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自我的家,可愛的小朋友。」黑暗中那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時,敖彥很有把對方抓過來往死裡咬的**,可惜從地面上沿著裂縫一路滾落下來,即便桀梟的雙手始終都緊緊地擁抱著敖彥,沒有讓敖彥有絲毫的擦傷,但是旋轉過度後,那昏天暗地的暈眩引的嘔吐感卻讓敖彥動彈不得,只能癱軟在桀梟的懷抱中,默默地等待著眩暈結束。
「別生氣,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畢竟要救這麼多人,這種方式雖然粗暴了一點,但是至少能夠最快、最全面地達到了救人的目的不是嗎?」似乎感受到敖彥的不滿,對方很有君子風度地向敖彥解釋著。
只是如果言詞能夠更加誠懇一點,而不是充滿了戲弄的味道的話,敖彥覺得自己肯定會考慮用同樣的紳士風度來響應對方,但是現在敖彥無力地舉起右手的中指,在黑暗中狠狠地向上戳了一把。
「啊,這動作真是太可愛了不愧是龍王家的寶寶,連一個小動作都那麼讓人覺得可愛」黑暗中突然亮起一點銀色的微弱光芒,如同夏日夜幕中的螢火蟲一般,柔弱而渺小,但又異常美麗。那點點的銀色光芒漸漸地移動到敖彥的眼前,顯露出一個小小的身影。
敖彥曾經對這神秘地出現在自己腦海中的客人有過諸多的猜測,從有意識的法寶到被封印的惡魔;從蟄伏在地底的亡靈之神到潛伏在人間的蒙冤仙人,凡是上輩子奇幻小說中出現過的主角奇遇的橋段,都一一盤點,推算自己這次如此驚天動地的遭遇會有怎樣的高報酬率。
甚至在滾落在地下的時候,敖彥還有些自我調侃地推測,這即將登場的神秘人物,究竟是古龍派的,還是金庸派的,只是現實似乎有點殘酷得過頭。
「居然是格林童話。」敖彥望著眼前那小不點,喃喃自語著,嘴角忍不住一陣抽搐。就見那團小光點中,怯生生地站著一個**拇指大小般的精靈,及腰的黑色長,配上一張俊秀的臉蛋,小巧的身上居然穿著明顯是葉子做成的衣服,兩對如同蟬翼一般透明的翅膀在空中慢慢地搧動著,每一次抖動都會閃落點點金星。
「格林童話?是你的法寶嗎」以前怎麼都沒有看到你使用啊?龍族可是最輕視法寶的一族了,對於龍族而言,本身的力量才是最強大、最可靠的哦,小傢伙在人界待長了可不要被人類那些烏七八糟的念頭給教壞了哦。」
小妖精臉上滿是感慨,只是那表情實在讓敖彥不敢恭維。試想一個比嬰兒還要**的傢伙老氣縱橫地用那種老長輩教育小輩的口氣說話,那種架勢也怪不得敖彥會有此表情。不過敖彥不會因此而忽略這小妖精話語之中透露出的訊息。
我們見過面嗎?敖彥敢用他龍王老爸的腦袋誓,他絕對沒有見過對方,難道對方是在黑暗中**過自己不成?
「當然見過啊,我還曾經保護過你呢。」
你究竟是誰?敖彥翻了個白眼後,努力地忽視對方的形象,試著和對方好好地溝通。
「我的名字叫做九淵,是自太古時代開始,就代替龍王鎮守在人間的龍王界的九大以太精靈之一。」小不點很興奮地笑著,背後的翅膀搧動得更加快了,「我們是同組耶,這麼多時間來,你是第一個到人界來的龍族呢!」
以太精靈,敖彥並不熟悉這個稱呼,但是「代替龍王鎮守人間」這八個字卻讓敖彥覺得無比地耳熟,到底在哪裡聽到這八個字呢?
「真是沒有良心的小混蛋,虧我還在林石鎮上努力地保護過你呢,不然就算你是龍王之子,那些噬骨魔蟲不能傷到你分毫,但是那些蟲子在你身上爬來爬去的味道絕對不好受的。」聽到敖彥心底的困惑後,九淵顯然很不滿被這麼給忽視了,不過他的話,卻讓敖彥突然想起某件事。
你是、你是林石鎮的那個「烏龜罩」?敖彥完全沒有料到對方的身份居然是那個變態的罩子。
「可惡的小鬼頭,什麼是烏龜罩,那是最好的防禦障蔽神龍障好不好!」九淵憤怒地直呲牙,自己最為自豪的力量,被眼前這小鬼頭一開口就貶得一文不值,鬱悶的九淵,伸手抓住敖彥額前的一根頭,狠狠地拔了下來,刺痛的感覺讓敖彥忍不住呀呀直呼,「想不到這麼些年沒有回龍王界,龍王居然教出這樣沒有禮貌的兒子,實在是太失敗了!」
哼哼,有本事,你去找龍王說理去啊,找我有個屁用。吃了小虧的敖彥,憤憤不平地撇著嘴。
「但是我回不去啊啊」似乎被敖彥無意中,觸痛了心中的傷痛,九淵的雙眸,緩緩下望,聲音也低沉可下去,「我們九大以太精靈,奉命代替龍王鎮守人間,沒有龍王的御令,就算是到達時光的盡頭,我們也是無法離開人界的。但是,但是我真的,真的好好想回到故鄉去。」
想回到故鄉去。淡淡的語聲中沒有太多的起伏,卻掩蓋不了那濃濃的思念,想回到那個充滿了光芒、充滿了力量、充滿了自由的世界,在那裡無憂無慮地生活,那渴望是如此的深沉,卻又是如此地無奈。
敖彥心底的某根弦被輕輕地彈觸,這些天在人界看著這紛擾的奇特世界,感受著身邊完全陌生的一切,這對敖彥是新鮮的、事奇特的,但是他永遠不會忘記,在茫茫人海中敖玄那會心的笑容和溫暖的懷抱,以及那厚實的胸懷帶給自己的那種安全感。
也許理智上敖彥還沒有完全融入龍王之子這個全新的身份,但是潛意識中,龍王家的親人們,已經默默地攻陷了敖彥心底某個軟弱的被稱為親情的角落,他們在沒有教會敖彥說話之前,就先教會了他什麼是對家的思念。
要不要我幫你回去討龍王的御令讓你回龍王界去?
