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之戀上你的床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只待自渡渡人時
    她說著對梅雪霽點了點頭,轉身剛走了幾步,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回過頭來道:「對了,剛才忘了問,那本書叫什麼?」

    「《紅樓夢》」

    「《紅樓夢》……」如妃低聲咀嚼著這三個字,點了點頭:「多謝了。」說著朝梅雪霽微微一福,轉身消失在如煙的柳浪中。

    太液池上風光正好,粉白、粉紅的荷花開得繁盛。恰是黃昏時光,落日的餘暉蕩漾在碧波上,為嬌嫩的花瓣鍍上了一層金色。

    池畔的綠漪石舫中充盈著清新的荷香,舫前舫後的楠木軒窗敞開著,微風拂起淡綠的窗紗,帶來夏日裡難得的清涼。

    碧泱笑盈盈地捧著一盞紫玉櫻桃走進船艙,輕輕地擱在面窗的紫檀小几上。

    程太后伸手捻起一粒櫻桃送進嘴裡,半瞇起雙眼,唇邊帶上了一點淺笑:「嗯,這南方進貢的稀罕果子確是不錯,若塵,你也來嘗嘗。」

    她說著,又捻了一粒遞給了坐在身邊的宜妃簡若塵。

    「多謝太后千歲。」宜妃欠身接過,拎著櫻桃長長的細柄含笑端詳著,口裡說道:「臣妾入宮十年了,還從未見過這種紫色的櫻桃呢,一時間倒是捨不得吃了。」

    程太后偏過頭來望著她,頭上赤金飛鳳扁簪上綴著的點點石榴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怎麼,你入宮有十年了嗎?哀家倒是記不得了。」

    「正是十年了呢,」宜妃垂下眼,聲音低沉而輕柔:「自從那年冬天,太后在雲隱寺收留了臣妾……」

    程太后端著茶盅的手慢慢地放下,凝望著眼前端莊秀美、溫柔如秋水一般的宜妃,腦海中不由浮現起十年前雲隱寺外的紫竹林中偶遇的那個瘦弱疲憊、衣著襤褸的小女孩……

    當時,先皇親率大軍討伐花剌凱旋歸來不久,舉國上下尚沉浸在勝利的狂歡之中。這次戰役天啟軍隊大獲全勝,不僅殲滅了三萬花剌兵,連花剌的可汗溫圖錄也被征西大將軍吳雄關一劍斬於馬下。一時間,花剌國內大亂。天啟大軍本待乘勝追擊,不料在其後的一次對峙中,先皇卻不慎中了不知從哪裡飛來的一枝毒箭,險些龍御歸天。後來幸得梅太醫的捨命相救才保住了性命。然而箭毒雖解,先皇卻一直高熱不退,人事不知。大軍至此無心戀戰,只得匆匆返回京城。

    當然,先皇病重的消息一直被嚴密地封鎖著,朝野上下只知道陛下征途勞累,回宮休養,卻不知此時的他一直昏睡在坤寧宮的御塌上,每日太醫們流水介開了湯藥來,卻如同潑在石頭上一般毫無成效。

    當時的程太后還是東宮皇后,眼見皇帝的病情漸漸瞞不住了,而身為太子的齊雲灝當時年僅十三歲,尚不堪背負社稷重任。若任由皇帝的病勢一味拖延下去,勢必引來內憂外患,致使江山不保。身為皇后的她不禁日日憂心似焚、寢食不安。

    為解心中惶惑,她微服帶了齊雲灝來到京郊二十里處的雲隱寺進香參拜。這雲隱寺建造在九里松林深處的鑒雲山下,氣象恢宏、景色清幽,更因寺中供奉的八米翡翠觀音時常顯聖而聞名天下,故而日日香客盈門,香火異常鼎盛。

    拜遍了寺中的三樓、九閣之後,他們已是筋疲力盡了。

    「灝兒,陪娘去寺後的竹林裡坐坐吧。」程皇后從侍女手中接過錦帕擦了擦額角的汗,對齊雲灝微笑著建議。

    隨侍的御林軍都尉林同帶領手下先衝進竹林巡視過一番,見無可疑人跡,方才對他們頷示意,退到了竹林的周圍。

    齊雲灝望著他們如臨大敵的緊張神情,不由暗自好笑。他抬起頭問母親:「既是擔心遇到不測,為何不啟用鑾駕前來?也好讓御林軍光明正大地清場警戒。」

    程皇后搖搖頭道:「雲隱寺香火繁盛,若是清場警戒,怕攪了寺中的香火,也顯得咱們求佛的心不誠……」

    「什麼人!」一聲低喝打斷了母子間的對話,程皇后不由得回頭望去,但見青碧的幾桿修竹之後,匍匐著兩個灰色的人影,林同手裡的劍已出鞘,正點在他們面前。

    「什麼事?」林同聞言回過頭,卻見皇后娘娘已然立於他的身後,一雙清冷的鳳目正凝在他的臉上。

    「啟稟主子,屬下見這兩個女人在竹林外探頭探腦,故而將她們拿下。」他躬身施禮,劍尖卻依舊不離那兩個人的面前。

    「哦?」程皇后沉吟了一下,峨眉微微蹙起,她把目光投向了伏在地上的兩個人。只見她們低垂著頭,身上的衣裳骯髒而破舊,身子在寒風中微微地顫抖。

    「你們抬起頭來吧。」她盡量將口氣放輕柔,唯恐嚇壞了她們。

    兩個人遲疑著抬起了頭。左邊的那個女人大約三十四五歲的年紀,頭蓬亂、面容憔悴,緊抿著的嘴角卻帶著鋼鐵一般的堅毅。跪在她身邊的是一位清瘦的女孩,看上去只有十一、二歲的年紀,滿面的塵土卻難掩她出眾的秀色,最是兩汪泉水般的眼睛,透著清純和溫柔,讓人一見便頓生親近之感。

