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遲鐘鼓初長夜 正文 行草深(三)
    (三)議逃那一夜王復無法成眠。翌日清晨,華鍛見到他時被嚇了一跳。他自華鍛的神情中揣測到自己現在的模樣,不由苦笑一聲,原來這亂雲之毒果真將一個正當盛年的男子身體摧毀。

    待華鍛蘸墨寫藥方,他努力的抬起身子看他滑落的衣袖,然後裝做漫不經心的道:「想不到大夫你自己也受過重傷,這疤痕如此之深。」華鍛微笑:「這是少年時淘氣受的傷。跟著家丁去打獵,掉入陷阱裡,差點送命。家姐也幾乎被我嚇死。幸好被人救下,才有機會活到今日。」

    王復震驚到極點,只是不住的想:「果真是他麼?但他為何變成這般模樣?」卻見華鍛寫方時猶疑,給他磨墨的小表弟不由道:「表哥,這當歸到底要不要加進去,你要想這麼久麼?」華鍛看了看王復,又下筆劃去:「此刻不宜用這味藥,待老爺身體好些了再加進去。」

    王復此時已然確定對方身份,眼中流露出強烈的焦慮與不贊同。華鍛淡淡的瞟了他一眼:「老爺今日情況有所反覆,應當靜心寧神,無謂過多思慮。」那種冷淡而不容置疑的口吻是王復所熟悉的,他只得極低的歎了一口氣。

    回到房中,遲遲微笑道:「王大人真是聰明,他已經認出你啦。」華鍛也笑起來:「他心中一定疑惑極了,我怎麼完全變了樣子。」遲遲坐在窗邊,將墜落的一朵雲緬花別在襟上,方轉頭道:「表哥,就算我這易容術再高明,也沒法將王大人救出這龍潭虎**。時日不多,你快想想辦法。」

    華鍛點了點頭:「咱們不能跟這碧影教硬碰硬的闖出去。」突然笑著轉了個話題,「才到的第一天你就說這裡的飯菜好吃,我看這蔬菜瓜果魚肉果真甚是新鮮,絕對存放不過三日。」

    遲遲不由一愣,知道他定有所指,雖然自己聰明伶俐,但心思細密程度遠遜於他,所以立刻笑嘻嘻的請教:「是又如何呢?」

    華鍛本想逗她猜上一猜,未想到遲遲才不中計,老老實實大大方方的看著自己,不由莞爾,又道:「過兩日他身體好了,你和帶刀出手,將門外守衛的女子擊昏如何?咱們趁亂逃出去。」

    遲遲眨了眨眼:「表哥,你這法子……」剛要說個沒什麼高明的,見到他眼中促狹笑意,在桌下重重的踩了他一腳,微笑著說下去,「可真是了不起。」

    華鍛大樂:「你怎麼不問我要逃到哪裡去?」遲遲撇了撇嘴:「要救人的是你。你不告訴我,就沒人幫你,我何必著急。」

    華鍛微笑:「咱們逃到王復的床下去。」

    遲遲略一思忖,便一拍手笑道:「她們現被擊昏的同伴,一進來又不見了咱們,一定立刻跑出去找尋我們,決想不到我們居然還在房中。」

    「沒錯。你說過外面庭院佈滿了碧線連著鈴璫示警。她們慌慌張張的找我們,一定會將絲線不斷踩到,更混淆視聽。」

    遲遲點頭:「趁她們都出去,咱們再偷偷溜走。」

    「然後咱們就溜到廚房去,躲上個一天兩天的。那裡有許多好吃的,你一定喜歡。」

    遲遲臉一紅:「呸,我哪有這麼貪吃。」然後又繼續跟著華鍛的思路走,「為什麼要去廚房呢?啊,我明白了。咱們吃的菜呀肉呀都一定不是這深山裡產的,又那麼新鮮,所以一定有一條特殊的道路專門送這些東西來。」