「小傻瓜,龍王的御令就是拿到了,我也沒有辦法回去的。」九淵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彷彿是在告訴敖彥,但又像是在警告自己一般,「以太精靈鎮守人界,其實就是為了保護那道遮蔽著整個人界的時空障蔽,要是以太精靈離開人界,那麼人界就會成為其它各界的爭奪對象。」
沉浸在傷感中的九淵沒有現敖彥臉上一閃而逝的不以為然。人類或許真的很脆弱,但是這並不代表人類脆弱到只能托庇在別人的羽翼之下。
看看半妖族的那位長老,雖然他沒有強大的妖力來保護半妖們,半妖和妖族之間力量相差也是同樣的遙遠,但是當面臨生死存亡的關頭時,那位半妖族的長老甚至連妖王都算計得淋漓盡致,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這一切在在說明,力量並不代表著絕對的優勢。
這個人界也許正是被以太精靈守護了太久,才展得如此緩慢,這個東方大6居然連一個大一統的局面都始終沒有完成,這也算是被龍王界守護的負面效應吧。
也許敖彥和龍族之間最大的不同就在於此,強大的龍族有著足夠的實力和能力去主動承擔維護他人利益的責任,但是在地球那個充滿了紛爭的世界生存長大的敖彥卻深刻體會過「一切只能依靠自己」的生存法則。所以在日後很長一段時間裡,敖彥的這種性格,讓龍王頭疼不已卻又無可奈何。
「不提這些掃興的事情,小龍寶寶,剛才你可是有答應我,只要我救了這些人,你就和我交易哦。」九淵的傷感來的快,去得也快,除了眼角還有微微的水色之外,表情已經換回了最初的愉悅,閃動著翅膀開始提及不久前的交易。
等我能動了,就把契約給你。敖彥對於那張很有可能貶值到比廢紙還不如的城主契約並沒有太多的惋惜,不過下一秒鐘,九淵卻笑咪咪地提出了一個讓敖彥無法拒絕的要求。
「小龍寶寶,我如果有辦法幫你把這張契約的價值翻倍,讓你真金白銀拿到手,但你是不是願意幫我一個小忙,作為交換呢?」
對於一個「對金錢有偏執性佔有慾」的人而言,九淵的話,無疑是強效的興奮劑,敖彥的眼中立刻閃過兩個金色ss符號,所有的感慨和理念都在瞬間被「真金白銀」所壓倒。九淵果然是老奸巨猾的級偽正太,早就掌握了敖彥最大弱點的他,恐怕根本就是姜太公穩坐釣魚台,等著敖彥這尾貪財的小魚兒自動上鉤來。
「你剛才不是好奇,那些冰稜孕婦和小孩子有什麼用嗎?我告訴你。人界有一個傳說:六十甲子門,三千陰冬年,百鬼夜行日,萬年冥眼開。意思是說,在人界每隔三千六百年的冬至子夜,在正北方用血衣紫河車和稚貞匯聚成血池,就能夠孕育出活生生吞噬血肉的百鬼,向這些百鬼供奉三十萬條亡魂鬼魄或者與之相當的死魂的話,就能夠驅使這些活鬼們開通通往冥界最深處幽暗之地的大門,獲取天地間最為強大的太古法寶:冥眼。」比起被衛丹驅使著收集血衣紫河車和稚貞的夏傅,九淵顯然知道得更多、更詳細。
冥眼?那是什麼東西?