    程皇后回過頭向林同嗔怪道:「不過是兩個弱女子,何必對她們動刀動槍的?還不把劍收起來。」

    林同趕緊收起了劍,退到一旁。

    「我的手下魯莽了些,你們別怕,他不會傷害你們的。」程皇后伸手扶起了兩人,細細打量著那位女孩道:「我看你氣質不俗,想必不是乞丐之流,卻為何落到這步田地?」

    那女孩和婦人對望一眼,眼中撲簌簌地掉下淚來。

    「夫人……」她哽咽著跪下,一雙清亮的眸子裡滿含了淚水:「我們是落難之人,如今已走投無路了……」

    程皇后低歎著再度扶起了她,將她帶到一側的青石上坐下,細聲軟語地安慰了一番,這才從她斷斷續續的敘述中打聽全了她的身世。原來,她的名字叫簡若塵,是山南縣簡家莊簡員外的獨生女兒。父親亡故後,她的後母迅改嫁了他人。不久,後母夫婦不僅勾結官府霸佔了簡家的房屋田產,還試圖偷偷將她賣往煙花之地。幸得奶娘鄭氏相救,她才從虎口中逃了出來,從此兩人相依為命,四處流浪。

    「可惡!」一旁的齊雲灝怒目圓瞪,伸出拳頭狠狠地捶在身側的竹竿上,引得竹稍上的枯葉紛紛落下。

    那女孩吃驚地抬起頭,卻見眼前的少年丰神俊朗、不怒而威,緊蹙的長眉下是一雙深邃而有神的眼睛,眉宇間流露著尊貴和霸氣,不知為什麼,她的臉驀地紅了,忙不迭地垂下了眼睛。

    程皇后輕歎道:「你的身世著實令人感歎,可憐小小年紀便要受這顛沛流離之苦。這樣吧………」她沉吟了片刻道:「我夫家有些權勢,回頭派人去山南縣查一下你家的案子,若是冤情屬實,不怕沒有收回祖產的日子。

    女孩呆了一呆,慌忙拭淚行禮道:「多謝夫人。」奶娘鄭氏也在一旁跪下磕頭。

    程皇后微微一笑,從侍女手中接過一個錦盒遞給女孩道:「這裡有些銀兩,你拿著早早回故鄉去吧。」

    女孩用顫抖的雙手接過錦盒,默立了半晌,忽然雙膝跪地,淚水如兩道清泉洗去了臉上的泥污,露出了一段雪白晶瑩的肌膚。

    「夫人,若塵在這世上孑然一身,孤苦伶仃,今日遇見夫人這樣的大善人,便如遇見了親人一般。若塵不想回鄉,只想留在夫人身邊,為奴為婢,終身侍奉夫人………」

    程皇后聞言微吃了一驚,還不待回答,林同卻已走到她身後,側過頭來低聲道:「主子,這兩個女子來路不明,千萬不能收留。」

    齊雲灝回眸瞪他一眼道:「怎的來路不明?人家不是已經說得明明白白了嗎?」

    林同垂下眼尷尬地一笑:「光憑她一面之詞豈能全信?」

    正說著,卻見那女孩抬起頭來,端莊的小臉上浮起一層柔美的光暈:「夫人,有道是自渡渡人,若塵如蒙夫人收留,當一生結草啣環報答夫人大恩……」

    「自渡渡人」四個字彷彿一陣輕雷打響在程皇后的心中,她不禁伸出手去袖間尋覓方才在觀音殿前抽到的那張籤文。摸到了,薄薄的黃紙被她捏在手中,不用展開,她依然記得那上面的四行簽語:「家國山河風雨中,滿懷心事又誰知?若盼雨霽雲開日,只待自渡渡人時。」

    心,不由得砰然而跳……也許,這一切都是菩薩的暗示?觀音菩薩真的為她的虔心所感而顯靈了嗎?莫非這個女孩的出現,將是掃除王朝困頓的一道曙光?

    ……如果真是這樣,那她無論如何都要將她帶回宮中。

    想到這裡,程皇后的雙睛放出了光亮。她輕輕上前扶起女孩,溫柔而堅定地說:「好吧,我帶你回去。」

    從那以後,簡若塵便成了她身邊的一名貼身宮女,而她的奶娘鄭氏也隨著她進宮做了嬤嬤。說來也怪,自從簡若塵進宮之後,陛下的病情真的漸漸好轉,不久便能下床走動,進而上朝理政。而派去山南縣的人也送回了消息,說是簡家莊的確有一位簡員外的女兒忽然失蹤,簡家的田產盡數歸於她的繼母。其後,在程皇后的親自過問下,地方官府嚴懲了收賄的官員,將簡若塵繼母夫婦雙雙收入獄中,家中的田產房屋又回到了簡若塵的名下。

    簡若塵知道消息後不免百感交集,又痛哭了一場。然而當程皇后問她是否要回轉故鄉的時候,她卻堅定地搖了搖頭。不久,她托人將田產房屋盡數變賣,一心一意斬斷了回鄉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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