    華鍛喝了一口茶,讚許的看著遲遲,卻聽她嘟囔道:「要不是這碧影教主貪圖享受愛吃美食,也就不會讓咱們看出漏洞。可見貪吃誤事,竟是真的。」言辭之間頗為懊惱。華鍛險些嗆死,又想到當日遲遲嘴饞非要嘗嘗香烈果所吃的苦頭,大笑出聲。

    遲遲瞪他一眼,正要說話,突然又一本正經的坐下:「表哥,這位老爺的病什麼時候治好,整天只能在池塘邊略走走,我都快悶死了。」華鍛心知有人走近,遂搖頭歎息:「這亂雲之毒極不易解,你耐心些。」

    果然門立刻砰的一聲被推開,一個碧影教女子站在門口:「今日你們不得出去。」遲遲大為不樂,狠狠的瞪著她。女子也聽到兩人方才對話,冷笑道:「你這臭小子,悶死也罷。」到底也有些同情,又道,「今日教主有貴客來訪。你們不要隨便亂走動。惹惱了教主有你們好受的。」

    三人無奈,只得呆在房中。到了傍晚,突然聽到腳步聲,隨後聽見碧影教主的聲音:「這致遠齋裡住了我提過的那位大夫和他的隨從。」華鍛與遲遲對視一眼,均是納罕,這碧影教主歷來跋扈,卻對這位貴客如此恭敬,竟有些匯報的意思,著實奇怪。

    那貴客唔了一聲,走到門邊,只往裡掃了一眼。遲遲自然不敢抬頭直視門外那雙眼睛,卻覺得背上起了一陣涼意,毛孔齊張,似有千斤重擔逼壓過來,帶著強烈的危險的感覺,手不由自主的想去摸腰間藏著的冷虹劍。所幸那人只逗留了片刻便離去,遲遲重重的吐出一口氣,覺手心竟握汗如漿。帶刀也長吐一口氣,看著遲遲,兩人心中一般心思:「來人竟有如此氣勢,莫非是絕頂高手?」可是華鍛不會武功,渾然不覺,兩人不欲令他擔憂,誰也沒有說破,只是更加警惕。

    半夜中遲遲被驚醒,將窗戶略推開一條縫偷偷張望,只見遠處茫茫山嶺之中似有火光閃動,隱約可以聽見擂鼓之聲。她心頭砰砰亂跳,只覺得極為煩躁不安,又說不出為什麼。帶刀也已經醒了,遲遲低聲叮囑:「你在這裡,我一定要出去看看生什麼。」

    她對周圍環境已經頗為熟悉,也有了許多避開翠葉四姝的心得經驗這庭院建於陡峭的峰嶺之上,許多地方緊貼著懸崖。山風自深谷獵獵吹過遲遲腳邊,她看著自己淡淡的影子投下懸崖,忍不住低頭俯視,下面是萬丈深淵,饒是她輕功無雙膽子又大,也看得頭暈眼花。

    突然間傳來低沉而奇怪的聲響,她心頭劇震,抬頭看著前方高崖之上有一個人,即便是坐著,也可以看出身形高大魁梧。一把劍正放在他膝上,他藉著月光緩緩擦拭。而方纔那聲音正是寶劍出鞘的龍吟。

    遲遲停下腳步,呆呆的望著那個影子,好半天才回過神,小心的接近過去。碧影教主此時匆匆走了上來,在那人身後停住,必恭必敬的道:「將軍,方才接到消息,秦將軍勝了。」那人點了點頭,卻不起身,也沒有高興的意思,只是淡淡道:「橫斷嶺行軍秘道曾是這世間最難被攻克的地方。胡肖全以為退回這秘道就萬事大吉,卻沒想到會有今日。這世上真有什麼不可逾越的天塹,不可征服的地方麼?我的確從來沒有信過。」不知為何,他聲音裡有些許悲涼。碧影教主追隨他許久,被他情緒所感染,一時無語,只聽得山風吹著他的衣襟啪啪的擊在岩石上。