「那是虛空時界的法寶,是自太古時代起,唯一一件由混沌中自然生成的法寶,據說它本身有意志,會選者主人,但是這件法寶從誕生之日起,就被深深地封印在冥界,為的就是不讓那些心懷不軌的人擅自使用,造成難以挽回的災難
現在已經在打冥眼的主意了,我需要你打幫助,既然百鬼夜行已經在我的撼地術下破滅,但是我必須收回那件遺落在人界的,能開啟幽暗之地大門的鑰匙,那把鑰匙一旦吸足了亡靈之氣,就算不用來開啟大門,也會造成冥界和人界的混亂,所以你要幫忙哦。」
聽上去好像蠻嚴重的樣子,如果是這樣的話,你開價未免也太小氣了,至少再儘管敖彥根本不會拒絕,但是出於習慣和本性,敖彥還是覺得要為自己爭取更多的福利,勉強恢復了些許力道的小手,伸在空中做了一個熟悉的搓指暗示。
「龍王怎麼會教育處這樣的小鬼!」九淵似乎受了敖彥的影響,一臉無語問蒼天的表情的同時,也忍不住開始翻起白眼來,「居然財迷成這個樣子,真是服了你了。」
親兄弟明算賬,我這也算是按勞計酬啊。敖彥很無辜地為自己辯解著,小財迷的嘴臉在九淵眼裡一覽無遺。
「好吧,好吧,那除了這些,我我再為你找幾把武器,你可以挑選你喜歡的。」
武器?我又不會武功,又拿不動,要了沒有用啊。
「你你個混蛋,以太精靈使龍王界的精靈之王,我們製造出來的武器,都是能夠隨著你的身體慢慢成長成熟的x的,當年在龍王界多少人哭著求著要我幫忙,現在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傢伙,居然還說沒有用氣死我了」高高在上的以太精靈終於被惹火了,背後的翅膀劇烈地顫動著,如同火柴棍般粗細的小手猛然砸向敖彥的腦袋,和外表不成比例的力量頓時讓敖彥潔白的額頭上多出好幾個包來
在九淵的施法下,當敖彥再次從黑暗中回到朗朗的星空下時,距離子夜已經很近了,九淵留下那些人形冰稜和依舊在昏迷中的修道士們,在敖彥的身上施樂一個傳送的法術,連同那個在昏迷中依舊不肯放手的桀梟一起遠遠地送去了他們該去的地方,知道傳送法術的光華散盡,九淵身後的頑石才慢慢地扭曲變換,現出一條巨大的身影。
「九淵,就這麼放心把這個小傢伙送去那麼危險的地方嗎?萬一這個小傢伙碰到了什麼,龍王不和你拚命才怪。」來人隨意地往一旁的盤石上坐下,盤石頓時因為巨大的壓力而向下陷了寸許。
「九鴻,我們以太精靈的使命只是等待最後的選者者罷了,這個小傢伙和夢蜇完全不同,不過我卻覺得他或許有可能讓我們重返故鄉。」九淵搧動著翅膀慢慢落在對方的肩頭,雙手環抱在胸前,微皺著雙眉,似乎被什麼問題所困擾著,「只是很奇怪,我能夠感受到這個小傢伙身上的太古血脈,但是他意識海中的某些東西,我卻沒有辦法查看,好像有什麼力量在阻礙著我。」
「哼,你這個**狂居然也有撞牆的時候,」九鴻歪了歪脖子,嘲笑著九淵「有什麼好奇怪的,這個小傢伙是『上面的人』給招來的,有點小秘密自然也不奇怪,我看你呀,是越來越容易一驚一乍了。」
「我這還不是為了早點解脫啊,人界我待夠了,相信其它人也和我一樣,若是這一次的選擇還是沒有結果的話,就算會失去以太精靈的身份,我也要辭職不幹,實在是太悶了。」九淵長長地歎息著。
「得了吧,少裝蒜,你這個虛偽的傢伙,明明心裡得意得不得了,哼,別以為我沒有察覺,那個小傢伙和夢蜇簡直就是南轅北轍的性子,夢蜇看上去冷冷地沒有人情,但是本質上卻是外冷內熱,看看他對窖鑅的寵溺,及算是窖鑅觸犯了太古之盟,他居然也只是那麼簡單地懲罰了事,甚至不惜連自己都搭上。
你在看看那個小鬼頭,我打賭,要是當年的事情,放在這個小鬼頭的身上,他肯定先把自己身上的責任推個一乾二淨,而後再找個替罪羊。」九鴻搖了搖頭回想起沉澱在記憶中的那抹清高孤傲的影子,突然間很是感慨地歎息著,「也許我們真的能夠回去呢。」
「是啊,離開龍王界實在是太久了,久到我都快忘記了」九淵抬頭望著滿天的星星,目光穿越無數的障礙,遙遙地尋找著回家的路途。
「九淵。」
「嗯?」
「不要以為偽裝傷感就能騙我給你打下手,這些孕婦的冰稜一旦解開,馬上就要生產的,我可不當接生婆。」
「九鴻,你個豬頭,去死吧」
星空下,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扭打在一起,為了誰去處理不遠處滿地的人形冰稜而一決雌雄
當山林間強烈地震的餘波蕩漾到柳州城外的時候,端坐在城外山亭中的衛丹第一時間就收到了夏傅所傳遞而來的行動失敗的通知。守在衛丹身邊的沉鷦幾乎立刻就要起身去找夏傅的麻煩,卻被衛丹制止了。
「不要去了,隨夏傅吧,他等今天等了很久了,既然能夠和瑞王當面了斷當年的恩怨,其它對於夏傅來說已經不重要了。」衛丹望著手背上那青色的條形紋身,漸漸地變為灰暗,這代表著夏傅正逐步和自己解除最初的服從契約。雖然在衛丹的眼中,夏傅只是一隻螻蟻塵埃,但是夏傅對於仇恨的執著卻讓他得到衛丹的認同,都是同樣被背叛、同樣被傷害的人,衛丹自然比任何人更能夠瞭解衛丹的心情轉變和復仇的決心。
「可是計劃」
「不用擔心,我早有後策。」衛丹淡淡地說著,負手站在山亭外,目光遙遙地望著遠方林海中忽隱忽現的一抹橘色。這個為了冥眼而煞費苦心的男子,自然不會這麼輕易就放棄,事實上他早就有了後備的手段。
若是夏傅能夠順利地用血衣紫河車和稚貞孕育出百鬼的話,自然是最好的,但是若夏傅失敗,他也不擔心冥眼就此和自己擦肩而過,那些隨著墨江朗格提斯一起來到人界的魔界士兵,將是最好的候補,儘管魔界士兵比不上孕育而出的百鬼,具有強大的怨念之力,但是久經沙場和生死血腥的魔界士兵卻有著更為強悍的後勁和潛在的爆力。
