝,「衣兒永遠是我君欽涯的妻子。」
折枝道:「沒有以前,從今往後她是郝樂爾漠國的王妃。」
欽涯厲聲道:「就是死,我也不會讓你碰她絲毫。」失去武功的他,霸氣不減,眉宇間盡顯他對荷衣堅定的愛戀。
折枝溫柔地望向荷衣,道:「如果你主動回來,我會饒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