    遲遲站在那裡,千頭萬緒湧上心頭。

    「原來是他,果真是他。這世上除了他也確實不會再有別人有那番氣勢。」內心深處隱約的猜測變成現實,她手腳冰冷。

    「大哥說過,這次不過是一場平亂之戰,所以只需秦必出馬即可。但是為什麼趙靖會在這裡?幾個月之前他就對我說過,南方將有兵燹之災,難道那個時候他早已知道了麼?」她聽見自己的心跳,壓過了凜冽的風聲。自離開錦安遇見紅若,似乎身邊就總有那些她不懂也不想懂的事情在糾纏。她在這一刻意識到,無論是無悟,華鍛還是趙靖,他們都會引領她去到另一個世界。

    她想要立刻轉身逃開,從此逃得遠遠的,可是碧影教主的聲音再次傳來:「將軍,趙易的下落已有些眉目。」

    遲遲大驚,踏上前一步。她心慌意亂之下,出輕微聲響。趙靖已然覺察,疾劍嗡的一聲。他卻不慌忙,只是長身而起,浴著月光立於山崖上,平靜的注視四周。一隻野兔飛快的逃跑開來,碧影教主鬆了一口氣:「將軍,原來是隻兔子。」

    ---------自從認出華鍛,王復打起精神,吃的比平日多,也時常落地走動,生恐到時反而牽累華鍛。

    那一日,華鍛寫方子,遲遲漫不經心的磨墨,竟手腕一歪,硯台自案上跌落,淋漓的墨汁四濺。遲遲啊的跳腳。守衛的女子立刻皺眉,她們守著一個病人多日,已經極為不耐,所以張口就要呵斥,卻見遲遲猛然抬頭調皮的一笑,幾個女子均是一呆:「原來這個小醜八怪笑起來如此燦爛。」只一分神,頸上便是劇痛,被帶刀擊暈了過去。

    「快鑽到床下。」華鍛沉聲對王復道。王復不敢遲疑,依言行事。四人屏住呼吸擠在床下。果然過不了多時,有女子進來,見到地上四女,驚呼一聲。

    腳步聲紛亂響起,又幾個女子進來,其中一個當機立斷道:「還不快去搜。拉響警鈴,叫大夥兒逐寸逐寸的找。」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將受傷的同伴安置好。

    屋外叮咚之聲不絕。遲遲探出頭去,見幾名女子仍躺在地上,不由笑道:「妙極。」說著老實不客氣的將四人衣服剝下,扔回床底:「王大人,大哥,帶刀大人,可要委屈你們了。」自己繞到床後,將臉上妝容卸下,喉中變聲的玉片吐出,再將長照著碧影教女子的模樣挽了個髻,恢復女子模樣,戴上面具。走出來一看,見三個長手長腳的男子極為尷尬的穿著女子衣服,不由笑出聲,然而倉促之間也顧不得許多,三人亦戴上面具,由遲遲挽了頭,偷偷摸摸的走了出去。

    碧影山莊歷來少有外人到來,更從未有過緊急變故,所以這一次眾女倉惶,竟沒注意到這四人行跡古怪,加上遲遲一路用清脆的少女聲音呼喝命令身後三人,無人想到這四人就是她們要找的人。

    四人順利找到廚房。碧影山莊人數眾多,所以廚房極大。四人藏身於柴房之中,一夜平安。只是遲遲無法入睡,眼睜睜的看著曙光慢慢透進來。

    華鍛也醒了,見她抱膝坐在一旁,秀麗的眉微微蹙著,不由低聲問:「遲遲,你在擔心什麼?」

    「我怕,怕被人現。」以她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竟說出這樣的話,華鍛即刻坐了起來,握住她的手:「不會有事。」正說話間,聽見外面車轱轆的聲音,兩人對視一眼,王復和帶刀也翻身而起,全身緊繃,仔細傾聽。

    另,答無主三寶本來是cher的主意,按照原先的設定,應該有個嚴密的推理故事「三寶案」,講的是駱何破案的。不過現在還沒有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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