眼下朗格提斯正帶著那些魔界士兵在柳州城裡一邊鑿著厚實的冰層,一邊將冰層下昏迷的人類拖出後一刀捅死,殺人手段之複雜、殺人的困難程度都讓那些習慣了揮刀砍到一片,挺槍刺穿一串的魔界士兵們怨聲載道,若不是朗格提斯憋著氣用高壓政策在柳州城裡監督的話,恐怕這些個士兵們早就嘩變了。
衛丹的唇角漸漸露出一抹冰冷得笑容,就算那些被擒獲的道士全數脫離了自己的掌握,也無所謂,反正玄門道此刻在柳州城附近的弟子,也足有五六百人之多,足夠填補空白了。
所以,夏傅你可以好好地去報仇了,你為我做的一切都已經足夠抵擋我們最初立下的契約,只是希望那些仇人的血和肉,能夠讓你心底的仇恨之火得到釋放。
而正如衛丹所想的一樣,夏傅一直渴望著仇人的血來澆熄心底的仇恨煉獄,在瑞王離開晏國的國都之後,夏傅已經狠狠地向那些當年欠下自己血債的仇人一一清算,那些在血泊中哀嚎、慘叫,那一張張因為恐懼和痛苦而扭曲的臉龐讓夏傅感受到了復仇的快感,現在還剩下最後兩人,一個就是瑞王,另一個則是那失蹤了的晏秋羽。
柳州城內的紅樓裡,為了完成衛丹的指示,他強迫自己放棄了對瑞王的追殺,後來在林石鎮村民們的暫居之地,他又一次和瑞王相遇,但是同樣為了衛丹的計劃,他咬牙放棄了,現在身邊這個被自己修煉的魔王蛆蟲「情纏」所操控著的孕婦,卻意外地帶來了瑞王的消息。
雲一萬萬沒有料到,自己曾經在小月身上使用的丹藥中的一種香料,那是晏國王廷專用的香料,此刻卻成為瑞王下落的線索。
眼見著辛苦準備的血池在地震中化為烏有,那些孕婦和童子也都墜入了地底,要再行湊齊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於是夏傅乾脆徹底地甩開了身外的一切牽絆,誓哪怕是此生粉身碎骨也要把那兩個仇人碎屍萬段,操縱著附身在小月身上的「情纏」,沿著她來時的道路,一路往林石鎮追蹤而去。
在晏國所在的東方大6上,每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子夜起至三十日五更,本稱為冬至之夜。
相傳每年這短短的三個時辰裡,冥界會打開和人界交匯的通道,那些在亡者世界中,對現世念念不忘的孤魂野鬼們可以趁著這個時機回到人界來,或者看親朋故友,或托夢向親人訴述別愁,而為了安撫亡者們的哀怨,人們都會在二十九日那一夜在亡者的牌位前供奉上可口的飯菜和一迭迭銀紙迭好的元寶,全家人和和美美地吃上一頓飯,讓那些擔憂親人們的亡者得以安心離去。
本來,今天也是瑞王恭祭亡父和亡母的日子,只是此刻被他緊緊抓在手中的故人的玉玨,讓他更添悲愁。清箴子的招魂之術,讓他看到了一個他不會想到的畫面和故事,儘管那已經是在記憶中逐漸沉澱的身影,那張清秀淡雅的容顏也已經模糊不清,但是正因為此,在乍然被揭露出了真相之後,讓人更是情不自禁地為那已逝儒雅男子萬分地扼腕。
遙對著南方的國都,慢慢灑落幽香的美酒。
第一杯,遙祭父親在天之靈安息。
第二杯,遙祭母親在天之靈安心。
第三杯酒,卻久久地握在指尖,因為現自己竟然根本就不知道哪位兄長究竟身葬何處。瑞王已經記不起兄長在自己年少輕狂時規勸過什麼,卻清晰地記著當年自己病臥床榻,兄長日夜不眠地陪伴在身邊,一次次為自己擦汗餵藥;記得當年自己被父親責打後,兄長小心地為自己換藥換衣;昔日吧諸般的好處,點點滴滴地在記憶深處匯龍這,漸漸化為一行清淚流頰間。
陪在一旁的雲一雖然是久經殺陣的高手,卻是第一次看到自己這位為高權重左右著大晏國朝政軍權的藩王主人在下屬面前黯然落淚,頓時亂了方寸。
還是清箴子難得出手,借口要雲一幫忙去找失蹤的小月,把雲一拉倒了一邊,讓瑞王獨自留在空寂的山丘上沉澱那份遲來的思懷。
直到夜幕中再一次響起驚慌失措的尖叫聲。
同樣是令人膽顫心驚的尖叫,尖叫的內容,依舊是「蟲子」二字,早先被尋找冬眠之地的秋蠶們嚇壞的林石鎮村民,這一次對於這種驚叫聲顯然有了抵抗力,至少大家不再那麼緊張兮兮,只是十有**握起了拳頭,打算給謊報軍情的傢伙一個深刻的教訓,不過只一次藏身在樹葉之中的不再是那圓鼓鼓的腦袋,滿是黏液的蛆蟲,伸展著噁心的觸角慢慢向前挪動著,而走在隊伍最前面的,卻是所有人遍尋不著的小月。
只是此刻的小月,早已不復人形,額心上的皮膚扭曲著鼓起,不經意間還會詭異地扭動,一雙血紅的雙眼沒有焦距地望著前方,身上的衣裳早已經被山間的樹枝劃得破爛不堪,裂開的衣襟裡裸露出斑斑血痕的肌膚,那鼓脹的肚子隨著前進的步伐顫動著,兩腿間的血色早已將白色的襯褲染得通紅,而那雙丈夫最喜歡的纖細小腳更是佈滿了傷痕,裸露的腳跟處甚至已經是白骨森森。
「小月,小月你們放開我,讓我過去,讓我過去啊!」聲嘶力竭地怒吼著,如同瘋了一般,一度重傷,才剛能夠勉強起身活動的丈夫小山,不顧村人們的拉扯猛地向嬌妻撲去,絲毫不在意腳下就此踏入魔界蛆蟲的領域。若不是最後清箴子一掌直接把這衝動的傢伙打暈了的話,估計小月還沒有個最後定論,這小山就先行去填魔界蛆蟲的肚子了。
「閣下,你究竟要犯下多少殺孽才能罷手,難道不怕天道報應嗎?」不知道是不是小月失蹤的這短暫的數個時辰給了清箴子最大限度的磨煉,這個一向急躁的道士似乎終於學會一點所謂遇事須冷靜的名言。
「天道報應哈哈哈真是好笑,所謂天道報應不過是騙人的狗屁罷了,也只有你這種狗屁道士才會整天掛在嘴上說個不停,報應,哼哼,報應」夏傅狂笑著,彷彿是在嘲笑清箴子的天真,又彷彿是在蔑視著天地間的輪迴法則,「這世上若是有報應,那麼早就該把瑞王給劈個粉碎,把晏秋羽那人面獸心的偽君子給挫骨揚灰。」
注視著眼前那一張張在火把的照射下,顯得異常蒼白的臉龐,夏傅心中有一種施虐般的快意,這些不知道什麼是地獄、不知道什麼是痛苦、不知道什麼是罪惡的凡夫俗子們,又怎麼能體會到那種刻骨的仇恨?
上天沒有賜予他一個正常的家庭、正常的環境、甚至剝奪了他的容貌和身份,他曾經試圖改變,就像記憶裡那個披著偽善的人皮的惡魔所形容的那樣:上天給予的和奪走的都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但是未來是靠自己走出來的,上天無法奪走已經屬於自己的東西,就像勇氣和堅強。放棄已經無法改變的過去,迎接屬於自己的未來,人生也許不會燦爛,但一定會變得美麗。
那個時候自己是多麼地單純,多麼地無知,在那個黑漆漆的灶頭裡,忍受飢餓、忍受寒冷、忍受著恐懼和脆弱,無休止地期盼著那個口口聲聲說要送給自己的奇跡,但是最後盼到的,是灼熱而無情的火焰,在烈火中,那溫柔的聲音在腦海裡是那麼地清晰:你暫時躲在這裡,等我說服了太子,就算不能改變那些誣陷,至少也會讓你離開這個吃人的皇宮,到外面去,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外面的世界的確精彩,在太子的冷笑之中,自己看到了宮廷之外的世界,一個被無數蟲蟻淹沒的世界。有誰體會過被火焰灼燒全身的痛苦,有誰感受過被剝皮後寒風穿入內臟將身體一寸一寸凍結的恐怖,又有誰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蛆蟲啃噬,飽嘗那寸寸斷折、分分碎裂的煎熬?沒有這些體會的人,自然可以很輕鬆地宣揚著所謂的愛與寬恕,講述什麼天道報應,只有身陷其中的人,才會明白,仇恨的火焰是無法用言語去澆熄的。
「瑞王呢,那個懦夫現在怎麼不敢站出來了?」夏傅冷笑著,指著身旁的小月,「這個女人只是被我的『情纏』之蟲所操縱,肚子裡的胎兒還是活的,我今天算是網開一面,若是那你們交出瑞王,我就放了這個女人,也放過你們,不然的話,死後去了閻王殿,別說我沒有給你們任何的機會。」
「不用逼這些無辜的人,你不是要找我嗎,我來了,就在這裡。」還沒有等清箴子開口,瑞王沉凝的語調便在眾人的身後響了起來,「放了那位夫人吧,冤有頭債有主,我欠你的,自然由我來償還。」
「哼,真是難得,晏景瑞你也有挺身而出的時候。」夏傅猙獰的笑容,襯著那些依舊在他那潰爛的臉頰上攀爬的蛆蟲,實在是太過於怵目驚心,不少忍耐力差的旁觀者,忍不住回過頭去,連連作嘔。那壓抑著,卻又此起彼伏的乾嘔聲,在夏傅聽來倒是別有一番令人歡喜的效果。瞥了一眼那些臉色開始泛青的村民,那些終年面向黃土背朝天的老實人們似乎還在為了自己手邊這個失去了意識的孕婦而強撐著,夏傅也無意再和這些局外人糾纏,抖手收回小月額心內的「情纏」後,一揮手便凌空將小月掃入清箴子的懷中。
就算清箴子對夏傅有再多的不滿,面對著傷痕纍纍氣息微弱的小月,清箴子不得不先放下一切,眼下總是救人要緊。呼喚著大伙搭把手,匆忙地把小月抬進了那間臨時的產房裡。儘管大伙對於夏傅和他身邊那一片片的噁心蟲子很感冒,但是為了小月,大家也只能把恐懼和不安強壓回肚子裡,暫時和那些噁心的蟲子作一回鄰居了。
當人們七手八腳開始處理小月的傷勢時,晏景瑞慢慢地站到了夏傅的面前,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人那張恐怖的臉,心中卻無法升起絲毫的厭惡或恐懼,因為晏景瑞很清楚地知道,這張臉,這副身體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全都是因為自己當年造下的孽。如果說年少無知和輕狂種下了今時今日的前因的話,那麼兄長留給自己的玉玨無疑就是把這個前因說得更加地詳細、更加地完整,也更加地令自己羞愧和自責。
終有一日,若是你能再見到夏傅,請代替我向他道歉,我沒有能夠趕去將他救出,唯有在陰曹地府中祈求上蒼寬厚仁慈給夏傅留下一條生存的後路玉玨中的信息殘留著兄長留給自己的最後的囑托,雖然晚了十三年,他和夏傅都錯過太多太多的機會,但是他終究還是要替兄長完成他的心願。
只是瑞王的轉告在夏傅看來,卻彷彿有幾分討饒的味道。
「哈哈」夏傅狂笑著,尖銳的嗓音在夜色中迴盪,彷彿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故事一般,不光笑得身形東倒西歪,連臉上的蛆蟲也簌簌地掉落不少,「道歉事隔十三年,等我這個火中的遊魂回到人世間來尋仇了,才想起來要道歉,晏景瑞你和晏秋羽的如意算盤是不是打得太過狂妄了,你們當我還是那個在深宮裡,傻傻地聽任擺佈的傻小子嗎?」
面對著夏傅的怒斥,瑞王卻沒有多辯解什麼,在認定了自己死在夏傅的手上,也算是因果報應之後,瑞王就開始保持著沉默,原本他還曾想過把秋羽的事情轉述,但是看到夏傅那被怒火充斥著的雙眸,瑞王將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對於夏傅而言,復仇已經是他所能擁有的全部,他最恨的也許並不是自己,而是在最後失約的秋羽,若是將那不堪的真相說出,眼前這個依靠著仇恨而生存的男人又會變成什麼模樣?
就讓那個醜陋的秘密隨著自己永遠地埋入黃土吧,夏傅能夠在仇恨中存活下來,也許正是秋羽大哥在冥冥中的護佑,那麼自己保持沉默也算是為這個自己虧欠的男子做了一件好事。
不過瑞王的沉默卻沒有讓夏傅感到滿足,正如瑞王所想的那樣,夏傅的心裡憎恨著瑞王昔日的殘酷,但是他更加憎恨著晏秋羽的背叛,可是他暗中搜索了許久,卻始終沒有找到晏秋羽的下落。
各地的情報都表示晏秋羽十三年前就已經失蹤了,夏傅不相信,他不相信晏秋羽會就這樣消失在人群之中,所以他找到瑞王的目的除了報復之外,還有一個就是問出晏秋羽的真正下落。
「告訴我晏秋羽躲到哪裡去了,如果你說出來,我就讓你死得痛快一點。」夏傅慢慢地走近前,看著一臉坦然的瑞王,陰森地說著。
「不知道,大哥十三年前就失蹤了,這是整個皇都的人都知道的事情。」瑞王的雙眸直視著夏傅,坦蕩的眸子裡讓夏傅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醜陋的倒影,這讓夏傅心頭的怒火燃燒得更加旺盛。
「哼,晏景瑞你以為你能隱瞞」夏傅的話還未說完,就被人打斷了。
「王爺的確不知道晏大少爺的去向。」去林子裡為小月採藥的雲一不知何時已經趕了回來,來不及卸下肩頭的藥筐,看到自己的主人被那噁心的妖怪給威脅著,立刻挺身而出,若非眼疾手快的清箴子一把拖住了雲一的後背衣裳,這位巾幗英豪恐怕還沒有衝到地方,手裡的劍就先在夏傅那破爛的身體上再開幾個大口子。
「雲一(雲護衛)別衝動。」幾乎是同時的,瑞王和清箴子的嘴巴裡都冒出了同樣的詞句。
「放開我,護衛主人是我們風雲雷電的職責所在,你一個世外的道士,不要干涉我!」雲一的話冷酷得讓清箴子覺得自己真是「好心沒好報」。
「我這是在幫妳啊,眼前這個醜八怪雖然模樣長得慘了點,不是東西了點,但是造成他如今這副尊容和境遇的有瑞王的一份,自然算得上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事情。」人間的法律道德對於道士來說一向沒有什麼約束力,倒是這種種豆得豆、種瓜得瓜之類因果報應的說法,在道士中被奉為金科玉律一般。
只是此刻清箴子拋出這樣的回答,自然不會獲得雲一的諒解,若不是雲一還要分神盯著那些滿地蠕動的蛆蟲,恐怕早就抽出寶劍來,追殺眼前這個鼓吹自己的主人放棄生存機會的傢伙了。
彷彿是看出了雲一隨時會暴走的情緒,清箴子很識趣地立刻把話題轉到最重要的地方:「我攔著妳只是替一位故人抱份不平而已。」
清箴子沒有理睬瑞王驟變的臉色,直直地看著不遠處的夏傅,臉上的表情滿是肅穆和凝重:「按照道門規矩,貧道實在應該嚴守這份秘密的,你與瑞王的恩怨,貧道這個世外之人,本不該插手,但是貧道卻不忍心晏秋羽那個敦厚的男兒,在付出自己的一切之後,卻被人憎恨如斯,這對亡者是為不公。
夏傅你的遭遇的確是人間極慘,但是你可曾想過,晏秋羽之所以失約,卻也是為了你,他的境遇並不比你好上幾分」
招魂之術釋放在玉玨上,所展現的是一幕血腥畫面,那個為了幫助年幼的夏傅尋求一絲生機的男兒之所以失約,全是因為一腳踏入了太子的惡毒圈套裡,在那污濁的宮殿之中,被嫉妒淹沒了理智的太子,哪裡會輕易放過送上門來的獵物。
那個英俊而溫柔的男兒,在冰冷的刑具和殘酷的笑聲中,化為滿地的血腥碎肉,整整一百三十六日,戾王日日夜夜地折磨著、踐踏著那個男子,手段之殘忍、用心之可怕,哪怕是通過玉玨的記憶去瞭解的清箴子,也難以忍受那宛如地獄一般的畫面。
「比起你在黑暗中被魔蟲啃噬,晏秋羽卻是日日夜夜被狠狠折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戾王為了能夠更徹底地折磨他,非但用修道界的培源金丹吊住他的性命,還在每次施虐後,用上好的玉骨生肌膏塗抹在傷口上,玉骨生肌膏雖然是修道界最好的治傷藥物,但那種修復肢骨的疼痛卻比剖心挖肺更加地痛苦。
你知道嗎,戾王也是被人暗中指使,有人希望能夠把晏秋羽調教成最好的魔心傀儡,但是就算是粉身碎骨晏秋羽都不曾放棄過對光明的希望,不曾被仇恨和憤怒遮蔽理智,直到死去,那些陷害他的人都沒有得逞。」也正是因為這樣,連清箴子也對這個晏秋羽感到由衷地佩服。
「不,這不可能」夏傅的臉上失去那猙獰的扭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愕然的迷茫,不過那也僅僅只是片刻,彷彿是想起了什麼一般,夏傅又一次地冷笑起來:「你們這些人,滿嘴胡說八道。哼哼,以為我還會上當嗎?真是愚蠢至極,晏秋羽這個偽善的小人,這一定是他想出來的推托之計」
「啪」一聲脆響,結結實實地一巴掌搧在夏傅的臉上,打得他臉上爬滿的蛆蟲都不由自主地飛了出去。
「你可以恨我,可以殺了我,但是你不可以污蔑秋羽,污蔑那個為了你犧牲了一切的人,你沒有資格!」瑞王的神色哀戚,眼角水光隱現,責罵夏傅的時候,他何嘗不是在心底痛罵著自己,從某方面來說,晏秋羽會有如此遭遇,他也難逃其責。
「混帳!」被打懵了的夏傅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正待暴怒,卻彷彿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般,猛然低頭,看見瑞王的雙腳已經因為揍他而跨入了蛆蟲之中,那些曾經啃噬過自己的魔界蛆蟲,此刻正爭先恐後地鑽入瑞王的長褲內,啃咬著那美味而新鮮的血肉。
「你」夏傅有些呆愣地抬頭看著眼前這個面目開始因為劇烈的痛苦而扭曲,但是表情卻依舊滿是懺悔的男人。不知道為什麼,平日看著仇人被蟲子啃咬時那種快意的舒暢感此刻卻毫無蹤跡,只是一陣陣的寒意侵襲著心海深處。
「這是我欠你的,現在只是償還欠債而已。」瑞王的鬢角額心上已經被汗水浸濕,緊咬著牙關,不讓慘呼漏出喉嚨,從牙縫裡蹦出由衷的歉疚,「但是,你不能恨秋羽哥,他已經為了我們委屈了自己一生,你不可以在他那麼悲傷地死去之後,繼續那麼地恨他,那樣秋羽哥在天之靈一定不會安息的他臨死前,都一直在想著你」
「我不信,我不會相信的,絕對不會」夏傅警告著瑞王,同是也在警告著自己一般。不過這一次瑞王沒有再開口,劇烈的痛楚,令他再也說不出任何的言語,只是甩手將那緊緊握住的玉玨丟入了夏傅的懷中,很多事情還是需要自己去親眼見證。
彷彿是早就明白瑞王的想法,清箴子遙遙地將道術投入了那塊玉玨之上,頓時瑞王曾經看到的畫面,在夏傅的眼前無情地展開。
那血腥的畫面、玉玨主人最後的遺願,狠狠地衝擊著夏傅的視線和理智,這個世界上最可笑和最可悲的,無疑就是當為了復仇而犧牲一切,卻在最後關頭,現自己所恨的人其實是一直對自己付出了關心甚至於生命,那種無奈的悲傷即便是早就沒有了眼淚的夏傅,也無法抑制。
「不,這不是真的,我不信,絕對不信」夏傅怒吼著,彷彿這樣就能改變一切般,理智失去了控制的他,轉身如瘋如狂地衝入了沉沉的夜幕之中,一場毀天滅地的憎恨,卻這樣收場,對夏傅、對其它人而言恐怕都不是一個完美的結局。
不過由於夏傅走得太快,那些被主人遺棄在林石鎮前的魔界蛆蟲倒是讓清箴子好一陣頭痛,最後還是在搶救瑞王的時候,無意間現翠娟居然有天生驅蟲的能力,只要翠娟一靠近,那些鑽入瑞王體內的蛆蟲頓時如臨大敵一般紛紛出逃,由於翠娟體內所融合的那顆離火丹是驅蟲最大的剋星,蛆蟲甚至沒有辦法逃離翠娟三尺遠,便抽搐著死去,化為一團灰粉。
這讓清箴子大聲稱奇的同時也想出了個歪點子,指揮著翠娟揮舞掃把向被夏傅留下的蛆蟲一陣猛揮,人形殺蟲劑的效果自然是立刻顯現,這歪招也讓翠娟這個沒有什麼自信的小丫頭,第一次瞭解到,自己其實是很強悍的
魔界
為什麼一切的真相竟然是這個樣子,為什麼不早一點知道呢夏傅的內心一遍又一遍地責問著自己。
夏傅躺倒在魔界最為污穢的淤泥山谷中。
這裡是各類低等的魔界蟲子的天堂。沉溺在山谷中的淤泥,日復一日地吸收著魔界的各種能量碎片和污穢**的物質,將能量與物質胡亂地融入淤泥之中,倒是很類似於地球上的垃圾場。
這裡是連魔獸都不願前來的地方,高高的山壁擋住了魔界強烈的炙熱日光,讓這裡成為永遠陰暗的角落。
而這裡也是夏傅由人類轉變成魔族之後,墮入魔界空間時的存身之地,不過夏傅回到這裡不是來休息療養的,恰恰相反,夏傅是為了能夠在這瑞安靜地死去,因為他不屑在人界那充滿了虛偽和冷漠的世界死去,這也算是成為了魔族之後一種潛意識的身份認同吧。
失去了復仇目標之後的夏傅,自認已經沒有了作為魔族的資格和必要,因為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他能夠留戀的東西,他現在反倒是希望能夠早日投身冥界,親自去向哪個為了自己犧牲,卻被自己憎恨了十三年之久的親人道歉。
見到秋羽哥的話,不知道他還能不能認出自己這副噁心的模樣。夏傅輕嘲著自己,為了報仇自己可是除了性命之外,其它的都放棄了
「你死去的話,即便去了冥界,也不可能見到人類的魂魄,人類的魂魄和魔族的魂魄是嚴格分開的。」突然一個清脆甜美的聲音穿透了滿目瘴氣的山谷,昏暗的視線內,夏傅看到一條修長的人影慢慢地向自己走來,所過之處,那些四處攀爬的魔蟲們,如同受驚一般,迅連滾帶爬地四散跑開。
「誰誰在那裡!」夏傅的神志有些茫然,已經有一段時間拒絕進食的他,自虐般的等待死亡,如今除了不斷地自責,早就沒有更多的精力去關注身外的世界,若非對方的話語,牽涉到了自己的希望,恐怕夏傅會下意識地忽略對方的存在。
「夏傅,前身為人類,經由忍受『噬骨』再造而轉化為魔族,能力評價:低等級;操縱技術:不合格;魔體綜合質量:低級從你的總體評估來看,顯然你並不是一個很好的轉化體,儘管由人類轉化為魔族的,除了道士之外,很少有好貨色。不過你也算是一例外中的例外,要不是我偶然現了你的報告書的話,或許你還真的是」對方喋喋不休地說著令人滿頭霧水的話語,而且還不見停止,連夏傅都覺得有些受不了。
「你好煩。」夏傅忍不住脫口而出,簡單的三個字,讓對方頓時石化。
「可惡,你這該死的蟲子,老子好心救你,眼巴巴地跑來魔界垃圾場裡把你翻出來,你不光不感謝我,還有膽子說我煩靠,老子不飆,你當我是病貓啊you」對方顯然脾氣不太好,猶如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立刻張牙舞爪地跳起來咬牙切齒地抗議著,只是前面的話,夏傅還勉強能夠聽懂,但是後面卻不知對方說的是哪一國的鳥語。
不過對方顯然不打算就這麼放過他,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根小木棍,對方很惡劣地用木棍的一端戳著夏傅的肩膀手臂:「別在老子面前裝死,老子每天和死人打交道,你裝死也沒有用的,好好聽老子的話,老子一高興,說不定就讓你和晏秋羽那個書獃子團聚」
晏秋羽這三個字,對夏傅而言就如同天上地下最完美的興奮劑一般,這個垂死的男人不知道是哪裡生出的力量,一抬手就去抓來人的胳膊,只是在空中明明已經靠近了,但是下一刻,卻抓了一個空,對方紋絲未動,彷彿只是一道虛假的幻影一般。
「別激動,別激動,老子說到做到。」對方似乎很滿意提起晏秋羽時,夏傅那激動的反應,就像是談判前抓住了對手的弱點一般,「只要你能夠按照老子說的,一切就包在老子身上。」
「你是誰」夏傅喘息著問道。
「因為你是活人轉魔體,積存了太多的怨力,也算是魔界的弱勢族群,要是沒有回到人界去呢,下輩子轉世的時候,少說也能找個魔界的富貴人家投胎。可惜你選擇返回人界大肆殺戮,光是報復當年那些害你的人,也就算了,為了收集孕婦,你殺了那麼多人,欠下的血債足以讓你回到冥界後至少也要判個無期徒刑,終身監禁之類。
不過考慮到你也算是和窖鑅簽定了主從契約,作為主使者,這部分的責任大多要算在窖鑅那個笨蛋的頭上,再加上你好運,那些孕婦啊什麼的,如今都算平安無事,所以我給你找個將功贖罪的法子」對方沒有理睬夏傅的問題,反倒是張嘴又說出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你是誰」夏傅覺得自己的腦袋都快被煩得爆炸了。
「辦法呢也很簡單,你現在先不要死,先把你最新練成的『情纏』給好好地鍛煉一下,等『情纏』能夠達到我的要求之後,你再死,這樣到時候你到了冥界,就能夠幫我把無線系統的硬設備搞定了。
『情纏』的遙感能力和接受能力非但強悍,看起來製作成本要比仙界提供的陣法便宜太多,而且便於攜帶,開潛力足夠強大到時候我保證讓晏秋羽和你在冥界快快樂樂地團圓」
「你他*的到底是誰!」被忽視到光火的夏傅,憤怒地瞪大雙眼,怒視著眼前這個人影,大吼著再一次重複自己的問題。
「啊,啊,我忘了自我介紹了,我是冥界高科技技術研實驗室總經理兼席技術執行官,冥界行政院代理院長。我姓小,你可以叫我小閻王。」
對方很是自豪地介紹著自己的身份,同時又情不自禁地對自己重視吸收技術團隊人才,掘了夏傅這種滄海遺珠的高尚品德進行了一番自我表揚。
只是這些話在夏傅的腦海中,卻形成另外一種領悟:
「不是我瘋了,就是這個世界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